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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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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问伏地叩谢,自是意满神怡,喜上眉梢。谢苒苒却回握住武承嗣的手,忍着周身麻痹的苦楚,苍白着一张菱唇,淡然笑道:“如是,才有‘宿雨’、‘流云’之文。”
  望春楼上,上官婉儿的声音清越而起,他倾耳听来,果听得楼上的玉人念道:
  “宿雨霁氛埃,流云度城阙。
  河堤柳新翠,苑树花先发。
  洛阳花柳此时浓,山水楼台映几重。
  群公拂雾朝翔凤,天子乘春幸凿龙。
  凿龙近出王城外,羽从琳琅拥轩盖。
  云罕才临御水桥,天衣已入香山会。
  山壁崭岩断复连,清流澄澈俯伊川。
  雁塔遥遥绿波上,星龛奕奕翠微边。
  层峦旧长千寻木,远壑初飞百丈泉。
  彩仗蜺旌绕香阁,下辇登高望河洛。
  东城宫阙拟昭回,南阳沟塍殊绮错。
  林下天香七宝台,山中春酒万年杯。
  微风一起祥花落,仙乐初鸣瑞鸟来。
  鸟来花落纷无已,称觞献寿烟霞里。
  歌舞淹留景欲斜,石关犹驻五云车。
  鸟旗翼翼留芳草,龙骑駸駸映晚花。
  千乘万骑銮舆出,水静山空严警跸。
  郊外喧喧引看人,倾都南望属车尘。
  嚣声引飏闻黄道,佳气周回入紫宸。
  先王定鼎山河固,宝命乘周万物新。
  吾皇不事瑶池乐,时雨来观农扈春。”
  一卷文辞落在宋之问的笔下,果然万物生辉,如此良景佳时,一挥而就,龙门夺锦着实当仁不让。
  众臣眼见得女皇心喜,便也交口称赞,皆推之为神作。李旦却忽站起身来,躬身奏道:“儿臣酒力不支,恳请母皇恩准儿臣先行离席。”
  女皇闻言,便朗声笑道:“今日诗会兴浓,不觉已是申时,朕也觉得有些乏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不如今日便散了吧。”
  张易之在一旁接道:“陛下乃天策之君,万民仰止,自当仙福永享,南山不老。定是近来因国事所累,才偶有倦意。待回宫略加休息,定是依旧神清气爽,龙体康健,就连直钩求钓的姜尚也要羡慕陛下呢。”
  女皇不由笑道:“昔年神都之人皆言梁王舌灿如花,口甜似蜜,朕看五郎这张嘴啊,倒是比小三思还要巧上三分呢。”
  梁王武三思听了,便立起身来,笑道:“三思一介俗人,粗通言辞,自是无法同五郎相提并论。今日得蒙陛下亲口赞臣言巧,亦属幸事,实当浮一大白。”
  女皇凤眸轻弯,转头吩咐张易之:“今日宴散,便派人送一坛好酒给梁王,就算是他将这名号让贤的谢礼吧。
  张易之点头应了,才要扶女皇起身,女皇却又吩咐道:“朕见魏王今日似也饮了不少酒,你且亲自派人送他回去。”
  武承嗣略一皱眉,才要起身辞谢,却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然僵硬,竟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任凭几个宫人强行分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别拉上了不同的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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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是一把长生锁,锁得牢青天白日、瀚海繁星,锁不住世间百态、蜚短流长。
  这一切她都清楚,只是不曾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早。
  自喝下那杯酒的开始,她的梦境便被无限地延长开来,延展出旧时的那一树桃花纷然,延展出故旧的那一盏竹灯明灭,延展出曾经的那一袭嫁衣明艳,延展出如今的这一双手犹温。
  他握着她的手,便好似握着两个人的地久天长,断不能放。和熙的温度自他的掌心,传至她的指尖,反复流转,缱绻不止。
  她却依旧遍体生寒,足尖的麻痹渐渐蔓延至双腿、腰身,像是要凝固成僵直的石像,再也动弹不得。
  觉察至此,她勉力回握住他的手,口中依旧笑言那“宿雨”、“流云”的诗文,心底却不禁暗自感慨:流沙尚且无法握住,更何况是那么虚浮空乏的天长地久?
  世人皆言天长地久,说得太多,本无实意。这一切,在她眼里,原比不上他那两首中庸的催妆、却扇的诗稿,比不得他一句言简意赅的“定不相负”,比不了晕车时他送的一只小小的香囊……天长地久,说到底,终究仍有尽头,又如何比得过同生共死、至情相殉?
  天下间,唯有这个男子,可以肯为她坦然看破死生契阔,异常坚定地陪她一路到底。
  天下间,也唯有这个男子,才是她最初和最终的因与果,可令她穿越千年,抛却前生,无怨无悔。
  只是,最后的结局,她早已知晓。其中的过程,她也多半清楚。
  剩下的短暂光阴,如何够她填补历史早已铸就的沧桑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一朝红线断

  她从浑浑噩噩的梦靥中睁开眼来,周身的酸涩如同生锈的铁具,僵硬在一处,只留下冷冰冰的寒意,遍及全身。
  眼前是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死一样的寂静。
  几乎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是死掉了,不是在黄泉,便是在紫府,甚至欣慰于身边没有他的身影,以为只是自己死掉了而已,而那个最重要的人还安然健在,所以可以看淡一切。
  然而也只是那么一刹那,她便清醒了过来,僵直的身躯贴近冰冷的竹席,万籁俱静,唯有自己的心跳在黑暗中有力地碰撞出规则的声响来。
  如果她还没有死,那么武承嗣又在哪里?这里又是何处?她如何会被沦落在此处?难道说,望春楼前的那些联想终于都成了真?
  她记起那杯湛如j□j的青梅酒,记起彼时两个人相对的视线,记起交叠在一处的双手,记起被强行分送上不同的马车,背向而驰。
  心依旧是暖的,为着曾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只是那双手的主人,眼下却不知身在何处。
  或许所有的事情果真如她先前所料,终究将成为现实。只是如今,她却更希望他可斩断一切,避开历史的即将显现的锋芒,一径向前。
  思及此处,她心中不免一阵凄凉,便扶着床柱默然坐起身来,螓首微抬,面上却不见丝毫悲戚之色。
  “身临此境,你如何不喊叫求救,反而静坐于此?难道你一点也不害怕?”一道哦男声忽自门外响起。
  她并不惊讶,只淡淡地答:“古往今来,可惧之事唯有生死为大。我本看淡生死,遑论重重险境,这世间诸事又何足为惧?”
  “好一句何足为惧!难怪连一贯冷情的魏王殿下也要对你另眼相看。”门外的男子笑着推开门,刺眼的光亮瞬间破门而入,落在她的眼帘,映出男子的翩翩身影,却是女皇的近身男宠张易之。
  她淡然一笑,开口道:“非是另眼相看,不过情之所钟,不能自已。”
  “情之所钟?”张易之的声音忽变了调,夹杂着几分轻蔑,“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明日又是什么日子?”
  她听得此言,便已知晓自己先前的猜测终究是对的,因而心中并不惊慌,却反而平静了下来,眼望着张易之,淡淡地说:“他此时是在魏王府里吧?明日便要迎娶太平公主了,自当多做准备才是。”
  张易之不觉一愣,随即才又笑道:“魏王妃果然冰雪聪明,只可惜过了明日,这魏王妃的名号就要易主了。”
  她却不应答,只默然坐在床尾,心中悲喜参半。
  这世上,她最不想放弃的那个人便是他,然而唯有他当真遵从武瞾的旨意,迎娶寡居多年的太平公主为妻,才能逃脱所有的劫难,摆脱历史既定的宿命。
  只因她清楚的记得,史书上冰冷无情的句子: 太子太保魏宣王武承嗣,恨不得为太子,意怏怏,戊戍,病薨。
  而那之前,李唐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太平公主的再嫁。野史皆传,武承嗣的抑郁而终多半是因为未曾娶到太平公主为妻,而这恰恰是关系到他手中政权稳定的重要因素。
  那么如今,若是一切重新来过,后面的结果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荒凉悲戚?即使,他的未来不再有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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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魏王府门外戒备森严,不仅不见往日川流不息的车马,就连行人也极为稀少,唯有两扇玄黑色的门扉上贴着醒目的大红喜字,显得同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魏王府内,张昌宗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手中的茶,随手放在桌上,开口道:“陛下的旨意,殿下想必也都清楚了,那么昌宗就等着明日喝殿下的喜酒了。”
  魏王武承嗣负手立在窗前,淡淡地说:“烦请回复陛下,就说臣已有正妃,前盟早定,恕臣难从圣命。”
  张昌宗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悠然道:“陛下待魏王殿下犹如亲子,屡次提拔,加以高官厚禄,位极人臣,此次又将最宠爱的公主下嫁于殿下,殿下如何偏要逆旨而为?”
  闻得此言,武承嗣却不为所动,只沉眉答:“陛下往日之恩,本王感激之至,然而唯有此事断难从命。”
  张昌宗将茶杯用力掷在桌上,冷笑道:“魏王殿下此言未免有差,莫要忘了那个窈娘此时还留在宫里,殿下今日若是逆了陛下的旨,只怕明日便是红颜凋零的日子了。”
  深如黑夜的玄衣停在窗前嵬然不动,而那双素来坚定的手却不禁微微一颤,暗暗藏在袖口攥成拳头。
  张昌宗冷眼观瞧,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粲然一笑,和声道:“既是如此,昌宗便回宫向陛下复命了。”
  武承嗣皱了皱眉,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树影惶惶,乌雀离巢,一时乌云密布,阴雨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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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宫内,虽云窗紧闭,绮户未开,却依旧可以听得出风雨欲来的迹象。
  她寻了一处略为明亮的地方坐下,对着铜镜,细细地梳理着一头如云的秀发,默然在唇间点了一抹朱红。
  如若今日不能成事,等待他的最好结局便只是与她一道归隐。于她,或许已是善终,却终究会令他雄心转空,谋略成灰,只剩下一场黯然。
  她又如何舍得眼睁睁地看着鹰隼折翼,巨阙断刃,本已改写的史书再度回归到她不欲再读的苍凉面目?
  那么,既是如此,若他可以娶得李令月,日后的一切……
  窗边忽有细微的叩击声响起,随即便是一道极轻的女声:“屋内的可是魏王妃?”
  她默不作声,依旧拾起梳子,细细梳理自己的头发,想要借着眼前仅存的片刻宁静解开头脑中的纠结,让一切尽行散去。
  窗外的女子却不肯放过她,又开口道:“贵妃娘娘,是您在屋内吗?”
  她皱了皱眉,记起声音的主人那张干净清秀的脸来,终于樱唇微启,淡淡地说:“早已没有什么贵妃了,你又何必特别来此这般唤我?”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才又响起:“娘娘可以忘得了过去,奴婢却一直不能忘记您昔日的恩典。若非您一手提携,昔日的弦音又如何会平步青云,一直留在皇嗣身边,享尽荣华富贵、世间安乐?”
  “你觉得那是安乐吗?永远困在幽深不见天日的宫殿里,永远没有自由,永远没有希望,桎梏加身,殊无喜乐。这样,就是你口中的荣华富贵?就是你以为我赐给你的恩典?”她冷眼相讥,菱花镜中的自己却已目含清露。
  王弦音叹了口气,答道:“娘娘的这番话,奴婢心里都清楚,也知道您是为了奴婢好才这样说的。但奴婢本是良家子,若当初不是娘娘提携,只怕一辈子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低贱的下人罢了。所以娘娘对于弦音之恩,有如再造,实难忘怀。”
  她默然勾起樱唇笑了笑,声音却依旧冷冷地响起:“这里没有什么娘娘,你记错了,还是早些离开吧。”
  “从娘娘随魏王殿下到宫中赴宴的那天,弦音那日虽未随侍在皇嗣身旁,却因替殿下送披风,去了一趟洛阳宫,恰好便认出了娘娘。娘娘一向不喜鱼腥,一见到鱼便会皱眉,且微微将身子微微避开席案些。常人或许只觉得娘娘与故去多年的谢司籍貌有相似,年纪却相差得多。唯有弦音却可断定,无论年龄相差多少,眼前出现的人必是娘娘无疑。”
  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先前的谢苒苒早已不在了,如今只有窈娘而已。”
  “既是如此,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魏王今晚便要迎太平公主为正妃,娘娘难道还打算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地位不保吗?”
  秀丽的柳眉微微一蹙,她眼望着菱花镜中自己朦胧的面容,柔若无骨的手滑过散落在肩头的那缕青丝。
  三千青丝,便是三千情思,不可一日而断。
  紧闭的门忽被人用力推开,刺眼的光芒再度亮起,照在朦胧的菱花镜上,映出她目色间貌似平静却实则波涛汹涌的海潮,也映出门外面色苍白的瘦削女子。
  “娘娘,请随弦音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女子梨花带雨地扶着门框,干涸的唇间没有一丝血色。
  她慢慢转回头来,望向已然形容枯槁的王弦音,默然记起史书上虽未曾提及李旦的这名侧妃的最终命运,却很实际地写到“早逝”的字样。那么……便是这一年了吧?
  “为何定要救我?”她眼望着那张憔悴的脸问。
  王弦音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弦音只求身后可得娘娘庇佑幼子。”
  她放下檀木梳子,幽然道:“我现在连己身尚且无暇照应,你又如何会想到要我照应你的子女?”
  “只因弦音相信,无论朝野局势如何,唯有娘娘才可从容面对一切,安然渡过难关。”王弦音的眼角依旧挂着泪痕,嘴角却隐然显出一抹笑意来。
  她见了,心中一软,口中却叹道:“你见我常日行事从容,本是因无所牵挂,故而坦然。如今有了牵挂,便也是身如浮萍,只凭风浪来袭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听了此话却依旧不肯起身,反而又俯身叩了一头,平静地说:“弦音心中,唯有娘娘方有此能,必无差错。”
  她听得王弦音话语坚定,却反而心中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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