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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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利地凭着豆卢孺人的身份进了大明宫。
朱墙,深庭,这座大明宫,她已到访过无数次。
曾随李弘眼见得萧淑妃留下的两位公主饱受欺凌;曾轻歌曼舞一曲惊鸿影;曾金榜题名身披锦袍朝天颜;曾手执印玺掌内廷;曾嫁为宫妃居紫宸;也曾身是王妃临宫宴……
那亭,依旧是当年的亭;那台,也依旧是当年的台。只是故人难在,花月空余。
含元殿内灯火辉煌,帝后尚未到席,各朝臣命妇、王孙子弟本三三两两地聚在桌前,见得苒苒走进门来,顿时都静了下来,惊异、不解、仇恨、不屑的神情尽显在千篇一律的面孔上。
李旦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卿如何这么晚才来,本王已等了许久。”
她浅笑着遂向他走去,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优雅地在李旦身侧坐下,不曾错过方才让出位子的季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许久不闻卿的音信,若非今日得见,旦便要亲自去豆卢府探个究竟了。”他命季雪替她倒了一杯酒,退在一旁。
素净的手举起酒杯,微微晃动其间的液体:“若是那人想阻拦,自有千百种方法断去你我之间的联系。”
李旦叹了口气,又开口道:“我正想告诉你,仙蕙的孩子还在,也总算是留下了一份香火。我已将他带回了长安,过些日子自会有人将他送往蒲州去,安安稳稳,也算是好的。”
她忽觉得蒲州这个地名有些耳熟,却偏想不起,便问:“如何先送到长安来?可是找到了稳妥的人家?”
李旦微微一笑,提起精神:“这人家绝不稳妥,却是眼下最合适的。”
她若有所悟:“是先皇后的人?”先皇后,便是长辞人世的武则天,此时已去了帝号,仍称为高宗的皇后武氏。
“卿果然一点就透,我找了人抱着孩子去张家,说是五郎旧时外妾所出的遗腹子。如今母后归西,再无人追究,他们家自然会想办法留下那个孩子。”
五郎张易之?她皱了皱眉,忽心中一震,记起了什么。
“据说是推为五郎的侄子,寄养在杨家,取名为钊。”李旦喝了一口酒,又道:“蒲州地远,这孩子必能平安长大。将来如果你能安然离开,两个人一起去接了孩子走便是,无论杨家还是张家都不敢声张的。”
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只怕是再也接不走了。”
“有何不妥?”李旦发觉她神情不对,便问。
她苦笑:“殿下安排周到,只是我从未想过,原来这孩子的日后竟会是这般田地,就算我和武承嗣能携手归隐,也断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我并未见过这孩子,也未曾推演过他的命盘,难道他命途生来坎坷多灾?”
她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会成为日后的国舅,家妹国色无双,宠贯六宫。全家平地青云,权势通天令得世人不望生男望生女!”
话至此处,一阵礼乐声响,帝后在山呼万岁间走入大殿,落座于金阶之上。
晨吟才坐下来,便已看到李旦身侧的苒苒,不免现出欢欣的神色,频频转头去看。李显察觉到众人神色,便也顺着晨吟的方向去看,见得苒苒坐在李旦身侧也不免一怔,随即才举杯笑道:“许久不见豆卢孺人,在豆卢卿家府上过得可还好?”
苒苒盈盈下拜,口中道:“妾身谢过陛下恩典,家中一切皆好,妾身时感陛下恩德,更为相王殿下有这样一位好皇兄而欣悦鼓舞,故今日趁此佳节入宫叩谢陛下隆恩,恭祝陛下福寿绵长、江山永固。”
这番话说得婉曲合意,娓娓道来,众人听来似有清风入耳,唯有李显听了只觉如遭针芒。
李旦暗叹了口气,心知苒苒正是因为青梅竹马时便相识,故要格外苛责。相待愈真,故相责愈厉。
轻轻抿了一口御酒,杯中物越发地甘冽。
宴罢,晨吟便迫不及地将苒苒拉到了自己宫里,兴冲冲地讲起近来的趣事。
苒苒看着晨吟那双明亮的眼睛,想到先前她因痛失子女而遭受的重击,再不忍心将仙蕙的事和盘托出,只微微笑着听她用欢快的语调叙述着离别许久所发生的事。恍惚中,似乎眼前的女子不是李唐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大学时代那个单纯明朗的少女,简单活泼,不曾被半点黑暗的阴影所碰触……
“苒苒你知道吗,我把小栗子和墨函都调到了我宫里,他们师徒两个天天大眼对小眼的,比以前的关系倒是好了很多呢。”
……
“还有小镜子,就是叶静能啊,他也总往我宫里跑,每次都替我带宫外的好吃的、好玩的。这家伙虽然穿衣服的品位奇怪了点,选东西的品位还算不错啦。”
……
“这几个孩子里我最喜欢的还是裹儿,她虽然任性了点,但跟我最贴心了,时常进宫来看我的。哎,可惜这阵子倒是不常见了,听说她去了寺院里听人讲经。也不知道哪家的和尚这么有魔力,过阵子天暖和了我也要去听听。”
……
“对了对了,你见过梁王武三思吗?呵呵,看我这记性,他跟武承嗣关系那么好,你当然见过他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眼熟?”
“咦?苒苒,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就一直听着?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就离开相王府了,神仙王爷另结新欢了?”
苒苒笑着点指她额头:“坏丫头,你还有心思惦记我的事。怎么不去管管你家李显,这么久了,还任他跟何知韵缠在一起?”
晨吟扁了扁嘴:“不理他,我肯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家裹儿。你还没答我,你觉得武三思是不是很眼熟?”
听到这个名字,苒苒的心微微一沉,才答:“你见到他太晚,年纪大了,相貌也会有所改变。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直以为是杨辰龙也跟着咱们两个一起穿越过来了呢。”
“所以……他真的不是杨辰龙?”晨吟耷拉着头,赤金嵌宝的凤冠在头上愈发地觉得沉重。
“我当年曾试探过他,说了杨贵妃的典故,还有一些后世的名词,他都听不懂。所以,怕也只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吧。”
“怪不得我那天跟他提我想给门口的侍从改名叫周杰伦,他居然连反应都没有,只夸我名字取的好。”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内侍总管长贵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说西域新送来一些珍贵的香料和珠宝,皇上说让豆卢孺人去挑一挑,选些自己中意的算作除夕的赏赐。”
晨吟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本宫同孺人一道去吧,也好做个伴。”
长贵忙拦在前面,又躬身道:“禀皇后娘娘,皇上已亲自选了一些珍奇的物件,命人送到后面的暖香阁去了,还请娘娘先移驾去那边。”
苒苒心知这是李显特意找了由头要将她们二人分开,遂辞了晨吟,随长贵走了出去。
“雪夜风大,孺人披上这件斗篷。”长贵一面提着宫灯,一面将一件素妆缎银狐皮斗篷披在苒苒身上。
苒苒系紧了斗篷,淡淡地问:“陛下现在何处?”
长贵怔了怔,才躬身笑道:“孺人果然冰雪聪明,陛下正在前面的听雪轩等着,孺人这边请。”
太液池畔风雪漫漫,她沿着狭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走去,华丽的宫灯在寂静的雪夜里绽放出绚丽而诡异的色彩,撒落在莹雪之上,映出点点宛如珍珠般的明润柔和。
不多时,一座寂静的轩室在林木间隐隐现出轮廓,长贵一躬身,将宫灯交在她手上:“孺人请。”
她看了看那如豆的烛火,缓步而行,急促的雪花击打在身上的银狐裘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记起当年曾与李贤、李显兄弟二人在太液池侧的小亭一同趁夜饮酒的往事,叹了口气推开门去。
室内一片寂静,李显背对着她,立于半开的檀木雕花窗前,似是沉醉于窗外的雪景。
“孤早知孺人会想办法进宫来。”他的声音响起。
她微微一笑:“妾身也早知,若能设法进得宫来,陛下也一定会单独召见。”
再非旧年的青梅竹马,一个称孤道寡,一个委曲从礼,就连私下里见面也无法改变二人之间早已慢慢形成的隔阂。
风急雪重,雕花的窗子在烛光的飘摇间不住地颤动。
她放下宫灯,一袭华服明丽动人。
“只要放我走,我就离开中土再不回来。”
他沉声道:“不可能,母后临终前我应允她绝不任你离开。”后党表面上虽已成消亡,天下的权势却仍有一半掌握在上官婉儿和她所代表的后党手中。他始终是个傀儡,无论是十几年前初登大宝的他,还是如今两鬓泛霜的他。
她冷笑:“你拦不住我,只会激起武承嗣的反感。若他一怒之下重回长安,天下的归属还不知是何种情境。”
李显猛地转回身,紧紧盯着她:“若你答应一直留在豆卢府,自有可遂你心意的事。”
窗外,风愈发地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禅寺遇故旧
大明宫朱墙内的垂柳绿了一年又一年,拂过太液池清澈的碧波,染上宫人摇曳生姿的裙角。
李显虽不是一代明君,然而在他的治理下,李唐王朝却得到了一段难能可贵的和缓岁月。少战乱,无灾祸,似乎上天也同情这位曾饱受颠沛的苦命皇帝,便加倍地眷顾他,许他以太平安稳。
这一年,君王久闻爱女安乐公主流连庙宇,遂也微服而行,到了众口相传的那座崇福寺。
当日,李显与玄净禅师于净室相谈甚久,无人随侍左右,然而却分明有人见得这位李唐的君主离开时面色惨白,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处。
到了第二日,宫中便有旨意传出,命工部于崇福寺对面另起十五层高塔一座,以存放玄净禅师自天竺带回的经卷和佛图。因其形制记似大慈恩寺的大雁塔,时人称其为小雁塔。
同年岁末,君主念手足之情,将先太子李贤追为司徒,命其子嗣雍王李守礼迎其灵柩返长安,以雍王的身份陪葬于乾陵。
李守礼,便是李贤的次子,昔日女帝私命人引他取邙山护送李贤离开,却不料他直指李贤早亡,不顾而去。如今李显却命他负责护送灵柩,李守礼虽无奈,却也只得领命,亲往迁出了当年下葬的棺木。
无论是苒苒还是晨吟,都心知那不过是一座空棺,然而听得此事却仍是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异常沉闷。
李贤的衣冠冢便葬在乾陵众多的皇族陪葬墓间,纵曾文采风流,倒如今也不过黄土一培。
晨吟拜祭之后,愤而质问李显,当日弑杀亲兄已是大错,如何到了此时仍不肯将他的遗体迁葬回来,仍要立这样一座衣冠冢做样子。
这是他们夫妻第一次当面谈论此事,李显沉默半晌才答:“当日是被张氏兄弟所制,实是无奈,又一直遭囚,后来杀他们兄弟时又太过匆忙,并不知晓他们将六哥安葬在何处。”
晨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听得李显沉声道:“时到今日,我仍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六哥和你,我只会选你一个人。”
她冷着脸、红着眼眶冲出了门去。
次日,宫中又降旨意,言君王思兄甚忧,故收为嗣雍王李守礼之女为养女,号金城公主,赐公主府邸。金城公主,小字奴奴,即李贤的孙女。
至此,先后共有七位公主得到了在长安开设公主府的恩典,时称开府七公主。
金城公主李奴奴进宫谢恩时,晨吟端坐在凤座上,眼见得她袅袅婷婷、娇小可爱,忽而落泪如雨。
裹儿立在身侧,见了就笑着将手绢递过来:“母后怎么好端端地哭了起来,可是舍不得淑怀日后远嫁吐蕃?”
“吐蕃?”她略感诧异,只觉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裹儿凑近她,附耳道:“是啊,听说吐蕃那边来了使臣,求娶帝女,说是一切都依照着文成公主的先例办。我们姐妹几人早已出阁,只怕父皇收养她也是为了应对吐蕃罢了。”
晨吟点了点头,对奴奴除了因李贤而爱屋及乌外,又多了一分怜惜,故而在李显提出要留淑怀在宫里小住的时候,便出面将淑怀留在了自己宫里。
初入唐宫时的奴奴不过七、八岁光景,生得容貌娟秀,却与祖父李贤并无相似之处。晨吟身边冷清,自然将全部的疼爱都投诸于她身上。
眼见得奴奴天天长大,那原本清秀的容貌竟渐渐蜕变成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晨吟看在眼里,只觉眼熟,却想不起究竟这孩子的容貌与谁相似。
待到豆蔻年华时,奴奴已经成长为一名娇媚得近乎瑰丽的美人。宫宴时,李显喝得微醺,曾对何知韵道:“奴奴之貌,其俏,不输皇后;其艳,不让裹儿;其清,不逊豆卢孺人;其敏,不落婉儿。唯叹此李唐国色,终将花落番疆。”
晨吟闻之,想到红颜薄命的字眼,更为奴奴的终身大事担忧起来。吐蕃地远天寒,各种习俗差异又大,吃食用度皆不相同,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何能够承受得起?
自那次除夕宴后,苒苒长居豆卢府,久不得见,唯有信鸽时常带来些许消息。也曾在信里问过奴奴的事,苒苒只说吐蕃虽远,却未必不是好的归宿。
她看得糊涂,心里只念着远嫁吐蕃如何比得留在长安的好处,如何苒苒却说去吐蕃也是好的。
她忽记起自己当年嫁给李显的时候,当时苒苒一心劝自己离开,自己没有走,也才有了如今的种种。那么当初自己如果听了苒苒的话,跟她一起逃出唐宫呢?从此她的生命里没有李贤、李显,苒苒的人生里也没有武承嗣和李旦……这样,也算是好吗?
她站起身来,绮丽的凤袍在身后拖曳出华美的尾裾。窗外,奴奴笑得正甜,一树的海棠花皆比不过她。
这样的自在,在她初来唐朝的时候也曾有过……
转眼开春,便是吐蕃王子来迎亲的时候。
晨吟在宫内坐立难安,遂记起裹儿常去城南的崇福寺,便也换了常服,带着墨函和杨钧从侧门溜了出去。
久违的朱雀大街依旧热闹,她却已没有了当年的游兴,只是隔着车帘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杨钧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