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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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了,一时失语,顿了半响才说:“他犯下的错,终究与你无关。”
“陛下错了。”她忽笑了起来,那声音凄厉清冷,像是腊月的雪,刺得人骨冷。
他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个一向温柔如水的女子竟像是变了旁人一般:“朕哪里错了?”
“陛下错在以为臣妾没有错。”她低低地笑。
他听得糊涂,却隐隐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不免追问:“那你又错在何处?”
她扶着身后的柱子站起身来,纤弱的身子仿佛纸做的一样。她轻笑道:“陛下怎么不问,当年到底是谁在武后面前告状,害死了李重照和李仙蕙?”
他只觉头脑间嗡的一声,像是被一记闷雷击中,他艰难地咬了咬牙,问她:“不是罗纱和那些东宫旧人私底下做的吗?朕特意请了旨,为此清除了后宫。”昔日罗纱与何知韵一同入宫,素来亲厚,因而那时何知韵不避私情,将罗纱告密之事悉数禀告了李显,这才得到了李显的赏识,而罗纱等人则因此命陨黄泉。
“啊哈哈哈——”她的笑声愈发可怖,“那些话连臣妾自己都不信,陛下居然信了。”
她一向与罗纱交好,即使后来出了下毒的事致使二人遭受指责,也并未受到影响。乃至后来圈禁,二人随之遭贬,在晨吟不在的时候先后为李显诞下子女,也算得上是患难与共。罗纱生性张扬,而她素来安静和顺,自然是凡事听凭罗纱的主意。然而直到她设计陷害了罗纱,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就受够了一直活在她的影子里。
他本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害死了那么多人,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问出来。出生于皇家,这样的事谁不曾见过?谁又比谁干净?
他亲手伤了李贤的时候,幸亏,没有人问他为什么。
十日后,太子重俊被发现逃至终南山,欲投奔突厥。李显命轻骑自后追赶,到鄂县西十里处,部下自乱,取重俊首级献与朝廷。
李显命人将其首级献于太庙,同时在崇福寺为武三思、武崇训做法事,半城缟素。废太子生母何才人自缢于暮雪殿,去封号,史册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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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窗前的木犀花已经谢了大半,一个才梳了双鬟的小婢正拿着扫帚在树下清扫。见到她,小婢惊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欢喜地一边向外跑,一边叫道:“太好了,终于醒了,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跑了一半,又急匆匆地退了回来,轻手轻脚地扶过她,口中念念有词:“请孺人先回殿内休息,不然殿下看到了会心疼的。”
她听了,笑了笑,转头问小婢:“你叫什么名字?”她久不在相王府,府内的人也多半换了新人。
“我叫——啊,奴婢叫小甜。”显是新入府的,连府内的规矩也不曾学全。然而李旦自然知道,她是更中意这类人作伴的。
那甜美的笑脸,没有哀愁,像是未曾穿越时的小晨……
不多时,李旦便赶到了大殿,依旧是一袭月白色的衣衫,面容清隽,双眉微蹙。待得见到了她,才弯了弯嘴角:“卿终于醒了。”
她只觉得疲惫,声音低低的:“外面的事可都结了?”
他点了点头,笑道:“别担心,一切都好。只是卿受了箭伤,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我赶到豆卢府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便先将卿带回了府里。府内的旧人多半都已经放出去了,知道卿爱清静,所以只替你新挑了一个婢女,名唤小甜,幸人如其名,不知卿可合意?”
她笑了笑,依旧苍白的脸上泛起似有若无的光晕:“使君选的,自然是好的。”
他忍不住多了几眼,藏在衣袖间的手悄悄攥成了拳,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卿虽不是伤在要害,伤口却深了些,这些天还是要多加休养。院外风寒,若要出门,也要多添些衣物,小心着凉。”
她眉目清浅:“旦从君尔。”
月中,相王李旦入宫请旨,追封昔正妃刘静月、侧室窦嫣、崔清桐、唐辉夜、崔清浅、以及王弦音等人。这些妻妾本都曾为后为妃,然而碍于李旦此时的身份,便也只是追封为王府的姬妾而已。
刘静月和窦嫣皆为武后所杀,早已是尸骨无存,他命人招魂而葬,召诸子循河守孝。而唐辉夜与崔清浅则因当年自缢而亡,被草草埋葬,如今也一同册封为孺人,重新厚葬。
她本知李旦生性闲散,对于这些虚名也是不在意的。如今见他特意为几位姬妾请封也不免感慨,到底是相伴多年的人,纵使有过错处,多少年后所记得的也终究是当初的好。
她同几个姬妾虽不亲近,却也是旧相识,想起当初在唐宫和王府里的诸多波折也是一声轻叹,画了几幅兰菊交给李旦,要他替她在几人灵前烧了。到了临行,又特意叮嘱他洛阳已无牡丹,唐辉夜却恰喜牡丹,不妨令工匠在券道上画各色的牡丹,倒也算是悯其当年枉死。
李旦一一应允,接过兰菊图细细看了半晌才贴身收好。
她抬头看他,叹了口气,忽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月白的衣衫微动,却没有回身,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明白卿指的是什么。”
“苒苒与他缘续两生,即使在密道中近乎昏迷,也能感到冲进地道里救自己的人是他。然而殿下对于那日的事只字未提,又特意将我带回府内,隔绝外间的传闻。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养伤这么简单吗?”
他缓缓转回身看她,并不说话。
她凄然笑道:“殿下素知天命,如何会当真相信招魂之说?只怕那墓中要葬的人不是刘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舞剑意何往
一路扶赤西的棺木南下本就不便,加之高原气候异常,车队到达吐蕃时已经是数月之后。
这队人马本是前往李唐迎娶金城公主的,如今公主私逃,迎亲的王子又死在了途中,令得车队的处境甚是尴尬。
车队辗转到了逻姿,也就后世口中的拉萨,便有吐蕃贵族奉命来迎接,晨吟知道那些人都是赤尊末蒙派来的,想到赤西的死,未免暗自咬碎银牙,面上却也学会皇家尊荣高雅的虚无笑容,眼中不见半分恨意。
赤德的母后赤尊末蒙是一个极清瘦的女人,颧骨极高,两颊像是被刀削了似的,冷硬异常。唯有那双眼,却生得如烟似水,极其妩媚。比起赤西的母妃,她自然也年轻得多,腰身纤细衬得五彩锦袍更为华贵。这样的姿色,在中原或许算不得一等一的美貌,然而在偏远的吐蕃却已属绝色,不然如何能以外族身份一跃成为吐蕃至尊的莫蒙。
然而令得晨吟惊讶的却不是年龄,从见到赤尊末蒙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然茫然不知身边发生的一些,只紧紧盯着那双魅惑的眼,渺然不知此身何在。
多少年前的桃花树下,一袭素衣清俊绝伦,一双媚眼颠倒众生。
历尽了人世坎坷的她几乎忘记了当初授业时的情形,忘不掉的却是那两位从家破人亡的苦难中救了自己并传授了一身武功的师者。
季衡的死,她虽不在场,却一直耿耿于怀。而如月,为了救自己和苒苒,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记起那两个人的模样:男子清俊疏郎,一袭素衣温和如风;女子妖娆妩媚,灵动间眉目宛然。
只是,她终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遇到这位早就仙逝已久的人,她在这个世上的启蒙恩师如月。
吐蕃无主,因而迎宾宴便由此时地位最高的赤尊末蒙主持,而她的儿子赤德便坐在她的身边,眉目清朗,只是阴翳着,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倒不似当初她在车内遇到的狡黠少年。
绮纹取出密旨,取代了奴奴的身份,正式成为此番和亲的金城公主。赤德见了,也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将她迎到宝座的一侧,命人好生服侍。
叶静能身为送亲使者,与几位李唐的官员坐在一处,晨吟扮作婢女侍立在他身后,心里浮浮沉沉的,想起的都是当初被季衡和如月救下并传授武艺时的往事。
吐蕃的歌舞不同于中原的细腻婉约,却因浓郁的民族特色而别有风味。叶静能手执酒杯,眯着眼细细欣赏,一身考究的锦袍在跳动的篝火下泛着淡淡的霞彩。吐蕃不同于中原的含蓄,早有热情的吐蕃女子手捧哈达,在这位优雅俊逸的使者面前欢快地舞动起来。
晨吟见得眼前情景,不免心急,暗暗伸手去掐叶静能,声若细蚊:“小叶子,不许打坏主意,你答应了我要一心一意待奴奴的。”
叶静能笑了笑,侧身看她:“岳母大人之命,小婿敢不听从?”说毕,再不看那群吐蕃女子,竟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她咬了咬牙,暗地推他,却听得案头已然传来了可疑的呼噜声。她不免大窘,幸而歌乐声不绝于耳,倒也听不清其它的响动。
抬起头,却不觉愣住:宝座上的赤尊末蒙正盯着她看,妩媚的眼中暗潮涌动。
桃花树下,一袭华丽的衣裙飘过眼帘。明明是练剑,却更像是舞蹈,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着无法比拟的优美雅致。
“瑶环,你看,剑要这样拿。”娇柔的声音像是绵软的糖,一丝丝化成柔和的教诲。
灵巧的腕轻轻转动,伴着妖娆身姿回旋,便已是一剑之内化出了七朵剑花。而季衡更是厉害,寻常举手便是九朵剑花。
只可惜那时的她,除了轻功和暗器别无所长,连二位师父的剑术也只学了皮毛,只能堪堪舞出三朵剑花。
后日的她一直想不通,季衡师父到底是如何出家做了和尚,又是如何入宫成了武曌的男宠。而她最是想不通的,便是那样身怀上乘武功的人,如何会死在区区几个宫女手下?哪怕千军万马,凭他的身法,若是不敌,也自有办法脱身,又怎么会落得毙命当场的结局?
一时间,那群吐蕃少女见叶静能睡了,都以为是酒力不济,便也大多退了回去。尚有少女仍不死心,特意凑上近前,要扶他回去休息。
晨吟忙站了出来,拦住二人,笑道:“我家大人醉了,还是我扶他回去休息吧。”
吐蕃少女虽听不懂她说的话,却也从她的语气和举动中明白了她的意思,都恨恨地退去,唯有一个略通汉话的少女仍不服气地挡在她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早就听说中原的歌舞,今日可否让我等也见识一番?”
歌舞?她瞥了一眼那少女,心想若是苒苒在,这些考校倒也不难,只是她跟随两位师傅单独习武,对于这些却是不通……
思及此处,她忽伸手拔下一旁侍卫的剑,轻轻转腕,幻化出数个剑影。吐蕃多尚武,几个少女见了也不免妙目微睁,流露出赞赏的神情。
她略略上挑刀锋,扬声笑道:“暂借此刀,为诸位献舞一曲。”
剑走蛟龙,刃若银虹,每一回转,都令得众人瞠目。她用余光扫过上座,恰好对上那双如烟似水的媚眼。
她是季衡和如月最平庸的弟子,文不及苒苒,武不及秉燃,唯有轻功和暗器略为出色。论及刀剑,都不算精通,然而花哨而不实用的招式却也学了不少,实是令两位师傅摇头。
待及赤西在自己面前猝死,她才专心习武,一路上倒也恢复了年少时的几分,足以惊艳全场。
吐蕃人不善轻巧的招式,见得她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舞得华丽之至,也不免瞠目结舌,暗叹中原竟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婢女也有如此武艺,令人如何敢小觑。
吐蕃地高气稀,一场剑舞下来,她也是气喘连连。转眼看向对面,赤德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端起酒碗冲她举了举。
她一仰头,也不理会赤德,将藏刀掷还给吐蕃武士,拖起叶静能便向外走。一旁的吐蕃少女见了她的武艺,都十分敬仰,也不去计较什么其他,任凭她一个人扶着叶静能回到住处。
关上门,合上帘子,她将人狠狠丢在床榻上,咬牙道:“还不赶快起来,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她端坐在一旁,等了许久仍未等到对方坐起来,不免心里也起疑了起来,伸手去推叶静能,却只觉得他的身子异常沉重,烫得好似通红的火炭!
她盯着叶静能呆了半晌,忽冲了出去,揪着门口守卫的衣服,怒气冲冲地问:“赤尊末蒙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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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时期,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曾派遣使者禄东赞前往李唐请求和亲,李唐欣然应允,遴选宗室女入宫,册为文成公主,下嫁吐蕃。
松赞干布为了文成公主专门修建了一座雄伟壮观的宫殿,其高巍乎,其势状哉,渐渐成为了吐蕃人心中的圣殿。这座宫殿,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布达拉宫。
晨吟沿着曲折的通道一路跑去,空茫的宫殿里比夜更漆黑。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最后一扇门,明亮的油灯终于出现在了门后。
“等了你许久,怎么才来见我?”门内的女声轻柔柔媚,一如往日。
她大步踏了进去,咬牙道:“既然我已经来了,你也该把解药交给叶静能了。”
“解药?”如月挑了挑眉,精美的藏袍在灯火下异常绚丽。
她怒目而视:“若不是你下毒,小叶子怎么会忽然浑身发热,昏迷不醒?”
如月闻言笑了笑,瞥了她一眼:“你可知吐蕃地高气稀,外来之人最易水土不服?”
她皱眉:“只是水土不服?”
“吐蕃的水土不服不同于别处,外来人极难适应,甚至可能呼吸不畅,因而丧命。他是李唐的使者,我如何会平白给他下毒?”
“既是这样,小叶子怎么办?”
如月看了看她脸上焦急的神色:“无妨,方才有人抄近路来通报过了,我派了人过去,吃了药就会有起色。”
“既然这样,我就回去照看他一段时间吧。”她听了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如月曼声道,“你我师徒一场,如何到今日竟生分至此?”
“以为我是谁?”她顿住脚,却不肯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