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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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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似乎又倒退回了那个从代州回长安的时候,床上躺着受了重伤的他,桌前坐着忐忑不安的我。
  依旧用帕子沾了水,敷在他额头,许是凉爽了些,那锁起的眉头便也渐渐松开,不似方才那般紧皱。
  我以为他便会自此好转,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谁知,到了天亮的时候,他的热度不但不减,反而升高了许多。
  几个太医看过之后,都不言语,面上的颜色却不大好看。
  我见了便一皱眉,问道:“周国公到底所患何症?尔等身为医者,岂能如此瞻前顾后,罔顾性命?”
  一群太医听了话,忙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都垂着头,连声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一人依旧立在众人身后,一身的蓝布衫洗得微微发白,干净的双眼却平静地望住我,淡淡地说:“看情形,武大人所染的当属痘症。”
  “水痘?”我不由凝眉。
  另一旁却有人驳斥道:“尔黄口小儿,岂可信口胡言?”
  我听了,便又转而问那出声之人:“既是如此,你可知晓武大人所得何病?”
  那人面上的神色变了变,才咬牙答道:“下官以为,当是天花。”
  话音一出,其余的太医也纷纷应和起来,却都不敢抬头看我。
  若真是天花,在此时便已然是绝症,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我不由转眼望向门外,这才发觉李旦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他向我这边望了一眼,才淡淡地说:“既是如此,便依例办吧。”随即又吩咐左右:“命人摆驾,朕这就与豆卢贵妃回宫去。”
  我心头一沉,知道如果“依例”而行,多半会封禁整座府邸,以免病源扩散。而府里人的死活,却不在人们考虑的范围内了。即使看在武后的份上,会留下几个人照料武承嗣,府里其他那些曾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却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我当即跪拜在地,对李旦说:“臣妾曾进过周国公的房间,恐已染此症,因自请留在周国公府观察病情。”
  天花的潜伏期不短,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这里。
  李旦听了便定定地看我,那烟云般的眼波间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情愫,良久,才转过身去,答道:“如此也好。”
  我立起身来,望向那穿着半旧的蓝布袍子的男子,笑了笑:“如此便有劳大人留在府里诊治了。”
  他一躬身,答道:“下官遵命。”面色如常,并不见丝毫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叨叨令(苒苒述)

  武承嗣,荆州都督士矱之孙,则天顺圣皇后兄子也。初,士矱娶相里氏,生元庆、元爽。又娶杨氏,生三女:长适越王府功曹贺兰越石,次则天,次适郭氏。士矱卒后,兄子惟良、怀运及元爽等遇杨氏失礼。及则天立为皇后,追赠士矱为司徒、周忠孝王,封杨氏代国夫人。贺兰越石早卒,封其妻为韩国夫人。寻又加赠士矱为太尉,杨氏改封为荣国夫人。
  时元庆仕为宗正少卿,元爽为少府少监,惟良为卫尉少卿。荣国夫人恨其畴日薄己,讽皇后抗疏请出元庆等为外职,佯为退让,其实恶之也。于是元庆为龙州刺史,元爽为濠州刺史,惟良为始州刺史。元庆至州病卒,元爽自濠州又配流振州而死。
  ——《旧唐书?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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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类的历史上,天花曾是不可战胜的顽疾,短短数日便可杀死一个村子里所有的人。而在中国历史上,因天花而死的皇亲贵族也不在少数,很多帝王的子嗣也多因此疾而早夭。因而,在这个年代,“天花”这两个字已然成了众人口中的禁忌。
  为免引起恐慌,周国公府出现天花的消息并没有在洛阳城内走漏半点风声。当日,便有大队的禁军隐秘地将整个周国公府团团围住,再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府内的一切饮食也是由专人采买,直接送到府门口,远远地等着府里面的人出来取。
  整个周国公府,俨然成了一座没有牢笼的牢笼。
  府里的下人因着自家主子的病是天花,便唯恐避之不及,都不再暮松斋这边来。我也落得清净,只在临近武承嗣住所的弦月楼住下,每日往他的暮松斋亲自打理起他的起居。
  幸而早先也曾做过他的贴身婢子,这些事情做起来倒也自然了许多。每日不过早起煮药,白日送饭,也并不见有多麻烦。
  不过数日,武承嗣的身上便已出现了红色的丘疹,就连脸上也不能幸免。因着体温持续升高,身上的里衣早已被汗水湿透。我便取来热水打算替他擦拭一番,换上干爽的衣物。掀开里衣,倒见到不少的水疱状的疹子自心口分散开来。
  我看这情形,心反而定下了许多,便更加确定他所得的多半是沈南璆所说的水痘。
  现代的谢苒苒早早便出过水痘,身上也早就种过牛痘,是不惧此症的。只是现在的谢苒苒所居的却是谢瑶环的身体,不免要担心自己会否也染上此症。
  我思前想后,忽记起宋时人们所发明的人痘之法。便将武承嗣的衣服取来,披在身上。
  沈南璆见了,不由惊道:“贵妃娘娘,水痘虽非顽症,若是感染也是麻烦的,还是不要过于靠近武大人的衣物为妙。”
  我笑了笑,便将这人痘的方子告诉了他,也不提抗体的事,只说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他听了,细细思索一番,觉得可行,便同我一道将武承嗣的那件衣服撕成两半,一人取了一半都在身上披了几日,果然两人都没有感染上水痘。
  他不免大为叹服,随即便将那武承嗣病中穿的几件衣服都尽行裁了,分给府内的众人,人人无恙。
  沈南璆,便是那日被我留下的那个穿了一身蓝布袍子的太医。
  初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不免上下打量他一番,但笑不语。
  当初千金公主将在洛阳南市卖药的冯小宝进献给武后的时候,便是看中他年轻貌美,颇有几分当年高宗皇帝的清雅风姿。武后见了果真大喜,替他改名为薛怀义,遂大为宠幸,封其作白马寺主持,令其自由出入皇宫。
  那个薛怀义的相貌,我一直不曾见过。只是眼前的这个沈南璆却眉目干净,虽不算俊美,眉目却生得与高宗李治有几分相似。
  思及此处,我便恍然,此人不就是书上说的那个取代薛怀义成为武后新任男宠的那个太医吗?
  只是此时,沈南璆依旧是新进太医院的少年,身上永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眉目干净,挺拔地站在庭院中间,倒好似武承嗣在院中遍植的青松翠柏。
  他的双眼干净清透,容不得半点沙子,一身的傲骨,绝胜松柏。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在日后以武后枕边人的身份出现在天下人的眼前,出现在史官的笔下。
  那样一双干净得不容纤尘的眼睛,又如何可以在深宫高墙间蹉跎上俗媚的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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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他勉力坐起身来,问我:“如何竟留了下来?”
  我便笑道:“时人皆以为武大人染上了天花,不敢接近,只好劳烦我这个贵妃娘娘亲自服侍武大人起居。”
  他眉间皱起:“此事凶险,卿岂可以身犯险?”
  我遂戏谑地问他:“君待如何报此恩情?”
  “横刀之举,夺妻之为,皆非嗣之所望,必力抗之。”他的声音铮然有力,全不似连续高烧了数日的人。
  我听了便问他:“君以为太后对于儿子和子侄,何者为轻,何者为重?”
  “陛下为姑母亲子,嗣所不及。”他答。
  我听了又问:“那么若扬州徐敬业与君同列阵前,何人当赢?”
  “徐敬业乃将才,深谙兵事,嗣更不及。”他答。
  我便不再言语,只望向他。他生性敏锐,自然明白了我的所指,便也默然。
  如要夺我回来,只有两条路,一是向武后求情,另一个便是径直反叛。
  只是武后既然默许了李旦立我为妃,自然不会再收回旨意。而反叛,徐敬业那样善于用兵的人最后都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以他此时的实力,若有心叛逆,无异于自取灭亡。
  秋日透过素净的窗棂斜斜地落在桌前,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缓缓的,落入陈黯的阴影。
  他忽开口:“待得病愈,你我便离开此地。”
  我不免怔住,眼睛直直地望向他:这样的话,如何会从位高权重、素善权谋的武承嗣嘴里说出?
  他见我不语,薄唇一扯,扬起极淡,却也极好看的弧度:“嗣早言此生不负,天涯纵远,总好过紫陌殊途。”
  我听得他这般言语,忽记起昔日在府里听到的一些事来。
  武承嗣的父亲武元爽本是武后同父异母的哥哥,据说和武三思的父亲武元庆在幼时待武后都不大好,因而在武后掌权时便下了调令,将她这两位兄长都远远调离了长安。而武承嗣的父亲武元爽便被从长安派往了濠州,紧接着又被调往振州出任刺史。振州,便是如今的海南,当时仍属蛮荒之地。
  武元爽从此便留在了振州,一直没有回长安,最后抑郁而终。而武承嗣早失双亲,自幼便独自生活,屡遇窘境,竟达到了朝不保夕的境况。
  据闻,他年少时曾看上了一个名门氏族的女子,便亲自上门求亲。那家人却因为他是武元爽的儿子,害怕同他结成姻亲会受到连累,便借故推脱,只说女儿太小,尚无定亲之意。
  谁知风水轮流转,不过半年光景,那家忽然失势,族中之人有大半被打入大牢。那女子便跑去求见当时已然被武后任用的武承嗣,希望他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可以替她家周旋打点。
  武承嗣听得那女子来,便问她:“吾旧时所居何处?家有何人?”
  那女子皆答不出,只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自请嫁入武家以换取家人平安。
  武承嗣却只说:“子心不诚,昔不念嗣,今嗣何念尔?”
  说着便径直离开,再不看那女子第二眼。
  这件事不久便传到了长安,当时的高宗皇帝便摇头说:“此子乖戾阴鸷,概非良善。”
  武后却不以为然,话语间倒多了几分赞许的意味:“此子性冷,日后必可成事。”
  自此,武承嗣的冷面形象便已然在长安城流传开来,武后屡屡将重任交托与他,果然雷厉风行,不失偏颇,很得武后赏识,不久便承袭了贺兰敏之留下来的爵位。
  长安城的名门望族便争先恐后地上门求亲,只望能攀上这位极受武后宠信的新任周国公。谁知他却竟来者不拒,将众人送来的女子皆收入府中,并不看重。那些女子中虽先后有人诞下子嗣,却并不为他所重,只命下人将孩子抱回振州抚养,对于孩子的生母也并不宠爱,更遑论扶为正室。
  自此,长安城的人因此再无氏族敢将自家的女儿送到他身边去。武承嗣素来喜静,遂将那些原本留在府里的女子也一并赐金放还,偶尔遇上几个不肯离开的,便命人直接送到振州老家去。
  这样一来,周国公府也就静了下来,再无莺莺燕燕之声,新任周国公薄情冷信的名声也就在长安城里广为流传开来了。
  我初听得此事时,尚不曾与他相识。便比对着旧时在书上看到的那些叙述,以为这个武承嗣便当是只为权谋而生,素不知情为何物的冷情之人。
  如何想到日后的自己会同他生出这一番缱绻不尽的纠葛来,竟会从这个素以寒凉寡恩、冷情薄幸之名冠绝长安的男子口中听得如此一番说辞?
  冰冷的手掌隐隐传出灼人的热度,烫得我的心也跟着一阵疼痛,却又一阵甜蜜。
  何谓薄幸?何谓冷情?既然世人皆以为只有以情相待,不离不弃才非薄幸。却不知,以此待一人谓之好,待两人谓之善,待三人谓之平,更遑论四五六七至成群之妻妾尔。
  对人人皆有情,便是对人人皆无情,动辄便言j□j者才是真正的负心薄性之人。只是,这样的道理,这世上又有几人才懂?
  既然众人皆看不懂他,且何妨我随他海角天涯,暮暮朝朝,再不理会众人的口诛笔伐?
  想到此处,我亦回握住他,唇间泛起柔和的笑意,深深映入他玄潭般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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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痘一症,虽非顽疾,对于染上的成人来说却也不无凶险。
  幸而武承嗣素来自律,无论多么痛痒难熬,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静静躺在床上听我念书。
  沈南璆见了,也不免愕然,转而对我叹道,“南璆祖上便从医,所见的病者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如武大人这般意志坚定之人。”
  我听了便笑着望向武承嗣,也学着沈南璆的语气:“武大人意坚如石,实令妾身叹服。”
  他并不理会,仍闭目躺在床上。待得沈南璆走得远了,才睁眼看向我:“卿既愿为蒲草,吾自当为磐石。”
  我听得如此说,却不免记起焦仲卿和刘兰芝的事来,神色也随之黯然。
  他却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又开口说:“此二人虽非完满,岂不闻世有合欢树,皆生于二人故冢?”
  “君以为,此二人之殉情亦为善终,可得其所?”我心跳如鼓,问他。
  他静静地看我,素来凉薄的唇角扯出淡淡的笑意:“有何不可?”
  生非同日死同时,昔日只以为是古人的说辞。
  如何今日听来,竟生出别样的情思?
  待得书房里东面架子上的书被我念了大半的时候,武承嗣的状况也渐渐好转了起来。身上的红疹虽依旧未曾退去,却幸而他严于律己的作风,一粒水痘都没有抓破,只是留下了一些深深浅浅的印子,要再过些时候才会消下去。
  我闲来便坐在床边看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上因这些疹子的影响,未免滑稽了许多,也不似以往那般森然凛冽,倒生生要引人发笑。
  他见我盯着他看,便也走到镜子前打量了自己一番,才评价道:“确有碍观瞻。”
  我听了,不免捧腹:谁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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