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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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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笑了笑,示意我入内通传,自己走上前道:“陛下尚在安歇,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奴婢已命人去请示陛下了。”
  拉开一重重厚重的深红色锦缎帘幕,周武朝最尊贵的女人便安睡在七宝龙床上,在寂静的寝宫内弥漫着价比千金的龙涎香,甜香迷醉。
  半跪在龙床边,我低低地唤她:“陛下,朝臣求见。”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缓缓转过身来,略顿了顿,才凤眼半张地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所来何人?”
  我上前扶起她,说起殿外的情况来,尤为提到那一班李唐王室的遗老。
  她听了便起身下地,我才要出门唤外面侍立的宫婢服侍更衣,她却止住我,只说要我替她更衣便好。
  自离开周国公府,我便再不曾侍奉过任何人,更不必提替人更衣了。恍惚记起当初随武承嗣出行的那一路来,形影相随,诸般险阻,到如今竟已是十二年有余了。
  十二年,改变了太多,却也一直不曾改变。
  取过叠放好的衣袍,一层层地套在武则天展开的手臂上,轻柔的绸缎滑过丰腴而雪白的身躯,赤金点翠的钗环在光洁的广额影射下一抹艳色,亮得耀眼。
  对着镜子细细地端详了自己一番,她忽开口问我:“谢丫头,你说朕老了吗?”
  老了吗?
  毕竟已是年满七十的妇人了,虽保养良好,岁月却依旧无情地在那曾冰莹玉润的面颊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
  再不是那个一入宫就被太宗皇帝赐下“媚娘”名号时的娇媚少女,再不是那个被迫在青灯古佛前蹉跎的缁衣尼姑,再不是那个专宠后宫的跋扈皇后,再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威严太后。
  深宫内院,清幽庵室,高广庙堂,金銮玉宇,这个女人一步步走来,果敢坚强,雷厉风行,便终于可以站在权力的巅峰,临高望远,权倾天下。
  这是天下女子终其一生都梦想着的,也是天下女子终其一生所不曾想过的。
  一袭龙袍,君临天下。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在最为辉煌的时候,只是对着镜子,淡淡地问我,自己可有年华老去。
  老了吗?如何不老。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该有这样的答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答道:“陛下是天下最年轻的女皇。”
  鱼尾样的皱纹瞬间绽放开来,深深浅浅,映在面前的铜镜上。她笑嗔道:“你这丫头却是和婉儿待得久了,竟也学会用这些话来搪塞了。”
  我浅浅一笑,低头道:“奴婢不敢。”
  她却忽转换话题道:“你且从后殿出去,要婉儿拖延住外面的那些人,就说朕身体不适,待明日再去亲见那祥瑞。”
  我点头应了,才要走,她又吩咐道:“你且拿了腰牌出宫找魏王,要他私下寻访那些人口中的祥瑞,看看可有此事。”
  狭长的凤眸眯成一条直线,她立起身来,笑道:“那群老东西以为朕果真会蠢到相信他们口中所谓的神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苒苒的部分估计还有两三章,凉会尽快贴出来~


☆、赏花时(苒苒述)

  前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坐私谒皇嗣腰斩于市。自是公卿以下皆不得见。又有告皇嗣潜有异谋者,太后命来俊臣鞫其左右,左右不胜楚毒,皆欲自诬。太常工人京兆安金藏大呼谓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皆出,流血被地。太后闻之,令轝入宫中,使医内五藏,以桑皮线缝之,传以药,经宿始苏。太后亲临视之,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得免。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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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谙权谋之术的武则天果真算无遗策,武承嗣派出去的亲兵去了不多时便回报称那群朝臣近来颇多联系,时常聚在一处密谋议事,必有所图,只不知他们所称的异相究竟为何。
  武承嗣闻言,沉思良久,便命人去这些官员的身边的亲随处再行打探,以重金赂之,必要问出那所谓祥瑞的下落。
  到了午后,终于有一个打杂的小厮漏了口风,说是曾在送茶的时候无意间听得那些人的谈话中隐约有“上苑”、“花”等字眼。
  武承嗣听得皱眉,我却忽记起过去曾听过的一段桥段,不由计上心头。
  次日一早,那班大臣便又来到了长生殿前,口称上苑有祥瑞之兆,恭请女皇前去一观。于是,上官婉儿和团儿服侍着武则天出得门来,我跟在后面,带着一行宫人,仪仗绮丽,踏过长安城宽敞的街道,浩浩荡荡地直奔众人口中的“祥瑞”去了。
  待得到了上苑前,盛装的女皇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如众星拱月般下了车辇,望了一眼被银雪覆盖着苑门,笑道:“朕昨日忽有所梦,便趁着夜色写了一首诗,今日记起,倒也颇有些意思。”
  那些大臣听得女皇突发此言,不由躬身问道:“不知陛下所梦何事?”
  武则天笑了笑:“昨夜朕忽梦得百花纷繁,恍若仙境,斗大的莲蓬清香宜人。待得醒来,才记起现在正是冬日,即便是上苑,也唯有腊梅尔。因提笔为诗,但命百花开园。”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一首五言绝句自女皇的檀口中缓缓而出,朝臣皆惊,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因冬日万物凋敝,而特颁旨命百花连夜开放。何等的气魄,何等的骄色!
  还是上官婉儿最先反应了过来,上前扶住女皇,笑道:“既是陛下有此等的旨意,想必那百花自然是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的,吾等这就随陛下进得上苑去,也好托陛下的洪福,看一看这冬日里百花齐放的胜景。”
  一层层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繁茂的花枝便随之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团绿意盎然的葛藤缠绕着苑中的巨石,交错生根。一树木樨静静地伫立在巨石旁,清芬的花香弥漫在鼻。随后便是一番繁花似锦的景象,夹竹桃巧笑嫣然,秋海棠妙目生姿,一蓬汀兰悠然而立,半卷云萝欣然迎来,香风阵阵,暖语连连。芍药、木棉、茶花、月季、茉莉等花浑然忘记了此时已然是冬季,在一代女皇面前竞相开放,枝蔓交叠,将整个上苑装点成无边的花海,凡间的瑶池,华美得诡异。
  那群大臣眼见得如此景象,皆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既是百花皆放,如何竟不见花王牡丹?”女皇的凤目扫过连绵的花枝,问道。
  唐人素爱牡丹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自然会有此问。
  上官婉儿偏着头,想了想,这样答道:“大抵牡丹身为花王,不免娇贵些,受不得这等寒冬天气吧。”
  女皇闻言,便厉声道:“孤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如何能改?此花既不肯俯首,便将其逐去神都,不得再入长安!”
  身后的朝臣闻言,皆面色惶惶。她却一展绣满了鸾凤的衣袖,拈起一朵蜀葵,放在鼻间嗅了嗅,笑着问:“诸君昨日言上苑有祥瑞之兆,不知那祥瑞却在何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忽一把拽下腰间的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即伸手指点着女皇,口中恨声道:“牝鸡司晨,国有不怠,此等妖女临朝,李唐如何得兴,盛世如何太平!今我文武重臣,为社稷着想,举兵而起,誓清尔等奸邪之辈,迎皇嗣继承大统,复兴李唐!”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那被摔成两截的玉佩也发出清脆的响动,然而随后而来的寂静却漫长得令人窒息。
  武则天把弄着那朵蜀葵花,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着那老臣道:“尔等既是兴兵而起,如何不见一兵一卒?”
  那老臣久等不见援兵,本也是惊疑,如今见女皇如此问他,已知不妙,却仍是勉强作色:“牝鸡司晨,安敢与日月争辉!大军不久将至,便是尔等妖妇丧命之时!”
  “承嗣见诸位大人等得辛苦,便自作主张,将人带上来了,不知诸位等的可是此人?”一道玄衣自万千的繁花中稳步而出,身后一群侍从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口中塞着碎布的武将紧随其后。
  “这——这——”那些大臣皆看傻了眼,定在当场,恰如石雕。
  武承嗣走上前来,参见过女皇,才沉声道:“臣昨夜路经上苑,偶见左卫将军李安静在此鬼鬼祟祟,因命人巡查,果有不轨之事,特绳索之,待陛下发落。”
  武则天点了点头,忽将那朵蜀葵花狠狠碾碎,唇间绽放出深深的笑意。
  诛逆者,不诛从者。一道圣旨下来,便解决掉了一干李唐遗臣,连带着换来了那些幸运地捡回身家性命的臣子的感恩。
  这一切都是《镜花缘》中不曾写到的,却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将一场汹涌澎湃的逆潮击碎成零落的片段。
  历史并非神话,武则天也绝不是神话中的人物,自然无法只凭一道圣旨便令百花齐放。
  苑中的花,除了在苑门处的那几株是从洛阳宫温室中搬来的,其余的大多是坊间灵巧匠人所制的绢花,形态逼真,恰如似锦繁花。而那馥郁的花香,则是出于波斯商人所贩的上好香料,皆是武承嗣命人连夜寻来的。
  只是牡丹一案,却着实是无妄之灾。
  武则天素爱长安城牡丹的富丽典雅,却苦于久居洛阳,难见此花中的上品。如今恰好借着由头,一道旨意命得长安城的官员将所有的牡丹尽行“逐往”洛阳。
  自此,原本生长在长安的上品牡丹便齐集洛阳,只为女皇一人展颜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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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回长安,本为拜祭高宗皇帝的陵寝,如今事了,自是依旧回神都洛阳。
  因着上苑的事情,武承嗣愈发地受女皇器重,手中的权柄也达到了极限,距离登天,不过一步之遥。
  这边武则天看武承嗣的眼神一天天地柔和起来,团儿那边却已经是爱恨交织地盯着李旦不放。
  回到长安城的第二天,长生殿内一片寂静。舟车劳顿的武则天才要就寝,却忽有一阵环佩声自殿外响起,进而便是团儿伴着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双眼哭得红肿,面色却异常惨白。
  上官婉儿见了,便上前拉住她,示意她女皇就要安寝了。
  她却猛地甩开上官婉儿的手,“咕咚”一声跪在龙床前,口中哭诉道:“陛下,奴婢有密情奏报。”
  躺在重重纱幔间的女皇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便慵声道:“有什么事情且留到明日再奏吧。”
  团儿也依旧跪在地上,痛声道:“陛下恕罪,事关皇嗣谋逆之事,断难留到明日再议。”
  “哦?”武则天翻了个身,半挑起帘子,一双凤眸凌厉异常……
  我和上官婉儿侍立在殿外,内里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混合着檐下更漏的声响,细碎若雨,击打在人心头。
  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我和上官婉儿闻声进殿,见得女皇端坐在一边的龙床上,默然不语。跪在地上的团儿却已止住了哭声,水样杏眼格外的明亮,似已志在必得。
  “陛下。”上官婉儿望了团儿一眼,上前道。
  武则天慢慢地抬起头来,吩咐道:“传朕口谕,户婢韦团儿不知尊卑,妄攀龙附凤,先陷皇嗣妃刘氏、窦氏,皇嗣不许,便又密奏皇嗣谋反,欲加害之。今朕已查明,因命压入天牢,明早极刑论处。”
  “陛下!”团儿闻言惊叫起来,面上随即黯然失色,再不复方才那般明丽,“奴婢是为了陛下的千秋社稷才铤而走险,探得皇嗣藏下的惊天秘密的,陛下如何竟要奴婢丧命于此?”
  饱经沧桑的凤眸扫过地上跪着的婢子脸上的惊慌神色,淡淡地说:“轮旭乃朕的亲生骨肉,纵使有错,岂容他人百般离间?”
  “若是陛下执意杀奴婢,那么就再没人知道究竟是谁探得了此等机密,陛下也再不会知道皇嗣究竟是否有谋逆之心了!”团儿不顾死活地大叫起来,面上的泪痕交纵而生,令我不禁想起了当初惨死的刘、窦二人,不免别过头去。
  武则天似是留意到了我的举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才面色如常地说:“无妨,轮旭不过有数名姬妾尔,朕逐一寻查,自然找得出泄密的那人。”
  话到此处,那双保养得良好的手忽攥住厚重流苏帘幕,一把扯了下来,口中的声调却未有丝毫改变,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若是找不到那人,便尽行除去,也好让这宫里安静几天。”
  “你——好毒的心肠——”团儿忿然道,脸色愈发地惨白,早没了血色。
  “枉费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莫不是你会以为知晓了此等机密,自己还能苟活于世吗?”十数年的光阴,一句诛心。
  长安夜深露重,分外寒凉。
  锁着木枷的团儿被一群宫人拖拽出长生殿,经过我身边时,她死死地盯着我,挣扎起来,口中凄厉地大叫起来:“谢瑶环,来生若再遇上,我必令汝身败名裂、死不超生!”
  我一皱眉,同她擦肩而过,一边的宫人忙用绢帕堵住她的嘴,生恐惊了女皇的好梦。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转眼回望仍旧是灯火通明的长生殿,心里空落落的,似是觉出了什么,却又似是毫无觉察。
  武则天素是雷厉风行之人,次日便传旨往上阳宫去,命人将李旦的姬妾一一带到长生殿来,逐一面圣。
  我和上官婉儿皆留在殿外听命,二人皆不言语,只静静地候着。
  第一个来的便是王弦音,十二年的时间,她已为李旦生下了一男两女,因而在诸姬中也颇有些地位了。只是她生性谨慎,平时为人又低调,并不为众人瞩目。
  此次奉旨来长生殿,她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情,随着宫人小心翼翼地步上金阶,并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再次,便是王弦音的妹妹王芳媚,她虽因王弦音的缘故进了后宫,行为举止却颇有其姐的风范,始终深入简出,并不张扬。
  此次进宫,她也只穿了一件寻常的宫装,用银簪简单地竖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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