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 作者:边缘骆驼(晋江vip12.7.30完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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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垂着眼睑,语音机械,是他一贯的口吻。
“小情呢?”
他嘴里向来敲不出任何东西。
“姑娘,爷不说自是有他的理由。”
不见情绪,却斩钉截铁。
我愣了愣,抬头瞧见姒源不以为然的神色,顿悟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我指示的梅雪扶古原坐起,从老姜留给我的药囊中,从一只瓷瓶中取出一粒丹药,用水化了开。
天香续脉丸,是老姜心血所炼,比我的大还丹不知道要珍贵几许!我撬开他的牙齿,喂他送下。
这伤势已是沉疴,不是朝夕便可清除的。只可以借助药物慢慢调理,补充些气血,待我力气恢复些,可以为他施针时,再为他渡脉。
奇怪的是,老姜既是和古原相处了那么久,以他的医术断不可能对这种伤势没有丝毫察觉?
这沉积了三个多月的内伤,好生古怪。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脉象终于总算稍见平稳。
我长出一口气,姒源说的不错,他有内功护体,良药与他,事半功倍。
我吩咐梅雪将他向床榻内侧移了移,然后便往上爬。
“丫头!你这是干嘛?”
半天没有声音的姒源忽然怪叫一声,上来便扯我的手臂。我醒来便身体虚弱,决计禁不住他的大力,一阵心烦涌上,这个人怎么这么聒噪?
闭着眼,正在烦恼之间,忽然背后生风,梅雪向前迈了一步挡在我和姒源之间。
“爷和夫人要休息了,请姒世子回避。”
夫人?
我心中暗笑,刚刚想必是梅雪恼我同姒源太接近,才会一口一个姑娘,这会儿忽然叫我“夫人”,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
63。
懒得再去理会姒源的无理取闹,索性丢给梅雪去处理。我在古原的身侧躺下,握着他的手搭在他的腰间,然后将头枕进他的颈窝。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嗅着他淡淡的发香,渐渐,心静如水。
偎在他的身旁,连呼吸也渐渐随了他的节奏,沉稳、绵长。
这异世太过冷漠,人命贱如蝼蚁,前刻尚在谈笑的面庞,转瞬便会殒灭得不见踪影,东漓的家,大伯,大哥,碧落岛上的种种,还有,碧落岛上那个散仙……曾经以为这些如同空气般惯常,永远不会失去。却一夕之间,像烈日下的一抹云彩,顷刻,便消散了。
如果,他也不见了……一阵心慌漫出,我禁不住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将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强迫自己丢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此刻,他就在呼吸可及的地方,鼻尖便能触得到。
待呼吸间清雅的发香转为不能分辨的宜人体香,已是入夜时分,诧异着醒来,才发现原来鼻尖顶着的肩头,已然变作他结实宽厚的胸膛。虽然头顶的呼吸依旧绵长,只是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我完全包裹,小心翼翼的掬在怀中。我窝在他的胸前,枕着他的手臂,忽觉我们此刻像是太极图上的阴阳两仪,无论怎样弯曲伸展,竟也契合得不留一丝罅隙。
医书上说睡觉亦可疗病,果然诚不我欺。一觉醒来,我不但精神清爽,连入睡前惴惴的愁绪也舒缓了许多。
我翻过转过身去,换做将背贴靠上他的胸膛,顺势切上那只未被我压迫的手臂腕脉,那脉息,果然也如他吐纳般绵长了许多。
老姜的天香续脉不愧是疗伤药中的圣品,我那所谓大还丹相比之下,顶多算个充饥果腹之物了。
我尚在细读他的脉息,搭在他寸脉食指指尖却忽的一颤,那只葱白微凉的手掌倏然收紧,将我那三指顺带着其余两只一并收拢在内。
他掌心那几条年年新痕换旧痕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蹭的我手心一阵发痒。
“你又瞒我。”
“已经没事了。”
头顶发心处,风古原闷闷的声音穿透发丝在的我额见散开,带着些初醒的鼻音,触得我的头顶一阵麻酥。
“哼,我怀疑是否是老天白许了你一副铜皮铁骨金刚不坏之身,结果却除了一张铁嘴,其余皆打了折扣,越发让你这一张嘴硬让人出离恼恨!”
头顶上一声嗤笑,背后一阵抖动,环绕的“铁臂”又紧了几许。
“我最近是否惯得你过头了?竟然敢这么拆摆我?”
我嘴角一勾,如今再听他的语带威胁,竟然再无一点心虚,反倒在心底漾出了蜜来,唇齿间品味这字句端的甜腻啊。
“那爆炸,你怎么看?”
唉,我果然十分擅长煞风景。
相扣的手掌紧了紧,沉吟少顷,身后那人徐徐开口。
“赶尽杀绝……我们受了池鱼之殃罢了。”
爆炸的剧烈,从帝城沿地道直通杏林坡,延伸之处偏又是只有帝王家才知道的脱困奇径。目的无非是将所有可能会逃脱的姜氏王族的人赶尽杀绝。
“姜氏虽然不仁,但是这么做倒像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会是谁呢?”
背靠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连心跳也渐渐与他同步,心底没了纠结不安,此时谈论此事,难得恢复了冷静的旁观。
他许久没有出声,感觉似乎一个人在出神。我向后顶了顶他——怎么我们两人说话他也能走神?
“……姜洛离暴戾极端,树敌甚多,不足为怪。”
他顿了半晌,不假辞色的评论了一句,倒显得我大惊小怪。
姜洛离那个心智缺失的变态,确然树敌再多也不足为怪。
“还有呢,二哥未至,来接应我们的竟然是姒源,你说古怪不?”
姬敏行接应迟至,竟被姒源抢在了前面,有种古怪的感觉我尚未厘清,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嗯……敏行不若姒源狡诈,想来这一路义军众多,他依礼借道,脚程自然受了阻滞。”
义军?
“难道除了西藩和中泽竟然还有人揭竿?”
我被囚的一年发生了什么?
“除却蛮荒,各地义军恐怕不下百个,泽源、雍和皆有,而直隶四郡更是多如牛毛。其中一支在凉州起义的哀民军这一年更是发展的颇为迅速,直隶四郡中几十个不成气候的小义军都被他们吞并,甚至接壤西藩魍魉山上的盗匪也被他们收服了……”
风古原语音淡淡,为我细细讲述这一年间翻天覆地的局势。
我默然。
本以为一切运筹帷幄的中泽,合并了东北两藩势力的中泽,会面对如今的局面实在始料未及。
太轻敌,也太过藐视民间布衣的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这水面上尽是来来往往的船,哪只碰翻了哪只搁浅了,也不过是端看掌舵的人能否辩得水流,摇橹的人气力是否恒久。倘若只是自恃船高帆阔,便横冲直闯,便是自寻死路。殊不知,风大浪猛,大船颠簸起来更猛烈,而阔帆会折得更彻底。
“你的父兄……他们……”
“中泽虽然不再是一方独大,实力却也不是其他军力可及的。”
我蹙眉苦笑,稍稍提及他父兄,他便又嘴硬起来,果真话题转移得巧妙,遮掩得恰好。
“如此看来,将来天下归属现在还尚未可知喽?”
“……”
等了半晌,却没有预想中的反唇相讥?一个鲤鱼翻身,我再一次面向着他——黑灯瞎火,他嫩白的下巴生生撞进我的视线,不知比那白玉豆腐,口感如何?
没想我行动竟然已不受意识摆布,还在考虑,一口却已经啃了上去——不若看到的细嫩,竟然有些扎嘴。怪光线不佳,让我辨识不清。
他一阵吃痛,轻呼出声,方将已经飞至太虚处的意识收了回来。
“当真惯得你……”
话音未落,他忽的低下头来作势要咬我的鼻子,我吓了一跳,慌忙缩了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大笑。
头顶上逸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对面紧贴的胸膛许是受了我笑声的波及,也起伏了一番。我有些愣了,怎么这叹息透着那么一股子无奈中欣慰的慈祥味儿,分明是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
岂有此理。
我于是在他脖子上又是一口。
他忽的顿了一顿,整个身体僵硬起来。另一只鲤鱼打了挺,翻了个身,将我压在了下面。柔软温热的唇从我的发际缓缓移动,轻啜着,任由他滑过额头、眉、眼、鼻尖、最终寻到与之契合的我的唇。不知道是被他气势慑了魂魄,还是亲临这种事情傻了眼,察觉他将唇停了下来,我竟然有些心焦,嘟起唇来又和他的唇碰了碰。
还等什么?
得到了鼓励,那温热的唇忽的就炙热起来,顿时气势猛烈,排山倒海。他的热烈让我忍不住有些退缩,可心底却有一簇火焰雀跃着。我配合着他,任他的舌尖在我口中肆意游动,隔着衣襟,他的胸口依然灼烧到我,让我最后一丝理智也消散殆尽。
他的手掌依旧像往常一般勾勒着我的面颊、耳廓、腮、颈,指尖滑过之处,都引起我阵阵战栗。
“别怕。”
他俯首轻轻对我耳语。
“……嗯。”
“我看不到,你来帮我。”
“好。”
我引着他的手,放到衣带处,轻轻抽动,丝质的衣带发出一声轻快的欢鸣,扬起一阵拂面微风,像两边滑落下去。
然后,是他的衣扣。
夜色绮靡,衣衫无声滑落,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亦或是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猜想,下一刻,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忽然,“咔嚓”一声巨响,夜空里斜剌剌的劈来一道闪电,硬生生的将帐内的旖旎劈开一道裂缝,闯进的寒风穿胸透骨。
“爷,三百里加急来报。”
难道还未开始,便要结束了?
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这种天气里赤膊相对,抵抗得住这铺天盖地的寒意么?
66。
古原匆匆起身穿好衣服,眉间仿佛横着千斤担。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渐渐滋生出一缕怅然,如同才刚熄灭的烛火,袅袅娜娜打着旋儿也不能散去。
我难道是色欲熏心了,被不满的欲求塞满灵台,一番火气散不出去,憋得乱了心智?古原啊古原,你脸色那么差,该不会也是……
我紧随着他,却也不敢靠得他太近……被他掀开帐帘时翻飞的袍袖滑过手背,竟然让我酥了半个身子……
“仔细别冻着,你身子还未恢复,回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他脚步略缓,侧过头轻声嘱咐我,话语间抖开手杖,轻轻触地。
“啊……”
我闻言愣了一瞬,顿住脚步,心中怅然更甚。
他不再多言,由着报信官引路而去。我则立在营帐门口,靠着厚厚的帐帘不知进退。
雨势渐急,在这满是帐篷的营寨中,豆大的雨点用力砸在帐顶上,使得那共鸣声听起来甚是骇人。先是一声重似一声,空空作响,随后便如同那戏台上急急风的锣点儿一般,一声跟着一声,越来越急,以至于只能分辨出一道被无限拉长的重音,逼得人心口紧缩。
他匆匆而去,倒像是生怕我跟了去似的。
是我太敏感了么?
八月金秋,这场雷雨江的好生突兀。
老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仲秋时节的急雨,披挂着彻骨的寒意倾天而落,将我本就所剩不多的暖意,生生夺了去,既蛮横、又霸道。
我倚靠着帐帘,向着他身影消失处眺望。营地中原本的灯球火把早被熄灭,利刃般的闪电将漆黑如墨的夜空撕裂成碎片,雨雾帘幕无重数,将他的身影重重隐藏起来,我用尽目力,不能及。
我站了多久?
我是被急冻的寒意凝住了,还是被那刺破天地的雷声给震住了?忘了冷,也不觉得累,忽觉就这样做一尊千年不动的石像也未尝不可。我想,那所谓的望夫石未必便是道听途说,而做一颗这样的石头,也未必有多难得可贵。兴许不需要一世百世,只消一刻,便能石化了。
比如此刻,我这尊不甘心的石头。
夜空终于像是被彻底撕碎了,渐渐变了白色,而雷电也功成身退,没了踪影。雨势依旧,雨雾中人影婆娑,依然难辨的紧。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飘飘然然重新盈满我的视线。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只顾着将我掬进怀中,一阵揉搓。我顺势伏上他的胸口,才发觉身子有些僵硬,不若昨夜的灵活。
他的锦袍虽不至于滴下水来,却也潮得发紧,我僵着手臂拾起袖子想要给他擦拭,却察觉自己原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你呆了还是傻了?!”
风古原语气不善,眉头已经拧做了一团。
身子忽然一轻,他蛮横的将我拎了起来,却轻手轻脚的将我放在床上。
“三百里加急……究竟是什么事?”
终于找回自己也冻得僵硬的声音。
“……”
他顿了顿,随即继续专注地揉搓我的手臂。
“凉州战事,半日便会有一次,不是大事。”
他冷着调子,轻手解去我的湿衣,取了锦被将我包裹在内,嘴角紧绷,眉间沉得竟然还架着那一千斤的担子。
“亏你还是大夫!”
风古原几乎是切齿挤出最后几个字,腮骨紧绷,瞪着一双灰瞳,竟是恨不得将我嚼碎了。
我咬了咬唇,心下一阵无名火起,明知他是担心我,可是这双重标准,让人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