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 作者:暮兰舟(晋江金推vip13.3.3完结,宅斗,宫廷侯爵,豪门世家)-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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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菜的是九夫人沈氏房里的大管事沈嬷嬷,曾经是沈氏的奶娘兼教养嬷嬷,沈氏嫁到颜府后,她就成了九房的总管事。
地位相当于杨氏房里的杨嬷嬷、柳氏房里的张嬷嬷。所以睡莲不敢怠慢,亲自迎进来,送出去,临走时塞了一只景泰蓝镶红珊瑚手镯,说:“小小礼物,给沈嬷嬷孙女儿戴着顽吧。”
红封是打发管事娘子的,对于这种地位高的管事嬷嬷,要格外费些银子。
沈氏送的是龙井虾仁,一看就知道是小灶上单做的,可睡莲毫无胃口——这种别有居心的菜肴,单是看看就觉得心情沉重了。
前几日,以睡莲为引子;王素儿为催化剂;柳氏、莫氏、沈氏三人齐唱戏,促使颜老太太严惩了五夫人杨氏,还分了管家大权。
这两人打发人送菜,肯定是已经知道大厨房宋妈在睡莲饮食里捣鬼,便故意差遣身边的脸的管事,大张旗鼓给睡莲添菜!
其实就是借着睡莲的油头,打杨氏的脸罢了!
睡莲倒尽胃口,在餐桌上数着饭粒儿,添饭又来报:“小姐,七夫人房里的张嬷嬷来了,抬了个紫铜火锅。”
火锅!睡莲精神一振,说:“把这些东西都撤了,给小丫鬟吃罢,我今天就吃火锅!”
睡莲在门口迎着,拉着张嬷嬷的手,激动道:“嬷嬷,您怎么知道我馋这个了?”
张嬷嬷笑道:“在成都的时候,每到冬天,你三天不吃火锅就念叨,你不敢在你七婶娘面前说,却只找我老婆子耳边磨,我老婆子耳朵都起茧子了,每每随了你的意。”
紫铜火锅下方炭火很足,鸳鸯锅里,清汤鲜香,红汤麻辣醇厚。
切成薄纸的羊肉片肉红脂白、翠绿菠菜、白嫩豆腐、金黄腐竹、蓬松的鸡丝……等配菜摆得圆桌满满当当!
睡莲拉张嬷嬷上桌,“来来来,一个人涮火锅怪没意思的,嬷嬷陪我一起吃。”
张嬷嬷将睡莲按在凳上,“我还有事,如今你七婶娘也管了府里的事,自是不会像以前那么清闲了,我得跟着帮忙去。”
睡莲知道不能强留了,心里失落的紧。
张嬷嬷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心疼,便对采菱她们说:“你们这些小蹄子,平日里个个都机灵得沾了毛就成猴儿爬树了,如今看小主子闷了,你们不得想着法子逗主子开心?!”
“去添碗筷来,陪你们主子涮火锅,一起说笑解闷。”张嬷嬷吩咐道。
添饭犹豫道:“我们身份卑微,如何能与小姐同桌吃饭。”
张嬷嬷摇头道:“你们啊,主子是要放在心坎上尊敬的,不是这些假模假式的形式,你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从哪里沾染了些酸腐之气。”
添饭讪讪不语。
睡莲解围道:“嬷嬷,她们是我的丫头,自是在我这里沾了酸腐,从今儿起,我就改了,嘿嘿。”
张嬷嬷笑了,右手食指在睡莲额间轻轻一点,“你啊,就是个最护短的主,不说了,我还要忙去。”
睡莲亲热的挽着张嬷嬷出门,张嬷嬷低声说:“添饭添菜是个得用的,但暂时不要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
“我省得了。”睡莲给了张嬷嬷一个微笑。
她明白张嬷嬷刚才只是在试探添饭添菜两姐妹,最后说自己“护短”,明面上是在抱怨,实际上是暗示添饭添菜这个小主子是可以依靠和信任的。
颜府到处都是算计,若不能降服住身边的人,恐怕自己难以为继。
听涛阁暖阁里,睡莲坐在主位,采菱、朱砂、添饭添菜两姐妹围坐,一起涮着火锅说笑,气氛热烈,彼此慢慢消去了那份生疏。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同餐桌上的菜蔬,极少是“自来熟”,刚开始都生,需要时间和温度慢慢“熟”起来。
采菱和朱砂都长在成都,吃惯了辣,菜肴都在红汤里涮;添饭添菜长在南京,对着红汤不敢下手,所以只敢在清汤里涮。
两方吃着吃着开始对对方的食物好奇,交换一下,添饭添菜辣得舌头都伸直了,采菱朱砂笑着说寡淡没味儿,但是最后又忍不住把菜蔬放到对方锅子里涮。
当然,对于睡莲来说,鸳鸯火锅就是诗里说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无论是清汤还是红汤,睡莲都来者不拒。
这是自打来京城颜府,睡莲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各色菜肴和肠胃抵死缠绵,难舍难分。
午饭后,睡莲摸着圆圆的肚皮,懒洋洋躺在炕上,她决定:以后谁要是不让她好好吃饭、吃好饭,她就咬死谁!
35容嬷嬷发飙大厨房,颜睡莲二胜狠继母
昨夜大雪扯絮般纷飞着,将燕京城妆裹的一片素白,好像整个城市都沉睡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堆里,静谧而平和。
不过,这一切只是表象,京城这个全国最大的名利场,永远都是暗流涌动。
颜府芙蕖苑听涛阁自打小主人睡莲入住以来,就没有平静过一天。
清晨,睡莲被一块热腾腾的、带着薄荷香的手巾从梦境唤醒。睡莲抓起手巾在脸上揉搓几下,很不情愿的睁开朦胧睡眼:添饭添菜这对姐妹花正有些不安的瞅着自己,今天是她们第一次在早上单独当值,叫睡莲起床。
因睡莲养在颜老太太跟前了,每日晨昏定省的对象也就从嫡母杨氏变成了祖母小吴氏。颜老太太年纪大了,睡得早,起的也早。早上请安时间比杨氏那里还要早上二刻。
所以睡莲算是永远告别了在成都老宅时的懒散时代,每天第一件工作就是——早起。
这是去松鹤堂请安的第六天,前五天睡莲的起居模式是这样的:
早起去松鹤堂请安,和素儿一起陪颜老太太用早餐,闲话几句,睡莲告退,回听涛阁练字学针线——因祖母在第一天看了她和王素儿的字和针线,说这两件是女儿家的脸面,马虎不得,需要勤加练习。以后每隔五天,睡莲和素儿都要把字和针线给她过目,以便督促教习。
睡莲晚上不用去松鹤堂请安,因为颜老太太“怜惜”她年幼,天气又冷,没得在路上冻坏了。
其实睡莲明白,自己和素儿名义上都养在颜老太太跟前,可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祖母真正在意的是亲外孙女王素儿,她看自己的目光,和看王素儿的目光是全然不同的。
睡莲若是留在松鹤堂巴巴的凑过去,说不定会惹得祖母厌烦。所以睡莲很听话的晨起去松鹤堂请安、告退回去练字,绝对不和王素儿争宠。
而且每隔一天,睡莲下午会去泰正院给杨氏请安。虽然自己养在祖母跟前了,也要尽些孝道,免得被人诟病。
杨氏再也不敢将她晾在外面喝西北风,每每客客气气的请她进去,叫丫鬟端一杯不凉不热的劣茶。
睡莲端着茶杯粘粘唇,也不管杨氏板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开始例行公事的问安“母亲今日可好?”、“明儿估计要下雪了,要注意身体。”
杨氏有时答一句,有时什么都不说,目光一如既往的怨毒刻薄。
睡莲则永远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母女俩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对坐一盏茶时间,睡莲恭敬问候最后一句:“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回答她的基本都是杨氏的一记眼刀。
睡莲站起敛衽行礼:“母亲保重身体,女儿告退。”
杨氏气极,偏又挑不出错处来。
今天是第六次去松鹤堂,也是交字和针线的日子,但对于睡莲来说,远远不止这些……。
添饭添菜服侍睡莲穿衣梳洗,添菜没有姐姐灵慧,却有一双巧手,除了按摩推拿,她还会梳近百种的发髻。
添菜问睡莲今儿要梳个什么髻,睡莲心里正想着事儿呢,随口说道:“你瞧着办,快点就是了。”
添菜瞥了一眼姐姐添饭,添饭比了个双髻的手势。添菜了然,一盏茶的功夫就梳好了,还做了主张挑了一对紫玉簪簪在双髻上。
发髻梳得周正,速度比翠帛快了不少。睡莲夸道:“添菜好手艺。”
添菜脸一红,“是小姐头发好,乌亮顺滑,用不着桂花油呢。”
添饭打趣道:“要是全城的小姐都有您这样的好头发,那卖头油的娘子怕是要改行了。”
“你们姐妹俩这张嘴啊,难怪祖母都说巧呢。”睡莲笑了,从妆盒里翻出一个荷包,松开带子,倒出两对镀银点翠花篮耳坠来,每人一对给添饭添菜,说:“赏你们的。”
添饭添菜连说太精致,不敢要。
“我的丫头,自是要穿戴的精致些。”睡莲不容拒绝。
添饭添菜一起磕头道谢,内心都是一喜——这是服侍九小姐以来自己得到的第一份打赏!也是九小姐听涛阁众丫鬟婆子们的首次打赏!看来我们姐妹俩的辛苦没白费,终于得到了九小姐的赏识!
“带上我这几天临的字还有绣好的那方手帕子,今天都要给祖母过目。”睡莲在梳妆台前站起,又补上一句,“因府里还在孝期,不适合戴点翠的首饰,这对镀银点翠花篮耳坠留在过年时候戴吧。”
“是。”添饭添菜将耳坠收在腰间的荷包里,开始帮睡莲穿上出门的大毛衣服。
朱砂进来了,说:“翠帛来了,她说身子已经无碍,想问问小姐,她什么时候可以来伺候。”
添饭添菜脸色都是一沉:昨天下午吴嬷嬷去了后罩房瞧女儿翠帛,今天翠帛就要求复职,难道翠帛就不知道一旦她复职,小姐就要面临放了翠簪的压力吗?
果然是个吃里扒外东西!小姐帮她出气,命翠簪伺候她,她却恩将仇报,反而置小姐于两难之地!
“哦。”睡莲低头整理着裙摆,并不觉得奇怪。
昨夜采菱来报说吴嬷嬷去后罩房瞧了翠帛,还关了房门和翠簪、翠帛密谈——翠帛是一等丫鬟,有单独房间。
那时,睡莲就猜测吴嬷嬷和大厨房宋妈在继母杨氏的压力下达成了和解!
杨氏的管家大权面临着被三个妯娌渐渐蚕食的局面,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绝不允许手下两员大将——吴嬷嬷和宋妈窝里斗!
先许给吴嬷嬷一些好处,命她来听涛阁找女儿翠帛,要翠帛回睡莲屋里当差。
一来,是要翠帛重新当杨氏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二来,翠帛既然康复,就没有理由再要宋妈的女儿翠簪伺候。到时杨氏稍微施点压力,睡莲就不得不放了翠簪!
杨氏打得好算盘,不过——睡莲抱起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淡淡道:“朱砂,去禀了刘妈妈,取对牌请大夫给翠帛诊脉,如果大夫说确实无碍了,就叫翠帛从明天早上开始当值,翠簪那边你们继续看着,不准她迈出后罩房一步。”
朱砂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睡莲,领命而去。
添饭添菜跟着睡莲去了松鹤堂,睡莲和素儿一起给颜老太太请安,一起用过早饭后,双双奉上这五日临摹卫夫人字帖的一摞纸以及近日的针线。
素儿一摞写满字的纸张明显比睡莲厚一些,她绣的梅兰竹菊四君子扇套也比睡莲那方雁南飞手帕精致。
颜老太太都一一仔细瞧过了,睡莲和素儿的差距如此明显,老太太也没有生气,只是说:“睡莲要努力了,十一丫头琪莲小你三岁,她的字和针线比你却相差不了多少。”
王素儿原本想以睡莲年纪小来替睡莲开脱,听外祖母这么说,她也只好闭嘴不语了。
睡莲脸色微赫:在成都八年,除了七婶娘柳氏在的三年督促过自己功课针线外,其他几年基本靠“自觉”——咳咳,懒散惯了,这字和针线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松鹤堂总管事容嬷嬷笑道:“老太太是对九小姐期望高,所以要求就严些。九小姐在成都老宅里已经开始学着管家理事了,刘管家每次写信来,都夸小姐懂事呢。”
颜老太太缓缓点头,这几日断断续续听素儿和崔妈妈说起成都的事情,得知睡莲确实帮了素儿母女不少,素儿的宅子若没有睡莲那个租房的主意,估计早就被王家那些个虎狼族人占了。
想到这里,颜老太太不由得放缓了脸色,吩咐捶腿的彩屏,“去找针线房里的辛槐家的,她的针线是府里最出挑的。跟她说,以后有空就去听涛阁指点九小姐针线。”
“是。”
“至于字,别无他法,只能靠自己苦练了。”颜老太太眯着眼想了想,问:“我倒忘了,咱们府里这些孙女谁的字写的最好来着?”
彩屏笑着应道:“是四小姐。”
“对,就是青莲,你父亲这么挑剔的人,都说是她的字是好的,怕是连府里的哥儿都比不上
呢。”颜老太太对表姐妹俩说:“你们也请教请教四丫头,过了明年正月,你们都要跟着夫子上学的,到时候这笔字也要说得过去才是。”
“是。”睡莲和素儿对视一眼,均想要加把劲了,千万别在学堂里失了脸面。
……祖孙三人说着练字针线的事,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多时辰,颜老太太本想按照惯例去佛堂念经打坐的,但见素儿和睡莲在炕上相对而坐,表姐妹俩讲得眉飞色舞,从练字针线、到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到路上的见闻,还聊了成都的旧事。
颜老太太心中感叹:素儿和自己住了十天,这十天的笑容加起来也没今天多。小孩子确实和同龄人在一起才放得开说笑,何况她们还有一起长大的交情……。
颜老太太近乎贪婪的看着王素儿微笑的侧脸,慢慢找到了已逝亲生女儿的影子。可怜的媛儿,当初自己觉得王家人口简单,媛儿嫁过去后既没有公婆要伺候,又没有妯娌掣肘,夫婿相貌人品皆佳,应该会过得很好。不用像自己这样外表看似光鲜,其实一天不算计就活不下去,可惜造物弄人啊,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陷入深思,渐渐歪在炕上睡了,容嬷嬷给她盖上驼绒毯子,拉着彩屏退下。
临近午饭时,颜老太太醒过来,素儿和睡莲挤在一起绣花,睡莲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压低声音笑成一团。
看到外孙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