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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琵琶三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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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不知道,这里面讲究很大,祖祠虽是奉祀祖先的地方,但也是一个家族盛衰的象徵,子孙荣显,祖祠辉煌,子孙没落,祖祠也跟著凋零,这倒不是做子孙的小气,舍不得花钱,而是没有什麽值得庆祝的大事,整修祖祠就没有多大意思。
  只有广发帖子,把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来,风风光光地上祭,祖宗才有面子,若是没什麽值得夸耀的事,最多找几个匠人,修修墙破,补补瓦漏,那就很凄凉了。”
  韩宏道:“怎麽才能算是荣显之事呢?”
  王班头道:
  “那总是特殊的荣典,最好的便是子孙中有了功名,奉旨祭祖,这是最光采的了,像大人这次高中一样,韩家的人,一直就在等候大人请回这一道旌表了。”
  朝廷为了奖励读书,对考中进士的士子,都颁有进士及第一方御书,用上御宝。供那些高中的士人拿回家供在祖祠中,而後再题在匾额上,以资荣显。
  韩宏有一方,因为一直没回去,一直由柳青儿收著,这次自然是带了来,原意是放在祠堂中算是对祖宗有个交代,没想到居然有这麽大的作用。
  王班头又道:“有此一纸御宝,地方州府都要来参拜请安应酬一番,这是何等光采,那可是有钱都请不来的,所以那家有了值得庆贺的事,全族人就是卖了田地来修祖祠,也是心甘情愿的。反之,若是拿不出什麽光采的事,不管那家子孙多有钱,也宁可让祖祠破旧而不去修茸。”
  韩宏只有摇头苦笑,没想到势利之见,如此之深。因为他的家乡中几代俱无功名,因此听不见这些事,而祖祠敝旧,却没有整修,他以为是大家没钱,所以也就没对这件事多作思考。
  朝廷有祭祖省亲的例行假期,他以为这是教取得功名的人回家一尽孝思,想到自己家的祖祠确是该修了,因此还准备了一笔钱带回家去。没想到其中还有这麽多的周折。由此,他才明白当初离家赴考时,那些父老在祖祠中设饯送行,族长领著他在祖宗神主前叩首上香,语重心长地说:
  “君平!今後祖宗能否光采,全看你身上了。目前我们韩家只出了你一个举人,下一次热闹,最少也要在你十年之後,君平,你是任重而道远啊!”
  韩宏当时没听懂他的话,以为只是普通训勉之词,直到今天才明白了那番话的深意。
  有一句话倒被他说中了,十年之後,才有第二次热闹。但不是韩家出了第二个举子,而是他这个浪子回家了。
  想到这儿,他倒是不胜愧疚。幸好这时柳青儿打扮得雍容华贵出来了,玉芹跟在後面,端了一个盘子。里面放了各式的礼物。
  王班头忙站起要行礼,柳青儿忙叫道:“爷!快拉住,这怎麽敢当呢!爷,这位就是你常说的王大叔吧?”
  说著敛衽作礼,韩宏托住了王班头笑道:“大叔!这是我在京师娶的妻子……”
  王班头乐得直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是由开国公府李侯爷主婚,司马侯大人的大媒,光采得不得了,家里人都等著瞻仰一下夫人的光采呢!”
  韩宏虽然潇洒,但是却怕柳青儿会受到家人的歧视,因为她的出身究竟不太高。
  这时听王班头一说,才知道传信的人,只是把光采的一面说了,那些话大概不会有人提了,因之放心不少。
  柳青儿落落大方,先请王班头坐了下来,然後叫玉芹送上盘子笑道:“大叔!听我们爷说以前在家,多承您老照顾很多,这次我是特地来道谢的,这几包东西是家里的士仪,实在不成敬意,您带回去送送左右邻居吧!东西虽不值钱,到底是从千里迢迢地方带了来的一番心意……”
  王班头又是感激又是高兴,颤巍巍地站著抱拳道:
  “这怎麽好意思拜受赏赐呢?”
  “大叔!对您可不敢用赏赐两个字,不过您带来的那些弟兄,倒是要辛苦他们一番,这包钱麻烦您拿去,分给他们喝吧!”
  王班头忙又道:“这更不敢当,还没到家呢!等到了家,夫人再随便打发他们几文就行了。”
  柳青儿笑道:
  “还是先给了吧!到了家一忙,说不定会忘了,让他们的辛苦白忙一场多不好意思。也许您老人家为了做面子,还得自己掏腰包代我们贴上,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这一捧使王班头更有面子了,不但夸他慷慨重人情,而且更把他当作自己人,否则没有贴钱开发自己手下的理由。
  因此,王班头呵呵地笑道:“夫人说那里话来,老汉虽然不是韩大人的同族。却也是同乡同里,韩大人有庆,老汉就是真贴上几个心里也是高兴的。”
  柳青儿道:“钱是不敢要您老人家贴了,可是有一件事,恐怕得麻烦您。第一是那些东西,有些都是容易破碎的,别人我就不敢要求了。对您老人家,我可不客气了。这等於是您自己的东西,您得费心招呼著点。”
  王班头一拍胸膛道:“没问题,包在老汉身上,破一件都唯老汉是问。”
  柳青儿一笑,接著又道:
  “再者,就是到了家里之後,恐怕还得辛苦您招呼几天,有许多官面上的事,只有您才清楚,您是否能向府里告个几天假……”
  王班头笑道:
  “好叫夫人放心,韩家也考虑到这一点,跟老汉商量好了,而且早在几天前,京中的侯司马就派了个人,说韩大人返乡祭祖,要府台大人多帮忙,所以知府大人指派了老汉侍候,一直等韩大人销假返京。”
  柳青儿道:“那就太好了,还是大叔您细心。”
  韩宏也觉得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帮忙一下,方便得多。只是不便启齿,柳青儿开了口,他正觉孟浪,没想到侯希逸早已找人打过招呼,自是十分感激。
  王班头坐了一下,就告辞出去招呼手下的弟兄挑夫,该转运的转运,能送走的先送走。
  等王班头一走,韩宏就道:“青娘,你真行,几句话把他说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命卖给你了。”
  “是你的老乡亲,恭敬一点也是应该的。”
  韩宏笑道:
  “你说要请他帮忙招呼几天,我虽然觉得有此需要,却怕你会碰钉子,因为他在南阳府当差……”
  柳青儿笑道:“这一点我可比你清楚,侯大人既是找人来打过招呼,此地的知府焉有不卖面子的?他一来我就知道是派了来帮你忙的,否则像这种工作,绝不会派个大班头来,而且还是派上你本乡本土的,从前即已有见面之情,此刻尊卑有别。你若有什麽事,支应也不便。”
  韩宏道:
  “这倒是,若是不必继续麻烦他,我真还不好意思对他提什麽要求。”
  柳青儿道:“人家也是做官的,不会如此没眼色,给我们派位老太爷来添麻烦吧?”
  说得韩宏笑了起来,然後又问道:“青娘,你既知道他是指派来帮忙的,干嘛又要叫他请假呢?”
  柳青儿道:“虽是有了指令,但不如咱们自己请一下显得诚意些,在还没有等他说出上官指派的事,我抢在前请求了他,不是更给他有面子吗?”
  “这是做什麽面子呢?又没有别人在旁。”
  “不是做给人看,是叫他心里舒服,这样他为我们办事才会尽心。”
  韩宏轻叹了一口气道:“青娘,你真行。应对进退,揣摩人意,这是做人的大学问,这方面你比我强多了。”
  柳青儿轻声叹息道:
  “对於这句褒词,我倒是身受了,因为我们出身青楼,学的就是如何揣摩人意,让别人高兴愉快,夸赞一个人时,要能做到不著痕迹与恰到好处,这虽不是大学问,却也要费几年工夫来揣摩呢!”
  韩栩笑道:“难怪有很多人娶小或是续弦,都喜欢在青楼中觅对象,她们确实有过人之处。”
  柳青儿道:
  “这一点都不假,有人娶了我们青楼姐妹回去後,官运亨通,不是升官就是调了好差,原因简单,他们学会了讨好的技巧而已。”
  韩栩笑道:“这麽说来,青楼中人若是出去做官,必可一帆风顺了。”
  柳青儿笑道:
  “一点都不假,这虽是我们说笑话,细想起来,未尝不是道理。若是拿我们侍候客人的那一套去侍奉上宪,至少能搏个能吏之誉,能忍气,会阿谀,懂得逢迎,从不违抗上意,这种好属下那里去找?”
  韩宏摇头笑道:“我可做不来这种官。”
  柳青儿道:
  “爷若是这种官人,妾身也不会下嫁了,好不容易我从苦海中跳出来,总不成还叫爷跳进去不成?”
  韩翻道:“我的属下也不要这种官。”
  柳青儿笑道:
  “那当然,妾已是此中高手,爷在妾身悉心侍奉之下,他人不管如何的巴结,爷也不会满意的了。”
  夫妇两人相视大笑起来。他们觉得有意思极了,倒是玉芹傻瞪了两只眼道:“我就不知道这有什麽好笑。”
  韩宏与柳青儿却笑得更厉害了。
  韩宏的归来的确是韩家集的大事。韩家集在南阳乡下,读书风气受县中风气感染,倒也不算太差。
  但是却始终没有出过一位正式及第的进士,因此,尽管有人以其他途径做过官,也只能巴结一个书香之家的缙绅门第,清而不贵。
  现在终於出了一名进士,而且还是殿试第五名的二甲进士,这实在值得夸耀的。
  更难得的是韩宏交的两位贵贵,司马侯希逸是当朝新贵,佐太子在灵武练兵,权倾一时,再者是开国侯李存信,累世元勋,承继乃祖升上国公是指顾间事,坐镇三原,现在也在协助练兵。
  这两位贵官因为公忙而不克亲来道贺,却都派了专人代表前来,这两位一捧场不打紧,却给韩宏平添了不少的麻烦与应酬,当然也给韩家集带来了更多的欢欣与光荣。
  因为附近的大小官员,甚至於临近几个州府的地方文武官员,也都赶来应酬一番。
  一向冷落的韩家集这下可热闹了,冠盖云集,车水马龙,那些容人来拜会,韩宏总不兔要会见晤谈一下,因为他此刻只不过铨叙六品,来拜会的官儿大部份都比他大。人家可是冲著那两位贵官来的,他们有的是得了侯李二人的指示,有的是本有渊源,自是不能不来捧个场。
  还有的虽毫无关系,却希望能攀上一点关系,苦於找不到门路,有这麽一个机会,以及最好的一个理由,也是赶来凑热闹了。
  南阳地方文风盛,倒是出了不少官,有的已经退休在家,但子侄仍在做官,叨在乡谊,再加上沾点亲的,就差没有把韩家集给挤破了。
  官大一点而又亲自来拜会的,礼貌上应予回拜,韩宏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总算把祭祖大典忙了过去,祠堂也整修了一新,他没回家前,家中人已经把他的祖宅给整修好了。
  但是他没机会进去住,因为屋子实在太小,无法接待那麽多的客人。
  好在他们的族长因为经商发了点财,把屋子起得很大,跟韩宏叙起来是平辈,所以把韩翎接到他家中住了。仆役人手,家俱厅堂一应俱全,所欠缺的只是一点富贵气象,韩宏住了进来,就完全弥补了。
  各地大小官所员送来的一些立轴中堂,正好挂在墙上,给他做足了面子。这些字画虽也过得去,但韩宏自己可是此中名家,他不会看上眼,也不会带走,留给了他,正好满足了这位族兄的虚荣欲,所以他十分高兴,尽管韩宏住了进来後,几乎喧宾夺主,他依然乐得笑口常开。
  他的那个有钱的老婆更是热衷,跟著柳青儿应酬那些官眷们,比谁都起劲,她也看了柳青儿应对进退,落落大方的态度,恰到好处,内心著实佩服,把个柳青儿捧得上了天,人前人後赞不绝口。
  偶尔有一两个人对柳青儿的出身略作微词,柳青儿自己不在乎,置之一笑而已,她却认为不得了。非得找上门去,逼得人家道歉收回不可。
  这倒使得柳青儿不好意思了。
  那许多来应酬的人,多少都有一番人情,而且都是价值颇为不菲的礼物,大都是金玉古玩以及绸缎绫罗等物,大部份都是乡下人没见过的。
  韩宏素来对这些不在意,柳青儿更是大方,他们略加整理後,分别致赠了乡亲父老,这下子更是皆大欢喜了。
  尤其是那些摊到份子整修祠堂的族中父老,韩宏想还他们又怕他们多心,只有变个法子,把收到的礼物中较为昂贵的,酌清分赠一两样。
  以价值论,足抵他们所摊的有馀,那位做族长的宗兄分到的尤多,原来大家是诚心诚意在这件大事上花费几个以换取一次难得殊荣,现在不但光采超过预期,而且实利上也是收获多於付出,叫他们怎不欣喜欲狂,把韩宏夫妇尊若神明呢!
  所以韩宏忙完了祭祖大典後,搬回到自己祖宅,原准备休息几天,清静一下,那知道这一点微薄的希望也被热情的家人给破坏了。
  东家邀宴,西家请吃饭,每个人都是殷殷致邀,盛情难却,答应了一家,就不能拒绝第二家,乾脆一口气全部答应下来。排下次序,一家家挨著吃过来,每天都是大鱼大肉,吃得胃口都腻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虽然假期还有一半,韩宏却打算走了,再耽下去,胃口受不了,精神上也太紧张。
  所以他们草草地结束了家中的事务。起程返京销假。
  再者,他们也打算一路上慢慢地玩回去,因为来时急於赶路,沿途有许多名胜古迹未及游览,以後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了。
  走前,他们计算了一下手头的钱,居然还有十多万,韩宏想到了自己赴考前,逐家摊认川赀的窘况,虽然大多数是出自人家自愿,但毕竟是件很尴尬的事,而且对於受者心理的压力也太大,一试不第,而有愧对父老之感,连家都不敢回了。
  因此——
  他把十万钱捐出来放在族中生利,预计著每三年有一个人可以赴考,那十万钱也有两万多到三万的子金,用这笔钱资助一名考生上京的费用足够了。
  指定了一项用途後,韩栩想到几年内恐怕难以得闲回家,又将祖田捐出一半作为祭田,另外的一半则托交给一个忠实可靠的佃农,也不要他交租了。只要他经常地维护那几间祖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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