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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唐代历史研究--玉搔头中短篇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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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十年后,当唐朝趁着回鹘、吐蕃衰亡之机用兵西北时,李纯的儿子下诏称规复河、湟是李纯遗愿,并为他(以及顺宗)上尊崇谥号以告慰父祖在天之灵。可见,李纯在整个西北地区的总体战略构想的主题应该是积极的。因此在回鹘请婚问题上他才持消极态度——在他看来,回鹘的请婚没有巩固唐在西北的战略地位,相反还会妨碍唐将潜在优势转化为实在胜利。杜牧的诗作《河湟》可以旁证这一点,《因话录》在记载元和十五年吐蕃人的动向时也从唐的对手角度透露了那么一点线索:“蕃人未知宪宗弃天下,日夜惧王师复河湟,不安寝食。”可知,在这个霸气十足的帝王眼中,他在黄河上游区域也是拥有优势的,就象他在和黄河下游几个强大藩镇的较量中取得的优势一样;相比之下文官要悲观得多,他们对外部形势的剖析赖以成立的前提是:自从对河、湟诸州及更西更远区域的统治和盛唐一起结束后,王朝在西北处于弱势地位。皇帝和官僚们对形势的基本判断完全相反,而他的过份愎戾固执又使分歧加深了。也许,伊难珠来到长安正提醒了胸衾博大的皇帝将目光从淮西、从河朔收回,徐徐投向广袤无垠的西北。那里有肥马长草,有碛日瀚海,有贞观遗风开元霸业在等他去追寻……保义可汗以区区三千铁骑陈兵边境岂能改变他的远大志向,更毋庸说那些至少在表面看来是驯服的文职官僚了。就在大臣们高谈“古之和亲有五利而日无千金之费”的时候,李纯却脱口背诵出了这样的诗句:

  汉家青史内,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欲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被反驳和讽刺的文臣们敏感的内心会有一番什么滋味,就不得而知了。以色列的艾森斯塔德教授认为,中国政治斗争的主要焦点之一是皇帝总是强调更大的集体扩张目标,而儒教士大夫则倾向于限制这些目标。在李纯和他的大臣们之间,这种限制与反限制的斗争加剧了。

  在斗争中,李纯是借助独立于官僚机构和派系外的私人属员,比如宦官,来行动的。但在元和四年冬讨伐成德的战争中,这种作法发展到了极不合理的地步。他所宠信的宦官和弄臣吐突承璀被委以诸道行营兵马使、招讨处置使等重任。内臣典兵在唐朝不算少见。但他们大多出任行军司马或监军,直接掌握的武装基本上以卫戍京师的左右神策军为限。吐突承璀却开了一个宦官直接出任统帅的先例。这是文职官僚集团无法接受但最终也未能改变的人事安排。问题倒不在于李纯无视官僚的强烈抗议,甚至也不在于他对宦官的重用。重要的是他的一意孤行背后隐藏的动机。幽州的谭忠以经典的策士口吻向魏博节度使田季安一语道破其中奥妙:“往年王师取蜀取吴算不失一,是宰相谋也。今伐赵不使耆臣宿将而付中使,不起天下甲而出秦甲……此上自为谋以夸服臣下。”寥寥数语就为李纯勾画出一个生气勃勃、争强好胜的调皮形象。对藩镇取得两次重要胜利后,李纯想的却是要撇开庞大的文职官僚集团单独行动,并证明他有比之文官优越的政治智慧。那种强烈、迫切的表现欲让我想起了《游龙戏凤》里的正德皇帝。他是通过豹房自行其事的。有时候,甚至连外在于文官系统的独立媒介都不要了:那位荒谬绝伦的天子干脆凭借一道诏书分身为二,摇身化作两人:天子朱厚照和总兵官朱寿。前者留在京城继续充当文官们顶礼膜拜的偶像并应付他们的絮叨,后者却纵横驰骋于宣府、大同的高山大漠之间,去实践纯属他个人的梦想。李纯也不甘心被文官行政系统和凝练与这个系统上的制度理性禁锢自己尚未泯灭的顽皮心性。但他倒没有象正德皇帝那么分身有术。他选择了一个可能不那么富于想像力,却更为稳妥的办法——让吐突承璀来充任自己的替身,挣脱那些逼人就范的制度框囿,率领着天子自将的禁军奔赴千里沙场。

  不管是分身还是替身,都是皇帝为自我价值能越过文官制度完成自我实现而变的戏法。精灵古怪的戏法对文官们所极力维护的政治运作框架构成了莫大讽刺,甚至是威胁,招致他们的反感。在心目中,李纯把文职官僚放在了对手的位置上,而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合作者位置。只有平定河北的帝业才能使文官们在西蜀、东吴的相业黯然失色。吐突承璀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架提线木偶、和官僚们开展赌赛的一件工具罢了。

  如果围绕回鹘请婚展开的争论表明李纯和他的官僚们在军国大政上存有严重分歧是因为对全局所作的判断截然相反,那么对吐突承璀的任用则说明他们甚至没有能很好地解决君臣关系定位上的,因而也是根本上的问题。可以说,李纯和文职官僚在诸多实际问题上的矛盾都仅仅是这两种重大对立的具体表现而已。所以,我觉得,这两个例子已经能为文职官僚集团在元和宫变中的表现作一很好的铺叙了。对李纯进行远距离观察的史学家们可以不吝惜他们的溢美之辞,但对于必须与这个极具个性的皇帝共事的文职官僚来说,他可能远不是那么理想。当然,这并不是说皇帝和他的官僚们不能进行有效的合作。正相反,李纯象一个高明的骑手,有节律地张弛着手中的缰绳,使得他跨下的官僚集团收敛起固有的脾性,向着他预想的方向扬蹄,拖动帝国车驾骎骎向前。十几年之间,由蜀而吴,由风雪蔡州城到对桀骜不驯的淄青犁庭扫穴,中央政权在对藩镇的战争中取得的一系列辉煌胜利反过来又掩盖,而不是消弭了君臣间的矛盾。在元和一朝的最后时光里,矛盾是加深而不是缓和了——

  皇帝对皇甫鎛、程异,尤其是前者的提拔遭到了文职官僚们的强烈反对。唐朝宰相礼绝百僚,威仪之重空前绝后,因而对进身之阶极其讲究:一般地说,以柏台领袖身份入相最佳,两省郎官次之;两省中又以吏部、兵部侍郎为上选。以这个标准衡量皇甫鎛、程异,两人在拜相之前属于钱谷之吏:前者是户部侍郎判度支,后者以卫尉卿兼盐铁转运使,都不算清要之选。更要命的是,程异算是永贞党人,素来受到主流政治圈子的排揎;皇甫鎛因违悖士大夫阶层的处世原则赤裸裸地追逐实利而被官僚们视为异类,却偏偏让他出任宰相。在官僚中与李纯最为默契的晋国公裴度出面反对,却因此丧失了反对的资本——他高估自己了。李纯专横地免去了他的宰相之位。

  宗教方面也有分歧。我们知道,世间一切宗教大体上都在同一题目之下,以大致相同的基本概念构筑起两套体系:哲学范畴内的抽象系统和通俗的巫术系统。在宗教二元的理论体系和意识形态中,儒家士大夫及官僚更排斥后者。对炼丹术的痴迷和迎奉佛骨所表现出的狂热都表明李纯恰恰更倾心于低层次的宗教活动。在许多时候,这不仅仅是个人信仰问题:那位与皇帝死亡不无干系的道士柳泌奉旨在台州进行骚扰民间的大规模采药活动遭到了官僚的抗议,最终为浙东观察使取缔;从凤翔法门寺迎奉佛骨引发了更为激烈、更为著名但同样徒劳的反对,深孚众望的韩愈因为言论过激踏上左迁潮阳的八千里路……

  韩愈呈上奏章时肯定已经预料到等待他的将是秦岭横云、蓝关积雪,甚至更坏的结局;而谴谪他的皇帝则没有预料到他自己不能再坏的结局。仙家丹药严重伤害了他的身体,到元和宫变前夕李纯已卧床多日了。

  我们忽然又想起那位荒唐的大明天子了。他也是孤零零地在病榻上度过生命里的最后春天。正德十六年春的文官们正为选择储君,为起草以他的名义行文却未曾让他知道的遗诏而忙得不可开交,独独把他本人给遗忘了在清冷的豹房里了。试图抛开文官去自由发挥的天子终归被文官们无情地遗弃了。李纯也是:再也不能巧妙地调动外庭宰相和在院翰林学士的积极性,不能让言官和两省官员、南衙和北司互相制衡,不能既利用官僚党争又将其翦抑在较低烈度上了——一言以蔽之,他再无法凭借法、术、势有力地制约官僚和阉寺,而他与他们的裂痕又因为易储之争进一步加深了。正德十六年,人们也许还有耐心等待天子自然死亡;元和十五年没有。夤夜里,那些曾经被李纯驯服的,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反噬的危险已然不远,他却不得不孤独地面对它。

  野枭不知何时落满长安城内的松桂,仿佛从空气中嗅出什么似的,沉默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

  天色胧明,沟通内宫和外庭的承天门终于缓缓开启了,门扇重张似乎暗示着宫廷内外政治合作关系的重新构建。宫墙里素幔白龛,缦徊的廊腰之间摇摆着千盏万盏的素纱宫灯,九楹大殿的丹朱完完全全湮没在弥天亘地的惨白色中。袅袅悲风从层层宫阙间隙中穿过,发出凄厉的啸响。哀弦如泣,除此之外,就是白莽莽的灵幡纸帐簌簌上下。仿佛,元和十五年的春天仅仅是一个瞬间,在那个瞬间后面依然是苍白和寒冷的季节。

  缟冠素纰的守灵人中,低伏着一个身着重孝的少年皇子。他在高高的玉陛下,尽量地压低自己的身形和自己的哭泣,尽量地显得渺小些平庸些,也尽量地压抑着丧父之痛,实在压抑不住才从眼角悄悄地渗出一缕恨意——直到他不用再压抑为止,尽管那是三十八年后的事情了:李纯的第十三个儿子李忱继他的兄长李宥和三个侄儿之后称帝。

  三十八年后,还是那双眼睛,郭太后从深邃的眸子里读懂了仇恨:元和十五年造下的恶业终于到了了断的时候——已经当过一朝太后、三朝太皇太后,母仪天下垂四十年的她经历了那么多风雨,没有什么不明了的。她不愿意继续枯坐在冷泉殿——一座乍闻其名就已教人觉得翛翛寒气侵入骨髓的清冷宫殿里,难堪地枯坐在李忱刻意营造的冰冷氛围里了。也许在她看来,用坠楼来结束若多年的恩怨情仇最具象征性,最能恰当地表达她对人生的终极态度。李忱及时地制止了这种对皇室来说很不名誉的死亡方式。不过他并不制止死亡:

  当晚,郭太后逝于无限凄清中。

  又七年后,李忱下诏停止了对参与弑杀宪宗的人的大规模报复。那是元和宫变的尾声,而王朝也离它的尾声不远了……

  阖卷闭目,我仿佛听见苍老的嫠妇仄仄地踏响了勤政务本楼的黄昏。她曾经无数次鹗立在高处,傲然俯视这方由她的儿子和孙子统治的地方。今天,她依旧傲然,尽管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立在细腻柔美的斜阳里,孤独地领略高处的苦寒。倚着阑干,可以感受到在晚来疾风自己白发飘萧。市坊阛阓间到处散落着她的目光。宵禁在即,鼓声已然息止,惟有坊门次第落锁的响动稀稀零零地回荡在阒如的街巷。无人的天衢象僵冷的蛇身翻露出死白的肚皮。抽动鼻翼,甚至可以从空气中嗅出丁点腐败的气息。由于冥冥薄雾不规律地散射残阳冷光,远方市厘、近处草树都在一派黯淡天光中模糊了轮廓、褪却了颜色,消解在如水暮色方向不明的流淌中。只有迤俪在龙首原和乐游原上的墙垣和谯楼拒绝消解,依然守护着这座失魂落魄的城市。三数只野枭,在枯树上、在飘忽无定的阴霾里鸹噪不止。粗糙的枭哭充斥着暮色里空荡荡的长安城,仿佛几个觋巫。一如从前。 


第二篇:鸟散余落花

  花谢花开仿佛只是一刹那,雁阵又从大慈恩寺上空高高地往北去了。

  季节轮回,对苍老得世故的长安城来说实在没有太多意义。元和十五年的料峭春寒或真或假地被淡忘。新的一番轮回又开始了。人们纵情享受起长庆时代的第一个春天。且不说平康里的柳陌花衢,朱雀大街人头攒动;就是通往城西南启夏门、延兴门的路不也是轨躅爻错。往来于通衢大道的香车里,仕女们早早地将自己的瓠肥袒露在熏风和目光中,令策马往来的少年人难免有些心不在焉。风光旖旎的曲江池畔,酒新篘、曲新谱,很好地注解长庆朝的浇漓世风。时代败落的明显先兆看来并没有妨碍世人的狂欢。宴会上流行话题之一便是春闱。人们任意地品评着入闱人物的阀阅和行迹。暮春三月,春天其实已所剩无几了。可纵欲的人们不在意,因为浮华的长安春游图中还少了浓墨重彩的几笔勾勒:进士们的长街夸官、曲江离宴、杏园探花和雁塔题名……对于入闱应试的举子来说,春风骀荡的日子更是远未开始。

  春天为贡举而滞留长安。

  一种考试制度被社会如此重视,自有它的原由——两汉以后天下分崩离析的那几百年中,帝王多由手绾兵符的将帅蜕变而来。他们能与出身阀阅的官僚共同构成这个时期的权力主体,依仗的自是手中三尺青锋、麾下十万铁蹄。但是,对暴力机器的掌握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个人能力,甚至魅力——一个不稳定的和难以传承的因素。乾坤在握的那双手稍微地松懈下来,或者在进入坟冢前不得不将带不走的虎符传递给后裔未必同样强劲的手中时,总会有青筋暴露的另外一只手掌不失时机地劈手夺过一切。攫取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取代前任继续与士族构建同样模式的政府。于是乎魏晋以来的王朝纷纭如流星经天,很难长久地停留在人们的视野内。历史天穹中近乎恒久地明亮着门阀高第:崔、卢、郑、李……一出出六朝兴废的折子戏告诉我们:士族满足于先赋地位,很难指望他们被充分动员起来与君主共组一个可持续的朝廷;在处理每一个个案时,帝王明显感到他们控制政治进程的手段远较那些占有大量政治资源的士族来得单调,单调得几乎只剩下暴力。暴力也许是一切手段中最本原和最有效的,但它的调整无疑也是高成本的、粗线条的。当君主们沉湎于日趋精致的政治生活时就越发不愿意频繁和大规模地发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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