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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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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是说,即使是上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忍耐着,点点头。
    瑞利小姐沉默片刻,然后突然说:“我不知道他们今年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们都显
得心神不安。詹森总是闷闷不乐的,因此,她简直不能开口。大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比尔当然永不停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喋喋不休的话反而使别人更不安。贾雷
走来走去,那样子仿佛是一根弦随时都会折断。而且他们都彼此防备着,仿佛——仿佛
——啊,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很奇怪。”
    我想,很奇怪,像瑞利小姐和潘尼曼少校那样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同样的
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柯尔曼先生慌慌忙忙地走进来。“慌慌忙忙”这几个字正好可以形
容那种情形。假若他的舌头闲着,他忽然拿出一个尾巴来摇个不停,你也不会觉得奇怪。
    “哈——罗!”他说,“全世界最会采购的人——那就是我!你带护士小姐去参观
本城的美景了吗?”
    “她的印象很不好,”瑞利小姐冷冷地说。
    “这也难怪,”柯尔曼先生亲切地说,“这实在是个最破旧的乡下地方。”
    “你不是一个爱好别致玩艺儿或者古物的人,对不对?比尔?我真想不出你为什么
干考古工作。”
    “这不能怪我。要怪我的监护人。他是饱学之士——他是他那个大学的研究教授—
—就是在家里穿着便鞋的时候也博览群籍——他就是那一种人。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要
监护,多少有点使他感到震惊;”
    “我想,你这样被迫从事这个自己不喜欢的职业,真是惨透了。”那位小姐尖刻地
说。
    “不是被迫,雪拉,好小姐,不是被迫。老先生问我想要从事什么特别的职业,我
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因此,他就设法让我在这里服务一个挖掘期。”
    “但是,难道你实在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吗?你必须要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呀。我的想法是什么工作都不担任。我喜欢做的事是有很多的钱,参
加赛车活动。”
    “你真荒唐!”瑞利小姐说。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啊,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柯尔曼兴致勃勃地说,“所以,假若我必须要做点
事,只要不是在办公室里一天到晚的苦干,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很愿意到世界各处游
历一下。‘瞧我的!’我说,于是,我就来了。”
    “我想,你这人必定是大有用处啦?”
    “这你就错了。我能像任何人一样站在挖掘工地大喊‘安拉!’并且,我在绘画方
面还不错呢,我在学校的时候模仿别人的笔迹是我的特长呢。假若有必要,我还会成为
第一流的伪造专家。啊,我也许会干那一行的。假若有一天,你在等候公共汽车的时候,
我的豪华汽车溅得你一身泥,你就会知道我已经是犯罪老手了。”
    瑞利小姐冷冷地说:“你不觉得不该讲这许多话吗?不是该动身的时候吗?”
    “我们很好客,是不是,护士小姐?”
    “我相信列瑟兰护士一定急于安顿下来。”
    “你样样事都有把握。”柯尔曼先生咧着嘴笑笑,这样反击她。
    我想,你说的是实在的。自信过强的调皮姑娘。
    我冷冷地说:“也许我们还是动身好,柯尔曼先生。”
    “你说得对,护士小姐。”
    我和瑞利小姐握手,向她道谢,然后,我们就出发。
    “雪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柯尔曼先生说,“但是,总是喜欢责备人。”、
    我们的车子开出城外,不久,就来到绿油油的麦田当中的一条道路,这条路崎岖不
平,有很多土坑。
    大约半小时之后,柯尔曼先生指指我们前面河岸边一个大的土丘说:“亚瑞米亚古
丘。”
    我可以看到一些黑黑的小人,像蚂蚁似的走动着。
    当我望过去的时候,他们突然一齐由那小丘的边上跑下来。
    “费多斯,”柯尔曼先生说,“是下班的时候了。我们在日落以前一小时下班。”
    考察团的房子在河那边不远的地方。
    司机将车子绕着一个墙角开过去,颠颠簸簸地驶过一个非常窄的拱门,我们就到了。
    那房子是围着一个庭院造的。原来只占据庭院的南边,东边是一些不重要的附属建
筑物。考察团在另外两边续建了一些房子。因为这房子的平面图到后来有特别重要的参
考价值,我在这里附加一个粗略的图样。
    所有的房间,门都对着庭院开,窗户大多也是如此——例外的是原来南边所建的房
间,那一边的房子也有向外面田野开的窗户。不过,这些窗户都由外面装上铁栅,在西
南角上有一个楼梯,通到一个有长栏干的屋顶,同南边的建筑一样长,而且比其他三面
的建筑都高。柯尔曼先生领我走过庭院东边,然后绕到一个占据南边中心的,没门的柱
廊。他推开柱廊一边的门,于是我们就走进一个房间。那里已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茶
桌坐着。
    “都都!(模拟汽车喇叭声,意谓再见,有开玩笑之意——译者注)”,柯尔曼先
生说,“这位是‘莎蕊·甘普!(Sairey Gamp,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狄更斯小说《马丁
·洽兹尔米特》里一位爱撑布伞的护士——译者注)。”
    坐在桌子头上那位太太站起来欢迎我。
    于是,我初次见到露伊思·雷德纳。

5 



    我不妨承认:我见到雷德纳太大的第一印象是大吃一惊。当我们听到别人谈到某个
人的时候很容易想象那个人的样子。我的脑筋里有一个牢牢的印象,以为雷德纳太太是
一个揭发的、老是感到不满足的那一种女人,一种神经质的人,总是非常神经紧张。还
有,我也预料到她是——啊,坦白地说——有点儿庸俗的。
    她丝毫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首先,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很白。她不像她
的丈夫,并不是瑞士人,但是照她的样子看来,也许是的。她有那种不常见的,斯堪的
纳维亚式的金发白肤的特征,她已经不年轻了,我想,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她的面
色有些憔悴,金黄的头发夹杂一些灰发。不过,她的眼睛是很可爱的。就我见到的而言,
那种眼睛是唯一可以用“紫罗兰色”这种字眼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大,下面隐约地有
些暗影。她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假若我说,她有一种极疲乏的神气,可是同时又显
得非常充满活力,这话听起来仿佛是胡说八道一但是,那就是我的感觉。我也觉得她是
一个彻头彻尾的端庄的妇人。这就很了本起了——即使就时下的标准说,也是如此。
    她伸出手来,面露笑容,她的声音低而柔和,其中有美国人那种慢吞吞的调子。
    “护士小姐,你能来我真高兴。喝点茶好不好?或者是先到你的房间去?”
    我说我要喝茶。然后,她为我介绍在座的各位。
    “这位是詹森小姐——瑞特先生,麦加多太太,爱莫特先生,拉维尼神父。我先生
马上就来。请坐在拉维尼神父和詹森小姐之间吧。”
    我就照办。于是,詹森小姐就开始同我谈话,问我一路可好等等的话。
    我喜欢她。看到她就不由得想起我做见习护士时的一个护士长,当时我们都很佩服
她。大家都在她下面努力工作。
    她快五十了——这是我的判断——外型有些男子气,铁灰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
说起话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很悦耳,声调多少有些低沉;她有一副丑陋、多皱纹的面孔,
还有一个简直是很可笑的朝天鼻,遇有苦恼或困惑的时候,习惯上老是急躁地用手揉一
揉:她穿一身苏格兰粗呢的套装,颇像男人穿的衣服。她马上就告诉我她是约克郡人。
    拉维尼神父我发现到有一点吓人。他是一个高个子,留着长胡子,戴夹鼻眼镜的人。
我听克尔西太太说,那里有一个法国修道士。现在我看见拉维尼神父穿一件白色毛料的
修道士袍子。我略感惊奇,因为,我总以为修道士都是进修道院潜修,再也不出来的。
    雷德纳太太大部分都是用法语同他交谈,但是,他同我交谈时用很清楚的英语。我
注意到他有两只机灵、锐敏的眼睛,他的眼光总是很快地由一个人的面孔扫射到另一个
人的面孔。
    坐在我对面的是另外三个人。瑞特先生是一个胖胖的年法人,金发碧眼,戴着眼镜,
他的头发颇长,有一个一个小卷,还有很圆的篮眼睛。我想,他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但
是,他现在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其实,他的模样有点像猪。另外一个年轻人头发剪得
非常短。他有一副长长的、颇幽默的面孔,和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很迷人。不过,他的
话很少。有人对他讲话,他只是点点头,或用单音字来回答。他像瑞特先生一样,是美
国人。最后一个是麦加多太太。我没有很仔细地看她是什么样子,因为每当我朝她那一
个方向望的时候,总是发现她在用一种饿狼扑鼠似的眼光在注视我。我这样说,毫不夸
张。她对我注视的那个样子,你要是看了就会觉得一个医院里的护士是一个很奇怪的动
物。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她很年轻——大约不过二十五岁——皮肤颇黑。她有一副瘦削的、神气很急切的面
孔,还有大大的眼睛,绷得有些紧的、善疑的嘴巴。
    茶很好——那是一种很好喝、很浓的混合品种——不像克尔西太太常用的那种清香
扑鼻的中国茶。
    茶点之中有果酱吐司和一盘硬壳葡萄于甜面包,还有蛋糕切片。爱莫特先生很客气
地把茶点递给我。他虽然很沉静,但是,当我的盘子空了的时候,他总是会注意到的。
    不久,柯尔曼先生就慌慌张张地进来,坐到詹森小姐那一边的座位上。看样子似乎
他的神经没什么问题。他只是喋喋不休地谈着。
    雷德纳太太叹了一口气;样子很厌倦地朝他那个方向望望,但是,毫无效果。他的
话大部分都是对麦加多太太讲的。但是,麦加多太太忙着观察我,所以除了敷衍他一两
句之外,没工夫同他多谈。可是仍然没用。
    我们刚要用完茶点,雷德纳博士和麦加多先生由挖掘场回来了。、
    雷德纳博士用他那和悦、亲切的态度同我打招呼。我看见他很担心地,对他太太迅
速地瞥了一眼,似乎对他看到的情形感到安心。于是,他就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来。麦
加多先生坐在雷德纳太太旁边那个空位子上。他是个高高的、瘦瘦的、样子很忧郁的人,
比他的太太大得多,有一副蜡黄的面孔,和怪怪的、软软的乱得不成样子的胡于。我很
庆幸他的来到,因为他的太太不再注视我,把注意力转向他,她用一种又担心又不耐烦
的态度望着他,使我觉得相当奇怪。他搅和一下茶,像在做梦似的,一语不发。他的盘
子上有一片蛋糕,原封未动。
    仍有一个空位子。不久,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一看到瑞洽德·贾雷,就觉得他是个最漂亮的人。这样漂亮的人我已经许久没见
过了。但是,我怀疑他实际上是否如此。要是说一个人很漂亮,但同时又说他看起来像
有一个死人的头,这话听起来是极端矛盾的,但是,这是实在的。他的头令人感觉到上
面的皮仿佛是异乎寻常的,紧绷在骨头上。但是头的骨骼很美。那嘴巴、太阳穴,和前
额的线条,轮廓分明,使我想到一个铜像。由那张瘦削的褐面孔上,两只我平生所仅见
的,最亮、最蓝的眼睛,向我张望。他身高六尺,年纪嘛,我想是不到四十岁。
    雷德纳博士说:“这是贾雷先生,我们的建筑师。”
    他用一种愉快的,几乎听不见的英国腔调说几句话,然后在麦加多太太旁边坐下。
    雷德纳太太说:“恐怕茶有点冷了,贾雷先生。”
    他说,“啊,那个没关系,雷德纳太太。我的毛病就是总是晚到。我本来想把墙壁
的设计图画完。”
    麦加多太太说:“要果酱吗,贾雷先生?”
    瑞特先生把吐司推过去。
    于是,我就想起潘尼曼先生说的话:“他们彼此递牛油的时候,有点太客气了。我
告诉你们这一件事,最能够表明我的意思。”
    是的,关于这件事,是有些奇怪。他们有点拘礼。你也许会说,这是彼此互不相识
的人聚在一起吃茶点——不是彼此熟悉的人——但其中有几个已经彼此认识好几年了。


6 



    茶点过后,雷德纳太太带我去看我的房间和到院子各处看看。
    也许我最好在这里把房间的分配情形简短地说明一下。这是非常简单的。如果参考
那房子的平面图,就很容易明白。在那个大的,没有门的柱廊两边都有门,通到两个主
要的房间;右首的那个门通到餐厅,就是我们吃茶点的地方。另一边的门通到一间完全
相似的房间(我称它为起居室),用作起居室和一种非正式的工作室——那就是说,一
部分的图(有别于完全属于建筑方面的)都是在这里画的;比较易碎的陶片也是拿到那
里拼合的。穿过起居室我们就来到古物室,所有发掘的古物都拿到这问房里,储藏在架
子和架格子里,并且也摆在大长凳子和桌子上,古物室,除了穿过起居室,没有出口。
    古物室的那一边,但是要由对着庭院的一个门才能通到,便是雷德纳太太的卧室。
这间房,像那一边的其他房间一样,也有两个装了铁栅的窗户,俯视外面的耕过的田野。
转弯过去,紧接着就是雷德纳博士的房间与雷德纳太太的房间是没有门可以相通的。这
是东边房间的第一间。其次一间,就是要给我住的。紧接着就是詹森小姐的房间,再过
去就是麦加多夫妇住的。然后就是两间所谓“浴室”。
    这一边的房子都是雷德纳博士就原来的阿拉伯房子加建的。这一边的卧室千篇一律,
都有一个对着庭院的门和窗。
    北边的那排房间是绘图室、研究室和摄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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