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第一部-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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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种种利益牵涉,朝廷中的权利争夺仍无可避免,再加上他没有得到那块公认的传国玉玦,他
的位子坐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稳。
还有一个最大的变数就是我的下落。
由于我的生死始终未能被确定,所以,我的存在就成了祁烈王朝的最大隐患。不管怎么说,我毕
竟是各国公认万民拥戴的西秦国主,而祁烈……则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者。他不能也不可
能一举清除我所有的根基,更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彻底消除我在民间的声望。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我安然无恙地返回西秦,祁烈的王位便将受到极大的威胁。更有甚者,如果
我得到其它国家支持的话……
对西秦盯得紧一点,尤其是前任国主祁越的下落。只要能找到他和传国玉玦,手段又运用得当的
话,要吞并西秦也不是那么困难呢。拓拔弘淡淡地说。
他说话时的表情平静无波,好象只是在信口闲谈,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分明的野心和跃跃欲试。
是吗?我在心里冷笑。有那么容易?祁烈要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我也不会落到这里来了。虽然,
我当时对他是毫无防备……
只要找到我就能吞并西秦?真是打的好一把如意算盘。我不想跟祁烈争是一回事,可是如果有外
人意图染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西秦毕竟是我的国家,一旦有难,难道我真能袖手旁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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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冬渐尽,大地春回。北燕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而漫长,仿佛永远被冰雪覆盖得一片银白。当我在
园中看到第一丝绿意的时候,几乎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北燕举国尚武,每年春天的郊猎是他们最为盛大的活动之一。郊猎的内容当然不只是狩猎那么简
单,包括了赛马、较射、摔角、竞技,以及代表全国最高水准的比武大赛和考较兵法战术的分组
实战演练。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只要一个人在郊猎中的成绩出类拔萃,就能够赢得普遍的尊敬。
大多数年青将领都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力争以一鸣惊人的骄人战绩脱颖而出,从此便可以
前途光明,青云直上。
正因为如此,郊猎便成了最受北燕人重视的一项活动。在郊猎之前,各种小规模的演武较技频频
举行,就算在皇亲贵族的上流圈子中也不例外。
拓拔弘很少参加比试,至今为止我还没亲眼见过他下场较技,摸不透他功夫的深浅。但从他举手
投足间的气势和评点别人的眼光来看,武功应该颇为不弱。在这种私人性质的切磋与较量中他经
常担任仲裁的角色,评判尚称公允,眼光也还够准确犀利。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拓拔弘下朝归来,又带了一群王子皇亲回到王府。我认识其中的大多数人
,比如荣亲王世子拓拔坚,骠骑将军范雷,内廷侍卫统领周严,兵部主事林成斌,他们经常到信
王府议事,算得上是拓拔弘的亲信幕僚。
还有两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身材高瘦,举止斯文,脸上的笑容雍容淡定,看上去一副温和可
亲的样子。但是我冷眼旁观,却总觉他的目光过于深沉,一定是个心机多变,城府很深的人。
另一个年纪很轻,身形挺拔,仪容举止高贵不凡,目光尖锐如鹰,唇角总是微微上挑,一脸目下
无尘的冷淡和傲气。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这两人都是拓拔弘的弟弟,二皇子诚王拓拔明和三皇子英王拓拔圭。北
燕王子息不盛,一共只有三个儿子,这次总算都让我见到了。看起来好象还是拓拔弘最为出色,
怪不得听说他是继承王位呼声最高的人选。
午饭过后,他们到后园的校场演武。我眯着眼无声地打一个哈欠,很想溜回房补一个午觉。拓拔
弘却抢先一步发现了我的意图,用严厉的眼光盯住我,迫使我乖乖地跟了上去。
天气还不算很暖,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拓拔圭和范雷在场中比试。其他
人坐在场边观看。我安静地站在拓拔弘身后,实在抵不住困意的侵袭,便半垂下头,一声不出地
悄悄补眠。
一场较罢,平分秋色。拓拔圭未能取胜,一脸不快地回到座位,无意中注意到我的异状,好象看
我很不顺眼地冷哼了一声,“大哥,你府里的下人倒是挺有规矩的,主子在眼前练武,他居然就
敢站在那儿睡觉。”
拓拔弘转头扫了我一眼,眼中隐隐含着怒气,嘴里却淡淡地说,“他不会武功,看不懂三弟精妙
招式,自然觉得气闷了。一个下人,三弟何必理会?”
精妙招式?我暗自翻个白眼。说我看得气闷倒是真的。其实拓拔圭的武功也还算不错了,招式凌
厉,身法轻灵,看得出得自名家真传。就是稍嫌浮躁急进,临敌应变的能力更是平平,一看就知
道没见过真章,让身边的武师和侍卫给宠坏了。他一个身娇肉贵的三皇子,谁敢真跟他动手啊?
这范雷我看也是让着他才跟他打平的,他还好意思不高兴呢。
这话我当然不会傻得说出来。拓拔圭被大哥哄了几句,不便继续发作,冷着脸转过头去喝茶,不
跟我计较了。可是心里的火气没发出来,脾气处处不顺,一会儿嫌茶冷了,换上一杯又嫌淡了,
等新沏的热茶端上来,他又嫌太热烫了他的嘴。公子哥儿的脾气发作起来,也不管是在别人家里
,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偏偏给他端茶的人是小晋。
小晋虽然当了下人,毕竟从小出身不凡,想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几时受过别人的殴辱?见他一
掌打过来,想也没想,顺势微一侧头,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拓拔圭贵为皇子,一向对下人颐指气使、视如草芥,他要教训谁,大约还从来没人敢违逆过。这
时见小晋竟敢闪避,脸色顿时一沉,反手又是一记耳光,下手的分量却重了许多。如果真的打实
了,非把小晋的半边牙齿全打落不可。
小晋一见他出手便知道厉害,就算想忍辱挨上一掌,息事宁人,这时也嫌迟了。只好后退半步,
身子趁势轻轻一转,微一后仰,又将这一掌避了过去。
他这一避,场中诸人齐齐‘咦’了一声,脸上都露出意外之色。
拓拔圭那一掌出手极快,力道又狠,已带上了几分武功底子,寻常点的武师都未必能避开。小晋
为了闪让,自然而然便使出了我教的功夫。那一式‘卸云步’看似简单,其实招数颇为精妙,在
场的几人都是大行家,如何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拓拔圭接连两掌落空,又是意外,又是恼怒,一口气自然咽不下去,紧追着小晋连连挥掌,为了
挽回面子,说什么也要打到他不可。他出手越来越重,显然没一点手下留情,小晋迫于无奈,只
得步步后退,不住闪让,虽然躲闪得有些狼狈,却也没让他碰到半分。
他们两人一攻一闪,一追一逃,打得好不热闹。其他人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瞧着,虽然对小晋的灵
活的身手有些惊异,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知道,小晋跟着我学武的日子毕竟太短,远远没得到我的真传。就凭他现在这点功夫,闪避一
时还能应付,认真跟拓拔圭较量起来,还远不是他的对手呢。
看着场中缠斗的两人,我心里不觉一沉。拓拔圭少年气盛,骄傲自负,心胸却未免略嫌狭窄。小
晋当着这么多人扫了他面子,他又怎么肯善罢干休?看这情形,小晋只怕非吃亏不可。但愿拓拔
圭手下留情,别伤他太重也就好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拓拔圭久攻不下,面子上更觉得挂不住,心里一急,攻出的招式越发凌厉,竟
象是对付敌人一般,手下没留半分余地。小晋本就不是他对手,这一下左支右绌,脚下稍稍慢了
一步,拓拔圭雷霆万钧的一掌已击到了头顶。
我脸色一变。拓拔圭这一掌快如闪电,势大力沉,分明已使出了十成真力。眼看着小晋已避无可
避,只要被他一掌击到,性命肯定不保。生死关头,我行动的本能一向比大脑快那么一点。还没
等我想清楚后果,身子一闪,人就已经到了场中,拓拔圭也已经躺在地上了。
全场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我。其中有两道目光似乎格外凌厉,刺得我后背一阵阵发冷。
我没敢回头,但从角度和方位来看,好象应该是拓拔弘……
他好象刚刚才当着众人说过我不会武功的……呃,我有点心虚地想,我该没让他丢太大面子,也
没给他惹太大麻烦吧?
拓拔圭大概一辈子没出过这样的丑,愣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爬起身,狠狠地瞪着我,脸色阵青
阵红,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对他歉然一笑。其实我无心让他出丑,只是当时的情形,小晋的性命危在顷刻,而我的功力又
所余无几,根本挡不住他全力击出的那一掌,只能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把他的掌力卸到一边。他
用力太猛,我拨得太快,他一个收势不住,竟被我一拨之力带得仰天摔倒,说起来责任各半,倒
也不能全怪在我头上。
“你!……”怔了半晌,拓拔圭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冲上一步。
“……对不起。”我反手一拉,把小晋护在自己身后。
看来今天的麻烦是惹大了。小晋不过是躲了他一记耳光,他就觉得被扫了面子,恨不得杀了小晋
才解气。现在我弄得他灰头土脸,当着众人出了这么大的丑,他要是肯随意放过我才怪。
“好,看不出阁下深藏不露,竟还有如此高明的功夫。”拓拔圭脸色铁青,咬牙道,“本王不自
量力,倒想再好好请教一二。”
请教?会是什么样的请教,那还用问吗?今天如果不叫他出了这口气,我大概是别想有安生日子
过。
“我武艺低微,一定不是王爷的对手,还要请王爷手下留情。”我吸一口气,决心拚着受一点伤
,让他挣回面子也就算了。
“是吗?”拓拔圭目光一转,突然对我冷冷一笑,“比试不能没有赌注。我今天跟你赌一样东西
。”
他指指我身后的小晋。“如果你赢了,我就饶了他的性命。如果你输了,这小子的脑袋就是我的
!”
我身子一震,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冒了上来。看来我果然激怒了他。此言一出,他是存心要把我逼
到绝境了。
为了小晋,这一场比试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可拓拔圭的武功并非泛泛,如果我一身功力尚存,
要胜他自然易如反掌,但是现在……
我转头,用求援的眼光望向拓拔弘,希望他能开口帮我说一句话。我和小晋毕竟都是信王府的人
,只要他肯出头,拓拔圭总不能不卖他几分面子。只要小晋性命无虞,大不了我挨上拓拔圭几下
重手,让他好好出气还不成吗?
拓拔弘接到我乞求的眼神,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沉着脸,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
后的小晋,双唇紧抿,面无表情地向后一靠,显然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我的心一沉。以我对他一向的了解,我知道那是他生气的表示。我不知道是什么惹怒了他,但可
以肯定,指望他出手相助已绝无可能,我只能靠自己尽力一拚了。至于结果……我咬唇,最坏,
也不过是赔上一条命。
转头回望,对上小晋清亮的眼神。他紧咬着下唇看着我,眼中有感激,有歉意,有后悔,更充满
了对我取胜的信心,却独独没有一丝恐惧。
这小家伙,胆色与镇定功夫都够水准。面对着性命攸关的生死赌局,竟全没把输赢放在心上。难
得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为,假以时日,必然是世间罕有的人中龙凤。就为了这一点,我也不能
让他的性命输在我手里。
我不会输的!向小晋扬眉一笑,我从容回身走进场中。
拓拔圭急于洗雪那一摔之耻,早已站到场中,手持佩剑等着我了。
“选你的兵刃。”他向旁边的兵器架扬一扬下巴。
我走到兵器架前,微一思索,伸手挑了一把软剑。试试弹性与韧度,我满意地一笑。果然是皇家
珍藏,这把剑的材质与火候均属上乘,剑身柔韧,弹性极佳,分量又不太重,正是我此时需要的
兵刃。
不得不承认,今日的我已远非当日可比,不再是那个谈笑间飞花摘叶便可伤敌于无形的绝世高手
。毒伤未去,力不如人,光凭着仅存的那点内力,就算再加上妙绝天下的无双剑法和久经战阵的
丰富经验,要胜过身手不弱,一心复仇的拓拔圭,我仍然没有多少把握。而这份赌注,我却输不
起……
“请吧。”我深深吸一口气,拔剑当胸,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拓拔圭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呛
’一声拔剑出鞘,身形闪动,一道雪亮的剑光已闪电般劈了下来。
凭心而论,拓拔圭的剑法也算得不错了,看得出得自名家传授,自己也下过一番苦功。挟盛怒之
威,剑上的气势凌厉非凡,进攻的招式连绵不绝,快如急风,密如骤雨,映着午后明亮的日光,
几乎织成了一道雪练,光华夺目,动人心魄。
我自知内力不足,不耐久战,既不能硬碰硬地格挡招架,又不敢轻易出手反击。因为以我现在的
状况,就算发挥出全部的潜能,可能也只有一击之力。如果不能一招取胜,就只能弃剑认输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退让防守,不动内力,纯以剑法与他相斗。手中的软剑挥洒开来,
轻灵迅急,飘忽不定,剑剑指向他招中的破绽,却不与他手中的长剑相碰半下。
这样的打法并不轻松。敌强我弱,局面被动,虽然我剑法远胜于他,每每可以后发先至,逼得他
不得不中途变招。但是如果拖得太久,只要稍一疏忽,与他的兵刃正面相交,吃亏的那个人就一
定是我了。
防守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全神贯注地注目对方,耐心地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如我所料,拓拔圭毕竟经验不足。他年少气盛,火气太大,久攻之下未能取胜,不免有些心浮气
躁。因为一心急于求胜,手上的招式逼得太紧,破绽自然露得更多。而我在等的,正是一个合适
的破绽。
就如现在!
拓拔圭一招‘石破天惊’,长剑向我当头劈下。这一招剑法十分霸道,出剑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