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by赭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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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得在这儿住四年呢!”他嘴里塞满了吃的,“非票子说你毕业会回去工作?”
我点头,他又说不跟着你爸妈了?
“气谁呢,”我伸手打他,“我是那种离不开爹妈的人么?”
“我看像,”他呼嘿呼嘿地躲开,“一落榜也不跟我们招呼一声,就逃回爹妈身边的是谁。”
“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点燃香烟,跳在护路栏杆上坐着。
“不见得,”他仰起头看着我,似是而非地笑笑,穿着的v领t恤,一小片幽白透亮的玉豆角挂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煞是好看,衬得小乔那张本就漂亮的脸蛋跟清玉似的。
“嘿,”我眯着眼睛笑,“就是这块宝贝吧,让哥哥也开眼瞅瞅。”
小乔哈哈大笑起来,摘下那条挂着玉豆角的细链子,递给我,我悬在手指,就着阳光仔细打量,真是通透玉白,明白幽幽地发出亮光,像一枚小小的灯,“非票子在电话里吹得可神了,说的跟稀世珍宝一样。”
“不至于,”小乔也跳上栏杆,挨我身边坐好,“不过玉这玩意儿,是慢慢增值的,种越好越值钱,我跟专家打听过,这是上好的玻璃种,肉眼无瑕疵无棉絮,很罕见,真正懂行的人都拿来当宝贝。”
“那你就这么带着,也不怕大街上遇上懂行的土匪一刀砍了你脖子?”我掐着他逗。
“那搁你说怎样?我一年四季挂围巾?”他晃荡着两条腿,笑眯眯的。
我说你索性一年四季穿高领毛衣,还得纯黑的那种,这块宝贝就藏在毛衣里边,悠悠的从那片黑色里映出光来,把你称得跟一凤凰没二致。
“我本来就是凤凰用得着称么?”他斜眼看我,“仇乐扬我当你变好人了呢,还老流氓样的挤兑人,搁你的说法,我直接往脖子上挂个手电筒更好。”
我笑着点头说孩子聪明了,哥哥就这意思,“容桃就这么着把宝贝给你了?”把细链子还他。“听说还是她打出生就戴着的护身符?”
他满不在乎地往脖子上一挂,“嗯,是她爹以前从中缅边境花大价钱请回来的。她上飞机前,突然就摘了给我,我还当她拿玩具哄我玩儿呢。没想真是好东西。”
我吐出一口烟圈,眼前白茫茫,“真他妈跟拍戏似的,我们谁都没想到她喜欢的是你。”
小乔咧咧嘴,“心里喜欢谁,只有自己明白,谁不是这样。”
我一愣,掉头看他,原来小流氓长大了,“那现在呢?什么状况?”
“你说什么状况啊,”他嘻皮笑脸的从我兜里掏出烟,咬在嘴里,抬着眉毛要火,我摇头,他勾着我的肩膀,从我的烟上借了火星,然后舒坦地吐出一口白雾,“她就是我女朋友呗,我爸妈挺赞成,打算让我毕业后也出去。”
“你小子也时髦了哈,玩姐弟恋。”
他猛然大笑,呛得直咳嗽,“正确的说法是远距离姐弟恋。”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欠揍的,“容桃跟你表白那天,哥几个都挺想不开吧?”
他眯起漂亮的眼睛,很不友善的瞪我,别过头明显不想说话,我推他,他恶声恶气“嗯”了一下。
“老乔呢?”
“……我回学校了。”他答非所问地要走。
“他有没有揍你?”
“揍个屁!你别他妈跟我提他!”小乔扔了烟头,失控地叫起来,眼睛湿漉漉的难受。
我一愣,然后也扔掉烟头,搂搂他的肩膀,“明白了,对不住。哥带你去吃出名的蟹肉汤包。”
“乐扬,”他跳到地上,撸撸嘴,“其实这样也挺好,真的。爱谁不是爱啊,谁爱不是爱啊。”
***
任何生活和时光,适不适应都是一种本能的习惯,小乔入校之后,我慢慢找到了一些昔日的生动,逃课吸烟,打架骂人,骗点小钱去喝酒,我俩结伴搭伙地过着小坏的日子,且无比舒坦自在。
小乔那张脸蛋一身光芒,想不成为风云人物实在难为他,光我就遇上过不下十个女生来告白,这小子一律特纯情地说“嗯,我有女朋友,我们感情特好。”
“你有没有读过书,知不知道‘好’字的用法?”我都觉得他无耻了,“就你那样让室友挡她电话说你不在的表现,叫感情好?”
“你懂屁,”他赖在我们屋看电视,“我这是为了好好读书,马上不考试了么?”
电话铃响,我边拿话筒边回头说,乔楚,我认真被你逗笑了。
“小乔在你身边?~”电话是非票子打来,一听动静他就奔了,我说是在,怎么意思吧你?他那头又兴奋又吃力,结结结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全,——马上过年了,乔敬曦进入大三实习期,回去实践加正式工作,日夜盼发小们重聚的徐结巴三年的等待忍耐到了头,命令我和小乔考完试一起回去过年,“哥们想,想,想死你们了。”
我突然就眼眶发红,点头说好。
搁下电话,小乔怒吼吼地拧着眉头挤到我身边,“仇乐扬,你答应的事儿你一人份,我不归你管,少他妈使唤我。”
“我使唤你了么?”我眯眼看他,“我使唤你什么了?回去一趟怎么了,大伙儿聚聚,那么多人,你怕什么。”
“你闭嘴。”他瞪我。
“就怕成这样了?两年多过去,你们怎么说也是有血缘的哥俩,你打算躲一辈子啊。”我索性豁出去,跟这儿唯一的发小打哑谜真他妈难受,就扯破那层纸吧。谁也不是傻子。
小乔的脸刷白的,咬着嘴唇几乎滴出血来,半晌,“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那你该记得是他躲我还是我躲他吧?”
“他那么做才对你们俩都好。”
“滚蛋吧,”小乔冷笑,“仇乐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躲最快的就属你,最他妈龟的就属你。你连问我肖慎好不好都不敢。”
我捏紧椅背把手,一寸寸支撑自己站稳,听到这个名字让我崩溃,“老乔来我这儿哭的那晚,你醒着是不是?”
他摔门走开前,扔下一句,“就算那晚我睡着没看到你分明爱他又害怕,这半年来,我也不是瞎子,仇乐扬,你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的鬼样子,你就跟死人没两样,我他妈比你坚强多了。”
那年的寒假,我和小乔终究是踏上了归途。考试一完,我就看见这小王八蛋背着大包在宿舍楼下等着,看到我气鼓鼓的瞪起眼,“我就觉得聚一次少一次,等往后不定我们几个还能不能老嘬堆儿鬼混了。”
我笑着说明白明白,小孩子的自尊心总是很强。
时间匆忙,火车票是买不到了,我俩只能狼狈地挤长途客车,沿路颠簸,空气闷热而混浊,小乔早饭吃得油腻,被这么一折腾,脸色泛白的闹不舒服。我本想叫他忍着,可看他脸都变灰青了,吓得嘿,赶忙让他躺在我膝盖上,一小圈一小圈地在他额头抹白花油。
他长吁一口气,邻座的两女孩窃窃私语地一直打量我们,眼神压抑又冲动,嘴角笑容诡异,我一挑眉毛,特深情地抚了抚小乔的头发。“啊——!!”那俩女孩兴奋的抱成一团,用力看着对方猛点头。
“那俩女的干吗?”小乔被吵到,不爽快的问。
“她们以为我俩是深深相爱的一对。”我喝水,认真憋住笑。
小乔一口气没缓过来,翻着白眼剧烈咳嗽,咳的脸涨通红,我愧疚的给他顺背,邻座又传来俩女孩勉强压抑着的激动低呼。
“乐扬,”他趴在我腿上,轻声说,“这次回去,告诉肖慎喜欢他吧,折腾下去疼死了。”
我闭闭眼睛,“我找不到他了。”
“你没找过干吗放弃?”他指责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
小乔听后一愣,“那你以后呢?就去喜欢别人了?”
“我没法喜欢别人。”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想象着他当年对容郦说这话时的心情。
“谁知道多少年后的事情啊。”小乔耸肩,“总有可能那么一天,你又活过来了,还去喜欢别的男人?”
我仔细思考,认真皱眉头,“不知道,想不出来,不会再是男人了吧,那我就彻底成同性恋了,”我顿了顿,特诚恳地说,“我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
“我懂,”小乔点点头,搅着我的衣服下摆玩,“我也一直觉得我和我哥不是同性恋,就是寸了点,没摊上个女的来喜欢。”
那是另一个让我记得深深的冬天,春节前夕,那些时日的街面传统喜气洋洋,红色的报春剪纸贴着灯笼,天气晴朗白云,树梢的花被小雀衔着,攀爬攀爬爬到蓝天的心里去,重逢来得毫无预兆,来不及酝酿笑容,我和小乔走在路上突然身边“嘎吱”停下一辆自行车,篮子里歪斜着几瓶黄酒。
骑车的人跳下停了车,粗鲁的扒拉下帽子,看着我俩,手捏紧拳头,不然他就抖了。
我喉口发紧,装作没看见他,要往前头走,乔敬曦怪笑着伸手拦在我跟前,大脸“啪”地贴我前面,“嘿嘿,怎么不看哥们啊。”
他一说话,我可真忍不住了,捶着他的胸口就窜了,“不敢看了,你他妈长俊了。”这是真话,两年多不见,乔敬曦内敛起来,那份独自一人的阅历熏陶出他一身沉稳、明朗、率真的气质,我不由分说单手环住他,“老乔,哥们想死你了。”
“屁。”他哽咽地骂我,也用劲勾紧胳膊。“说走就走,你连再见都不让哥们说。”
“那你也没给我写信啊。”
“我怎么没写,我不给你寄贺卡了吗,那上头没字啊!”
“那是卡上自个儿印的,干你屁事。”
我俩恶心半天,才放开彼此,乔敬曦深吸口气盯着小乔,那孩子打从刚才就低着头光看自己鞋面不看他,我叹气,提着包退到路边,背过身给他俩挡挡路人。
“……那个。”乔敬曦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哑的要淌血出来,“你好不好。”
小乔一声不吭,听他说了这话,慢慢的发起抖来,然后那么缓慢地、哀伤地蹲到地上,脸依然不肯抬,哭出来的说,“好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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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无数次在晚上醒来,觉得回到了这个屋子这张上下铺的木板床,屋外星空如斗,屋内满室暖意,肖慎在上铺轻声呼吸,偶尔梦呓般叫我的名字,“乐扬啊……”
那时候我们天真无邪,那时候我们相互依赖,即便彼此伤害也依偎在一起舔伤口,那时候我们意气风发,认定全世界的美好由我们创造,别人使出炫目的打架招式骂出沸腾迷人的粗话会让我们深觉被冒犯。如此嚣张狂放的壮举理当由我完成。
谁和谁都不会有完全相同的过去和未来,谁也都有终生走不出去的某个午后某个夜晚。
我用钥匙打开那间屋子,这两年来,这套房一直出租,换点钱正好供我读大学,房客在前几天回家乡过年,我满身酒气从非票子家里提早告辞,就为回来看看。
一切都没变,家具依然那么几件,乱而有序的占满不大的房间,墙上还贴着我粘上去的变形金刚画报,翘起来的角上有肖慎用铅笔写的“擎天柱”,我摸着那黯淡的字迹笑得像哭。
门旁有铁钩,以前这里挂两只帆布书包。
我的眼皮沉重又酸涩,用手粗鲁的揉了揉,推开内间的房门,那张上下铺的木板床在月光下异常乖巧地等着,我走过去,上铺的被褥早被拆掉,垫着薄薄的报纸,放一些轻软的物品。我踮着脚扑在那床框,发现自己长高了,如果他还睡着,我伸手能摸到他的里边肩膀。
我会亲亲他的脸,你别哭了。
一直是我在说对不起,欺负了他自己也满腹委屈。
月亮在行凶,照得我心口又疼,我习惯性的骺着背,突然异想天开认定了肖慎当年会在墙上写我的名字,旁边还应该涂“爱”,“喜欢”之类的字迹,框有相思伞或红心箭头穿过。
那幅场景令人陶醉。他在夜晚辗转难眠,独自抱着喜欢我的秘密,轻声试探,“乐扬?”
我在下铺发出均匀的轻鼾,于是他笑出独独的虎牙,用指甲在墙面勾我的名字,喜欢,喜欢乐扬,肖慎喜欢乐扬。
我执拗的把这幅场景当作真实,踢飞鞋跳到上铺,一寸寸认真查看墙面,应该有的,应该有的,肖慎喜欢乐扬,乐扬喜欢肖慎。应该有的,怎么可以没有,我恼怒的扒着光秃秃的墙,一个酒嗝,我跟自己急红了眼,“肖小龙你骗人!!”
——乐扬啊,别胡闹了,我不可能在墙上乱涂乱画。
门口传来带笑的声音。
我猛地跳起来转身,差点从床上跌落,脚脖子崴疼,我瞪着空空如也的房门,鬼影都没一个,他当然不会出现,他让我不要找他,他说我们早就两清了,他不要我了,他明明说喜欢我。
“肖小龙你骗人!”我放肆地空无一人的深夜里大哭出声,“你他妈骗人。就许我躲开你,不准你不要我!!”
边哭我边胡乱踢,一骨碌真的从上铺滚落到地,脚脖子肿出一个大包,我不要待这屋了,我非疼死在这儿不可,我抓起鞋,却怎么都套不进肿得可怕的脚,“去你妈的,滚蛋——!!”我崩溃的抓起鞋子往衣橱扔,一阵晃动,衣橱顶上的重物堪堪掉落,砸在书桌。
——哐!
书桌玻璃爆裂,碎成一片片,我蹲在地上,把头埋入臂弯。
***
我抬头看看店铺上方的广告牌,无精打采地走进去,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伯伯,挺和气的模样,这会儿正戴着眼镜看报纸,有人进店也不特热情招呼。直到我说要配玻璃,他才慢慢抬头,瞅瞅我说,“尺寸带了么?”
“嗯,”我从兜里掏出写了尺寸的小纸条,递给他。
老板点头,“加厚还是普通?”
我说普通就成,老板又点头,把尺寸报给穿一身卡其布工人服戴着鸭舌帽的小工,回头指着店门口的板凳对我说,“坐会儿吧,我们店动作很快,十来分钟就能划好磨光,你要觉得闷也可以去外头逛逛,我认得你,待会儿来拿货就成。”
“不逛了,”我坐下,伸腿给他看,“前两天脚崴了刚好,伯伯,你们店能送货么?我一人没法扛这么大玻璃。”
“送货得另外算钱,而且得等明天,今儿可没人了。”
我说成,结了价钱然后把单据收在兜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板聊着天,“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可以配玻璃。”
“那是,这行挣不了多少钱,干的人是越来越少,”老板指着蹲在地上认真量尺寸的小工跟我说,“工人都找不到,我们店这孩子下个月也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