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香木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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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来逛去,迎面碰上一个人,不由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站住了。
一个面目酷似自己的年轻女人正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手里捏着块粉红的小手帕,神态可亲,落落大方。
“你是不是郭四季?”
她的声音温婉甜脆,沁人心脾,使人油然而生亲近之心。
郭四季吃惊地道:“你认识我,你怎么会认识我?”
女人甜笑道:“当然认识,因为我就是郭四季呀!怎么会不认识郭四季呢?”
郭四季脑中一阵晕眩,但还在努力挣扎着:
“不可能的,我是郭四季。你到底是谁?”
女人的小手伸过来,轻轻托在她胁下:“你不是在照镜子么?我就是镜子里的郭四季呀!”
一时间,郭四季以为自己真的在照镜子,不由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可你怎么会……怎么会说话,怎么会跑到街上来玩呢?”
女人柔媚蚀骨地浅笑一声:“你不是也会说话,也上街来玩吗?跟我走吧,我带你找罗公子去。”
郭四季听了“罗公子”三个字,脑中更迷糊了:“我找他干什么,人家才不理他呢!”
“傻丫头,你的心思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即使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呀,”女人吃吃笑道:“因为我就是你呀。”
郭四季晕陶陶地点点头:“可他总气我……不理我……欺负我……”
“你呀,真是个傻丫头。你想想,你这么美,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跟我来,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女人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郭四季浑身酸软,无力地由那个女人扶持着,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
掌灯时分,郭四季还是没有回来。
罗隐皱眉道:“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
马山君也着忙了:“你气了她,或许她是故意不回来,想让你干着急。”
罗隐不说话,但他知道,郭四季虽然有时候很调皮,但绝对不会太出格。
马山君又道:“你们放心,郭丫头武功不错,也比较机敏,不会出事的。”
阿三却是真急了:“还不快出去找?要老子说,八成出大事了!”
罗隐铁青着脸站了起来:“咱们分头去找,逢人就打听,一定要找到她!不管结果如何,今晚四更天,在这里碰头。”
罗隐转悠了大半个徐州城,到车行马场都找了一圈,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袍的青年男子,“手里摇着大折扇,长得很俊俏,声音尖尖的。”
很可惜,没人看见。
夜晚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这么打听,实在也不是办法,可罗隐总不能挨门挨户地搜吧。
罗隐的心在渐渐抽紧,他敏感地认为,郭四季是真的出大事了。
她会出什么事呢?罗隐额上已沁出了冷汗。
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绝代佳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呢?
五更了,马山君和阿三居然也一个没回来。
他们是发现了郭四季的下落而追下去了呢,还是遭到了郭四季同样的命运?
罗隐木然立在房中,似已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弄晕了。
他感到自己被一面无形有质的大网四面缠住了。网正在收紧,他却看不见收网的手,甚至连网绳都看不清。
更要命的是,三个朋友和助手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那么他自己呢?
什么时候,会轮到他自己呢?
他甚至已可以想像到自己像一条鱼那样被渔人从网中取出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只可惜他不知道那渔人是谁。
黎明的清风吹过他面额的时候,罗隐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失踪了的朋友们,会不会有幸看见今天的太阳呢?
第九章
唐伯符震惊地从椅中站了起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你的朋友们都不见了?”
罗隐点点头:“不错。”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唐伯符自言自语,不住摇头:“这简直太离奇了。”
“实际上这并不离奇。”罗隐冷冷道:“唐大侠,你很清楚,我们从你家里出去后不久,就发生了这许多怪事。
好像唐大侠应该对此作些解释才是。”
“怎么,你以为是老夫抓了他们?”
唐伯符吃惊地瞪着罗隐,好像他面前坐着的这个年轻人是个疯子。
罗隐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也许不是你亲自下的手,但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唐伯符气得双手乱颤:“你血口喷人!我抓他们干什么?”
“这个嘛,就需要唐大侠说清楚了,或许是‘杀人灭口’吧!”罗隐似乎是吃定了唐伯符。
“放肆!”
唐伯符面色惨白,戟指骂道:“老夫不过是看在你师门的面子上,才对你客气些,想不到你小子竟敢污辱老夫。你要再不快滚出去,可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罗隐看看大厅四周涌上来的唐家武土,微微一笑:
“看来唐大侠是准备拿我当暗器靶子了。”
“滚出去!”唐伯符冲武士们吼道,两眼喷火:“少给老子丢人现眼的。”
罗隐叹气:“唐大侠,你最好还是别忙让他们滚出去。
若是他们离开太远,待会儿要救你,可就不太容易了。”
唐伯符一怔:“你想干什么?”
罗隐站起身,昂然道:“抓住你!”
三个字说完,罗隐已闪到了唐伯符身边,香木剑的淡淡红光乍现即灭,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在红光闪过之后留了下来。
一声惊呼。
唐伯符后退几步,捂着右肩上的剑伤,不相信似地瞪着罗隐。
香木剑已归鞘,罗隐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唐伯符,你骗不了我。昨天你说漏了很多话,我早就在怀疑你了。你看郭四季的眼神一直很不对,她若不是你下的手,我宁愿折剑请罪,终身不再言武。”
唐伯符冷笑:“你真的要抓我?”
罗隐笑得更冷:“不错。唐伯符,你要明白,如果我要杀掉你,你早已死了,你根本挡不住我的香木剑。”
他迫上一步,追问道:“快说,我的朋友在哪里?”
唐伯符吼了一声,身子刹那间倒飞。
“杀了他!”
四周的武士们早已扣在手中的各种暗器在唐伯符的吼声中猝然发出。
他们都背靠大厅的墙壁站着,距离罗隐约有十丈之遥。
而如此密集的暗器之雨,只有在这么远的距离范围才会更有效,不会伤及自己人。
刹那间罗隐四周方圆十丈之内,已布满了疾飞而来的暗器,更弥漫着惨厉的杀气。
夺魂砂、毒菩提、回旋镖、飞蝗石、甩手箭、飞刀铁胆……
一厅的杀气,一厅的暗器。
罗隐也在刹那间拔剑、狂舞。
他的身子,已倏然消失,只有一团淡淡的红云,傲立于暗器之雨中。
红云虽不夺目,却温婉可人。
雨点般的暗器又利箭般从红云边向四周倒射,更快、更急,如闪电,如暴雨。
惨呼声中,武土中已有十几人倒地,其余的则已开始左蹿右跳地闪避着他们自己发出的暗器。
唐伯符面色大变,一转身,向一扇侧门闪了过去。
罗隐的身影乍现又失。
他已化成了一阵风,迅捷无比的风。
可那道侧门在他飞到的瞬间,悄然关上了。
香木剑电一般刺出。再刺。
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香木剑只在它上面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凹洞,却根本无法将它扎穿。
罗隐颓然罢手。
待他觉得脚下松动时,已经来不及跳开了。
一双巨大的铁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夹住了他的双脚,把他拖入了一个黑沉沉的洞口里。
洞口和铁钳很快又消失了,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
唐伯符又从那扇侧门里走了出来,仰天大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找老子的麻烦!”
他指着一个正在发怔的武土,冷冷道:“明天这个时候,这小子已经变成肉酱了,你下去把他的香木剑取上来。”
罗隐感到自己在飞快地下坠,铁钳却仍夹在脚下。
他听到脚上面有铁链滑动的声音,忽然之间,铁钳松开了。
罗隐猛吸一口气,下坠之势立减,两脚一夹,已紧紧夹住了已合上的铁钳,然后再一猫腰,两手抱在了铁钳上。
铁索又在响,显然是有什么机关在控制着铁钳,将它拖回原处。
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落下去,想到这里,不由往下看去。四周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但他能在铁索的滑动声里,听出脚下很深的地方,隐隐有轰轰隆隆的响声,像是有水车在转动。
“若是摔下去,不摔个半死,也得被水车砸死、绞死。”罗隐咬牙切齿:“姓唐的,你好毒啊!”
忽然身子一震,知道铁钳已经到达洞口顶部,又回到地板下面准备夹下一个人了。
再抱着铁钳或铁索,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上面根本没立足之地,单靠两只手的力量,又能支持多久呢?
罗隐松开右手,拔出香木剑,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儿是死是活,全靠你了。”
他的身子一弹,已离开铁钳,右手香木剑狠狠向右侧刺出。
他感到从飞出到剑碰洞壁这段距离相当长,足有一丈五六,看来地洞很大很大。
香木剑深深扎入了石壁。
“幸好,洞壁不是铁板做的,否则还真不好办。”
罗隐发现,自己总归还是属于比较幸运的那类人。
他左手解下剑鞘,从腰间部位捅进石壁,右手随即拔出剑来,身子又由左手支撑着。如此左右手交替着,慢慢向洞底移动。
既然已经被骗进了洞里,当然要尽量多知道一些洞里的情况,或许他的朋友们此刻也在下面呢?
罗隐苦笑着对自己道:“我倒真希望他们不在下面,否则……”
否则怎么样?罗隐不敢再想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到洞底。
脚下实实在在踏到了地上,总归是让人感到很舒服的。
经过长时间的黑暗之后,他渐渐已能看见四周的东西了。巨大的水车正正地对着上面的洞口,傲慢地转动着,发出巨大的响声。
脚下影影绰绰地有许多兵器和骸骨,看来死在这里的武林人物还真不少。
罗隐四下慢慢蹓跶了一会儿,没找到出口,不由灰心地坐了下来。
“还好,郭四季他们不在这里。”
他喃喃苦笑道:“也许我只有饿死在这里了,没有新鲜空气,憋也会憋死的。惟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等他们开顶板时,才能冲出去。可谁知道那时候,我还能不能动弹呢?”
他随手在身边地上摸了起来,苦笑道:“要是能找到什么救命的东西就好了,就像戏文里说的,孙猴子从观音菩萨那里得到的三根救命毫毛一样。”
触手处是一堆骨头,不禁又悚然住手,再往另一边一摸,冰凉的是水。
冰冷的水滑过他的五指,沁得他手都有些发麻了。
他呆呆地望了水车一会儿,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真傻!”
有水流动,就一定有出口。
“我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起来。”
他愉快地责备着自己,用手试试水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绕过水车,摸到水流出洞的地方。
“老天爷保佑!”
他想也没想,跳进水里,闭住气,一下泅了进去。
水凉得刺骨,冻得他都快僵了,也快憋不住气了。
眼前却突然亮了。
他浮出水面,仰天长长吐了一口气,开心地大笑起来:
“看来有人连死都不容易啊!”
他感到天特别蓝,云特别白,太阳特别令人喜爱。
这时候,他听到身边有人惊呼:“水里有人!”
就连这声惊呼,也让罗隐感到十分亲切。
惊呼的人,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子。
她正在岸边的石上,两只雪白的脚浸在水里,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罗隐暗暗吃了一惊:“我还在唐家院内吗?唐家的院子怎么这么大?”
一个老婆婆飞一般跑了过来:“乖乖,怎么了,怎么了?”
女孩子跳起身,一下扑进她怀里,颤声道:“奶奶,水里有……水里有……”
罗隐跃上岸,苦笑着抹抹面上的水珠,哆嗦着拱拱手:
“在下罗隐,刚从洞里逃出来。”
老婆婆的脸一下绿了,眼中闪着又毒又辣的光芒,声音冷得让罗隐忍不住又打了两个寒噤:
“你没死?”
“很抱歉,”罗隐苦笑:“让你们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老婆婆冷笑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能脱离满是毒药的死洞,说明你的轻功、内力、水性和防毒能力都相当出色。只可惜,你还得去死!”
罗隐抖抖贴在身上的湿衣,道:“我只想问问你,我的三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老婆婆嘿嘿阴笑起来:“他们都过得很不错,个个心满意足,打他们都不愿意走。”
罗隐一挺胸,不再哆嗦了,大踏步逼了过去:“他们在哪里?”
香木剑已出鞘,粉红的剑尖遥遥指着老婆婆的咽喉。
女孩子早已离开老婆婆的怀抱,这时急叫起来:“别打架,别打架!你们别打架好不好?”
老婆婆爱怜地拍拍她头心,慈声道:“乖乖,到前面玩玩去。奶奶有正事要办。去吧,乖,啊?”
“奶奶,别打他,别打。”女孩子泪眼婆娑,又转向罗隐,哭道:“你也别打,好不好?”
罗隐一怔,剑尖垂下。
他的斗志已经涣散了。
又有谁会在这么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