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异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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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童”嘻嘻哈哈一阵笑,风也似地出了县衙。
悟因和尚走到大街上,见无人来追自己,才确信自己获提了自由。他哈哈一阵大笑,走到街旁一副剃头挑旁,让剃头的老头给他剃头修面。
老头儿的剃头技术还真高超,剃头刀儿在他手里一阵飞动,把悟因刮了个头青面光。
悟因站起来一拍头皮,迈步就走。
剃头老头连忙如赶鸡似地拦住他:“还没给钱呢?”
悟因哈哈一笑:“和尚四大皆空,哪里有钱呢?说不准刚才你剃的也不是我呢。”
老头儿一呆,点头道:“对,刚才剃的是个不给钱的龟孙。”
悟因哈哈大笑起来:“有理。”飘然而去。
“五童”走到剃头老头儿前面,指手画脚。
“可惜我们头上的毛儿不多,不然也让你修理修理。
老头儿哼了一声:“我一天只修理一个。
“五童”嘻嘻哈哈胡闹了一气,追悟因去了。
悟因在城里混饱肚子,又弄了一身粗布衣服,出城而去。出了城,迎面吹来一股清新的风,他始觉进入了一个新天地。
他依着自己的感觉奔行了许久,忽见前面浓烟狂舞,火舌横欢,完全是玩命的架势。他飞身扑了过去。
火是向天啸放的,是一把毒火。
他冲到房前,一脚把房间蹋开。
“屋里有人吗?”他冲着房里叫道。
岳华峰忽地从草房里蹿出,身上已燃起火苗。他好不容易自解了穴道,总算脱困而出,但他一时身上无力,要救牟道那是千险万难。
他顾不了拍打身上的火,冲悟因道:“屋里还有一个,他怕是跑不出来了。”
悟因嘿嘿一笑:“十几年前没救人,十几年后救一个吧。”他闪身冲进了草房去。
牟道正被烟熏火燎得晕天黑地,身子都软了,忽觉自己飞腾了起来。眨眼间被悟因提出了草房。
这时,草屋坍塌了。“轰”地一声响,烟尘四飞。悟因来得真是时候。
牟道被火一烧,眼睛更不济了,但也有些怪,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有两副嘴脸。
悟因这时认出了牟道,不由地笑起来:“好得很,我们又见面了,也算是老朋友。”
牟道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叹道:“一样的话,你何必说两遍。”
悟因有些莫名其妙:“胡扯,我还没那么好的兴致。”
牟道说:“也许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有两张嘴呢。”
悟因笑道:“看来你小子是被烧疯了。”
牟道摇头晃脑一阵,仿佛抛弃什么,可扭头一看悟因,他还是两副嘴脸。这让他哭笑不得。别人都两副嘴脸,那自己呢?这个他没法儿知道了。
岳华峰这时恢复了气力,想了一下向天啸他们的谈话,纵身向东奔去。他担心情人的安危,没法儿不去。他的心早已飞走了。
悟因看了一眼焦头烂额的牟道,笑道:“大少爷,现在你可没法儿风光了,跟我走吧。
牟道扬头看了他一眼:“跟你走有什么好处?我还没打算出家呢。”
悟因道:“你的小命是我救的,自然得跟我走,这也是一种缘分。我需要一个做饭的。”
“那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悟因嘿嘿一笑:“小子,你说不过我的,我‘两张嘴’呢。”
牟道低下了头:“你不回少林寺了?”
“当然要回去,但不是现在。”
“你想去哪里?”
“哪里有禅性就去哪里。”
牟道心中一动,笑道:“听说你佛法精湛,你能给我讲一段要意吗?”
“你小子想当和尚了?”
牟道未置可否,淡然道:“动听的声音谁都喜欢听的。”
悟因大乐。有人求他讲经,这对他来说可是件快活事,他需要一个知音。他觉得自己的学问大极了,大得让他发闷、无聊,肚子都快涨炸了,不找个好学的人发泄一番,他永远没法儿平静。若不把自己的真知卓见讲出去,谁知道自己一肚子佛法呢?又怎么抒发感慨?
他慈祥地看了牟道一会儿,笑道:“你想听佛法,这很好,我会讲给你听的。不过,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行。是一尘不染的,讲禅的地方也必须也干净。”
牟道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快找地方去吧,我太想听你的妙论了。”
“好。”悟因拉起牟道就走。
悟因功力深厚,身法如风,把牟道扯得都快散架了。牟道却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着。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了好一会儿,上了一座小山。山色秀气,颇有情趣。山上怪石挺多,仿佛上天布下的乱石阵。山坡上有片桃树林,芬芳飘荡。桃林的北面,有眼清泉,泉水轻轻向外流淌。
泉的西边,有座破石洞,很小,不过有半丈方圆,洞口向东开,亦不大。
悟因一指清泉,说:“就在这里讲好了,我的感觉极佳。我讲经与别人不同,是唱,即‘唱禅’,你明白吗?”
牟道道:“只要讲得好,你哼哼也行。”
悟因大笑起来:“好得很,有见识。我还与别人有点不同,我唱样的时候是不动的。为了能让你安静下来,别中途逃走,我要把你关进西边的石洞里去。”
牟道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走进西边的破石洞里。
悟因搬过来一块大石板,有干斤重,把洞口堵上。并随手在石板上用拳头打出一个小洞,让牟道坐在石洞里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车道静坐下来,等悟因唱经。
悟因盯着泉水愣了一会儿,思忖怎样唱最有水平。
泉水忽儿冒出一朵明丽的水花,他来了灵感,高声唱道:
“泉水清,雪花净,大好禅性居其中,风云万里回头看,一派夕阳红。长伸手,揽月明,八千八百不倒城,掠日夺金英雄汉,没有一个得光明。点点翠,娇娇明,无为水里露真性,万般皆从心里来,一切都在刀下空。灵灵洒洒有声响,一寸活性一寸命,了了无无都失去,不在东南西北中……”
悟性的歌声悠扬苍凉,颇有看尽人间世态的韵味,仿佛清澈的流水,要把人卷走。在他的歌声里,你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跟着他走,直至生命的深处。
牟道初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以为他唱的不过是些皮毛的东西,心中十分失望。慢慢听下去,他忽儿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要紧的问题——自己向何处去?
仅听他唱禅显然是不够的,那自己将一无所获,若把他的歌声当作一种启示呢?他觉得这才走上了正道。
牟道深明其中的道理,但要捕捉禅却十分不易。禅就在心里,那么光明正大的裸露着,可它就是不为你服务,你有什么办法呢?
牟道想抓住自己的心,抓住自己的本性,可怎么也做不到。
他放松了一下自己,忽觉悟因的歌声在他心中击起一片水花,他顿时一喜,更加放松自己了,彻底地松下去。随着越松越深,他觉得自己正走向解体,走向空无。悟因的歌声越来越淡,他忽地听到一种水流“哗哗”的声音。流水声愈来愈响,他感到自己正变成流水。那是一种至清至真的流水。后来,“轰”地一声沉响,他陡然不见了,仅有流水,那么明,那么纯。
这时,从水中浮出一个全新的牟道,这就是“真”的牟道,亦是他的自性,禅性。
悟因终于不唱了。“真”的牟道乍然不见,睁坐的牟道睁大了眼睛。他又看清了外面的一切,眼睛好了。
牟道此时还不知道他已达“如来禅”境界,这可是《楞伽经》中的最高境界。他能在如此短暂的禅悟中达此境界,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迹。
他心中正乐,忽听有人道:“你好自在。”
悟因说:“我还没有成佛呢。”
牟道向外一瞧,见道衍站在旁边。他心中飞起许多念头,暗叹自己成了翁中之鳖。
道衍似乎没有发现他,目光仅在悟因的脸上扫来扫去,他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事实正是如此。
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悟因,马上想到那个怀有玉佩的中年和尚,两人长得近乎神似。
悟因并不老,壮年模祥,与那中年和尚站在一起,真有些难分难辨。
道衍惊诧他们的相似,更多地考虑的则是另外的隐患。他感到一种不禅爬上心头,并在他们两人之间扩大开来。他眼前飞起一朵疑云,觉得相似的背后有种大危险,他不希望这种巧合日后燃起燎原的悲剧。
生活里有这样的实例。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相似的东西怀有戒心。这使他富有联想,眼光也高远起来。
他嘿嘿一阵得意的快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种大麻烦,这实在值得一笑:“悟因,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动人,我想借用一下,悟因一怔,有些疑惑,以为是一句别的话。
“你没有发晕吧!我并不比你好看,也不是进出来的。”
道衍笑道:“你有一百个理由也不影响我的打算,你想成佛这是条捷径。”
悟因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不象是玩笑的来头:“我若不借给你呢?”
道衍大笑起来:“这能影响什么呢,我照样依我的想法做;顺便提醒一下,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呢。”
悟因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不是死人,你不要太得意了。”
道衍扬头道:“我看死活并没有什么分别。”
悟国冷笑起来:“那你不妨试试看。”
道衍向他逼近一步:“我会的。”举起手来。
悟因向后退了一步,眼里闪出怨恨的黄光,他在极力把自己的胆气与恨缩成一点。
道衍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冷笑一声,飘身左旋,并不失时机地拍出一掌,轻柔柔的,似绵掌。
悟因哼了一声,扭头移形,一声顿喝,使出佛门“罗汉神功”,双拳齐出,拳影飘扬直袭道衍的软肋和太阳穴。狠招。
道衍瞥见拳影袭身,却不做闪移状,双掌飘灵一旋,一式“顺水推舟”击向悟因的胸膛。
悟因拧身一转,上身前倾,一招“罗汉伏虎”袭向道衍的“命门穴”,速度不慢。
道衍动作迟缓,被悟因击中,但他顿时发现道衍使了诈,是故意挨上的。他一拳击到对方身上,感到如打到棉花上一般,这绝不是个便宜,很可能要赔。
他念头刚转,道衍忽如旋风般飞动起来,双掌一并,一式“鸿濠初开”,按向悟因的头顶,但见光气一闪,悟因骇然欲死。
没赔没赚,两人各挨了对方一下。不过差别还是有的,道衍是故意挨上的,悟因是上当被打,后果自然也不同。
道衍挨了一下,毫无感觉,悟因被拍中脑袋,顿闻“扑”地一声,仿佛什么崩散了,眼前一黑,身子也软了,口鼻里流出了血。
道衍出手如电,飞指点了他的“膻中、印堂、气海”三穴。
悟因顿时倒在地上。
牟道在暗中看得惊心动魄,想推开石板出去,竞没有成功。
他料不到悟因败得如此容易。这怪不得悟因,他有几年没与人动手了,身法自不会纯熟如风。
道衍轻快地制住了悟因,哈哈地笑起来,声音欢快动人,传向四野。胜利者的笑声远比失败者的笑声豪迈。
悟因抬头看了一眼道衍,艰难地说:“你到底要怎样?”一脸灰败。
道衍嘿嘿地笑道:“我想把你养起来。”
悟因更不解了,怀疑多过了担心:“恐怕你有别的目的吧。”
道行更乐了:“我当然不乐于做个保姆。我一向只做大善事,不做小善事。人们喂猪的目的不过是等它大了肥了给它一刀。”
悟因大怒,即使他不在乎可耻的侮辱,还在乎没有成佛的生命,叫道:“你亦是个出家人,杀生不怕犯戒?!我是挡了你的财
路还是挡了你的色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他不配做和尚,竟然怕死。
道衍嬉笑道:“正因为我也是和尚,所以才要弄死你。你不会白死的,说不定会得到极为高贵的厚葬。若你相信轮回,下辈子你一定会大富大贵,妻妾成群。这可不是一般人想死能够得到的因果,你该感谢我的成全。”
悟大因骂:“放你的秃屁!有好事你早跑去了,还能轮到我?”他不再避讳“秃”字。
道衍摇了摇头,说:“犯戒对你也是一样容易。你的道行太差。”
悟因还要骂,道衍弹出一道指气点了他的哑穴:“悟因,你不要怪我,杀你也是万不得已的,谁让你……”
他叹了一声,挟起悟因就走,瞬间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牟道这下傻眼了,大石推不动,自己岂不要被困死在洞里?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虽觉十分爽气,却没有什么大力量。他格外失望。
静了一会儿。他想起六祖《坛经》,有一句话他记得十分清晰:一切色皆由心生,一切法皆是非法,应无所住,而得其心,性本空灵,何须外寻?看住自己,便看住了宇宙。
他闭目放松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灵洒洒如泉水般明透的东西,那无疑是生命的原始面目。他心中豁然一亮,顿时开悟。
他快乐地一声轻笑,明白向哪里寻找力量了。他双手抵住石板,静了一下,让心中的那个自己一欢乐洒脱的生命与自己合而为一,随着一种舒适冲进他的身体。他向外猛一抖手,干斤巨石顿时飞出几丈外去,轰隆隆滚下山坡。
他见一个全新的自我活在了自己的生命里了,快意笑起来,声音象一朵白云飘向蓝天,能昂扬生命的洒脱这才是一种自在的话活他找到了自己的活法。高扬生命的旗帜,这才是最美的歌,谁人比得?
他不辞劳苦登上少室山时,已是第三次日落时分了。少林寺的庄严给了他永久的震撼。
参天的古松下阴影沉沉,他感到一种冷意。
他走到寺门前,叩打山门。清硬的声音象骗幅般飞向深广的空间。
许久。一个小和尚打开寺门。
牟道冲他一点头:“小师傅,我有要事,请您带我去见方丈大师好吗?”
小和尚扭头就走,牟道紧跟在后。
过了一道回门,他们到了一片绛红色的禅房前。
小和尚一指北面敞着门的禅房,说:“方丈在房里,你进去吧。”
牟道冲他笑了一下,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