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落茵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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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蹄声得得,城外奔入五个骑士来,这五人全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骑的一色的白马,显得极是耀眼,那树下的和尚睁开眼打量了一眼,又垂目闭起继续养神。
五人五骑才过了不久,又有两人两骑奔了进来,这两人一进城门,立刻放慢了速度,一路缓行一路谈话走了进来。左面的一人是个满面虬髯的黑汉子,右面的人却是个白净文弱书生般的公子哥,这两人骑着马走过那和尚的身边,左面的虬髯汉子道:“二弟,瞧前面那匹白马,分明是华山那五个宝贝弟子已经到了。”
右面的书生道:“大哥依你看来,这次大伙儿齐会长安能不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那虬髯汉冷笑一声道:“武林中天天喊着行侠仗义,什么正义道德,其实还不全是假的,那一派那一门不是自私自利的?什么事情一惹到自己头上来,就赶快推托,依我看呀,就算开十次会,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
那书生道:“那么咱们何必来呢?”
那虬髯汉子道:“若不是铁掌游方来信邀咱们,是真不必来了。”
那树底下的和尚一听到“铁掌游方”四个字,双目斗然睁了开来,他仔细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正好马上两人也看到了他,那虬髯汉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蹄声得得,已走了过去。
和尚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两个人必是名满西北的凉州双剑了。”
他闭上了眼,喃喃地道:“铁掌游方,你既要来此,那么咱们少林寺和你的一段老案也可以了结一下了。”
不一会,城外又过来了一个矮胖商贾模样的人来,这人步行而来,身上的衣服却是一尘不染,他一手拿着一把雨伞,另一手提着一个小包,像是一小包书籍的模样。
和尚一看到这人,立刻就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街当中,正好挡住了那人的来路,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化个善缘。”
那人抬起头来,打量了和尚一眼,还了一揖道:“大师请了。”
那和尚道:“艳阳天有不测风云,出门人有旦夕祸福,施主精神恍惚,心中必是有难决之事,贫僧愿为施主解测一个字,顺便一—”
他停了一停,然后道:“顺便赚两个盘缠。”
那矮胖商人冷冷地打量了和尚一番,然后道:“和尚化缘清修,只在庙里住,那有和尚在街上测字赚钱的?”
和尚道:“生死富贵自是天定,若是人能早知三日,未始不能化祸为福,转死为生,施主面有重忧,依贫僧看——”
那矮胖商人道:“依大师看便怎的?”
那和尚道:“依贫僧看来,施主此去前途堪忧。”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连连,那矮胖商人冷冷地再次打量了和尚一眼,忽然道:“好,我就测一字。”
和尚引他走到树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那矮胖商人在竹筒中取了一个字,低首一看,是个“道”字。
和尚看了这个字,仰道望了望天,忽然叫声啊也,指着那矮胖商人叫道:“不好,不好,施主你的性命有危险了。”
那商人道:“你倒说个明白瞧瞧。”
和尚道:“‘道’字一‘走’一‘首’,施主此行长安,只怕要落个身首异处……”
那商人忽然冷笑一声,双目牢牢盯着和尚,和尚也不理他,自顾自把字签放回竹筒,那商人忽然一伸手,一掌快如闪电地拍向和尚前胸,出掌之快捷令人不可思议。
和尚猛的一侧身,翻手巳搭在那商人的手腕上,两人同时一震,各自退开三步,那商人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色,他瞪着惊目,压低了声音喝问道:“和尚——你是谁?”
那和尚合什道:“姚大天王,贫僧法明。”
那矮胖商人道:“果然是你,久闻你的掌力之名,今日总算见着了,嘿,当真少林寺连掌门方丈也算上,大约以你第一了。”
和尚低声道:“咱们不谈虚伪客套之言,贫僧问你,姚大天王你来长安干什么?”
那商人道:“天下武林人都来得,我来不得么?”
和尚道:“你们百毒教横行江湖,也便罢了,干么要用毒用药?”
那商人模样的矮子道:“这个你自去问咱们教主吧。”
和尚哼一声,过了一会忽然厉声喝道:“姚鹰,天下英雄会在长安开会,你还是离开的好。”
姚鹰道:“天下英雄?哼,那几个英雄还没放在我姚某眼里。”
和尚道:“你们百毒教里,从四大天王及五个主要香主,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是贫僧拿测字吓唬你,你若此时不回头,进入长安城,包管叫你身首异处。”
姚鹰哈哈笑道:“长安城中谁是姚某的对手?嘿嘿,除非你要挑这梁子?”
法明和尚道:“上个月望日之夜,少林寺方丈袖下一课,将要影响武林整个大局的大人物今日之内将要出现在长安城中,你等着瞧吧。”
姚鹰仰面大笑道:“你们那个老方丈卜的什么课我可没有兴趣听,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这就闯入英雄大会去弄个天翻地覆,法明和尚你是管不管?”
法明和尚竟也哈哈笑道:“不管,当然不管,狂徒自有人会管你。”
姚鹰道:“那么老夫走了——”
法明道:“姚施主身首异处之时贫僧定来念经。”
那姚鹰也不理他,只是大踏步走了进去,法明和尚坐下闭上双目,又开始养神起来。
这时一个少年缓步行来,只见他衣衫虽是朴素,但举止却甚是潇洒,正是那俞佑亮。
俞佑亮走在街上,他并没留意路旁的测字和尚,只是缓步而行,法明禅师在一旁看见了他,不由心中暗道了声:“好俊的少年。”
他目光在俞佑亮身上掠过,忽然停留在俞佑亮的头布巾上,只见布冠中钉着一片白色小玉石,法明禅师斗然面色一变,定目望了两眼,心中暗道:“阿弥陀佛,这玉片不就是——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思索间,俞佑亮却走开去了,法明禅师心中飞快一转,开口道:“施主,施主!”
俞佑亮愕然回首,四下微一打量,不见他人,知是招呼自己,但见法明禅师法相壮严,上前一步拱拱手道:“大师可是叫唤区区?”
法明禅师和什一礼道:“敢问施主大名?”
俞佑亮怔了怔道:“区区俞佑亮。”
法明禅师沉吟了一会道:“春江夜飞花,星消月光寒,俞施主可是来自大漠?”
俞佑亮面上茫然之色不减,霎时之间法明禅师双目之中神光暴长,俞佑亮却是阴阳不变,拱手道:“在下赶考至此大师……”
法明禅师面上神色阴睛不定,心中忖道:真不知这少年是真是假,若是强作镇定,这少年城府之深确是罕见。
他面上却逐渐和缓,合什道:“施主在此并无亲友?”
俞佑亮颔首道:“请问大师有何见教?”
法明禅师道:“贫僧行业所在,日阅千人,自信目光不差,俞施主仪表非凡,日后成就必大,是以忍不住出声招呼。”
俞佑亮啊了一声,欠身道:“过奖,过奖。”
法明禅师心中念头不定,口中道:“不知俞施主住在何处,贫僧对施主有一见如故之情,可否见告,贫僧如有空暇,当拜求高见?”
俞佑亮心中连转,面上神色不变,沉吟了一会才道:“在下居住在城山郊小镇集的客栈中。”
法明禅师颔首不语,这时两人面面相对,那小片玉石看得清清楚楚,分明不致有错。
俞佑亮拱了拱手道:“如此,区区先行一步——”
法明禅师忙合什为礼道:“预祝金榜题名。”
俞佑亮走得远了,法明禅师沉思不定,好一会才像是拿定了主意,缓缓坐了下来。
这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大约过了顿饭光景,忽然对面的街道走来了一个中年人,一身青布衣裳,气度甚为威猛。他走到街心,四下张望了一会,缓缓走向这边,正打测字摊前经过,法明禅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眉微蹙,分明心怀隐忧,轻轻将手中笔敲敲竹筒道:“施主有什么难题得解么?”
那中年人停下足来望了望法明禅师,微微忧疑了一会:“大师—一”
法明禅师微微一笑道:“贫僧法明,略通测算之学,施主……”
那中年人似之感到兴趣,已移身站桌边,这时笑着对法明禅师说道:“大师气度超然,想来必是方外高人……”
法明禅师合什连道:“不敢,不知施主有何事相问?”
那中年人沉吟了一会,突然道:“在下是打听一个人的讯息。”
法明禅师心中微微一震道:“请发问吧。”
中年人沉吟了一会才道:“说来也真是渺茫,在下所打听的人,姓名连在下都不知晓,只知道一个模样。”
法明禅师啊了一声,那中年人看了法明禅师一眼,摇摇头道:“算了,在下所问荒唐,不敢有扰大师。”
法明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但问不妨。”
中年人又想道:“在下虽不知这人姓名,但这人的下落很是重要,这样吧,在下求测一字,请大师指示在下当向何方寻去?”
法明禅师颔首不语,中年人伸手在竹字筒中抽出一笺,翻过一瞧,只见笺上写的是一个:“贾”字。
法明禅师嗯了一声:“这个贾字有好几种解说,敢问施主要寻的是什样的人?”
中年人嗯了一声答道:“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
法明禅师沉吟了一会,那中年人又道:“那少年在下只见过一面,但模样倒还记得,长得眉清目秀,双目中英气毕露……”
法明禅师暗暗吃惊,他握笔轻敲,心念一转,口中说道:“这个贾字,去上是一个贝字,施主寻找的是一个少年,‘贾’字上方为西,施主要寻这少年往西去可也。”
那中年人见法明禅师竟作如此解释,不由一怔,双目一闪,斗然之间神光暴射而出,却见那法明禅师面上洋洋不变,也不知是虚是实,中年人沉吟了一会,抱拳道:“大师解说高明,在下不胜佩服。”
法明禅师合什道:“不敢,敢问施主贵姓大名?”
那中年人目光中神光一敛,他略一沉吟道:“在下姓苏,草字白风。”
法明禅师似乎默念了—两回,却不曾再问,只是面上微微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苏白风也自沉默了片刻,然后行了一礼,缓缓向西行远了。
法明禅师闭目默思,面上神色不定,好一会忽然马蹄之声大作,马匹飞驰过处,路面尘沙飞扬,四周振动,那小小的测字摊都摇动不休。
却说苏白风辞过了法明禅师,心中只觉疑念重重,真猜不透这和尚是何来路,他心知自己名声几乎从未在江湖上响过,料那法明必然不会相识。
他想着想着,却听身后马蹄声大作,他向路边靠了两步,一行四马擦身而过,弄得一身是灰,他却用手拂了一拂,丝毫没放在心上。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分,只见左首一座大酒楼,酒旗高高挑在当街的窗口,酒香阵阵传来,心忖反正无目的闲走,便转足走向酒楼。
这时那酒楼中到满了七八成,人声嘈杂纷纷,苏白风皱了皱眉,找了一个最靠角落的地方,缓缓行去。
他一目瞥过,只见方才那四个骑马的壮汉围在一张圆桌边,却不住交头接耳,向一方指指点点,苏白风顾着他的指点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青年文士独坐在桌边。
苏白风不由打量了那文士两眼,那文士似乎也注意到苏白风,微微笑了笑。
苏白风也笑一下,他心中有所思虑,倒也没有太注意。
他独坐桌边,叫了一壶酒,缓缓啜饮,又点了几样下酒的菜。
过了一会,忽然楼门一开,走进一个僧人,僧袍飘飘,正是那法明禅师。
那法明禅师一眼正好瞧见苏白风,微微打了个招呼,这法明禅师一入酒楼,倒有一半人识得他,登时嘈杂之声小了许多。
他吩咐伙计叫了一份素食,静静坐了下来。
这时那文士忽然站起身来,刹时间整个酒楼安静了下来,苏白风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文士来头不小了。
那文士缓缓走了过来,法明禅师的桌座在苏白风右前方,那文士走到法明禅师桌前,拱手一礼道:“大师请了。”
和尚站也不站,只是合什冷笑了一声道:“孙施主别来无恙?”
那文士道:“大师不在庙里清修,却跑来长安作甚?”
法明禅师并不答他的话,只是冷笑道:“孙施主气色红润,神采飞扬,想来是做了百毒教的军师爷了,官运亨通,居然还认识贫僧,贫僧这里谢了。”
和尚这几句话说得虽然不算太响,但是附近几人还是听得见,霎是之间唏唏嗦嗦便交头接耳传了开去。
那文士哼了一声道:“好说好说,”
忽地拱了拱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法明,长安城里没有你的事,识相的就快点走吧。”
说罢便走开了。
法明和尚饮了一口茶,忽然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道:“和尚就拗脾气,这么一说,贫僧是怎么也不走了。”
那文士回头狠狠瞪了和尚一眼,但是和尚根本连看都没有看见,低头吃他的素面。
这时整个酒楼都在窃窃私语起来,大家偷偷向那文士指指点点,一片低语和惊呼之声。
“他……他就是……百毒教的军师爷?”
“孙公飞?……”
“……就是那昔年名震江湖的白羽瓴孙公飞?”
“……就是从前在紫金山一笑退五敌的孙公飞?……”
那文士视若未闻,嘴角挂着冷笑地在角落上,默默打量着酒楼中的众人。
这时楼梯登登然响,又有客人走了进来,堂官招呼道:“二位客官请,请!里面坐——”
只见走上楼来的两人,当先是个矮胖商贾,后面的一人却是个潇洒少年,众人一看到前面这个商贾模样的矮胖子,霎时之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