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野七咒全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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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狐女城,已只是小小的一点,来日巨犀率各诸候大军到来,这小小的城儿注定只是灰飞烟没的命运。
雪槐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痛。
第9章
深吸一口气,雪槐解下背后双剑,掘一个坑,将双剑并排埋了。
当年义父赐他青钢剑,教他要象剑一样正直,象剑一样以锋锐之心为人间伸张正义。
但这乱世中的一切,绝不象他少年时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心已看不清楚,他的剑也已找不到目标。
所以只有埋掉。
天眼神剑剑生天眼,但老天真的有眼吗?
雪槐找不到答案。
所以也只有埋掉。
将最后一把土抛向空中,借遁术直出北隅峡,再不回头。
风神原极大,原中山河遍布,有名的大山便有七座,河流更是纵横遍布,大隅原名虽为原,若与风神原相比,可以说只是一个小山谷。世居于此的风神八族,传说乃是风神的后人,分别名为风、雨、雷、电、雾、雪、冰、霜。
天赐风神原给风神八族,但肥沃富饶的风神原也带给了风神八族无尽的灾难,为祸最烈的便是北面的红毛鬼国和西北的黄沙盗。
红毛鬼国是天朝周边最大的国家之一,只是文明远不如天朝昌盛,可称蛮夷之邦。
黄沙盗则是对居于西北大沙漠中的部族的泛称,这些部族有大有小,世居沙海,骠悍狂野。
天朝强盛时,风神八族受到强大天朝的保护,无论是红毛鬼国还是黄沙盗,虽也时常犯边,却只是小股掳掠,一击即走,绝不敢大举入侵,但近千年来天朝衰弱,诸候自相混战,再无力照顾风神八族,风神原便受尽红毛鬼国和黄沙盗的蹂孽。
雪槐心若死灰,借遁术直入风神原,一去百里,几乎不想收术,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远离大隅原,越远越好,对一切都不见不听,心头或许不会有那么痛。
但他再也想不到的是,他想远离狐女族的苦难,却在风神原见证了风神八族更大的苦难。
一阵巨大的哭喊声,让闭目飞掠的雪槐睁开眼睛,急收了遁术,站在一个小山上,放眼望去,但见无数的难民,携老扶幼,哭声震天,正从小山下逃过。
“难道红毛鬼又入侵了。”雪槐心中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怒火上涌,但随即却又气沮神消。
巨犀打狐女族,岂非一样是入侵,有什么分别?
“双剑已埋,你也再不要管这世间的闲事了。”雪槐暗暗叮嘱自己,复要再借遁术远远遁去,却又停了下来,原来他一瞟眼间,突地看到一件怪事,山下一个老者,正死死的抱住一棵树,他旁边一对青年男女,还有三个小孩,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岁,最小的那个还是个婴儿,抱在那女子手里,那男子却在拼命的拉那老者。
雪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那男子神情恼怒,动作又粗野,心中便有些不平,暗叫:“这年青人好生无礼。”便不忙着遁走,且下山去,刚要喝住那年青人,那年青人却突地松开了那老者,反手抱过那女子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猛地扔了出去。那女子和那老者齐声惊叫,雪槐也是大吃一惊,这山上乱石从生,小小婴儿这么摔下去,哪还有命,急一纵身,抱先一步抱住了那婴儿,心中更怒,一个箭步抢到那男子面前,叫道:“你疯了你。”扬手一掌,将那男子打翻在地,再要加上两脚,那女子却猛地伏在了那男子身上,对雪槐哭叫道:“大哥,求求你,不要打他了。”而那老者更怪,竟怒视着雪槐道:“你为什么打人。”老拳头攥着,大有给雪槐一老拳的架势。
雪槐倒有些呆了,道:“他即不敬老,又不爱幼,难道不该打?”
“你知道什么?”那老者叫,一把抱过雪槐怀中的婴儿,道:“他是我孙子。”向地下那男子一指:“他是我儿子。”这时那女子爬起来抱过那婴儿,又是哭又是笑一脸的泪,却对雪槐点头道:“是的,大哥,我们是一家子,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啊。”
这时那男子却又猛跳起来,还要去抢那婴儿,那女子大哭,死命不给,雪槐一时有些糊涂,因为那男子想要摔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呢,事儿太怪,且看看再说,却见那老者猛地怒叫一声,一头撞在那男子怀里,别看他老得似乎走路都走不动,这一头却有劲,将那男子直撞了一个大跟头,撞翻了犹不甘心,竟还要挥老拳去打,那女子忙又相拦,叫道:“爹,爹,你别打他。”那老者却是一片声叫:“我就要打死这混帐东西。”那男子则直了脖子叫:“好,好,都死,都死,死做一堆。”
“这一家子还真有趣。”雪槐哭笑不得,只得也来劝,却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顺口问起,才知道这竟是一场人伦惨剧,原来红毛鬼追来了,那老者跑不动,他儿子要背他,又还有三个儿女要背,那老者便想留下来,反正他老了,生死无所谓,但他儿子不干,硬要背他走,因为三个子女背不过来,他儿子竟然想摔死一个,好背了爹走。
为了背爹走,只有摔死儿子。
这是怎样痛苦的选择?又是怎样的人伦惨剧?
雪槐先前觉得这一家人好笑,这时再看过去,却是心中惨然。
这时那男子坐在地下不动,那老者推也不走打也不走,没办法可想,猛地往地下一坐,号啕大哭起来,但他哭的话却叫雪槐心中一跳,那老者哭道:“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发发慈悲吧,让天海之王早日到来吧,让他的天眼神剑斩尽红毛鬼,救我们脱离苦海吧。”
“天眼神剑,什么天眼神剑?怎么和我的天眼神剑一模一样的名字。”雪槐心中嘀咕,便上前道:“这样好了,我来扶你吧,反正我也要逃命。”扶起那老者。
那男子大喜,急道:“快走,红毛鬼只怕就要追来了。”跳起来将一双儿女抱一个背一个,当先急走,那女子抱了婴儿随后赶上,雪槐扶了那老者在最后,路上问起,知道那老者人称维巴老爹,是风神八族中的雾族人,雪槐装作无意问起天眼神剑的事,却越听越惊心。
第10章
原来在两百年前,风神原上就留传着一个预言,说两百年后的某一日,天海之王会身背天眼神剑来到风神原,天眼神剑上生有一只天眼,据有不可思议的神力,天海之王将仗着天眼神剑扫平红毛鬼和黄沙盗,将风神八族救出苦海,随后更将率八族战士转战天下,扫平人间一切的战乱,重还大地以和平。
“剑上生有天眼,真的说的是我的天眼神剑,难道——?”雪槐心中惊疑,忍不住问道:“这是谁的预言,你们真的相信两百年前的人能预知两百年后的事。”
“当然。”维巴老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风巫中最伟大的风巫神树风巫的预言,他临死前写下九九八十一道预言书,前八十件全部应验了,难道这第八十一件会不应验?绝不可能,两百年之期即将到来,天海之王也一定会仗天眼神剑来到风神原。”
天海之王,天眼神剑,两百年前的预言。
雪槐心中一时乱作一团。
生有眼睛的剑,只能是他的天眼神剑,而他也确实来到了风神原。
难道他就是预言中的天海之王?
但他已将天眼神剑埋在了北隅峡口,他已再不想摸剑,难道会回去将天眼神剑起出来吗?
“不。”雪槐在心底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能救狐女族,这件事在他心中埋下了永远的阴影,他再不能面对天眼神剑。
“不管那什么鬼预言,送维巴老爹一段,我就走,找一个绝无人迹的荒僻大山,过那野人的日子吧。”雪槐下定决心,一路上虽见了无数哭天喊地的惨状,也咬牙只当未见。
走了十数里地,后面赶上来一彪军马,约莫有七八百人,个个身上沾满鲜血,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苦战,当先一个老者,发须尽白,左臂上一道刀口,只草草包扎了一下,鲜血浸透了上半身,但脸上神情并无半点委顿之象,白胡飘扬,神威凛凛,一双老眼里,蕴含的净是怒火。
这老者一路过来,逃难的雾族人不绝欢呼,维巴老爹也欢叫道:“感谢真神佑护,善沙族长还活着。”
雪槐从维巴老爹口中知道,这次红毛鬼有备而来,大举进犯,事前竟无半点征兆,雾族共有晨雾、夜雾、血雾三城,晨雾夜雾两城几乎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陷,老族长善沙为掩护族人逃往最后的血雾城,一路血战,节节阻击,所以族人见他还活着,个个欢呼。
这时前面现出一个山谷,善沙奔上左面山包,扬声高呼道:“大家加把劲,尽快过谷,进了血雾城,我们就可据城死守,待其他几族援兵到来,必可将红毛鬼斩尽杀绝,红毛鬼想借偷袭亡我雾族,绝无可能。”
众族人一齐欢呼,纷纷加快脚步,但维巴老爹的媳妇一个不小心却摔了一跤,扭了脚,先想快,这会儿却反而走不了了,一家人只得避到路旁,先休息一会儿再说,维巴老爹媳妇急得哭了起来,维巴老爹喝道:“哭什么哭,这不怪你,歇一会儿自然好了,就算红毛鬼现在赶来,老族长也绝不会扔下我们不管。”
他还真是乌鸦嘴,话未落音,马蹄声如雷而来,显然是红毛鬼追来了,而且人数极众。
这时还有很多人没有过谷,听到马蹄声,一声间爷哭娘叫,善沙纵声高呼:“不要怕,尽快过谷,我会替你们抵挡追兵。”同时对身边一个年青人道:“海冬青,你去守着对面的山头,我们互为倚角,掩护大家过谷。”
那叫海冬青的年青人十分魁梧,一脸骠悍,身上能明显的看得出有好几处伤,有的包了一下,有的就那么敞着,翻开的皮肉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他却似乎并不在乎,抱拳大声答应,刚要下山,却又停住,对善沙道:“老族长,你也受了伤,先走,这里全部交给我好了。”
“我没事。”善沙摇头。
“老族长。”海冬青想要坚持自己的提议。
“你怕死是不是,怕死你就先走。”善沙突地发起怒来,怒瞪着海冬青道:“我身为族长,不看到最后一个族人过谷,我绝不走。”
海冬青两眼血红,猛地转身,狂呼道:“跟我来。”带了一半雾族战士上了斜对面的小山据守。
维巴老爹骄傲的抬起下巴,看着他儿子媳妇道:“我说的没错吧,我从小跟着老族长打红毛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到这里,忽地取下他儿子背上背的一张弓一袋箭,叫道:“你们先走,我老了腿脚不灵光,但放箭的力气还有,我要跟着老族长再打一仗。”他儿子略一犹豫,猛地趴下叩头,叫道:“爹,你为族人血战我不拦你,你若战死,儿孙誓为你报仇。”仰天悲叫一声,爬起来背了儿女扶了妻子,跟随人流进谷。
看了这一家人的血性,雪槐暗暗点头,想:“天若亡此一族,那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了。”
维巴老爹见雪槐不动,叫道:“怎么,外乡人,你也要留下来吗?好,那我们就一起打红毛鬼。”爬上山去,对善沙叫道:“老族长,还记得你的老战士吗?”
善沙转头看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叫道:“你是维巴,怎么,你还能打仗吗?”
善沙认得他,维巴又是骄傲又是得意,昂起下巴道:“当然,我腿脚虽然不好,但放箭的力气还有。”
“好。”善沙大叫一声,对左面的一块大石头一指,道:“你就守在那块石头后面,红毛鬼上来你就放箭,我的左翼就交给你了。”
“是。”维巴挺胸大叫:“老族长的左翼就交给我维巴了。”
因为苍老,也因为激动,他挺立的身子有些颤抖,因此也有些滑稽,他还能护卫善沙的左翼吗,但雪槐看了他这个样子,却并没有半点滑稽的感觉,而是觉得胸中一热。
马蹄声近,红毛鬼杀到了。
第11章
雪槐第一次见红毛鬼,但见果真个个绿眼红毛,也普遍比天朝人高大,马刀挥舞,嗬嗬狂呼,狰狞已极。
雾族战士两面放箭,前面的红毛鬼倒下一大片,后面的便向两面山上冲上来,小山不高,红毛鬼冲近,雾族只得舍箭用刀,浴血死拼,但红毛鬼人多,还是一步步往上逼。
维巴由于守在高处,红毛鬼一时未冲近,便不绝放箭,莫看他老,还有点准头,接连射死了七八个红毛鬼,雪槐站在他边上,即无箭也无刀,便就那么看着。
红毛鬼越冲越近,善沙不绝狂呼给部众打气,但人数实在太少,无法将红毛鬼赶下山去,那一面的海冬青虽在血战中,却一直注意着这面,眼见红毛鬼快冲到善沙面前,急了,振臂狂叫:“保护老族长,杀啊。”狂冲下山,他身后约还有两百余战士,也跟着他一齐往下猛冲,借着一股猛劲,竟将红毛鬼冲散,随即冲到这面,上下夹攻,这面的红毛鬼也立时溃散。
海冬青冲上山来,红毛鬼却又涌了上来,善沙看看身后山谷,仍有不少雾族百姓,猛地对海冬青叫道:“海冬青,还有胆量没有,给我再把红毛鬼赶下山去。”
海冬青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全身浴血,却仍是豪气如虹,大吼一声:“雾族好男儿,浑身是胆,跟我杀啊。”复向山下冲去,冲入红毛鬼群中,一刀便劈翻一个,身后战士跟他猛冲,红毛鬼气势受挫,往下,但红毛鬼实在太多,后面的挤着前面的,海冬青冲到一半,再冲不动,只能死命阻击红毛鬼上山,但红毛鬼却从另一侧绕了上来,直冲向善沙,善沙身边战士越来越少,这时两个红毛鬼从左侧杀上,掩向善沙,维巴身边已没了箭,猛地拨出腰间短刀,狂叫道:“我说过老族长左翼由我负责的。”竟对着那两个红毛鬼直冲过去。
他白发白须,弓腰驼背,却仍是勇悍如狮,其中一个红毛鬼似乎畏于他的悍勇,往后一退,另一个却一刀劈来,维巴老爹短刀一挡,及不上那红毛鬼臂力,短刀脱手飞出,但他不退反进,弓身一跳,竟直扑进那红毛鬼怀里去,老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双手死搂着那红毛鬼脖子,狂叫道:“我老维巴就算死,也一定先咬你一口。”嘴一张,猛咬向那红毛鬼喉头。
他苍老衰弱,吊在那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