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6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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缔结契约的命运之神,如约定中那样结束她的停留时间,并要给予她应得的天谴。
“还没有……再一下!”硬是在剧痛中撑过去,小乔在那条粗索上扯断了部分细丝,尽管脱离空间的剧痛,让她整个身体都像是要分解开来,但她仍是为着自己做到的事而骄傲。
当小乔由空中消失,万物元气兽的身影也开始逐渐隐没淡化,虽然这头巨兽愤怒地咆哮,连连对城墙进行撞击,但不管是它的火焰或撞击,都迅速虚体化,只剩下影像,没有实质温度与杀伤力。
人们为着这幕景象而错愕,一道明耀白光,由白鹿洞的方向高速飞来,跟着就是斩裂云层的猛烈剑气,暴雷骤雨般由天空斩下,划过巨兽的身体,给了它最后一击。那一剑斩下,几乎浑不受力,那一剑砍着了模糊的影像,完全斩在地面上——无视陆游的错愕,地上已经响起了欢呼声。欢声雷动之中,人们歌颂着月贤者的伟大功绩,因为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谁可以拥有这等神通,如伟大神明般拯救众生。
在人们欢声雷动的同时,一件不引人注目的怪事却同时发生。那些躲入城内,侥幸保住性命的鬼夷人,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斑纹、额角,开始迅速消失,他们的外表就与一般人类毫无二异。没有多说什么,鬼夷人安静地朝四面八方散去,混入人群之中,或是悄然离城。
本来被血色藤蔓缠住的公瑾,在小乔消失后,一脚踩踏不实,竟然穿过万物元气兽,笔直往地上坠去,仗着绝顶轻功全身而退。
“怎么回事?”陆游的随后出现,让公瑾吃了一惊,不过在万物元气兽彻底被消灭的同时,另一件事却惊得他魂飞魄散,那就是小乔再度出现,由高空往下摔坠,动也不动的姿态,似乎已经昏迷。
“小乔!”公瑾拼着左手腕骨折的代价,接住了妻子,但接到手的感觉,却让他更为惊恐。他从没有接触过这么轻的人体,也从没有看过这么惊人的出血量,那件衣服上几乎全染着血,妻子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作了什么?被震动惊醒,小乔模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丈夫之后,勉强地笑了笑,轻声呢喃:“瑜兄……带我回家……”
当小乔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平躺在草地上,眼中见到非常熟悉的画面。
漫空闪耀的星斗,与在玫瑰红中仰视的景象一模一样,尤其是当丈夫的面孔,也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那感觉就像是每个夜里,躺在玫瑰红后院的竹藤凉椅上,一面看着星星,一面说着温柔话语。
“小乔,我们已经到家了。”丈夫温和的声音,就像平常那样沉稳可靠,小乔忍不住体内那股极度疲惫的倦意,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但另一个近乎尖啸的警告,却让她在闭上眼睛后,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在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把该交代的话说出来。
小乔把自己使用五极天式,还有吸摄万物元气兽大量毒素时的觉悟,全都告诉了公瑾,告诉他将要发生的事,也告诉他自己的最后委托。
“瑜兄,你会不会很怪我?很生我的气?”
“不会。我觉得很骄傲,因为我的妻子……是一个坚强、温柔、勇敢,愿意为着她的理想与所关怀的人们……勇于付出的人,就算……就算…… 我也觉得很骄傲。”说到后来,公瑾强自压抑的颤抖声音,令小乔觉得好心疼,想伸手触摸丈夫的脸,却已是抬不起来了。
“不,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因为……我做这些事,有一部分的理由,是因为我想帮我的父亲,我……想救他。”
“你的父亲?”公瑾大为错愕,从不曾听她提过有关父亲的事。公瑾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觉得有某种不祥的冰冷气息,吹在自己身上。
“我爹是如今坐在艾尔铁诺帝位上的那个人。曹寿就是我的父亲。”再没有什么事能这么震惊公瑾,但小乔面上浮现的痛楚与歉疚,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是真的,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哥哥……他也是因为发现这一点,才特别照顾我的。”小乔的哥哥,就是忽必烈了,公瑾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真的是亲兄妹,异母而同父的亲兄妹。
“我爹他执著于制造子嗣,我娘是他众多临幸过的对象之一,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但我还是很想敬爱他。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我不想看见他国破身亡,凄惨以终,所以我……我……”
“我没有机会在艾尔铁诺成长,可是,我很喜欢这片土地,而且,被我父亲所弄坏的土地,我有责任去维护它,把希望与幸福重新带给人们。或许这就是上天之所以让我来到世间,成为他女儿的缘故吧。”当妻子这么温柔地说着临终话语,公瑾还能够回答些什么?正因为她是那么的善良,所以才会替一个甚至不曾见过面的父亲,扛下她根本没有必要去扛的责任,辛辛苦苦去促成族群和谐,把和平与幸福重新带给受到苛政的人们,最后连生命都为此付出了。
“瑜兄,我爱这片土地,也爱我的父亲,不过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谢谢你曾经那么爱过我,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的幸福,我好想再和你一起回到玫瑰红,你坐柜台,我种花,我们两个人一起……”轻柔的声音,渐渐转为沉寂,公瑾只是半跪在妻子身边,凝视她苍白的面孔,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双眼。一丝冰凉的感觉,蓦地贴上了火热的面颊,拭去了泪水,公瑾依恋不舍地握住那冰冷的手掌,却再也无法从那白皙的小手中,感觉到任何一丝生命气息。
“爱你,一生无悔。”
短短的六个字,是小乔的最后遗言,虽然很短,但公瑾却从里头听见了很多东西。怜惜、不舍、愧疚、遗憾、爱恋、决心……小乔把她的心情浓缩在这六个字里头,并且深信自己的丈夫能够体会。
公瑾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在玫瑰红隐居的时候,他时常有着怀疑,自己是否当真甘愿就此暗淡一生,与小乔悠闲度日,那个答案如今清楚了,只要妻子能够再醒来、再笑、再哭,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当小乔撒手而去的那一刻,公瑾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硬生生被撕碎,很大一部分的自己,就此也跟着死去了。
就这样,公瑾蹲跪在妻子的身前,作着浑浑噩噩的等待。如果有得选择,他很想逃开,但是在完成对小乔的承诺前,他只能继续呆在这里,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很害怕……”本来应该在小乔还听得见的时候说出口,现在虽然晚了一步,但公瑾还是决定让小乔知道这件事,“胭凝她说我是个伪君子,这话一点儿都没有错。和小乔你比起来,我是虚伪而丑陋……”
握着妻子不再温暖的手掌,公瑾依恋地摩擦着自己的面颊,自从与小乔离开艾尔铁诺,他就不曾再戴过面具,而当小乔以五极天式改写命运之后,他更再也无须用面具、用术法遮掩什么,因为曾经浮现在面颊上的黑色斑纹,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我是鬼夷人,从母系血统那边来说,确实是如此。和胭凝的情形类似,只不过状况相反过来,我自幼努力的目标,就是洗去体内鬼夷之血所带给我的耻辱记号,发誓要世上再没剩下半个鬼夷人,直到我遇上了你。”
淡淡的几句话里,包含着无数的仇怨与愤恨,那是一种鬼夷族根深蒂固于血中的恨意,曾令公瑾在万千个夜晚里,咬牙发下切齿的誓言,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而回想着相识的经过,公瑾面上浮现一丝苦笑。
“你是人类,努力装成鬼夷人。我流着鬼夷之血,却当自己是个人类。我们夫妻两人,其实很像…… 很像……”
当两段相似却又相异的人生,相互扭曲而缠绕在一起,公瑾曾因此而找到了生命的热度。现在,螺旋的其中一段永远断了,公瑾只能静静地蹲跪在这里,泪眼蒙眬地看着妻子的容颜,回忆着他们在鹏奋坡上的初识、地底矿坑中的并肩作战、中都城内的生死与共,还有如今的永诀。
不知不觉,公瑾放开了妻子的手,静静地蹲跪着,像是一尊无懈可击的石像,作着万古不变的永恒沉思,直到太阳晨曦照耀大地,公瑾的面前发出异样响声。
“呜……呜……呜呜……”一声声怪异的呻吟,与极度腐臭的血肉气味,一同随着阳光而明显出现,腐臭与邪异呻吟的源头,则是公瑾身前的那具尸首。
当尸臭迅速蔓延,把周围十尺的草地全数化为枯黄,再无生命气息的尸首突然仰身坐了起来,发着诡异幽光的青碧眼睛,凝视着前方那个垂首默立的男人。
一如小乔之前所交代,被命运之神施加的惩罚,会让她的来世出生在魔界,变成她人间界同胞最憎恨的魔族。至于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强烈魔气会将它妖化,成为一头毫无理智,只懂得追噬生人血肉的邪恶东西,如果放着不管,这妖物会在人间界造成重大灾害,一如它此刻贪婪饥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呜……呜……呜呜……”由于目标一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威胁性,它猛地伸出半腐烂见骨的爪臂,要去掠取第一滴活人鲜血。
公瑾反射性地举起了剑,却剌不出去。
它已到面前毫厘之距。这并不是自己的爱人,她已在自己怀里逝去,保留她最美的样子……
公瑾轻退一步,出剑。剑光落下之时,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它动作毫不放慢地继续扑了上来,公瑾却又退开了。他的身上流出花瓣般鲜红的血。
“可惜即使我现在被它杀了,也不能算是死在你的手上。”
剑出,魔消。剑也已碎裂成无数片。火起。过去种种,晶莹留存于时光之中。只不过是亲手杀死了自己。
尘归尘,土归土,当晨曦完全照耀于这片山地的每一处,这里只剩下灰烬。
公瑾遥遥望向山下的中都城墙,以及被团团护卫的皇宫。
“小乔,我带你回家……”
“这一次,我要多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我无法及时出来收拾善后。”将中都城外的景物尽复旧观,更一举清除了所有的污化,月贤者理所当然地又成为人类世界的救世主。不过,心中知道并非如此的陆游,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第一时间使用水镜,向故人表示谢意。
“不用谢,若有得选择,我也不想再被卷入人间界的斗争,说起来一切都是你这放翁臭贼狂妄自大,才会让敌人有机可趁。人该记取教训,趁着还来得及,放弃那无谓的面子,去向你弟子把一切解释清楚吧。”隔空相助,山中老人大损元气,本来就不愿意多作谈话的他,迅速切断了水镜通讯,然而,西纳恩还是有所顾忌,担心陆游为了尊严与面子,故意承担下这污名,造成师徒不可弥补的仇恨,所以才在切断通讯前,破例地多提醒两句。
可惜,尽管相交千年,人们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对方,西纳恩并没有把握住月贤者的真正心思——情感与情爱,实在是突破武学修炼的强大动力,他担忧,如果公瑾丧妻之后自暴自弃,难得的一个武学奇才,岂非就此毁了?对了,只要让他持续有一个目标去追,渴求实力的心,便会自强不息,仇恨总是武者求进的最大动力。如此说来,这件事情的最佳处理是……心里开始思索,在半空中俯视向大地的陆游,注意到了皇宫方向所发生的骚动。
中都城内的皇宫,这一天实在很不平安,光是万物元气兽的骚动,就令整个皇城天翻地覆,大批难民又冲撞宫门,与守卫官兵发生冲突,险些就要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所有事情过去,大部分人松懈了警戒,各自回去休息,一个疯子又仗剑闯入宫门,他武功奇高,轻易斩杀数百兵丁,一下子就冲入了皇宫内部。
本来听说有疯狂剑士杀入皇城时,内侍通告正熟睡如死猪的皇帝陛下,预备暂时躲避,但公瑾来得太快,又熟悉皇宫建筑,一下子直冲到皇帝寝宫,凛冽剑气透过单薄纸门,遥遥锁住里头那个不住颤抖的人影。公瑾的眼睛无法透视,但是剑气所告诉他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明白一场辛苦没有浪费后,他把怀里的包袱放下,小心翼翼地不吹到风,默默祝祷,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话。
“小乔,你很遗憾自己从没见过父亲,对吗?我带你来见你爹了。”公瑾的长剑已经收回鞘中,但空手傲立的他,身上散发的森寒剑气,却令周围十尺空间冷彻心肺,埋伏着的士兵与侍卫为其威势所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救援那个在靠在门边、发抖求饶的窝囊皇帝。
“曹寿!你给我听好,我带我妻子到这里来,是为了见她的父亲。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但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愚蠢的猪狗,为了自己荒唐的繁衍愚行,糟蹋女性,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她的父亲注定是个亡国君,但她为了保护这个不曾照顾过她的父亲,拼命地付出,替她的父亲去爱这个国家的子民,为他们着想,带领他们和平共存,找回失去的幸福与安宁,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的父亲,不让她父亲被革命的暴民送上死刑台!
“我妻子她……她真的很爱这个国家,真心祈祷这个国家的幸福,担起她父亲没有担起的责任,扛起她不该扛的原罪。当所有人都背弃了这片土地,她一直到死都还在为她父亲与这个国家祈祷。她是真正关心这片土地、这些百姓的人……她现在死掉了!”怒声吼着,公瑾的狂啸犹如千军万马,撼动云霄,震得满庭满院的树叶飞舞飘动。
“曹寿,你听到没有!你的女儿死掉了!”一喝之威,足以震倒虎豹,本来蠢蠢欲动的士兵们,纷纷退回原位,面面相觑。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曾经目睹昨晚的那场剧变,再听到这番说辞,心里隐约猜到了一点东西。也不知道由什么人开始,每个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纷纷垂首致意。
公瑾用力吼出那句话后,并没有得到多少快意,胸口就像是破了个大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