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青霜-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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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费了八日光阴,才把这些埋伏布置完竣。宇文屏默计后日便是论剑之期,觉得自己在上空伏有“守宫断魂砂”,地下埋藏地雷火药,腰中缠着那条碧绿长蛇,腹内的“万毒蛇浆”也已灌足;再加上得自紫清真诀的一身绝世神功,委实面面俱到,大可高枕无忧地等到中秋正日,尽矸异己,惟我独尊,永霸天下!得意之余,连日辛苦布置,也略感神疲,遂就在绝壁腰间寻一隐蔽所在静坐运功,宁神去累。真气流转十二周天,百骸皆舒,适意已极,突然耳内闻得有一清圆语音,在空中叫道:“这座山真高呀!”
出语似庄身后空中,但尾音落处,业已飞越一条绝壑。黑天狐宇文屏不由大吃一惊,暗想黄山论剑期近,这是何人?而且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不啻已是传说中的剑仙一流。默数天下奇人,似乎连不老神仙、冷云仙子那诸、葛双奇也未必能有如此功力。心中巨震下,悄悄微露双睛,往对崖适才语音落处,偷眼一看。
这一看不但看得黑天狐宇文屏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并哑然失笑,又奇又爱。原来对崖一株矮松之上,落着一只大如苍鹰,全身雪羽霜毛,金瞳朱喙的纯白鹦鹉,口中还在“这山高呀,这山高呀”地叫个不停。
黑天狐宇文屏昔年虽与冷云仙子葛青霜是姑嫂至亲,但白鹦鹉雪玉却是冷云仙子归隐庐山之后所收,所以饶她奸刁如狐,也怎会知道这一只人见人爱的慧鸟灵禽,会衔有重大使命,正是自己的要命阎王,勾魂使者,心想始信峰高耸入云,寻常飞鸟绝迹难到。这只鹦鹉长得又大又美,并会人言,不知何人所养,逃来此地。自己自害死亲夫葛琅以后,二十年始终孤独,好不容易结交了一个性情相投的义弟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偏义死在卫大衢的霹雳金梭之下。此次黄山论剑,纵如自己心愿,尽歼天心七剑与邝、班诸人,但黑天狐凶名必然更盛,无人敢沾。若能收服这只通灵慧鸟,相伴终身,岂不可以略慰心灵岑寂?
她这里存心想鸟,哪知鸟更存心想她。黑天狐身形一现,白鹦鹉便即装作似为所惊,振羽欲起,黑天狐宇文屏也是运数将到,活该倒霉,竟以生平未有的柔和语音,向鹦鹉叫道:“鸟儿不怕,我不害你!”
白鹦鹉略一迟疑,振翼飞起,在黑天狐宇文屏上盘旋一匝。黑天狐真想运用内功吸力擒鸟,但又深知对付此类灵禽,最好不必用强,使其心服,才会永世不叛。所以任它在头上盘旋,连手都不抬,只是含笑相看。
白鹦鹉盘旋注视以后,飞到一株极高树—上,偏头向下叫道:“姑姑身上有蛇.我害怕!”
黑天狐宇文屏见鹦鹉那种神态,不由心爱已极,仰头含笑说道:“蛇是假的,不会咬你。你只要跟我走,天天喂你好东西吃。”说完取出几粒益元灵丹,托在手内。
白鹦鹉一对金瞳不停打量黑天孤身上那条碧绿长蛇,逡巡几次。终于一掠飞过,就宇文屏手内噙去一粒灵丹,并用翅尖微扇绿蛇.似试探蛇是真是假。见蛇果然不动,这才二度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半空中便以清圆语音连声叫道:“这种东西真好,姑姑全给我吃!”就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把她掌内灵丹吃得一干二净。
黑天孤越看越爱,轻轻伸手抚弄它那白得泛银光的雪羽霜毛。白鹦鹉由她略为抚弄,飞上黑天弧左肩,很狠啄了那条绿蛇几口,欣然叫道:“姑姑没有骗我,是条假蛇!”
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这条用来喷射“万毒蛇浆”的绿蛇,虽然是假蛇,却是以真正异种毒蛇的皮鳞所制,慢说鸟啄不伤,寻常刀剑亦所难伤。故而任凭鸟啄并未阻止。但她哪里知道白鹦鹉雪玉系奉庐山冷云谷诸老之命,特来这始信峰头,使黑天狐宇文屏自食其果,上了大当。
那条内盛普天下武林中人忌惮的“万毒蛇浆”绿色假蛇,皮鳞虽然坚厚,但白鹦鹉雪玉嘴中,事先早已藏好半根龙门医隐柏长青所炼无坚不摧的“透骨神针”,所以极其自然地轻轻几啄,在黑天狐根本未发现丝毫异状之下,绿蛇身上却已添了好几个牛毛小孔、“万毒蛇浆”是盛放在绿蛇下半截躯体以内,随黑天孤心意所动,一拉蛇尾便自蛇口喷射而出。如今添了几个小孔,又在近蛇头处,平时自然不会有蛇浆渗出,有所发现,不过黑天狐只要一掣蛇尾,蛇口之中固然仍自喷浆,但小孔既辟蹊径,蛇浆也会向横里喷射。届时黑天狐面颊上首当其冲,必然同样尝尝这种厉害无比的“万毒蛇浆”滋味。
一人一鸟,就在这始信峰头相处一日。白鹦鹉雪玉是极其通灵的慧鸟,一张巧嘴,简直比第一次黄山论剑使黑天狐宇文屏上过大当的风流教主魏无双,还要更会顺意捧拍、尤是借着不信蛇假,一开始啄了那条绿蛇几口,完成使命以后,再来对这黑天狐宇文屏视如性命之物碰过一下,所以任凭黑天孤何等凶狡,竟丝毫未起疑窦,反把这只要命阎王爱如性命一般。
中秋正日凌晨,最早到的便是天心七剑中的头两位尹一清、薛琪夫妇,跟着蟠冢残余一凶青衣怪曳邝华峰及崂山残余一恶冷面天王班独也自来到。白鹦鹉雪玉灵警无比,生怕尹一清、薛琪不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在暗中隐伏,遂在不着痕迹之下,略现身形。一只鸟儿,邝华峰,班独哪里会在意?但薛琪自幼与白鹦鹉相依,自然到眼认出,因而也瞥见大石之后的半截哈蟆铁杖,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已然先到,藏在该处。
尹一清、薛琪不问外事,一意潜修,此时功力已与冷云谷中诸老略可仿佛。因黄山论剑此会,首重歼灭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生怕万一妖妇看出自己夫妇功力过高,再加上葛龙骧师弟等人,也均是个个好手,如隐身一逃,岂非又要海角天涯,苦事搜索?所以尹、薛夫妇,在与邝华峰。班独两个老怪动手之时,隐匿了三成以上功力,始终难占上风。使得不但在暗处偷窥的黑天狐宇文屏窃窃冷笑天心七剑中的第一、二两剑不过如此,连邝、班两老贼也自耀武扬威,不知危机顷刻即到,
直到葛龙骧等人一到,小摩勒杜人龙以天心剑施展“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圈住冷面天王,黑天狐才稍稍惊异,这杜人龙的剑法怎会高于尹一清、薛琪不少?但转念一想,自己空中埋伏的“守宫断魂砂”、身上的“万毒蛇浆”以及一身绝技,处理这八九名小辈,颇有余裕,何不假手他们除去邝、班两位老贼,同时也消耗天心剑的不少精力,然后再行以逸待劳,借虎吞狼,岂不对自己更为有利?所以在青衣怪叟邝华峰正待出手援助冷面天王班独之时,用两条飞天铁蜈现身阻止。
邝华峰为黑天狐凶威所慑,止步不前,小摩勒杜人龙亦因宇文屏一到,生怕冷面天王班独觅机逃走,使出了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中威力极强的一招“天崩地裂”,手中天心剑忽地略为一慢。冷面天王班独此时已被杜入龙施展这套以前所未见的精妙剑法杀得胆战心惊,而且眼看对方一招强似一招,威势直如狂风搅海,波涌涛翻,越来越觉凌厉无比!正在暗怪邝华峰明见自己危机,怎地不加援手?突见杜人龙剑招一慢,自然把握良机。独臂一伸,一招“金龙探爪”,运足真力,疾袭杜人龙左乳下的“期门”重穴。
杜人龙倏地提聚十成真力,自舌尖爆发春雷,直如晴空霹雳,震得远峰近壑一片嗡嗡作响!身形却全未闪避、直等对方右掌将到胸前,才突然以左手中指一竖,点在班独的脉门之上,用的竟是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所传的“大力金刚一指禅”。
杜人龙的那声暴吼,因事出突然,已惊得冷面天王班独微微一怔,这“大力金则一指禅”,更是意料不到、班独突地觉得右腕如受千钧重击,麻木难抬。杜人龙天心剑的耀目青虹,业已疾如电闪地倒卷而出,口中并喊了声:“天蒙寺三位大师在天有灵,杜人龙奉命代诛老贼,替大师们报仇雪恨!”剑虹掠处,冷面天王班独的斗大头颅飞起半空,杜人龙当胸给他加上一脚,残尸带着一溜血雨,飞坠幽谷、所留下的只是天心六剑等人一片赞扬,青衣怪叟邝华峰一声叹息,黑天狐宇文屏一阵慑人心魄的桀桀狞笑。
在这种情况下,最感觉为难的还是青衣怪叟邝华峰。万想不到一个天心第五剑小摩勒杜人龙,便能以一套似杖似鞭似斧似笔的神奇莫测剑法,手刃冷面天王班独。他们师兄弟姐妹共有六人,再加上魏无双、奚沅在旁掠阵,自己则只剩下孑然一人,斜上方的黑天孤宇文屏又在虎视眈眈。战既无法讨好,逃更无此厚颜。进退两难,真有些后悔自己与班独二人,不该恃技逞强,以为这些后生小辈不堪一击,毫未邀约帮手便上黄山,以致弄得如此奇窘。
黑天狐宇文屏见状,又是一阵桀桀狞笑,向青衣怪叟叫道:“邝华峰,班独与你结为死党,一路同来,如今业已断魂百丈危崖之下。常言说得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今你不但点泪全无,战既不敢,逃又无颜。这副很狈之状,武林十三奇的名头全部都被你丧尽!”
青衣怪叟邝华峰是泥人,也被黑天狐宇文屏的这几句话,气得无名心火高腾三丈,狂吼一声,欲待拼命与黑天狐一博。那边葛龙骧却因见青衣怪叟这副进退为难的窘状,想起人家也是一代宗师,有点于心不忍,再默计蟠冢双凶、崂山四恶之中,也数此人恶迹稍轻,遂向大师兄尹一清低声笑道:“大师兄,我们既然开创天心正派,凡事总该尽量上体天心,小弟欲放这邝华峰一条生路,他年若由此人身上生出是非,无论天大艰巨,均由小弟独力承担如何?”
尹一清目注葛龙骧,点头笑道:“无怪恩师师母特别看重师弟,不谈武功艺业,光凭这仁慈侧隐的心术胸襟,已足以领袖群伦,表率天下。本来‘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使饶人!’天下许多成大功立大业的豪杰英雄,何尝不有—部份本是极恶之人,猛一回头便得真觉。师弟宽仁厚德,于人于己获福无量,你便宜行事便了。”
葛龙骧得了师兄允许,正值青衣怪叟邝老峰被黑天狐宇文屏刺激得怒发如狂,遂躬身深施一礼,含笑说道:“邝华前辈请息盛怒,且听晚辈一言。”
青衣怪叟邝华峰此时主意早巳打定,认为与其死在天心七剑这等后生下辈手中,不如舍死与黑天狐宇文屏一拼。至少也能耗去这恶毒妖妇一半真力,使她同样难逃黄山此劫。也可算是自己间接替江湖上略尽心力,除去一个大害。”所以把向来不轻用的得意兵刃“龙虎双扣”握在手中,正待飞扑黑天狐,突听天心七剑之中有人发话,回头见是葛龙骧,而且礼节周到,神态谦和,称呼也极为客气。遂一压龙虎双扣答道:“葛小侠有话请讲.邝华峰与你素无渊源,不必如此谦抑。”
葛龙骧又是一揖到地,躬身说道:“武林之中,讲究的就是‘礼义’二字、老前辈与家师齐名,葛龙骧求学后生,怎敢无礼?”
站在高处的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在这始信峰头上下均已设了极历害的埋伏,稳操一网打尽必胜之券,所以纵容调侃叫道:“诸一涵门下,怎地全学会了这套假仁假义?你叫他老前辈,可知道应该叫我什么?”
葛龙骧根本置若罔闻,毫不理睬妖妇,依旧向青衣怪叟邝华峰含笑说道:“黄山沦剑。无非是彼此切磋武学。但像我杜人龙师弟奉命代报秦岭天蒙寺三位大师之仇,及葛龙骧与宇文屏妖妇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又当别论。如今晚辈向老前辈情商,可否把彼此过手之举略为延搁,等我们天心七剑与宇文屏妖妇了断以后.再奉陪老前辈讨教几手绝艺神功如何?”
青衣怪曳邝华峰何等江湖经验,闻言便自葛龙骧委婉措词之中。深深领会出对方的宽仁厚德及对自己的成全之意。霎时心头宛如五味瓶翻,又惭又羞又感又愧、想起生平行事善少恶多,如今已到暮年,却在这黄山始信峰头,逼得要以武林十三奇中人物身份来接受年轻后辈恩惠。不由长叹一声,双手潜运真力猛然一合.当啷啷的一阵震天巨响起处,硬把两只“龙虎双扣”击成无数碎金,向葛龙骧点头笑道:“葛小侠一片仁心,邝华峰感激不尽,但我溯想生平,恶孽太深,回头恨晚……”
葛龙骧见他自毁兵刀及如此说法,知道已有厌世之意,方答了声:”世人难得是回头,但肯回头.决不算晚……”青衣怪叟邝华峰业已纵声仰天长笑,突屣绝世轻功,青衫大袖一抖,横跃五尺,投入无底绝壑。
黑天狐宇文屏,依旧一阵嘿嘿阴笑,天心七剑与魏无双、奚沅等人却同时失声惋惜。就在这惋惜与阴笑声中,突自壑下传来一声极为宏亮的“阿弥陀佛”之声。跟着佛号,飞起一只绝大灰鹤,鹌背上端坐的正是那位由苗岭阴魔邴浩化身的东海神僧,一手揽着适才自忏前恶,跃下危崖的青衣怪叟邝华峰,另一手向天心七剑及魏无双、奚沅等略作招呼,便自冉冉而上,飞入云中不见。
黑天狐宇文屏见这绝壑之中,居然伏有灰鹤神僧,心头不由一震。眯着一双凶睛,四处细一打量,只见除了众人立身的这始信峰头,及远远巍然悄立、挺人云宵的天都峰、莲花峰、光明顶等处以外,整个黄山宛如沉人一片千里平铺、深不可测的云海之下。而这几处高峰,也就好像大海中的三五小岛一般,风流云动,一派清幽,看不出再有丝毫人迹。葛龙骧因班独已诛,邝华峰已度,敌方只剩下这穷凶极恶的黑天狐宇文屏一人。默计自己师兄弟姐妹及魏无双、奚沅,恰好九人。妖妇‘‘万毒蛇浆”过分歹毒,方拟请各人分站九宫方位之时,那位天心第一剑尹一清却摆手笑说无须,仰头对黑天狐叫道:“宇文屏!你丧心杀夫,与我葛师弟有杀父深仇。今日天道好还,我们师兄弟姐妹,以天心七剑代掌天刑,难道你还不好好伏诛?师弟师妹们,一齐亮剑!”
刹那之间,始信峰头响起龙吟,天心七剑个个手横一泓秋水,其中尤以葛龙骧与玄衣龙女柏青青掌内紫电、青霜双剑交映的青紫奇辉,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