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红妆-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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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老好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生得高头大马,身手看样子也很矫捷,可是他死状十分安宁,毫无惊色,似乎到死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铁铮先把带来的香烛点上,拜了一拜,然后才仔细去检查伤口,沉声道:“妙容,这是冰魄神珠造成的!”
玉妙容也低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创口处试探了一下道:“不错!穿喉闭脉而不见血,的确是冰魄神珠的徵象,只是大小不对,我家的冰魄神珠没这麽大!”
她取出一颗冰魄神珠比了一比,果然小了一圈,玉家的冰魄神珠传自天池老人,只有雀卵大小,而这个伤口却有桂圆大小,虽然大小不对,但玉妙容却皱眉道:“奇怪了,照理说冰魄神珠的制法是我外公的秘传,除了爹之外,连娘都不知道,这一颗是怎么制出的?”
铁铮道:“可不可能流落出去,被人仿制呢?”
“不可能,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就自动滑失……”
“可是你们用得并不谨慎,像那个小丫头玉芹!”
“玉芹用的是从我这儿分出去的,而且连我都不会制,完全是爹制好了给我的,别人就是拿了去,也无法剖开研究,因为外壳一破,里面的药物就会化成一股寒气,我私下剖了很多次,都得不到结果!”
“你外婆会不会制法呢?”
“不会,世上只有外公与爹懂得制法!”
铁铮道:“我相信他们两人不会把制法泄漏出去的,从这个线索去追查很渺茫,我们另辟方向吧!”
说着把尸体翻了过来,但见裘老好的背下居然压着另一锭金锭,与方才那一锭完全一样,另外则附了一张字条:『黑燕子,只有五天了,赶快离开直隶,否则即将以背信之罪昭告天下,并急速停止对本门之探究;赤金十两,供收殓之资,以后别派人送死!』
铁铮冷笑一声,把两锭金子都递给了尤二混道:“给他买副好棺材,把歌摊收了!”
尤二混道:“铁爷!裘老好不能白死!”
铁铮道:“我知道,报仇的事由我来!”
尤二混愤然道:“铁爷!我手下廿几个弟兄论本事不行,但没一个怕死的,我一定要讨回公道来!”
铁铮苦笑道:“怎么讨,连个影子都没摸着;我跟金姑娘就是为了掏他们的底,才跟水仙花打对台!”
尤二混道:“那就请金姑娘帮帮忙,再唱几天,这家伙一定会再来的,有好几个人都认识他!”
铁铮道:“以前你们见过他没有?”
“出入水仙花棚子里的几个人我们都见过,这家伙好像是第一次来!”
铁铮摇头道:“不!他绝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每次来的形相都不同,你们没有注意,下次他再来,换了副形状,即使对了面,你们还是不认识!”
尤二混想了一下道:“他是从水仙花那边过来的,可见他跟水仙花一定有勾结,我们可以在水仙花身上着手!”
铁铮一振神道:“对!我几乎忘了这条线索了,水仙花住在那儿,跟什么人在一起呢?”
尤二混道:“刚来的时候是住客栈,后来据说跟和相府里一个管家搭上了,在帽儿胡同赁了个小四合院儿。”
铁铮想想道:“好!找个人带我去,还有,先把那两锭金子给我,我还有点用处,你忙着把裘老好的后事料理一下,先把他妹子赎出来。”
他从身边取了一叠银票,数出了四千两交给了尤二混,尤二混道:“这事儿让哥儿们办去,我带铁爷上帽儿胡同去,那个地方我最熟!”
铁铮道:“尤二!去是可以,你可得沉点气,别莽撞,我跟你一样心急着报仇,但总得把事情敲定!”
尤二混道:“铁爷,您放心!我虽然有不怕死的决心,但是还得称称自己的份量,不会怔着拿鸡蛋去碰石头!”
铁铮道:“我知道你是个慎重的人,现在你把事情交代一下就走吧,裘老好的死不必惊动地方报官了,江湖人的事,我们以江湖的方法去了结。”
说完他们又上了车,尤二混把事情交付给手下的弟兄后,一迳赶车来到帽儿胡同,在一家小四合院前停车。
铁铮道:“尤二,送帖子进去!”
尤二混道:“咱们又不是官宦人家,还递什么帖子!”
铁铮道:“听我的没错;把这个拜匣拿进去!”
他把一个拜匣交给尤二混,上去敲了一下门,里面出来个老苍头,却是为水仙花操弦子的蔡老头儿。
见了尤二混,不禁一怔道:“尤爷!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的!请进!请进!”
尤二混把拜匣一递,道:“老蔡!别客气,我是带着金姑娘来拜会水仙花儿的,她在吧?”
蔡老儿道:“在!在!这怎么敢当呢?”
尤二混笑道:“行客拜坐客,金姑娘新来乍到,这是应该的,你把拜盒拿进去回应一声!”
蔡老儿道:“拜帖当不起,老汉进去叫她出来就是!”
尤二混笑道:“盒子请你拿进去,水仙花儿今儿个心里不太自在,礼数上又缺了她更会不高兴。”
蔡老儿笑道:“水仙的气量是小了一点,其实金姑娘的玩艺是高明,那位操琴的铁二爷更是了不起,老汉要不是分不开身,自己都想过去听听呢。”
他打开拜盒,只见一张大红拜帖上压着两个赤金锭了,不由一怔道:“这可更担受不起了!”
尤二混道:“你拿进去再说,这又不是送给你的!”
蔡老儿拿着进去了。
铁铮道:“这个老头儿是一直跟水仙花在一起的吗?”
尤二混道:“不是!水仙花是他的徒弟!”
铁铮一笑道:“这家伙如果也是个江湖人,那就是条修练成精的千年老狐狸了,扮龙像龙,扮虎像虎!”
尤二混道:“铁爷!你认识他吗?”
铁铮道:“不敢说,但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揪出他的尾巴来,在我黑燕子面前,要想装蒜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没有多久,一个二十四五、花枝绰约的少妇跟在蔡老儿后面出来,老远就叫道:“哟!
尤爷!这可怎么敢当,我正想给您请安呢,倒劳您的驾先来了,这位是金姑娘吧,金姑娘,听了你唱的曲子,我真惭愧死了,所以我把师父的胡琴都给砸了,准备明儿个跟你一块儿共棚子,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分两处呢,来!进去坐!”
她牵着玉妙容的手,一个劲儿往里拖,显得十分亲热,到了堂屋里,居然收拾得很乾净,而且还有个小丫头出来倒茶,水仙花指着那一对金锭道:“金姑娘,这个奴家可不敢当了,你不是骂人吧?”
铁铮道:“水姑娘,你应该认识这金锭,送出来是不准退回的!”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这位是?”
铁铮道:“我就是给金莲花操琴的铁二胡!”
水仙花哟了一声道:“您就是铁师父呀,那真是太失敬了,说句不怕金家妹子见外的话,她的曲子好,只是天赋的本钱足,但您的琴可真是没话说,我师父拉了四十年的胡琴,跟您一比呀,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铁铮冷哼一声道:“好说!好说!水姑娘,我姓铁的并不是指着拉胡琴过日子,今天冒昧登门,但铁某自信没跑错地方,更没找错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铁师父!您要说些什么呀?”
铁铮淡淡地道:“水姑娘,铁某眼睛看人很少有错,令师可能非吾道中人,因此我希望我们的谈话不要把他也扯在里面,尤兄弟,你陪老爷子到外面坐着去吧!”
尤二混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铁铮将眼一瞪,尤二混才拉着那老头道:“走吧,咱们外头坐去,老大爷,你是个明白人,水姑娘不是真指着这个混饭吃,铁爷跟金姑娘也不是来跟你们抢地盘,他们另外有话要谈!”
老头子一脸迟疑,但被尤二混一拉就走了,显然他也知道一点儿,因此非常识趣地走了。
水仙花眼看着他们两人出去后,神色有点慌乱,勉强地陪笑道:“铁师父,您说些什么呀?”
铁铮道:“水姑娘,既然你也是在外面跑跑的,就应该放玲珑一点,再要跟我装糊涂,就不够意思了,我姓铁的不愿意欺负一个女人,可是到了必要时,我也做得出的!”
说话时他的脸上已腾出了一片杀气,抓起拜匣里的一对金锭,轻轻一揑,就成了两个圆饼,又排在桌上道:“水姑娘,我来找的是这两锭金子的主儿!”
水仙花的脸色变了道:“铁爷!假如您认识这位主儿,就知道绝不是我,我也是听命差遣,您逼我有什么用!”
铁铮冷冷地道:“我知道他是谁,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所以特地来请教一下!”
水仙花更是紧张道:“铁爷!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像我这样身分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铁铮道:“这倒可能,至少有一个问题,你可以答覆我,如果我要找这个主儿,该问谁去?”
水仙花苦笑道:“铁爷!我能说吗?说了出来,我能活下去吗?您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死在您手里,只是一刀之苦,但如果我说了出来,那个罪可就难受了!”
铁铮原本是想耍狠的,可是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无法狠下去了,顿了一顿才道:“水姑娘!这么说我倒是不便相强了。可是今天这个主儿杀了尤二混的一个弟兄裘老好,尤二混他们虽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却是很够义气的,现在他们都红了眼,要为裘老好报仇,你最好躲着点!”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今天又死了人?”
铁铮道:“是的!第二锭金子就是从裘老好的手里起出来的,他们也认准了人是从你那儿出去的,如果他们找上了你,我也拦不住,因为他们等于是帮我的忙,我黑燕子为了这点虚名,有些事还有点顾忌,尤二混他们可就不讲究这些了,我只能压一天,你赶快设法离开吧!”
水仙花的睑色变得很难看,哺喃地道:“这——怎么办呢?这么一来,叫我怎么在这儿耽下去呢?”
铁铮冷冷地道:“你还打算耽下去?”
水仙花眼眶一红,泫然欲泣道:“铁爷!您是清楚的,我们这种人,去留能由我们自主吗?”
铁铮想了一下道:“我想你可以走了,因为我们在你对面唱开了对台戏,就证明你这个地方巳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个主儿在我那边留了一块金锭,又杀了裘老好留下了第二块,明白地告诉我们你那边可以收摊了!”
水仙花擦擦眼泪道:“也许是的,可是我没得到一点通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铁铮笑笑道:“那也很明白,他留给我们来收拾,因为他量定你不敢泄漏秘密,但也知道我们不会放松,有人替他料理残局,他又何必多费手脚呢!”
水仙花的脸上涌起了一阵怒色,咬咬牙道:“不错!是这样的,我卖了几年的命,离乡背井,摒弃了父母,不顾廉耻在天桥牺牲色相,却换来这种下场!”
铁铮冷笑道:“你早就该考虑到这种后果的!”
水仙花将牙一咬道:“铁大侠!但他们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后果,一个女人可以不要命,却不甘受人骗,你要找的人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他姓马,叫马行空!”
铁铮皱皱眉道:“马行空,没听说过有这个号!”
水仙花道:“他说是和相府里的总管,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些什么,从来也没见他到和相府去管过事!”
“你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干着一种很秘密的工作,在我这屋里就杀了好几个人,出手又狠又残,简直没一点人性,我是在天津卫被他们骗出来的,在京师跟他住了半年,就给我找了个地方,要我在天桥卖艺;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棚子里来接头,来人都是写张条子叫我出局,条子都附了那么一块金锭,我接到条子回来交给他,到时候他去赴局,我只知道金锭上有天杀两个字为记——”
“其他的事情呢,你一点都不知道?”
水仙花苦笑道:“上那儿知道去,有人找上门来,他就把我支开了,有时来的人好好地走了,有时来的人永远都走不了,只在地下留一滩血跟一蓬头发,他叫我收拾,我呕心得都快吐了出来,有时他不回家,我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阴风惨惨的,吓得我都快要发疯了!”
铁铮脸上泛起了同情之色,轻声问道:“以前你干吗的?”
水仙花低下头:“我是旗人,父亲犯了罪,充革到边疆去了,我被抄家后发官在天津卫当营妓,他把我赎了出来,也替我的父亲行了人情赦了回来,回到天津卫的老家,照说我对他应该感恩图报,可是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作贱人起来,比禽兽都不如,铁爷!您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起身往后走去,铁铮在后面跟着,玉妙容紧随着,水仙花道:“金姑娘,你最好不要来,那地方不适合你!”
玉妙容道:“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水仙花叹了一声:“金姑娘,我说的是好话,你看了也许会三天都睡不着觉!”
玉妙客坚持要跟着,水仙花又叹了口气,带着他们来到后面,推开一间屋子,却是间空房,只放着一个烛台与一些打火用具,她拿起火石,把蜡烛点上了,拿起烛台,地面的木板立刻自动移开了,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有石级通下去。
水仙花举着烛台,边行边道:“这屋子是他买下来的,地窖也是他设计的,这儿是他睡觉的地方!”
玉妙容但觉扑鼻一股腥臭之气,定睛一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郡地窖中放着几口棺木,每具棺木都是敞开的,里面都有着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地窖的四周则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蝎子与娱蚣,被昏黄的烛光一照,益发显得阴森怖人,连铁铮都忍不住皱皱眉头,不想再下去了。
水仙花似乎也不愿意往下走,站在一半的地方,手指着道:“他喜欢睡在这儿,要我也陪着,到了下面,更把我的衣服脱光了,看看这些蛇虫在我身上爬来爬去,在那个时候,他才跟我亲热,天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滋味!”
玉妙容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