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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红豆江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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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丑婆子见他答不上话,越发得意地架架而笑,举步直逼过来,道:“乖孩子,你还想骗娘?娘苦苦寻了你二十年,从前的事,都怪娘做错了,从今以后,娘要好好疼你,快来,心肝,让娘抱一抱……”
  高翔步步后退,双手摇道:“不,不,老前辈……你弄错了……”
  “嘿嘿,乖孩子,娘是错了,但从前的事,还提它则甚,嘿嘿嘿!”
  “不,我不是……不是你的儿子……”
  “是的,是的,你不要骗娘了,娘还没有老,眼睛也没有花,嘿嘿嘿!”
  高翔被她直逼得浑身汗毛倒竖,背脊冷汗涟涟,忍无可忍,一探手握住怀中那柄淬毒七星金匕。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丝孺子亲情意念,突然涌上他的脑际,忙又松手,暗忖道:“不能,她念子成疯,并无恶意,何况又救我危难之中,活命之恩,我怎能恩将仇报?”
  高翔幼丧慈母,孤零零在石穴中长大,对母亲的渴念向往,岂在这丑婆子的思子之下?但他总算还有父亲的抚育爱护,这丑婆子年逾七旬,无依无靠,伶汀孤苦,难道她不应该思念失去的儿子。
  人皆有母,高翔何独不然。
  正想着,突然背心一凉,原来已退到天井中那座石塔下。
  丑婆子怪笑一声,双臂疾张,竟如电掣般直扑了上来。
  高翔身法迅捷灵敏,霍地一矮身,低头从丑婆子肋下穿过,回目一望,那丑婆子一双钢臂已紧紧箍在石塔上,轰然一声闷响,半截焚烧纸钱用的石塔,竟被她一抱而断,倒塌了下来。
  高翔机伶伶打个寒噤,脚下一滑,闪电般向侧门外窜去。
  待他奔近门边,那丑婆子怪笑之声倏忽从身侧掠过,两臂一摊,早抢先堵在门口,吃吃笑道:“乖孩子,二十年不见,你的鬼影身法倒比从前进步得多了,但是娘的功夫也没有搁下啊!”
  高翔自认为身法不慢,不料丑婆子竟比他更快,收势不及,险些跟她撞个满怀,迫得双脚一顿,凌空一个燕翻云,从断墙墙头掠过,向健驴背上落去。
  事到如今,无法理喻,只有一走了之。
  哪知他身子堪堪落上驴背,突感黑影疾闪,腰间一紧,竟被那丑婆子凌空追上,探臂一把接住。
  丑婆子笑嘻嘻将他放落地上,轻声道:“傻孩子,别跟娘捉迷藏了,娘千辛万苦找到你,这一辈子你也别想再离开娘了。快来,娘给你炖了一只鸡,只怕都快炖烂了呢。你伤势才轻了些,应该补补身子。”不由分说,牵了高翔的手,重又回到屋里。
  高翔此时真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任她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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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独眼鬼母
 
  那丑婆子对他似无丝毫恶意,关护之怀,溢于言表,从铜键中取出炖鸡,亲手撕开,一片片喂给他吃,高翔既然无法分辩,只得闷声不响,一个劲吃吧。
  反正他饿得发慌,一锅炖鸡,不到盏茶工夫,已吃得涓滴不剩,那丑婆子自己一点儿也没尝,瞧他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浮满了满足的笑容。
  饱餐之后,高翔精神一振。
  丑婆子又亲切地牵着高翔回到卧房,驴背上的筝囊、包裹,也取回房中,然后又硬逼着他躺在床上,说道:“乖孩子,好好休养几日,你内伤初愈,外伤也还没收口,伤后的人千万劳累不得。”
  高翔渐渐觉得这老太婆貌虽丑陋,爱子之情却十分感人,自然叹道:“活命疗伤盛情,在下永铭五内,但确实有要事在身,难以久留。”
  丑婆子按住他的嘴,桀桀笑道:“自己母子,不许说客套话,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只管告诉娘,做娘的自然会替你办妥。”
  高翔道:“这件事,必须我自己亲自办才行。”
  丑婆子哦了一声,眨眨眼皮,突然轻声道:“我明白了,这些年你在外边流浪,是不是另外有了知心合意的要赶着去会她?”
  高翔惊道:“不,不是……不是……”
  丑婆子桀桀怪笑道:“不是最好,老实说,娘当初替你聘定朱家丫头,虽说不中你意,但娘看着却实在欢喜。你为这件事负气离家,娘也不怪你,大丈夫三妻四妾,原也算不得什么,你若有自己合意的,只管讨回家来,朱家丫头,就算是娘自己讨的吧。”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扬头张目道:“奇怪,凤娟这丫头去了许久,怎么现在还不见回来?你好好的歇一会儿,娘去找找她。”语声才落,身形微闪,已自穿门而去。
  这丑婆子言语怪异,武功又十分惊人,来去如风,眨眼便失所在,高翔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叫苦。
  看这情形,丑婆子必是武林异人,只因思子成疯,神志时而迷乱,竟错把自己认作失踪多年的儿子,这份堪怜亲情,使人不忍峻拒,但自己满腹谜团待解,势非早早赶回青城不可,怎能被她拖延耽误了。
  现在,倒是脱身的好机会,趁她不在,悄悄留走,岂不……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高翔竟有些不忍如此。他幼失慈母,从未得人如此关顾爱护,父爱虽然备至,总难满足他对母亲的渴念,假如现在抽身一走。
  “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她武功那么高,纵然逃走,也难逃出十里以外。”
  方在犹豫,房外风声飒然,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笑语声。
  只听那丑婆子的声音说道:“傻丫头,怕什么,放心大胆进去,一切都有老婆子替你作主呢。”
  “不,师父,不要,不要……”
  “为什么不要?无论如何,总是夫妻,进去,进去,多年不见,他还能真的难为你不成。”
  高翔听到这里,心中翟然大惊,正待起身,房门已呀地打开,一条纤小人影踉跄冲了进来,紧接着,房门又砰然而闽。
  借着灯光,只见那进来的是个体态玲咙的少妇,一身黑绸劲装,肩插长剑,实际年龄约在三十四五之间,唯因身材纤小,看起来好像仅有二十六七。
  那少妇一进卧房,便深深垂下臻首,扭头向着墙壁,是以看不清她的面貌如何。
  高翔骇然跃起身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那黑衣少妇也默默痴立,未出一声,两人竟谁也没有先开口。
  房外传来丑婆子尖笑之声,朗声道:“夫妻见面,还怕什么羞,凤娟,你陪希平好好谈谈,老婆子再去弄几只鸡来,明天好好替你们贺一贺。”长笑之声曳空而逝,瞬息间已到百丈以外。
  丑婆子一去,高翔更加惶恐,他万万想不到丑婆子会硬将一位少妇推进卧房,而且咬定竟是自己的妻室。
  一时面红过耳,手足无措,呐呐半晌,才拱手道:“大嫂……啊,姑娘……请坐。”
  那黑衣少妇大约是听出声音不对,一惊之下,霍地抬起头来,四目一触,高翔心头狂震,黑衣少妇却险些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那黑衣少妇不但身材纤细合度,浑身曲线玲咙,一张面孔更是美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只见她双颊白里透红,几乎吹弹得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瑶鼻端挺,猩唇似火,有一种成熟撩人的美艳。
  高翔曾在懋功城邂逅端庄淑静的金府女郎,以及不久前结识明眸皓齿的阿媛,总认为两位姑娘已极尽人间之美,不想这黑衣少妇,却另有一种勾魂慑魄的铣力,艳光照人,使人不敢逼视。
  黑衣少妇一双美目轻俏地一转,突然压低嗓音问道:“你是谁?竟连人家丈夫都冒充起来了?”
  高翔连忙摇手道:“姑娘快别误会,这……不是在下的意思,完全是那位老前辈逼的。”
  黑衣少妇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咬着下唇,道:“我知道是她逼的,但你为什么不觅机逃走,居然候在房里。此时天幸她老人家离开了,否则,就凭刚才一声惊呼,今天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高翔听得浑身毛发惊立,忙道:“在下是因为身受重伤,乘驴途经附近,被她误认做儿子,救命疗伤,留下来的。”
  “小兄弟,你真是糊涂,来,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那少妇说着,伸手拉开了床褥,微一用力,卧床应手而起,顿时一股腐臭恶味,冲鼻而至。
  高翔眼光扫过床底,吓得掩口疾退了两三步,敢情卧床之下,并排放着三具死尸,尸体头顶,都有晶字形三个窟窿,鼻眼七窍,已开始腐烂,难怪房中有一股腐臭恶味。
  黑衣少妇放落床褥,轻声问道:“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高翔颤声道:“不……不知道……”
  少妇叹息着摇摇头,道:“他们都跟你一样,先被我师父错认作儿子,后来发现不是,便被师父用五阴鬼手抓死,丢在床下。”
  高翔机伶伶打个寒唉,不期然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迅速摘下筝囊,便想推窗跃出。
  黑衣少妇一探手,拦住道:“慢着,现在要走,已来不及了。”
  高翔只觉被她五指搭上手腕,触肤生起一阵热流,令人心神摇曳,慌忙力贯手臂,正待反掌摔脱她的握持,黑衣少妇却浅笑道:“小兄弟,不要怕,现在反正走不了啦,何不坐下来,咱们仔细谈谈。”
  她生得本已美极,这一笑,颊上嫣然泛起两个深深的酒窝,宛如百合乍绽,牡丹初放,越显得美艳无双。
  高翔深吸一口气,问道:“咱们有什么可谈的?”
  黑衣少妇松了手,道:“我是一片好心,以你武功,要是冒然逃走,不出五里之内,必被我师父追到,那时除了一死,再无第二条路,如果你信得过我,自有方法使你平安离去,咱们无怨无仇,我何必要害你送命呢?”
  高翔听了这活,真气一松,重又放下了筝囊。
  那美妇自己坐在床沿,叫高翔坐在书桌边木椅之上,同时推开房门和窗槛,使视线可近可远,然后柔声道:“论年纪,我长几岁,就算托大做一次姐姐吧,小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人门下?”
  高翔坦然道:“在下高翔,家父世居青城,人称九天云龙。”
  黑衣少妇哦了一声,道:“九天云龙的名字,我倒有过耳闻,那么,你可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高翔道:“不知道。”
  黑衣少妇叹了一口气,道:“难怪你有此胆量,她老人家,就是三十年前名震南荒的独眼鬼母骆天香!”
  “独眼鬼母骆天香。”
  高翔骇然一震,出了一身冷汗,暗想道:“我的天,刚才见她只有一只眼睛,怎么竟没想到是她?爹爹曾说过,黑道中有句话,说是南鬼北阎罗,北方黑道第一把高手,要算冷面阎罗谷元亮,南方第一凶人,就要数独眼鬼母骆天香了,这一男一女分掌南北黑道武林,名声几乎不分上下,后来两大凶人相约在巫山较技,恶斗三日三夜,未分胜负,彼此才同意划道称雄,各不相犯,冷面阎罗不人南荒,独眼鬼母也不踏北地,现在不知为什么,独眼鬼母竟毁约来到川边了。”
  他正在想着武林轶事,那黑衣美妇已径自接下去说道:“我师父中年丧失,仅有一个独子,名叫骆希平,极得师父宠爱,不但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再对他百依百顺,宠纵万分,养成他目空一切,自尊自大的脾气。
  后来,骆希平年事渐长,越加不服管教,师父无奈,便想替他早些娶一门亲,指望笼络住儿子的野性,因为我从小跟她老人家长大,于是,师们作主,将我许配了希平师兄。
  我自觉貌俗,难配希平师兄的英俊滞酒,初时坚决不肯,经不住师父苦劝,才点了头,想不到成亲的那一天……唉!”
  她无限幽怨地长叹一声,住口未再说下去,高翔却忍不住接口道:“成亲那天,那骆希平就负气离家出走了?”
  黑衣美妇黯然颔首,粉颊之上现出一抹红晕,幽幽道:“他嫌我配不上他,倒也罢了,但他不该撒手一走,弃下孤苦无依的母亲,岂不有亏人子之道。”
  高翔慨然道:“这人果真有些希奇,论姑娘的人品,哪会配不上他。”忽然想起这话不该由自己一个陌生男子口中说出,连忙半途住口。
  黑衣美妇眼角偷扫了高翔一眼,嘴角一阵牵动,似乎对高翔的赞誉不平之言,颇生感激之意。
  高翔又道:“据说他离家已有二十年,难道这些日子,竟没有一点儿音讯?”
  黑衣美妇叹道:“二十年来,师父念子成疯,三个月前离开南荒,决心踏遍天涯寻找儿子,这些日子来,不知在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就拿到这间破庙来说吧,前后短短三日,连你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高翔头皮一阵发麻,忙道:“大姐,你要帮帮我的忙。”
  一声大姐,叫得黑衣少妇抿嘴吃吃而笑,接口道:“我自然要帮你,但是,师父脾气很古怪,要我帮你,除非你依我一件事。”
  高翔道:“什么事?你快说。”
  美妇螓首一低,道:“除非你委屈一次,暂时假认就是她的儿子骆希平。”
  高翔眉头一皱,正要反对,哪知话未出口,屋顶上突然有人冷嗤道:“哼,不要脸。”
  黑衣美妇耳目十分灵敏,霍地扫头喝道:“什么人?”喝声才出口,身子已从床上急跃而起,一晃肩掠出窗口。
  高翔紧跟着也掠登屋顶,扬目张顾,但见荒岭寂寂,月色如洗,远处山脚江水婉蜒若带,只有黑衣少妇朱凤娟独立瓦面,裙角飘拂,翩翩欲飞。
  片刻之后,高翔才忍不住问道:“大姐,见到什么吗?”
  朱凤娟摇摇头道:“来人身法奇快,此时已经去远了。”
  语声微顿,转面反问道:“你同行共有几人?”
  高翔茫然道:“小弟孤身一人从星宿海来,并无同伴。”
  朱凤娟沉吟道:“这就奇怪了,咱们回房去再说吧。”
  两人回房飘身落地,重新归坐,朱凤娟神色一片凝重,继续方才未尽之言,道:“我师父一身武功,已臻化境,自从希平师兄出走,这些年亏我委屈求全,她才没有闯出南荒。可是,二十年来,我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最后仍然无法阻止她老人家踏入中土。她是个神志失常的人,逢人就说是她儿子,稍不遂意,便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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