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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红豆江湖-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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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走了?”高翔霍地旋身错掌,怒自问道:“他到哪里去了?”
  神丐符登耸耸肩头,仍然漫声回答了三个字道:“不知道。”
  高翔怒从心起,龄目叱道:“准是你趁我出庄,将他暗害了是不是?”
  神丐符登恰然笑道:“他谎话已经说尽,假戏已经做绝,不走理待何时。”
  高翔骇然道:“他说过什么谎话?做了什么假戏?”
  咕嗜嗜又灌了一大口酒,道:“傻东西,你当真相信他说的满篇谎话?假如老要饭的猜测不错,这副棺木,这些灵布,全是高升那老奴才做的花样,你爹也根本没有死。”
  高翔听了这话,脑中轰然一震,连忙用力摇摇头,惊诧地问道:“你是说……”
  神丐符登哼道:“你又不是瞎子,不会掀开棺盖自己看看?”
  高翔回头望望灵堂,白巾素幔,并无异状,那口棺木停置筛后,也是原样未动,不禁疑心大起。
  听神丐符登的口气,好似棺中另有溪跷,难道爹爹真的没有死,这是一口空棺。
  他心头一阵狂跳,旋身跨到棺木旁,手抚那冰冷的棺盖,不觉又沉吟起来。
  “不,不会,高升是跟随爹爹数十年的老仆人,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虚置空棺?假设灵堂?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转念一想,神丐符登同样没有诓骗自己的理由,再说,高升突然不告而别,必有缘故,莫非是因为被老叫花看出破绽,才私自潜走?
  他多么希望爹爹不在棺中,宁愿高升的确是欺骗了他,而这些棺木、灵堂……都是一场可笑的假戏。
  但是,他又怕一旦棺盖掀开,爹爹真在棺中,梦碎了,更使爹爹无端暴露尸骸,那将使他永世也无法心安。
  迟疑、犹豫……抚着棺盖的双手,一阵阵颤抖,他终于鼓不起这份勇气来。
  神丐符登见状冷笑不止,道:“没出息,这点儿小事尚且如此迟疑,还说什么闯荡江湖替父报仇,要不要我老要饭的帮你动手?反正咱们穷叫花,挖坟撬棺,家常便饭。”
  高翔怒目吼道:“不要你多嘴,我自己会动手。”
  神丐符登嘿嘿而笑,道:“薄薄一片棺木,竟像千斤重担似的,摸来抚去,犹豫难决,嘿嘿,你不觉惭愧,我老要饭的倒替你脸红。”
  高翔把心一横,屈膝跪倒,默默祝祷道:“爹,为了一明真相,孩儿只好无礼放肆了。”十指紧扣棺头,力贯双臂,低嘿一声,向上猛提。
  棺盖应手而开,高翔用力过猛,仰面一跤跌倒地上,耳边却响起神丐符登一阵刺耳大笑之声。
  高翔翻身跃起,俯首向棺中一望,这一望,他呆了。
  原来棺中果然没有尸体,仅只一段长条青石,裹着些绞缎衣物。
  高翔说不出是喜是愁,低声骂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老奴才,竟敢行此诡诈之事。”
  转身又对神丐符登躬身施礼,愧作地道:“晚辈无知鲁莽,冒犯之处,望前辈多赐谅有。”
  神丐符登仰起脖子一连灌了两大口酒,长嘘道:“幸亏猜测还算灵验,要不然,这身老骨头不叫你拆了才怪呢。”
  高翔惶恐谢罪,问道:“伯伯怎知老奴才说的是谎话呢?”
  神丐符登笑道:“他一开口便是假话,只是那时你信以为真,老要饭纵有百口,也难辨解,若非他情虚遁走,我还不敢确定棺中有诈呢。”
  高翔又诧问道:“那老奴才怎样走的呢?”
  神丐符登道:“适才你亲送金阳钟出庄,老要饭趁机问他:‘高升,你是跟随老庄三十余年的老人,你再说一遍,庄主临终时,当真说过知人面不知心那句话?’“但他听了,突然流下泪来,垂手道:‘小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愿有一天剖此腹心,以明心迹。’说完,叩了两个头便匆匆去了。”
  高翔脱口道:“伯伯怎么不留下他,查问爹爹下落?”
  神丐符登叹道:“老要饭的本可留下他,但因见他情出由衷,必是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假如逼迫过急,也许会要了他一条性命,那样对事情反倒不妙。再说,他总是你们高家数十年老仆人,他之设此虚辞,看来绝非出于恶意,说不定这还是你父亲的授意。”
  高翔摇头道:“我爹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会故设灵堂,伪作诈死?”
  神丐符登脸色一沉,道:“孩子,天下有许多事,并非全如想象,你父亲在二十年前,的确算得上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是,自从二十年前娶了你母亲之后,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无日不生活在痛苦之中。”
  高翔骇然一惊道:“那是为什么?”
  神丐符登长嘘说道:“这些事,本不该由老要饭口中说出来,不过事情演变至此,你们高家可说已经家破人散,纵有不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话尚未言及正题,突然侧耳凝神倾听片刻,沉声道:“等一等,又有人上门来了。”
  高翔心急往事,忙道:“大概是来吊祭的客人,爹爹未死,别理他就是了。”
  神丐符登道:“不然,来的不止一人,而且都非等闲之辈,这场戏咱们还得唱下去,你快些盖上棺木,依礼答跪,老要饭权且客串一次招待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扯下酒葫芦,顺手披上高升留下的那件麻衣,匆匆迎了出去。
  高翔十分不耐,但又没法阻止,只得依言阎上棺盖,垂头侍立在灵位侧面。
  果然,不多久,神丐符登已引着两名青袍老人步人灵堂。
  这两人身材一般高大,年纪都在五旬上下,相貌堂堂,满脸正气,走在前面的一个紫色面孔,剑眉斜飞人鬓,左肩插一柄长剑,后面一个面泛淡黄,双眉如帚,右肩隐露剑柄,显得极是威猛。
  神丐符登抢前一步,燃香上供,低声道:“济南大豪阴阳剑客东方大侠、西门大侠亲祭老庄主。”
  阴阳双剑四目一抬,怔怔望了灵位一眼,目光中不期然都泛起一阵晶莹泪光。
  走在前面的东方子瑜回头对师弟西门销颔首示意,两人并肩同在灵前倒身下拜,拜毕,东方子瑜亲手插上一住香,西门销抱拳遥对神位一拱,便转身退了出去。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动问灵侧答礼的高翔是什么人,好像只是专程前来拜祭一次,其他都不在意中了。
  神丐符登低垂着头,恭送二人出庄,片刻间,又引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那老的鸡皮鹤发,手中拄着一支精光闪射的拐杖,两眼开合,炯炯发光;看样子怕不有八九十岁以上,但跟在她后面的,却是个十六七岁妙龄女郎,穿一件青色紧身劲装,半个面庞用一幅白纱掩住。
  这老少二人恰好与阴阳双剑相反,自从跨进灵堂,四道眼神就始终不离高翔前后,甚至上香行祭,都显得有几分勉强似的。
  神丐符登燃香唱名,道:“大巴山五老峰莫姥姥亲祭老庄主。”
  那老婆子正低头行礼,闻言霍地抬起头来,眼中冷电暴射,嘿嘿冷笑道:“老管家好尖的眼力,竟然识得老身?”
  神丐符登低头答道:“姥姥誉满川中,虽未蒙面,却曾听老主人生前提起过。”
  莫姥姥哼道:“嘿,他高翼眼中还有我姓莫的?”
  高翔正伏地答礼,听了这句话,忍不住扬起脸来,恰好跟那青衣少女两道锐利阴冷的眼神一触,不期心头一动,暗想:“咦,奇怪,这位姑娘,仿佛在哪儿见过。”
  莫姥姥拐头叮哆,直朝高翔走来,距离七八尺远,举起拐头向高翔一指,冷冷道:“喂,你就是高翔?”
  高翔吃了一惊,连忙垂首道:“晚辈正是。”
  莫姥姥一双眼睛怒火隐射,似乎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肚去,忍了好半晌,才重重一顿手中钢拐,道:“好,念你尚在丧期,且饶你多活两天。菁儿,咱们走。”
  高翔被她一顿叱斥,方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听菁儿两字,顿时记起那少女是谁来,脱口叫道:“老前辈,您……”
  但一抬头,那老少二人早已消失在灵堂门外了。
  高翔迷茫若失,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是从何说起呢!”
  神丐符登低问道:“你跟那女娃儿认识?”
  高翔黯然道:“那位姑娘名叫李菁,前次在懋功城中,是我插手拦阻一位姓何的前辈向金府进香车轿寻仇,以致使那位何前辈伤在金府豪奴手中,这位莫老前辈,必是她请来寻我报仇的人。”
  神丐符登仅只轻轻哦了一声,道:“莫姥姥虽然护犊,此事终究不难解释,倒是那阴阳钟剑素着侠名,要是正道武林高人,竟会行此卑劣手段,才真正令人猜不出原因所在呢!”
  高翔惊问道:“阴阳双剑怎么了?”
  神丐符登招招手,道:“你且来看看吧。”
  他领着高翔直人灵筛,掀开棺盖,一望之下,棺中那段条形青石,赫然已经碎成菌粉。
  高翔耸然动容道:“他们跟我爹爹有仇么?”
  神丐符登摇头道:“据老要饭的所知,并无仇恨。”
  高翔怒道:“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震毁尸体?”
  神丐符登道:“这就是叫人猜不透的地方了,据老要饭冷眼看来,那下手的,竟是一向心直口快,性如烈火的阳剑西门销,而且他们此来,好像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高翔紧握双拳,迫:“我去追他们回来。”转身便要冲出灵堂。
  神丐符登伸手将他拦住,正色道:“他们此时已在百里之外,追又何益。”顿了顿,面上泛起无限忧戚之色,又道:“如今武林中诡异之事接二连三,或许他们也跟高升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只宜隐忍,慢慢再查真相。”
  高翔眼中滚动着泪光,双掌互击,沉痛地道:“忍,忍,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两位师伯不明不白惨死噶峰,爹爹也生死不明,到现在,咱们好像处处都在人家暗计摆布中,但咱们却猜不出他是谁。”
  神丐符登缓缓颔首道:“孩子,你说得好,不单是咱们,依老要饭的看,只怕整个武林都已在野心者暗算摆布之下,你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听老要饭的说一个故事。”
  高翔道:“是关于我爹爹的故事?”
  神丐符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以前,只关系你父亲,但现在看起来,恐怕已关系着整个的天下武林了。”
  他一仰脖子,狠狠又灌了两口酒,举袖抹抹嘴唇,开始缓缓说下去:“二十年前,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老要饭的深宵来访令尊,来到青城山庄。
  “那一天,天气也像今天这么沉闷迫人,霆雨初歇,老要饭的又来得突然,全庄上下都未发觉来了我这个不速的客人,于是,老要饭的一时童心突发,便悄悄掩进庄中,准备跟你父亲开个小小玩笑。谁知在你父亲居住的小楼外,却意外听见室内有哭闹之声。”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吗?”
  高翔点头道:“爹爹已经说过,他叫高翊。”
  神丐符登晤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时,他也不过才八九岁,但老要饭的却听见他正跟你父亲在房中争吵得面红耳赤,简直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于,好奇之下,隔窗窥听,才知道竟是为了你父亲有意续弦的事。”
  高翔忍不住岔口道:“续弦?为什么?”
  神丐符登摆摆手,道:“你先不要岔嘴,听我说下去,自然就明白了。
  “老要饭的隔窗倾听,恰好你哥哥正哭闹着道:‘我不要新母亲,拼了命也不要,什么新母亲?简直是妖怪,是不要有的妖怪!’“你父亲初时尚婉言解释道:‘诩儿,你应该替爹爹想一想,偌大庄院,没有个持家之人,爹爹常年在外,你年纪又小,自从你娘去世以后……”
  “那时,你哥哥一味哭闹不依,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要新母亲,庄里的事有高升,你不在家,还有我可以作主。’“你父亲苦笑道:‘傻孩子,你才多大年纪,怎能做得了一家之主?放心,新母亲是知书达礼的人,她会像你娘一样的疼你的。’“你哥哥突然横蛮起来,恨恨道:‘好,娘的尸骨未寒,你一定要娶新母亲,将来不要后悔,等她进了门,哪天趁她不备,我就给她一刀……’“这话一出,你父亲立被激起怒火,顺手掴了他一记耳光,喝道:‘畜生,是谁教你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你哥哥天性倔强,脱口道:‘你要新母亲,就不是我爹爹,从今天起,我也不是你的儿子!’“父子俩一句话说僵,你父亲在盛怒之下,叱道:‘高家也没有欠这不孝的子孙,你给我滚,永远不许再进青城山庄的门。’“老要饭的一见事情闹僵了,连忙现身进屋,想替他们之间劝解,却不料你哥哥倔强成性,当天夜里,果然就独自离开了青城山庄。
  “这件事既被老要饭撞见,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可惜那时你父亲也在盛怒之中,竟无转圈余地,老要饭的苦劝无效,只得连夜追上你哥哥,将他带往九江本帮郡阳分舵暂时安置。只想父子之情,出乎大性,过些时候,自然气消骨肉重聚,哪知却因此铸成大祸。
  “老要饭因事远赴关外,等到再回鄙阳,你哥哥已私自逃离穷家帮分舵,不知去向了。
  “老要饭的一急,飞柬天下分舵,足足查访了大半年,你哥哥始终渺如黄鹤,无可奈何,只好又到青城山庄来找你父亲,这时你父亲也已经续弦再婚,娶的就是你亲生的母亲。”
  高翔哦了一声,心里顿时百感丛生,黯然垂下头去,道:“后来呢?”
  神丐符登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说下去道:“初时,一般武林旧友,连老要饭的在内,都是反对你父亲再作续弦打算的。因为你父亲在武林重望隆,遍受同道祟仰,亡妻尸骨未寒,便作续弦之事,终属不妥。
  但是,老要饭的这个观念,在一见到你生母之后,竟然一扫而空。
  你生母当时年仅二十出头,正如一朵初绽乍放的青莲,端庄、贤淑,积天下美慧于一身,对你父亲更是体贴温柔,百般爱护。说句不好听的话,凡是见到她的人,谁不暗羡你父亲天上飞来艳福,难怪他连儿子也不要了。
  老要饭在青城住了三天,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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