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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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受其害,这是初练之人务须小心的,切记,切记。”
高翔闻言连忙紧闭双目,屏息导气,如言行功,不敢妄动。
神丐符登也两眼一闭,挤落几滴既兴奋又安慰的泪珠,静静坐在十丈以外,垂目调息。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光景,竹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正由林外缓步而人。
高翔和神丐符登都值内视空明之际,附近百丈内些微声响,也瞒不过他们耳朵,突闻足音,高翔身躯一动,似欲辍功跃起,神丐符登忙以腹语术传声制止道:“不要理会,任何变故,都别影响你的导气归无,开始有我老要饭的担当。”
那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人,缓缓行到十余丈处,忽然顿止,只听一个阴沉的口音说道:“这场火起得奇怪,灵堂被焚,不知那小子死了没有?”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急急道:“人死了倒不要紧,我的东西若是烧掉,叫我怎么去向娘交待?姆姆,你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
阴沉的口音埋怨道:“你也实在大意,那么重要的东西,怎好塞在枕头下面?这一下好了,前功尽弃,你无大法也不必练了。”
清脆的声音求道:“姆姆,您老人家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好歹把东西弄回来。”
阴沉语声道:“事急拜菩萨,又有什么用,如今除了守株待兔,别无良策。我想那小子除非还没赶回来,否则,迟早会在附近现身,这一次捉住他,再不要脱裤子放屁,多费手脚了。”
两人语声传人高翔耳中,赫然竟是那假冒独眼鬼母骆天香婆媳的丑婆子和朱凤娟。
他曾听阿媛说过破庙脱险经过,当时半信半疑,想不到她们居然也蹑踪追到青城山庄来,她们口中的小子,自是指的是高翔,但他却不解朱凤娟要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而且,朱凤娟如果真是天魔教门下,丑婆子武功不弱,假如被她们发现自己正在林中,只怕难免一场恶斗。
他正想将这些念头用腹语术告诉神丐符登,却听朱凤娟低声叫道:“姆姆,有人来了。”
接着,一阵得得蹄声,由远而近。
丑婆子突然发出一串架架怪笑之声,阴恻侧道:“好啊,是那装神扮鬼的小丫头,凤娟,截住她。”两条人影涮地破空飞起,凌空直扑了出去。
高翔骇然一震,忙用腹语传声道:“伯伯,请您老人家快去看看,这两个女人都是天魔教门下。”
神丐符登晤了一声,传音答道:“老要饭早就知道了,但你只宜专心导气,不必把她们放在心上。”
高翔急声问道:“但是,她们追截的人,可能是一位姓杨的姑娘。”
“是又如何?难道你也认识她?”
“她……她曾经救过我的命,伯伯,快些……” ’话声未落,林外已暴起一片呼叱,一阵急速的蹄声,泼刺刺直向竹林冲了进来。
高翔霍地张目,见那受惊冲人竹林的,果是一匹健驴,鞍上却已空无人影,而林外却传来阵阵金铁交鸣声响,显然阿媛已被朱凤娟截住了。
他一急之下,顾不得再导气归无,腰间一挺从地上一跃而起。
神丐符登大惊,脱口道:“傻小子,你想干什么?”凌空一指,飞点在高翔腹结穴上。
老叫花旋风般掠奔上前,左手一探,挟住高翔,右手运指如飞,迅疾闭住他左右两处凤尾穴,这才长嘘了一口气,道:“傻孩子,为何如此浮躁,真气一岔,你这一生就算废了。”
高翔体内一股即将散失的真气,及时被阻于腹背之间,气喘喘咐咐道:“伯伯,我不能受恩不报。”
神丐符登点点头,仍将他置在地上,道:“林外之事,有老要饭替你承担,但你此时正值紧要关头,切不可妄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变化,都须道气归无之后,才能起身行动,你能答应吗?”
高翔连忙颔首。
神丐符登从背后摘下酒葫芦,举掌拍开他的穴道,又叮嘱道:“腹语之术虽是小技,但瑜伽锁喉大法却关系你将来十分重大,千万记住,行功未完,切不可心涉旁骛。”
于是,又用捏穴手法,封闭了高翔耳后率谷穴,使他无法再倾听林外声音,才提着酒葫芦穿林而去。
高翔心知神丐一片爱护之情,只得镇摄心神,重行阖目运功。
自从率谷穴封闭之后,林外声息已经丝毫不闻,但过了许久,却未见老叫花和阿媛的回转。
在高翔心想,那丑婆子和朱凤娟功力虽强,有神丐符登出手,阿媛定可无虑,他们之所以没有回到林中来,必然是因为神丐怕他分心旁顾,无法全力导气归无,所以,也就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突觉脊后嘶地一声轻响,浑身汗出如浆,凝虚九转,通体舒畅,丹田穴上,果然泛生起一股清凉感觉。
他缓缓睁开眼帘,长嘘一声,挺身站起,只觉目清似水,无论精神和体力,都较先前抖擞了许多,心里欣喜,举手自己解开了耳后穴道。
穴道一解,万籁复苏,夜风摇动着林中万竿修莫,沙沙之声盈耳,他侧耳听了听,林外已经没有呼喝激斗的声音。
旷野如眠,一片宁静。
高翔举手穿出竹林,一望之下,顿然呆了,原来林外空荡荡竟无半个人影。
心里暗暗一怔,大声叫道:“伯伯,伯伯!”
一连叫了几遍,四野余音回荡,仍旧无人回应,寒风摇林,越发显出周遭的阴森可怖。
蓦地里,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从林中而出,高翔霍地错掌旋风,扭头一望,却是那匹空鞍健驴。
他暗舒一口气,顷刻之间,脑中一连设想了几种可能,假如神丐制服不了朱凤娟,那妖妇绝难轻易离开,如果神丐已经将妖妇魔女驱走,他和阿媛又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他怕入林惊扰我行功,另觅地方等侯去了?
不,这情形有些不像,那么,只怕他和阿媛都去追赶妖妇魔女了。
高翔心念电转,一时难以确定,度量地势,林子南边是余烬未灭的青城山庄,北边便是青城后山,无论神丐符登和阿媛是觅地休息或者联袂追敌,最可能的方向,只有向东北一条路可走。
于是,不再迟疑,飞身跨上健驴,一抖缓绳,急急迫了下去。
高翔自信眼力不弱,一面催驴疾驰,一面扬目四望,转眼追了十余里,却无丝毫迹象可循,这时候,东方天际,已隐隐泛起一片鱼肚色。
他不禁又是焦急,又是迷惘,孤零零纵骑狂奔,卯刻刚过,单人独骑进入灌县县城,一日一夜未进饮食,空腹雷鸣,无可奈何,只得在一家店名为醉仙居的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卯未辰初,酒楼也刚刚开市,楼上座椅还搁在桌子上,两三名店伙正低头洒扫,高翔自己寻了一张桌子,取了椅子坐下,吩咐道:“有什么酒菜,替我随意送些来,要快。”
伙计赶紧抹桌子安置杯筷,堆笑道:“公子,没听说么?早酒晚茶五更色,这几件最伤身体,公子你一早空肚子喝酒容易醉,要不要先来些点心,垫垫饥……”
高翔脸色一沉,道:“那来许多废话,叫你送酒,你就快去送来,罗嗦些什么?”
那伙计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说,哈腰退了下去,背转身伸伸舌头,悄悄吐了口唾沫,喃喃道:“格老子,起来早了,遇到鬼啦,刚才打发了一个撞尸鬼,又来了一个过路煞。”
高翔本不是粗暴浮躁的人,这时心里烦闷,言语难免暴躁些,话已出口,自己也觉过份,但一听那伙计诅咒之言,心中一动,喝道:“回来。”
伙计心头一跳,连忙陪笑道:“公子,您还要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吩咐厨下快些准备。”
高翔摇摇头道:“我只问你,刚才说些什么?”
伙计脸上顿时变色,讷讷道:“没有,小的没有说什么。”
高翔一探手,搭住他的手腕,笑道:“别怕,老老实实说出来,你说刚才送走一个撞尸鬼,难道在我来以前,已有人上过这栋酒楼?”
伙计连连摇头道:“啊,不,没有,没有……”
高翔五指一紧,沉声道:“你要是不想吃苦头,趁早快说实话。”
那伙计骨痛欲裂,鳅牙呼嚎道:“公子请松手,我说,我说。”
高翔松开五指,喝道:“快说,那人什么时候来的?什么衣着?多大年纪?”
伙计一面揉着痛腕,一面道:“小的说出来,公子千万别告诉人是小的,那位老人家不准小的多嘴。”
“一位老人家?”高翔暗自一喜,心想一定是神丐符登了。
伙计低了声音又道:“那位老人家戴一顶竹笠,笠缘压得好低,又用厚巾围着半个脸,天没亮就来敲门,向小店买了许多吃食的东西,拿一只大篮子盛着。临出店门,是小的认出他背影有些眼熟,冒叫了一声,不想他一回身,紧紧扣住小的颈脖,差点儿没把小的捏死,一再叮嘱不准对人提起,否则,下次就要小的命。”
高翔道:“你既然认识他,知道他是谁么?”
那伙计讷讷半晌,才硬着头皮道:“不瞒公子说,小的认得他就是青城山庄的管事高老爹。”
“是高升?”高翔骇然一震,急声问道:“他买许多食物作何用途?”
伙计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但他买的那些东西,一人足够吃上十天半月,就是两个人吃,也够吃上七八天,小的要想问,却没敢开口。”
高翔原以为必是神丐符登或阿媛,及至问出竟是高升,心里更加惊疑不已,暗忖道:“他无端假设灵堂空棺,谎称爹爹去世,形迹可疑,后来突然离去,神丐虽说他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但那是什么苦衷?他采购食物,显见仍在附近,只不知为什么要准备半月粮食?又为什么不许伙计对人提及,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念电转,忙又问道:“他说过什么时候再来吗?”
伙计道:“虽然没有说,但他购买的食物,只够十天半月,或许用完了以后,还会再来也不一定。”
高翔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塞到那伙计手中,沉声道:“这事不许声张,附近有什么清静客店,替我订下一间静室,等他再来的时候,务必偷偷来通知会我一声。”
伙计接过金叶,喜得眉开跟笑,连连点头道:“小的理会得,东大街鸿兴客栈最清静,小的就替公子去订房间,路很近,转过街角就到了。”
高翔挥手道:“去吧,切记口中谨慎,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那伙计诺诺连声而退,不多久,酒菜次第送来,房间也已订妥,高翔喝了一阵闷酒,酒人愁肠,越觉烦闷,起身自往鸿兴客栈而去。
他才离开酒楼,帐房里间已轻步转出一个老人,肃容凝重地拍拍那伙计肩头,道:“李二哥,难为你了。”
伙计耸肩笑道:“谢谢掌柜谬奖,要非他肩后那副革囊,险些竟没认出来呢。”
那老人赫然就是高升。
东大街鸿兴客栈的房间,实则并不理想,但灌县县城不大,像样的客店,委实不多,高翔为了路近方便,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白天,店中客商往来,分外嘈杂,高翔在店里呆不住,漫步城中,不是到醉仙居饮酒,便是在街头闲逛。
他贷屋暂住,有两个目的,一是探查高升下落,追寻父亲的生死之谜,另一个目的,则是借此等候神丐符登。他总相信神丐不致落败朱凤娟手中,那一夜疾追未遇,也许是彼此途中错开了,如此,灌县乃西往青城第一大镇,只要神丐离开青城山,八成经过此地来的。
一日复一日,不想事实却令人失望,每天他满怀希望从客栈中出来,漫荡一整天,总是无精打彩回到店里。这时,旅客差不多安歇了,他还得静坐行功,演练腹语术和克姆巴克锁喉大法,几乎夜夜迟至东方发白,才能朦陇入睡。
一转眼,十天日子在沉闷中过去了。
这一天,辰时初过,高翔又一如往例,独自来到了醉仙居。
才进店门,伙计李二已经迎了上来,高翔眉尖一挑,李二眉头一耸,这意思是说:“还没有。”
高翔长叹一声,拾级登楼,要了一壶酒,独个儿闷闷喝着。
这些日子,喝酒几乎成了他唯一嗜好,漫漫长日,枯候无聊,不喝酒,他又能做什么?
一壶酒下肚,业已薄有醉意,招招手,又叫店伙送来一壶。
谁知就在第二壶酒送到桌上的时候,高翔眼光偶尔掠过街上,却不期猛然一震,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啊,竹笠藤篮,那不是高升吗?”
街上行人正多,戴竹笠的虽也不少,但那人手里挽着一只巨大篮子,却分外显眼。
高翔不逞多想,随手掷下一锭碎银,推开店伙,疾步下楼。
这时候,正当午集,挑担行旅,熙攘往来不绝于途,待高翔挤进人丛,一连查看了几个戴竹笠的,其中竟无一个是挽着篮子的。
他心里焦急,双掌排开人群,直人街心,茫茫人海中已失去高升的影子。
要是在夜晚,他真想提气踏人追寻,无奈光天化日之下,不便惊世骇俗,无可奈何,忙又急急挤到街边,找了一家店铺门前系马桩,跃身而上,拢目张望。
居高临下,目可及远,果然望见那手挽篮子的戴笠老人,匆匆向南门去了。
高翔拔步便追,瞬息间,也出了南门,城外一片荒野,蜗江横亘,江水如怒马奔腾,那头戴竹笠的老人,正沿着江边低头疾行,走得极快。
高翔提足一口真气,正想飞身赶上去,但心中一动,忖道:“他独自向荒野中赶行,必有缘故,何不暗缀其后,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打定主意,索性站在城墙阴影下等了一会儿,直到那戴笠老人已到五十丈外,才远远缀在后面,不即不离向前跟去。
那戴笠老人脚下虽快,但行踪却十分谨慎,每行一段路,必要驻足前后张望一番,然后换一只手挽着藤篮,继续前行。
高翔望见,暗暗点头,心道:“是了,他篮中必然满是食物,唉,我真傻,竟没想到他已在醉仙居被人识破,怎会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所行之处,更荒凉,几乎已看不到其他人影。
戴笠老人突然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