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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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耸肩笑道:“也许真是我自生幻觉,只可惜她刚才来的时候,一时大意,竟没有看仔细……”
两人正要再度举步,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现在你们可以看个仔细!”
高翅和春兰骇然一惊,四目疾抬,都不觉倒退了一步,敢情那发话的正是飞天夜叉婆,尤其令人吃惊的,是夜叉婆身侧一红一黑两个魔女。
身穿黑绸劲装的,乃是黑风朱凤娟,那一身红衣的,却是刚刚被关进地窖中的毒蝶靳莫愁。
妖妇魔女并肩挺立在一丈以外,各执兵刃,挡住了去路。
高翔慌忙摘下铁筝,横身挡在前面,同时低声道:“果然弄错了,我拼力挡她们一阵,你快去地窖放人。”
春兰早巳惊惶失措,点点头,急待转身……
“站住!”
飞天叉婆一声大喝,阴笑道:“现在去已经大迟了,谁要敢擅动一步,别怪我老婆子拐杖不长眼睛。”
高翔左手擎筝,右手又拨出七星短剑,沉声道:“春兰姐,快去!这儿有我——”
春兰道:“这老婆子看来功力极高,公子,你能挡得住吗?”
高翔道:“接她三十招应该没有问题,你只要快去快回。”
春兰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我不能离开了,公子纵能接得下三十招,加上那两个妖女,只怕难以支撑到十五招之外,我去放了她,岂不又失陷了你?”
高翔低声催促道:“夜叉婆武功深厚,咱们两人未必是她对手,与其同时落败,不如快些放出凤仪世妹,三个人在一起,欲战欲走都方便了!”
春兰却摇头道:“不!我跟你联手抵敌,尚有希望支撑到小姐破窖出来,一旦分散,大家都会被各个击破。”
高翔见她执意不肯离去,无可奈何,只好把短剑塞给她,道:“那么咱们只守不攻,务必要挡住通往地窖的路口,不能让她们……”
谁知春兰接过短剑,低头一看,脸上顿时遍布惊讶诧异之色,反复抚弄着剑柄,急急问道:“这柄短剑,你从那儿得来的?”
高翔微微一怔,反问道:“你,见过它?”
春兰尚未听完,高翔脱口道:“春兰姐,快告诉我,你在什么时候看见进这柄短剑?”
春兰微一思索,道:“我也记不清有多久了,大约在三四年以前,那时候……”
她忽然住口,嫣然笑道:“这些话咱们等一会再谈吧,现在先对付强敌要紧。”
高翔道:“不,此事关系非小,你快些告诉我,否则,我无法专心御敌,也不甘心离开……”
飞天夜叉婆未容他把话说完,早已抢着笑道:“好孩子,你们都商量好了吗?依我老人家说,谁也别想离开了,留下来,自有你们说不尽的好处。”
笑语中突然脸色一沉,喝道:“这两个小辈交给老身,凤丫头、靳丫头,快去地窖捉那姓金的!”声落人动,钢拐一顿,飞身直扑上来。
高翔无暇再问,挥起铁筝,对准夜叉婆砸了过去,叫道:“春兰姐,截住两个妖女……”
双方发动俱都迅如闪电,五条人影乍合又分,宛若绽开的烟火。
高翔与飞天夜叉婆一记硬接,被震退了三四步,心血翻涌,险些摔倒地上,但他那亡命一筝,却也把飞天夜叉婆沉重的钢拐硬生生挡了回去。
老婆子怪笑道:“好孩子,半月未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再接老婆子一拐。”抢拐如风,二次又扑了上来。
高翔手举铁筝,双目的的觑定拐势,方要拼力接架,却听春兰沉声叫道:“公子硬拼不得,避实击虚,拖延时间要紧。”
高翔眼角疾扫,见春兰手中一柄短剑上下飞舞,业已将朱凤娟和靳莫愁死死缠住,以一敌二,竟然稳扎稳打未露丝毫败象。
他心志一动,匆忙间散去凝聚在筝上的内力,脚下一错,迅疾无比地从拐下穿过,反腕出筝,砸向夜叉婆后背。
这一来,果然大收掣时之效,那飞天夜叉婆纵然功力深厚,拐势如山,但高翔一味仗着敏捷的身法穿梭游走,忽焉在前,倏又在后,老婆子直如浑水塘中捉泥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时却莫奈他何。
一连四五拐,狂风飞卷,尘土四射,竟未沾到高翔一片衣角,皆因她招式虽然威猛凌厉,迅快绝伦,总难及空中飞鸟和漆黑山洞中一百零八枚带芒铁锤,高翔目光敏锐乃是自幼练成,夜叉婆出招再快,到他眼中,却变得缓慢平常,破解即使不能,逃避却十分容易。
转瞬十余招,高翔反而越战越勇,他不悉招式,所以出手时毫无章法可循,有时突出怪招,令人防不胜防,直把个飞天夜叉婆气得哇哇怪叫。
毒蝶靳莫愁见自己两人双战春兰不下,杀机陡生,一探手,扣了满满一把“化血毒砂”,沉声道:“凤娟姐姐退后,让小妹来收拾这丫头!”
朱凤娟知她要下毒手,虚晃一剑,折腰闪退,靳莫愁粉臂扬处,一蓬碧绿色的毒砂脱手向春兰疾射而至。
她这“化血毒砂”,细如粉末,出手有如一缕轻烟,但任是山风强劲,却凝而不散,中人肌肤,立即随血脉运行遍布全身,顷刻毒发,血液变乌黑,无物可救,端的歹毒无比。
春兰瞥见她腕戴鹿皮手套,喝叫朱凤娟退后,心里已生警惕,只当她要施放什么暗器,却不料靳莫愁扬手打出的,竟是一蓬轻烟。
烟色碧绿,定蕴剧毒,春兰顿感不妙,仓促间已经来不及闪让,迫得振臂打出一股掌风,莲足一跺,腾身跃起……。
但她娇躯离地才五尺左右,那蓬毒砂已漫涌后脚下飞过,左腿上一阵麻,半个身子登时不能动弹。
她真气立泄,蓬然摔倒地上,一连几个翻滚,咬牙自行闭住左半身穴道,拼了最后一口气,叫道:”公子快走,我……我不行了……”
高翔遥遥望见,心胆俱裂,顾不得逃避闪让,虎吼一声,铁筝抡起,没头没脸向夜叉婆疯狂般砸了过去。
飞天夜叉婆何曾遇见过这种全无招式的打法,迫不得已,撤拐疾退。
高翔并不追赶,仰身倒射,掠到春兰身边,一探手将她抱了起来,急问道:“春兰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春兰呼吸促迫,显见毒伤甚重,但她仍拼力护住心脉,喘息着举起手中短剑,递给高翔,含笑道:“还好!没有什么,这柄短剑,你先收起来。”
高翔接过短剑,鼻酸欲位,忙强忍住道:“你别担心,只要伤势不重,好好护住内腑,我……我一定替你夺过解药来……”
春兰绽颜凄笑道:“谢谢你,公子,不过……我怕是等不到解药了她娇喘几声,气息已越来越弱,满脸酞红,星眸含愁,宛若一朵迟开的芙蓉。
高翔扯开她小腿衣襟,只见伤口血液已呈一片乌黑色,不禁大急,扬头向靳莫愁叱道:“妖女,你用什么歹毒东西伤了她,快把解药拿来!”
毒蝶靳莫愁耸耸香肩,笑道:“哟!她是你什么人?这般搂搂抱抱,一个大男人,也不脸红?”
高翔怒喝道:“呸!你当我不能杀了你夺取解药吗?”一提铁筝,便想冲上前去。
他身形未动,却觉得怀中的春兰娇躯猛然一阵颤抖,微弱地低叫道:“公子!放下我……放下我……”
高翔连忙依言将她放在地上,手掌起落,替她拍闭了心胸三处穴道,焦急地问道:“春兰姐,春兰姐,你还支撑得住吗?”
春兰长长吐出一口余气,断断续续道:“公子不必再为我费力,我……最多再能活半盏热茶时间,我还能替你……”
春兰不待说完,双手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角,颤声道:“公子,你听我说,我不过是个婢女,临死之前,能得公子呵护,死已瞑目。答应我,千万镇定冷静,不可为了我作无益的厮拼,要好好保护地窖里的小姐。”
高翔含泪颔首,道:“好吧!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
春兰喘息了一阵,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那柄七星金匕,我……我……”
她显然已将到油尽灯枯的境地,一口气接不上来,下面的话竟无力再说下去。
高翔何尝不想立即知道关于金匕的渊源,但见她已濒绝境,却又不忍心再追问,只得点点头道:“我知道,它是我们高家传家之宝,也许你会随老庄主到过青城,无意间见到过它,是吗?”
哪知春兰听了这些话,神色一震,眼看已将噎气的人,突然间变得精神振奋,厉声说道:“不!不是青城,四年以前我还没有派到小姐房中,有一次,我去后园一间静室打扫,亲眼看见这柄短剑,放在一个锦盒中,盒盖上写着‘七星金匕’四个字,我见这剑小巧精致,一时好奇,曾经偷偷抽出来看过……”说完这些话,喘息又剧。
高翔忙问道:“那间静室在金家庄什么所在?”
春兰颔首娇喘,用手指了指,已经无力回答。
高翔再也忍不住,紧接着又问道:“你没有看错,真是这一柄?”
春兰又点点头。
高翔骇然大惊,连忙又问道:“那问静室是谁住的?春兰姐,快告诉我,那间静室是谁居住的……”
但是,春兰竟没有再回答这句要紧的话,十指渐松,鼻息亦止,一缕芳魂,早已飘渺而散。
高翔握着她逐渐冰凉的纤纤双手,虎目中清泪滚落,怔了许久,才喃喃说道:“这就奇怪了,难道黄承师的话果然是真的……”
飞天夜叉婆笑着接口道:“傻孩子,有什么奇怪的,说出来,婆婆给你拿个主意来!”
高翔霍地扬头,怒目叱道:“你们且慢得意,这笔血债,少不得要你们了断。”
靳莫愁吃吃而笑,道:“好呀!咱们最好血债情债一并了断,倒省得挂在心里难受。”
飞天夜叉婆阴侧恻道:“依我说,你就认命了吧!这时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婆婆的手掌心了,还发什么狠劲?”
靳莫愁又道:“是啊!咱们姐妹虽然舍不得杀你,可是,一个人又何必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就凭凤娟姐姐和我,那一点不比这丫头强?”
她两人一搭一挡,极尽讥讽挑逗,直似把高翔当作网中之鱼,诅上之肉,朱凤娟虽然紧憋着嘴唇没有开口,但目光闪动,情深款款,似乎也在示意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先屈服了吧!
高翔默然沉思,对这些讥刺之言充耳不闻,心里只在盘算一件事:“怎么办?”
以他一身“龙翔九天”绝世身法,如果不亡命动手,而是带着春兰的尸体夺路脱身,并非绝不可能,但是,他不能走,因为金凤仪还困在地窖中。
强敌当前,孤身无助,他深深体会得到春兰临死以前一片苦心,是要他冷静沉着,在危困中寻觅一线生机,势迫至此,慌乱只有徒增敌人下手的机会。
他几经思忖,突然不动声色,解下革羹,将铁筝和短剑一齐藏起,双手抱起春兰的尸体,缓缓站起身来……
靳莫愁紧扣一把毒砂,娇声笑道:“姓高的,咱们好话已经说完,人情已经卖足,你到底想怎么办?”
高翔不答,两跟锐光闪射,紧紧盯注着靳莫愁,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暗中衡量过当前三人,朱凤娟本性原非大恶,飞天夜叉功力虽高,思想却嫌笨拙,唯有靳莫愁心思狡猾,又有毒衣和毒砂,最是难缠。所以首先选她作为目标。
他木然盯视着她,甚至连愤怒的神情也不愿露,就像是注视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那两道锐如利箭般的目光,却深深穿透了靳莫愁的心窝。
就这般凝目注视,足足过了盏灯之久,靳莫愁倒被对方看得心头噗噗乱跳,强笑道:“哟!你这样盯着人家干嘛呀?不怕凤娟姐姐吃醋么?”
口里虽如此说,两眼却不住乱转,一会儿望望左右前后,一会儿又低头望望自己。
高翔仍是不言不动,双目凝视,宛如一具石像。
靳莫愁心里发毛,楞了楞,又道:“你不要恨我杀了这丫头,须知动手的时候,强存弱死谁也留不得情面……”语气中已有虚怯。
那知高翔充耳不闻,依旧目不转睛瞪着她不动。
又过了片刻,靳莫愁寒意陡生,不期然紧一紧手中毒砂,低声对朱凤娟道:“喂!你看他这样子,敢情是要疯了?”
朱凤娟也正感觉莫名其妙,点点头道:“晤,他一定是气疯了。”
靳莫愁道:“这可怎么办?我从来没有对付过疯子……”
飞天夜叉婆沉声道:“疯子有什么难对付的,先点了他穴道,弄回屋里去再说。”
靳莫愁道:“姐姐替我留意些,我来动手。”
说着,一手扣着毒砂,缓缓移步向高翔欺去。
高翔目光如电凝视如故,暗中却不禁心潮掀腾,靳莫愁向他走近一步,便是制敌脱身的机会增加了一分,机会稍纵即逝,一旦失手,将会为他带来难以预料的恶劣后果,这后果,也会关系着地窖中的金凤仪。
他心头狂跳,掌心溢出冷汗,缓缓吸入一口气,运起“锁喉大法”,骤然使体温呼吸比平时缓慢了三四倍。
目光凝视下,靳莫愁已逼近到身前五尺左右……
高翔屏息而待,目不转睛,暗暗将力道贯注左臂一面却不住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成败荣辱,在此一举,千万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心念中,靳莫愁左手一扬,一缕指风,已暴袭向他前胸“云门”穴道,突然向下移动了一寸三分。
仅此分寸之差,靳莫愁指力恰巧落空。
高翔故作身躯微震,脚下有意无意前冲了两步,双膝虚软,似要摔倒,待得靳莫愁戒备稍弛,探手要想上前来扶持他的时候,猛然左手飞出,直向她撞了过去。
这一手大出靳莫愁意料之外,及至发觉,双方几乎已贴身相近,那里还能闪避得开,只听她闷哼一声,娇躯直被震飞到一丈以外,砰然摔落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化血毒砂”洒落了一地。
高翔一击得手,厉啸一声,身形破空直上,迅若电掣般冲向地窖。
飞天夜叉婆和朱凤娟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两条人影疾然分开,一个奔向靳莫愁,一个紧迫高翔,那飞天夜叉婆怪叫连声,情急之下,钢拐脱手对准高翔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