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江湖-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篱门一开,少女不觉一怔,原来高翔已倚坐在篱笆外,一只手按着腰间,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滚滚直落。
他仰头望见开门的竟是个十余岁少女,慌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打扰姑娘,在下过此地……沿途未见人家……”
少女诧问道:“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怎么会孤单一个人?”
高翔喘息道:“在下从星宿海来,欲返青城,步行了三天,沿途未见人家,饥疲交迫,才冒昧打扰姑娘,只求一饱,临行愿奉厚谢。”
少女同情地点点头,开门让路,道:“你还能支撑得住,自己进来么?”
高翔颔首,强纳一口真气,缓缓举步,跨进了竹篱。
那少女想要伸手来扶他,忽而脸上一红,又缩了回去,掩上篱门,一面领着高翔向茅屋行去,一面又问:“你身上怎会有许多血?”
高翔苦笑答道:“不瞒姑娘说,三大之前,在星宿海跟人动手,受了点伤。”
少女连忙却步道:“你……你会武功?”
高翔点头道:“家父和两位师伯,都是武林中人。”
那少女黛眉微锁,但却没有再问,两人一先一后,进了茅屋。
高翔一只脚才踏人屋内,忽然微感诧异问道:“姑娘府上还有何人?”
少女漫声应道:“我爹跟我娘都有事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高翔听了这话,慌忙缩身退出屋外,在门旁席地坐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在这儿略歇一会儿。”
少女讶问道:“为什么不进屋里歇息?”
高翔道:“令尊、令堂都不在家,姑娘乃闺中淑女,诸多未便。”
那少女脸颊陡然飞上两朵红云,头一低,奔进茅屋,直人厨下,轻抚面颊,芳心犹似小鹿般乱撞,暗想道:“这人谦恭知礼,不像寻仇挑衅的人,但愿老爷子不要贸然出手才好。”
她将橱中饭肴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怕饭肴太冷,不宜虚弱的人食用,乃又热了半锅汤,这才一并捧了出来。
但当她回到正屋门前,目光所及,却见高翔已僵卧在门边,双目紧闭,腰间衣襟松散,露出近肋处一道半尺长伤口,鲜血正泅泅而出。
少女骇然一惊,手一松,当啷脆响,饭菜都砸在地上,失声叫道:“公子,你怎么了?”
高翔僵卧不动,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那少女探手向他鼻尖试了试,觉得尚有一丝微息,立即大声叫道:“老爷子,老爷子,快来……”
瞎眼老人倒提九环刀,急急奔了出来,沉声问道:“怎么样?制住了没有?”
少女双手插进高翔两肋,半拖半抱,将他扶进屋内,安放在竹椅上,娇喘吁吁道:“老爷子,这人不是咱们仇家,他饿了三天,又负了重伤,您老人家快把伤药取来用一用吧。”
瞎眼老人冷声道:“且慢,你并未详查他来历,怎知不是仇家?”
少女焦急地道:“人家已经问过了嘛,他从星宿海来,要回青城去,步行了三天,未进饮食,身上又负了伤,饥寒交迫,才……”
瞎眼老人举手拦住她的话题,问道:“他说要回青城,有没有提及姓什么?叫什么?”
少女道:“谁知道呢?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已经……”
瞎眼老人沉吟了一下,又间道:“他看来有多大年纪?”
“大约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身边可有什么兵刃刀剑?”
“没有。”
“伤在什么地方?”
“在左腰肋下大横穴旁边。”
“搜搜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
少女不耐道:“爷爷,您是怎么啦?他伤重将死,救命要紧,怎的这般。”
瞎眼老人面色一沉,道:“听爷爷的话,搜搜他的身上。”
少女无奈,只得解开高翔上衣,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个沉甸甸的包裹。
她拆开包裹,低头一看,顿时惊呼出声。
瞎眼老人急问道:“阿媛,是什么?”
少女道:“一封书信,一柄短剑,一幅画像,还有许多珠宝金叶,啊,他带了这许多值钱的珠宝做什么?”
瞎眼老人冷哼道:“年纪轻轻,身携珠宝,不是采花惯犯,便是打家劫舍的贼徒,阿媛,把那封信念给爷爷听听。”
少女愕然道:“老爷子,咱们怎好偷看人家的私信?”
瞎眼老人脸色一沉,道:“我说念,你就念,管它什么公信私信。”
少女顺从地抽出信笺,颠来倒去看了半晌,仍未出声。
瞎眼老人等得不耐,沉声道:“信上写些什么,怎不快念?”
少女道:“奇怪,信里没有一句话,只有几个古怪的字。”
瞎眼老人神色一震,喝道:“几个什么样的字?”
少女皱眉道:“第一个是月字,斜而不正,第二个影字,却是倒写的,第三个……”
瞎眼老人刚听到这里,脸色忽然大变,当地一声,手中九环刀已坠落在地上。
只见他白果眼一阵疾翻,喃喃低语道:“斜月……倒影……啊,阿媛,快说下去,下面还有什么……”
少女眨眨眼,迷惘地望望老人,然后一字一字,照信上形容了一遍。
那瞎眼老人听完,面色一片苍白,豆粒大的汗珠,从额角滚滚直落,仰首低声道:“斜月倒影,横祸将至,速离,啊,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少女诧问道:“老爷子,你怎会懂得这信里的念意的呢?”
瞎眼老人神情显得异常激动,不答她的问话,反问道:“他……他身边是不是带着一具古筝?”
少女惊道:“是啊,老爷子,他肩后有个革囊,囊里正是一具古筝。”
瞎眼老人一伸手,道:“取出来,给我。”
少女惊疑不定,轻轻取出铁筝,递给瞎眼老人,老人双手颤微微地接过,十指抖颤,轻抚筝弦,略拨两下,弦音叮哆,震荡茅屋。
余音燎绕中,瞎眼老人仰面长叹,两行晶莹的泪水,沿着腮边滚滚襟前。
少女看得张口结舌,许久才轻轻问道:“老爷子,您……为什么哭了?”
瞎眼老人摇摇头,泪水越发如断线珍珠,答非所问道:“二十年了,二十年不闻筝韵,一时几乎分辨不出啦!”
少女忽也觉鼻酸,柔声叫道:“老爷子……”
瞎眼老人摩掌着筝身,凄然又道:“他向来筝不离人,人不离筝,如今忽然授了他人,难道……”
话声陡地顿止,停了一下,侧面低喝道:“阿媛,去把我床头那只红木药箱取来。”
少女又惊又喜道:“老爷子,您要用金露丸!”
瞎眼老人长叹一声,道:“耗尽世上一切药物,咱们也得救他。”
武侠屋扫描 sglineliweiOCR 武侠屋独家连载
第三章 宝剑上的七星北斗
夜幕拢张,万籁俱寂。
茅屋中,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三张神色不同的面庞。
竹椅上的高翔,仰面僵卧,伤口血迹已经清净,同时换了一件干净外衣,但他双目依然紧紧闭着,呼吸短促,胸部剧烈地一起一伏,久久未见平静。
少女阿媛紧靠椅旁,紧皱娥眉,目不转睛注视着高翔脸上任何的变化,显得无比关切而焦急。
那瞎眼老人独自坐在墙角另一张竹凳上,神情冷肃,面色沉重。
屋中静寂如死,除了高翔重浊的呼吸声外,只有壁台间漏鼓中的细砂,籁籁滑落发出的轻微音响。
时间在砂粒滑落中一点一滴消逝,老人脸色越来越深沉。
突然,高翔手肘微微动了一下,嘴唇牵抖,挤出一声断断续续的轻呼:“水,水,我要水……”
老人和少女同时嘘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在脸上泛起一丝宽慰的笑容,老人挥挥手道:“把厨下温着的参汤喂他半盏,饥饿过甚的人,不可进多食物。”
半盏参汤喝完,高翔脸上渐渐浮现红晕,颈脖不停扭动,似嫌不足。
但瞎眼老人制止阿媛再喂,并且低声吩咐道:“待他清醒,先别提及书信的事,爷爷还有话问他。”
阿媛点点头,道:“但他伤势初愈,尚未复原,您老人家最好别使他太激动。”
瞎眼老人莞尔一笑,道:“爷爷会没有你懂?日间还怕他是男人,连门也不敢去开,这会又如此关心了?”
阿媛粉面通红,轻跺莲足,娇躯一扭,慎道:“老爷子,您……您说什么?”
老人笑道:“爷爷没有说什么,你以为爷爷说什么了?”
阿媛芳心突突乱跳,厥嘴低头道:“爷爷也会欺侮阿媛,阿媛以后可不理你了。”
瞎眼老人笑容忽敛,感叹道:“九天云龙对我恩重如山,这孩子如是他后人,唉,真叫我不知怎样报答。”
阿媛失惊道:“原来他就是青城山庄九天云龙的……”
正说间,高翔轻嗯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他目光在屋中扫过,一见阿媛正低垂粉颈立在椅侧,慌忙挣扎着要撑起身来,却被阿媛伸手按住,道:“公子,你伤势尚未痊愈,不能行动。”
高翔摇头道:“姑娘父母俱都不在,在下怎可擅入贵宅,这……这太无礼了。”
瞎眼老人在屋角接口笑道:“不妨,她父母虽然不在,还有我这老废物在,为人但求心对日月,何必拘泥于俗礼。”
高翔惊道:“老人家,您是……”
瞎眼老人道:“老夫谷元亮。”
高翔浑身一震,脱口道:“您就是昔年威震武林的冷面……”话到此处,忽然住口。
谷元亮微笑道:“不错,老夫正是二十年前恶名卓著,江湖上人人欲得而甘心的黑道巨孽冷面阎罗谷元亮,老弟台年不满双十,因何倒知老夫贱名?”
高翔忙道:“晚辈是听家父提起过。”
谷元亮脸色一沉,迫问道:“令尊是谁?”
高翔记起父亲临别嘱咐,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讪讪道:“是……是……”
谷元亮冷冷接道:“青城山庄庄主,九天云龙高翼,对吗?”
话声微顿,不待高翔开口,径自又接下去道:“你年纪不大,言辞却如此闪烁诡谲,似乎不像高家后代。”
高翔见他颇有不愉之色,叹道:“老前辈不知内情,这是家父在临别的时候,千叮万嘱,要晚辈改称姓氏。”
谷元亮脸色猛然一动,诧道:“有这等事?你父亲望重武林,侠名遍天下,岂有叫儿孙隐姓埋名的道理?”
于是,高翔便把自幼丧母,九天云龙如何将他藏在石室中养大,如何突然令他千里送信前往星宿海,以及在噶峰所遇经过,详详细细述了一遍。
谷元亮默默听完,脸色已变得一片苍白,突然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垂首在室中缓踱沉吟,过了好半晌,举手捶额,喃喃道:“奇怪,奇怪,这就叫人想不透了。”
阿媛道:“老爷子,有事且留着明天再说吧,高公子伤势未愈,身子又虚弱……”
谷元亮呼地挥手断喝道:“不,这其中大有溪跷,你不要打岔,让我静静地想一想。”
接着,浓眉一扬,沉声问高翔道:“你初上噶峰所遇的白衣蒙面人,身材武功,可有几分熟悉?。
高翔茫然摇头道:“不熟悉,晚辈初次踏人江湖,识人不多,那人又用面巾蒙人,相遇之际,匆匆换了一掌,根本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
谷元亮又道:“那一掌你自觉功力谁强谁弱?”
高翔想了想,道:“晚辈远非那人对手。”
谷元亮双掌猛击,道:“好,现在你且把那柄黄金铸造的短剑,拿给老夫细细审查一下。”
高翔如言取出短剑,递了过去,谷元亮接剑在手,用五个指头在剑身上一阵摸索,顷刻之间,神色大变。
高翔讶问道:“老前辈发现了什么?”
谷元亮默默又把短剑交还高翔,肃容反问道:“你仔细看看,短剑剑柄上,是否有七粒宝石,嵌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高翔低头一看,骇然道:“果然,老前辈从何知道?”
谷元亮白果眼一阵翻动,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这正是你们高家的传家之宝,七星金匕,匕身淬有剧毒,见血封喉。”
这几句话,就像根根尖锐的针,在高翔身上重重戳了一下,使他险些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道:“老前辈,这……这怎么可能?高家至宝,怎会戮在两位师伯尸体上?”
谷元亮摆摆手,示意他不可激动,正容道:“你先别惊讶,此事的溪跷,正在此处。咱们冷静的想一想,你父亲后山诀别,令你持书赶往星宿海,书中既有横祸将至的警语,则你桑、柳两位师伯已陷危境,他一定事先早已知道,这话对不对?”
高翔点点头道:“是的。”
谷元亮长叹一声:道:“孩子,你原本聪明,怎会连这点简单道理也猜不透,试想你父亲既知星宿海将有变故,为什么自己不亲往送讯,却叫你一个从未离开青城后山一步的孩子,跋涉千里,赶往告警?”
高翔愕然无语可答,愣了半晌,才道:“爹爹也曾说过,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待办,等事情办完再到噶峰相会。”
谷元亮冷嗤道:“鬼话,他信中已嘱两位师兄速离噶峰,怎会还到那儿去和你们相会,所谓另有要事,不过推托慰藉的借词而已。”
高翔大惊失色,讷讷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说,那峰上遇见的白衣蒙面人,就是我爹爹?”
谷元亮冷冷道:“按常理推断,并非绝不可能。”
高翔听了这话,登时怒火上冲,挣扎着从竹椅上撑起半个身子,愤然道:“在下虽受前辈活命厚恩,却不能忍受你对家父如此诬谤。我爹爹义薄云天,对桑、柳两位师伯关怀备至,岂会做出暗害残杀的勾当,再说,他老人家既要害死两位师伯,又何必命我兼程赶去噶峰送讯,前辈如此恶言中伤,请恕在下不能再留。”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早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咬牙切齿,要从竹椅上挣扎下来。
阿媛死命将他按住,一面埋怨谷元亮道:“老爷子,你是怎样搞的,好好竟说出这种不近情理的话来。”
谷元亮却毫不动容,哂然笑道:“事情本来不近情理,自然只好向不近情理之处去设想,江湖上鬼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