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新一作品选 作者:星新一-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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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话说的。假如我把银币交给了别人,而我依然如故,岂不糟糕!假如是先生,那种事……”
艾尔先生既蒙信任,倒也并不厌烦,便答应下了。
“好吧,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彻底白干,这可碍难从命。”
“用什么来答谢您才好呢?”反问,是一句美妙的声音。
艾尔先生立刻回答。他未暇思考,答案便浮现在脑海之中。他还是一个单身汉,季节又偏偏是个春天。
“怎么样?当你恢复为人的时候,跟我结婚好吗?如果同意这个条件,我就欢欢喜喜地帮你个忙吧!”
他对自己这灵机一动的主意,重又赞赏一番。现代妇女一点也不文静,全是些狡猾、吝啬、歪话连篇、吵吵闹闹的人,哪里比得上美丽、端庄、典雅的年轻小姐;恰如狭隘的都城和这早春的山峦迥然不同是一样的。
接着,鸟儿答道:
“假如,小女之辈,君不见弃,愿终生服侍左右。”
艾尔先生打了个寒噤。如今,用这种话语答应婚事的女人,除了电影、电视中的历史故事片以外,是不会找得到的。
于是,艾尔先生和小鸟,就小鸟恢复为人的作业和小姐报之以结婚的交换条件,双方进行了一番山盟海警。
小鸟曼舞一般地飞翔,为艾尔先生带路。随着小鸟走去,有一堵残垣断壁。他拾了一根枯树的枝条,将小鸟指引的地方挖开一看,露出一个小缶,缶里藏着数枚银币。
艾尔先生让小鸟蹲在他的肩上,将银币装进衣袋里,回到城内自己的家。
他明明知道,若是把银币处理,将小鸟当做娇妾出卖,就可以干赚一大笔钱。但他既不是那么心术不端,也不是宽厚无边的人,使首先做了一次测验。他托朋友弄来少量的自白剂,掺和在小鸟的饲料里。
然后,他再三地考问。假如对方说谎,就不会依她的。然而,小鸟的回答始终如一,说她是著名诸侯的美丽小姐,因遭符咒,变成了小鸟。如果解除巫术,还能复原为十七岁的身姿。的确,正因为教养有素,她似乎不会说谎。艾尔先生因自己曾经疑心而感到羞耻。
他顺便又叮问了一句,小姐成婚的心意如何。让小鸟还原为小姐倒是可以;但是,她若和另外的男人混到一起,岂不糟糕!然而,艾尔先生接着就弄清,这一点也是尽可放心的。
艾尔先生正式奔走了。他将银币卖给贵重金属店,收齐了小鸟指定的几种材料。一切都置备齐全时,算了一下,还余下一点钱。不过,这倒不屑一顾,只要美丽的公主属于自己,不就足够了吗!如今世道,即使挥金如土,也未必能找到这样理想的女人。
他选了个吉日,开始作业了。铺上一张白纱,撒上水晶粉,房屋密闭,燃起清净之火,点着调配复杂的香木,吹响难得在古董店买到的清笛,不断奏起事前学会的一只乐曲。片刻,弥漫的烟雾中发出了声音。
“总算恢复成为人啦。先生的恩德,终生难忘。请允许我为你效劳!”
清脆、文雅的声音,和充做小鸟时毫无二致,却因无法压抑的感激之情而颤抖。听罢此言,艾尔先生也喊道:
“成功啦?这可好极啦。我的誓言已经兑现,这回该轮到你践约喽。你可不要逃掉呀!”说罢,他站起身来,打开窗扇,驱散了烟雾。这时已经不见小鸟,而是公主站在那里。
年轻的公主虽然古板一些,但她穿着美丽的五彩锦衣,鞠躬如仪地低下了头。
“多谢了。小女本是闻名诸侯的小姐,背约之事,总不致于……”
艾尔先生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点觉得不好意思。
“咳,不要说那些古板的话了。喂,到这儿来呀……”
“那么……”公主说着,拾起头。艾尔先生一看她的面庞,竟皱紧了眉头,觉得她总不如自诩的那么美。这样的女人这里也多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艾尔先生歪着头沉思。是自白剂对于鸟类无效?是古今美人的标准不同?还是解除巫术的材料性能不佳……
他本想解开这个谜;但,问题岂止如此而已,那公主竟纠缠着不肯离去。不论他怎样施展诡计,或是粗言厉语地训斥,她却既不恼火,也不出走。
这正是旧道德的难缠之处。一旦许配给人,妇女便实心实意地认为有义务相随。何况为解除巫术而感恩,那股诚恳劲儿就更加强烈。这番情意,艾尔先生委实感到束手了。
然而,这是现代。文明的进步,给人类带来了空前未有的方便。
艾尔先生用余下的钱,将公主送进了精神病院。医师竭思极虑地分析了小姐的主张,回答道:
“每逢春天,这种病就多了起来。”
公主被收留住院,也就毋须赘言了。
大头机器人
作者:星新一
艾诺先生搞事业,富有又多才,是一位很体面的人物。可是,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他在性格上也有个健忘的毛病,并且不大相信人。
为了企业,必须有一名秘书。而且,由于他健忘,就要有一个记忆力较强的秘书才行。可是,偏偏不巧,艾诺先生又有一个不大相信人的缺点。
有些重大事宜,必须叫秘书记牢。不过,要是秘书把那些重大事宜传扬出去,或向别人透露,那就不好办了。如果秘书被其他企业公司的间谍收买,将本公司的秘密全都泄露出去,那可如何是好!艾诺先生每当想到这些,就感到十分焦虑。一般人会把这些事处理得合情合理,可是多疑的艾诺先生却一想起这些,总是放心不下。
但是,既富有又多才的艾诺先生,自有他独特的解决方式。他绞尽了脑汁,终于研制出一个机器人。就是说他用一个机器人充当秘书。那虽然是一个用金属制作的、丑陋的木偶般的机器人,但是,种种性能,倒也齐备。
艾诺先生向机器人说:“喂,我有了个好主意,你可要把它记住……”他一说,机器人连忙点头回答:“是,我明白了。”
过了几天,艾诺先生问机器人:“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个好主意你还记得吗?”于是,机器人秘书便把上一次艾诺先生告诉他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而且,还打印成文字材料给他看。这可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艾诺先生的健忘症总算有了对症之药。再说,机器人总不会被人收买,他便洋洋得意,和机器人秘书形影不离,连外出时也把它带去。这样一来,他的工作很顺利,企业的发展也很快。
有时,艾诺先生还把机器人带到酒巴间去。酒巴的女招待也觉得新鲜有趣,问机器人:“我说,机器人儿,你家主人平时都跟你说些什么?譬如,今天到这儿之前对你说了些……”
“啊,我说给你听。今天主人是和一个厂商商量怎样偷税、漏税。他还对我说,这些事情是不能上帐本的重大事,千万不能给我忘了。”
机器人说出这些话来,使艾诺大吃一惊,赶忙把它从酒巴间拖了出来,心里骂道:真是个混帐东西!
这可太大意了。虽然用金钱收买不了它,可是别人问它什么,不管对方是谁,它就如实招来。这比被收买更危险,非要彻底改造不可。尽管如此,发现的早总还真万幸。
艾诺先生拆开机器人,上了新零件,安装了能够辨认出艾诺语声的装置。这回,只有他问,机器人才答话。别人问话就不灵。因为多了些零件,机器人的头也大了一些。
他,“这下子可以放心啦。”
但是,很快就知道,这样还是不行。有一个休息日,他把机器人带到家去,放在屋里。当街坊的孩子们来到他家玩耍时,机器人竟和孩子们叨咕起来。他想,这又是怎么回事?
“喂,你们是怎样叫这个机器人说话的呢?”
“我们录了叔叔的声音放给机器人听,它就开始说话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太粗心了。还得改一改。”
于是,艾诺先生又改造起机器人的性能。他又把一些新的装置塞进了机器人的头颅中,结果,它的头又大了不少。他教给它一句暗语,如果他不说一句:“今天晴朗无云,啊——”机器人就不回答。
“这回大概没问题了。”
艾诺先生安心地埋头工作了。他把赚来的钱都放在金库里,那虽然是一个钢制的、开启十分复杂的金库,还是把开金库的方法教给了机器人秘书。果然,有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有一天,艾诺先生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在打盹儿。突然听到机器人秘书的声音,于是睁开了眼睛。他纳闷:真奇怪,这家伙怎么又说起话来了?不一会儿,他使得出结论:很可能他自己不知不觉说了梦话,糊哩糊涂把暗语说出来了。果然如此,这也很不安全。刚才幸亏没人在场,万一有人偷听了我的梦话,那就糟了。
艾诺先生又着手改进机器人的性能。他在机器人的嘴边上开了一个钥匙孔,要使机器人说话,必须先把钥匙插入孔里旋转,然后说暗语才行.由于又塞了不少新的装置,机器人的头部又大了一圈。
不过,没有多久,他就明白了。这方法也并不十全十美。因为他生来健忘,不久就把钥匙忘在什么地方了。固然,不能事先告诉机器人放钥匙的位置,可是,没有那把钥匙,机器人可开不了口。
为了找到那把钥匙,他不惜翻箱倒柜地折腾了一场。这使得他再次琢磨如何改进机器人的性能。最后,他找到了一把决不会丢失、只有他自己才有的钥匙——指纹。
他在机器人的鼻子那儿安上了一种特殊装置,当他用右手食指一捺,机器人颅内装置使会确认那是他的指纹,然后答话。
“这就万无一生啦!”他这话刚出口,又觉得应该更小心才好。如果有个善于打坏主意的家伙,也有可能复制指纹的,比如注意观察艾诺触摸什么东西后,取了他的指纹,复制出一个他的指纹印模,并用来捺机器人秘书的鼻子。对此,也要想个好对策才是。
艾诺又往机器人的头部添了不少更复杂的设备,使机器人又多了一种性能。即不仅能够判断是谁的指纹,同时也能辨别出是不是活人的手指头。这样,就使除他而外的任何人也无法和机器人说话了。
疑心成癖的艾诺,费了如此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制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忠实的秘书——机器人。如果有人要拆卸机器人,内部的记忆装置就自动焚毁,想砸烂外壳或者硬要撬开它,起火装置就自动引爆而烧为灰烬。
“有了这些装置,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决不会叫人钻空子的。”
艾诺第一次感到心里踏实,并举起了酒杯。他喝得多了一点,醉醺醺的,站也站不住,便顺手抓住机器人。然而,几经改装,头重脚轻的机器人这时失去了重心,和艾诺双双倒了下去。不幸的是,倒在艾诺身旁的机器人,用它那沉重的脑袋压碎了主人的右手食指。
从那以后,艾诺成天搂住大头机器人哭个没完。他的财产数量,那些神机妙算,还有极其重要的秘密记录,机器人全都了如指掌。但是,无论他怎样向机器人秘书哭哭啼啼地苦苦哀求,机器人秘书却一直哑口无言。
轰动一时的人
作者:星新一
骑在龟背上的浦岛太郎正由龙宫在家走,怀里紧紧抱着龙宫仙女赠给的珠宝箱、他对着身下正在岸上游去的龟说:
“我的故乡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可不知道。反正您在龙宫里逍遥自在地游逛的时候,世上已经过了几百年。”
就在龟说话的时候,从头上掠过一个发着金属轰鸣的东西。
“刚才飞过去的是什么东西?把耳朵都要震聋了,浑身是银色的,是不是鸟儿?”
“鸟儿没有那么大,也不会飞得那么快。恐怕是人们制造的什么东西吧。”
“说得很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从前的老朋友恐怕都死了吧?也没有人能认识我。世上的一切大概全变了。我的头脑已经落后,也不会有人理我。今后我要在孤独和寂寞中了此余生了。”
“假如您不愿意回家,还可以返回龙宫。”
“不,我还是回家,人们想看看故乡的愿望,比什么都强烈,这用道理是难以说清的。”
“是吗?啊,眼看就到海岸了。本想和您从容话别,但这里水的滋味和气味实在受不了,请允许我马上回去。好,再见!”
说着,龟就匆匆告别而去。
这样,浦岛太郎踏上了想念已久的故乡海岸。他和从前走时一样,年轻力壮,穿着一件短蓑衣。
虽说是白天,但他那奇怪的样子,立即引起人们的注意。在围拢过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人说:
“是电视剧在拍摄外景(location)吧?在多少频道(chanel)播放?哪个单位赞助(sponcer)的?”
这些问话使浦岛太郎瞠目结舌。这个人所用的单词,他一点也不懂。这时就听另一个人说:
“你说的不对。这个人大概是坐什么东西来的。就象最近流行的一个人坐什么东西横渡大洋之类。他偏离了预定目标,所以漂到这里来了。”
“……”
“您当然是不愿意轻率地发表意见。那好,请等一下。我去和报社联系一下。三十分钟以后,就会有新闻报道的人员赶来采访。首先请允许我给您拍第一张照片。好,咔嚓!”
太郎被周围这不寻常的景象弄得提心吊胆。看到太郎的不安,另一个人说:
“你们的心肠都太好了。这个人形迹可疑,我怀疑他可能是间谍。有的间谍乘潜水艇来到近海然后登陆,从电影里大家都看到了,是常有的事情。即使不是间谍,也是个亡命之徒。不管怎么说,他是个潜入国境者。应该通知警察署,我就去报告。”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说法。
“间谍能穿这样引人注目的奇装异服吗?这是哗众取宠的年轻人在开玩笑。咱们大惊小怪,反而助长他的恶作剧,会使他更加自鸣得意。”
“你说是开玩笑,可他却是一本正经的呀!一定是精神失常,倒应该和医院联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