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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暗香腐 上 by:舜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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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在何处?”景德帝惊喜,身子有一半离开了龙椅。对他来说,这个消息甚至比北晋突然退兵更要激动人心。 
 
 
 
众大臣闻言也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了楚冬阳,这事虽传得天下皆知,但到底从未经由景德帝之口确认过,大臣们一直是将信将疑,此时见了景德帝大喜过望的样子,心里便都暗暗道:看来此事半点不假了。 
 
 
 
景德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重新坐了下来,楚冬阳朝右侧的楚临渊看了一眼,见后者面色有些凝重,不由得意一笑。他上前一步向景德帝躬身说道:“据儿臣的下属探查,那火璃蝶尚在蝶蛹之中,如今蝶蛹寄生于一海颜奴的心脏里。” 
 
 
 
景德帝吃了一惊,蝴蝶寄生在人的心脏里——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众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直到景德帝一声呼喝,众人这才战战兢兢住了口。 
 
 
 
楚冬阳又续道:“儿臣下属一路追查那海颜奴,到二皇弟府上时失去了他的踪迹。据那个下属多方打探,那人正藏在梅花山顶的白塔里。” 
 
 
 
“可有进去查寻?” 景德帝急声问。 
 
 
 
“尚未。那白塔被奇怪法术所封,只有二皇弟一人才能进塔。”楚冬阳又转向临渊,“二皇弟,不如你打开白塔的结界,让为兄进去一探。” 
 
 
 
楚临渊平静地望了他一眼,“大皇兄,临渊对什么结界一无所知,也不知自己缘何能进那白塔,解开结界一事临渊实在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那渊儿你就进塔一探。”这时龙座上的景德帝发了话,他见临渊态度踌躇,心里已有些起疑,又见冬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便知他有确凿证据在手。火璃蝶兹事体大,他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略一沉思便说道:“算起来朕已有近二十年未回那梅花山,朕今日与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下面的臣子们一听均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景德帝想着如今火璃蝶已经令得众臣子人心惶惶,若能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找到火璃蝶,对平息谣言自是极有帮助,于是便朝臣子们朗声道:“众爱卿若有兴趣,可与朕同往。” 
 
 
 
大臣们闻言忙谢恩。待宫里的随从准备妥当,一行人便出了宫去,待到了白塔外时已是黄昏时分了。梨白正在塔外候着,看见冬阳他们来忙上来行礼,禁卫队已将山顶除了悬崖之外的其余三面围了好几层,白塔下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众。 
 
 
 
景德帝抬头望着白塔出神了片刻,这才在随从准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楚冬阳上前向他进言道:“启禀父皇,此塔常有闹鬼的传言,恐为不祥之地。依儿臣所见,待二皇弟验完塔内之后,不如将此塔焚烧,以免遗留祸端。”他这番话无非是在胁迫楚临渊,让他不能只是进塔假意搜索一下,却不交出塔中人。 
 
 
 
楚临渊岂会不明白他的用意,他朝皇帝望去,见皇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明显对自己已经起疑,思忖着无论如何这塔都不能毁,否则困在青光里的紫桥必死无疑,而且楚冬阳明显已经知道连城就在塔里,自己势必要将连城带出来,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到第十一层处,见连城正靠在窗后发怔,便知他早已看见了塔下众人。楚临渊在门口处轻咳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连城抬头轻轻一瞥,绿眸里浅淡的光幽幽忽忽,如是黑夜残余的一线鬼火,带着昏暗蒙昧的光。 
 
 
 
楚临渊心里一痛,慌忙别开目光,两人默立了片刻,临渊这才上前打开了他手上的链子。 
 
 
 
“你是怎么进塔的?”连城突然问。 
 
 
 
临渊停下动作,有些奇怪在这样生死关头连城居然还能这么平静。他拿起自己挂在腰间的香囊,“就是这个一直放在枕头下的香囊,不过用它每日只能进塔一次。这是我娘亲自缝制,我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七岁时有次无意间跑了进来,看见了塔顶的紫桥。后来偶然发现如果不戴着香囊根本无法进来,因怕他人发觉白塔的秘密,这才将这座山封了。” 
 
 
 
连城恍然大悟,他多次试图进塔,均未成功,没想到入塔的关键居然是这只一直放在枕下的香囊。忽然想到卧室的那幅画上的题诗: 
 
 
 
碧海飞金镜,青烟幂紫桥。 
临渊碎玉倾,入塔暗香摇。 
 
 
 
青烟,紫桥,临渊,入塔,暗香——原来所有玄机均在这首诗里。 
 
 
 
解开连城脚上的铁链,看见他白皙的脚踝上被铁环勒出了两道红痕,情不自禁伸手轻触了一下,连城本能地缩回了脚,楚临渊抬头望他,“痛么?”说出来又觉荒谬,这伤痕明明是自己造成,此时询问岂非显得惺惺作态? 
 
 
 
“不会比你心口蛊毒发作时更痛。”连城说道,虽是恶毒的言语,奇怪的是他的唇角却溢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如千年的冰层裂开一条缝,有清亮的泉水细细流出。 
 
 
 
这还是临渊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不由失了神,直到连城走到楼梯口他才反应过来,忙疾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白塔,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楚江!是你么?”人群里的梨白喊了一声,连城闻声将目光投向他,见他面上又是愧疚又是困惑,忽然想起昨日梅花林里的人影一闪,看身形应该正是这梨白了。于是冷冷道:“我是君连城,并非什么楚江,世上根本没有楚江这个人。” 
 
 
 
这话让梨白大为迷惑不解,又侧头看看不远处的楚临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不是楚江,那楚江到底去了哪里?这让他几乎想破了脑袋。 
 
 
 
楚临渊闻言心头却是一阵酸涩,既然楚江这个人从未存在过,那么过去的一切也不过是场梦了。思及木槿树下落英缤纷中那一个回眸,原以为那一刹那便胜却人间无数,却原来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这时皇帝虎躯突然一震,霍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君——连——城?”他握紧拳头,一字字重复着,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时有人呼喝道:“大胆海颜奴,看见圣上还不下跪。”随即便有侍卫冲上来强行押他跪下,连城并没有挣扎,跪下后他别过目光,望着侧边悬崖上飞起的一只只鸟儿若有所思。 
 
 
 
“你爹是谁?”皇帝沉声问道,语声微微有些颤抖。 
 
 
 
“君留醉。”连城静静道,话音刚落,四下便是一阵哗然,随即是窃窃的私语声。虽然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却因事情本身离奇,又造成了海颜一国的覆灭,是以现场几乎无人不知。人群中有见过君留醉的老臣忍不住对连城指指点点,向旁边年轻些的臣子道:“果然和那人长得颇有些相象。” 
 
 
 
皇帝面色剧变,气息开始不稳起来,“他……他现在何处?” 
 
 
 
“已不在人世。”连城冷冷道,“哼!被你折磨成那样,你还指望他能长命百岁么?” 
 
 
 
皇帝面色忽然惨败,颓然倒在了椅子里,半晌他才开口道:“……死了也好……”声音中明显带了些颤意,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 
 
 
 
然而毕竟是九五之尊,很快他便镇定了下来,他将目光投向楚临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临渊忙走上前朝他跪了下去,“父皇恕罪。” 
 
 
 
“皇儿何罪之有?”楚炎语声甚是疲惫。 
 
 
 
“……儿臣想着十日之后就是母后忌辰,而这君连城正是杀害母后元凶之子。于是儿臣一时私心作祟,没有立即将此事禀告父皇,预计待母后忌辰那日再杀他取出蝶蛹,一来告慰母后在天之灵,二来给父皇一个惊喜……所以儿臣恳请父皇等到十日后再……” 
 
 
 
“算了。”皇帝挥手打断他,“你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只是你找错人了……”目光缓缓转向君连城,不无遗憾地道:“他并非君留醉的亲生儿子。” 
 
 
 
在场的人闻言又是吃了一惊,特别是那些适才说过连城肖似君留醉的老臣们。众人一起朝连城望去,见他面上并无惊讶之色,这才有些信了景德帝的话。 
 
 
 
景德帝见连城面罩严霜,冷冷看着自己,心口突然一窒,眼前的连城渐渐与记忆里另一张面容重合起来,也是这样绿色的眸子,雪白的面颊,清冷的目光,若非他心里有底,恐怕真会把连城认做君留醉亲生的儿子。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景德帝厉声喝问。 
 
 
 
“这与你无干。”连城冷笑一声,突然纵身一跃而起,落到几丈外无人看守的悬崖边。 
 
 
 
(二十六) 
 
 
 
众人齐声惊呼,几个侍卫正要冲上去捉拿,忽听见崖边连城一声冷喝,“站住!否则我立即跳下悬崖!” 
 
 
 
楚临渊忙朝侍卫们高声喊道:“停步!停步!”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侍卫们闻声收住脚步,看看楚临渊,又看看皇帝。景德帝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连城半只脚悬空架在悬崖边上,身躯在山风中微微颤栗着,仿佛一个不慎,便会被风吹落崖下,再无踪迹。 
 
 
 
“你以为跳下去就完了么?”楚临渊沉声喝道,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关切之色。 
 
 
 
连城眸光一闪,深深望了楚临渊一眼,这时听见景德帝厉喝了一声:“君连城,这悬崖深不可测,你就算轻功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如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火璃蝶,恐怕真要引发亡国大难,这让景德帝不禁焦躁了起来。 
 
 
 
“我并不想逃!”连城微微抬起下巴,满面傲然之色,“我只是想和陛下谈个条件。如果陛下答应,我会让陛下得到火璃蝶,否则我立即跳下这万丈深渊,让火璃蝶蛹随我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大胆!”有臣子冲出来怒喝一声,“居然敢和圣上谈条件!” 
 
 
 
景德帝朝那臣子摆摆手,平复了一口气后转向连城:“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只因我爹一人,你便灭了一族,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连城面上露出悲愤之色,“如今我的条件便是放海颜人自由,让他们治理自己的国家。” 
 
 
 
“放肆!”冬阳怒喝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景德帝打断。景德帝紧蹙浓眉思索了一阵,最后叹息一声,扬声朝连城道:“朕答应了。” 
 
 
 
众人闻言均是惊讶无比,以景德帝对海颜人的憎恨,谁都不曾料及他会这样轻易就答应连城的要求。不过想到火璃蝶事关南楚江山,以区区一个海颜郡换取南楚江山的安稳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又见景德帝面色凝重严肃,所以并无一人出言反对。 
 
 
 
连城勾唇云淡风清一笑,“那请陛下即刻下旨昭告天下,册封海颜人吴飞为海颜王,并立誓永世不入侵海颜。若有违背,便让南楚举国灭亡,受外族万世奴役。”海颜郡在南楚国最南部,地处南楚以北的北晋国决计无法越过南楚疆土去入侵海颜,是以只要南楚不侵略海颜,海颜便可安枕无忧。 
 
 
 
“好!”景德帝爽快的答应了,立即让人摆台子书写圣旨皇榜,之后又吩咐大臣即刻下山去将皇榜贴在京城城门口。 
 
 
 
“你的条件朕已答应,你现在可以束手就擒了罢。”景德帝沉声喝道。 
 
 
 
连城身躯微微一倾,一只脚几乎悬空吊在了崖上,围观的人忍不住喊了起来。楚临渊喉咙一干,叫道:“停住!别做傻事!”想要上前拉他,却又不敢移动脚步,惟恐稍一接近连城便会纵身跳了下去。 
 
 
 
“你们尽管放心——为了海颜我又岂会出尔反尔?”连城傲然一笑,侧身朝楚临渊道:“不过你想亲手替你娘报仇是不可能啦!” 
 
 
 
楚临渊见他神情古怪,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你先回来!” 
 
 
 
“不,”连城摇摇头,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很恨我是么?……每夜蛊毒发作时你就会恨我,你一辈子都别想快活啦……”蓦地里伸出十指朝自己心口戳去,竟然将心活生生挖了出来,用力朝楚临渊掷去,几乎在同时他身体往后一倾,便如风中枯叶般向崖下飘落而去。 
 
 
 
“连城!”楚临渊飞步追来,伸手想要拉他,却连衣角都未碰到。眼睁睁望着连城被崖下云雾吞没,脑中一个个影子渐渐重叠交杂起来:雪地里双目紧闭的连城,灵堂里热情如火的连城,木槿花下清冷淡定的连城,月老庙里厉声问自己会否不论发生什么都永远爱他的连城,崖边说要自己永远恨他的连城…… 
 
 
 
“连城……”他口中喃喃重复着,手中的心脏继续滴着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襟,晕出一朵朵凄艳的红花来。 
 
 
 
众人都因这突然的变故惊骇的说不出话来,有胆小者看见这活人挖心的一幕竟然吓晕了过去。 
 
 
 
景德帝惊愕了一阵,渐渐镇定下来。他见临渊神情呆滞,便朝他喊道:“渊儿,速将那心脏拿过来。” 
 
 
 
楚临渊茫然回首相顾,景德帝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楚临渊低下头,手心那颗血红的心还在搏动着,微弱的力度从手指传递到他心上,和他心率慢慢一致了起来,那感觉格外奇怪,好似将自己的心捧在了手中,心口处竟是空荡荡的。 
 
 
 
他神思恍惚地走到景德帝面前,将那颗血淋淋的心放进景德帝身边随从端着的白玉盘里,鲜血顺着白玉盘边缘流淌着,蜿蜒成一道道的血沟。 
 
 
 
景德帝接过盘子,目光一扫,朝冬阳道:“你那个懂法术的下属呢?让他来看看。” 
 
 
 
“这……”冬阳讷讷道:“他胆子小……吓昏了过去。” 
 
 
 
景德帝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红衣人躺在地上。他不悦的皱起浓眉,“快用水将他泼醒。” 
 
 
 
有侍卫端来一桶水朝梨白浇去,受了冷水刺激,梨白缓缓睁开眼睛,迷惘地看着泼水的侍卫,显然是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冬阳忙过去扶起梨白,在他耳边低声道:“父皇他找你。” 
 
 
 
“噢。”梨白愣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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