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 上 by:舜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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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不姓楚,去年冬月添香楼的老板娘经过楚江时救了溺水昏迷的我,我醒来后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姓甚名谁。因为是被人从楚江里救起,后来这里的人都叫我楚江,久了就成我的名字了。”又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连城。”少年松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了他,这让楚江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迎上楚江探究的目光,少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目光,沉默了片刻后他转回目光:“那个姑娘的尸首在哪里?”
“……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玉凝的闺房,刚巧里面空无一人。连城走到床边,戴上一副薄如蝉翼的纯白手套后,开始在玉凝身上检查起来。
“你是否闻到这房里有一股香气?”连城突然发问。
楚江仔细闻了闻,果然是有一种清冷的香气。不过女子闺房有香味本也是正常的,抬头迷惑地朝连城看去,“这香气有何不对?”
连城展开带着手套的手,手心上躺着一只精巧的红色瓷瓶,“这是我从她袖口找到的,你闻闻看。”
楚江接过瓷瓶,瓶口并没有盖上,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抬头向连城道:“与房间里的香气是同一种,这香气好生奇怪,竟闻不出是什么来由。”
连城闻言思索了片刻,又低头检查起来,半晌道:“其实这一阵子南楚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案件,我查看了其中一起,那女子死后身上也带着这种香气。说不定她们均是中毒而死。”
抬头看看楚江,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凝的尸身,又接着道:“这香气或许有毒,我看你们明日一早就把她葬了罢,免得贻害他人。”
楚江点点头,望着玉凝安祥美丽的容颜,想到红颜转瞬就化为一堆枯骨,心里说不出的酸痛。暗叹一声,“我会去向翠主管禀告的。”
连城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的天空已经擦黑了,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房里梳妆台上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你要去哪里?”楚江突然醒悟,急忙冲到门边,在连城身后喊了一声。
连城回过身来,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不关你事。”说完到了围墙边纵身一跃,人便到了墙外,失去了踪迹。
(二)
情急之下楚江猛地冲过去跟着一跃,竟然也跳了过去。他自己也颇为诧异,一个分神,结果翻过墙落地时收脚不及,脚踝扭了一下,痛得他闷哼一声。无暇检查自己的伤势,他急忙朝连城消失的方向追去,一瘸一拐沿着青石小巷跑了一阵,追到镇外的野地上时便彻底失去了连城的踪迹。
他颓丧地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大树蹲下身来,掀开衣摆,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脚踝已经青肿。伸手揉搓了一阵,反而痛得更厉害了。
“要我帮忙么?”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楚江抬起头,眼前突然一亮。几步之外的草丛中站着一个红衣人,乌发垂肩,眉目如画,竟是个绝美的少年。此时他正含笑望着楚江,目光清澈纯净,令人一望之下顿生亲近之意。
除添香楼的老鸨卿如玉之外,这红衣人还是楚江见到的第一个对海颜奴这么友好的南楚人。他对少年不由生出好感,笑着对他道:“小伤而已,就不劳驾了。”
红衣人浅笑着颔首,“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楚江点头,“多谢提醒。”野径狭窄,于是楚江移动了一下身躯,留出空间让红衣人过去。
红衣人擦着楚江的肩走了过去,秋日傍晚凉爽的空气里荡起淡淡的香氛,丝丝缕缕钻入楚江的鼻翼。楚江心中突然一动,“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红衣人闻声忙转头跑过来扶他,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罢?唷,都肿了!……你伤得不清,还是让我送你回家罢。”
楚江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多谢关心,不过我是个流浪汉,根本没有家。夜里我就在这树下歇息便好。”说话间又呻吟了几声,额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面色已经青白。
红衣少年露出同情之色,他抬头望望天,蹙着眉道:“夜里说不定要下雨,秋雨凉得很呢。”
楚江叹了口气,“冬天才糟糕呢,这样得天气又算得了什么?”
红衣少年略一思索,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破庙,我带你去那里好么?”
楚江露出惊喜之色,“那有劳恩人了。对了,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恩公?”红衣少年吃吃笑了起来,“真不习惯,你叫我梨白好啦。你呢?”
“洛阳梨花落如雪,果然是好名字。不过……”楚江打量着他一身上下火红的衣衫,促狭道:“你叫桃红或许会更贴切。”
“桃红?你怎知我想改名叫桃红?”梨白惊讶地望着楚江,见楚江露出比他还吃惊的神情,便俏皮地眨了眨眼,“其实我师姐就叫做桃红,我一直想和师姐换名字,她死活不肯,真是小气。”他得意洋洋地低头看看身上的红衣,“不过自从我穿了红衣之后,师姐就只好改穿白衣了,呵呵,到底还是我赢了。”
楚江噗哧一笑,“那是你师姐让你。”心里想的却是:你这样美丽的人穿上红衣,世上哪还有人敢在你面前也穿红衣?
梨白扶着楚江,两人一路说笑着往清晚山上的破庙走去。梨白说得高兴,根本没有留意到楚江的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而楚江也早看出梨白心无城府,没见过什么世面。
两人走到破庙门口时天已全黑了,破庙的墙边有棵大树,顶得破庙的围墙有些倾斜。几只乌鸦栖息在树枝上“呱呱”叫着,四周影影绰绰地,似是有什么幻影在黑夜里按捺不住,随时要扑出来。
梨白上前推开庙门,又转身扶着楚江走了进去,迅即点亮烛台上的小半截残烛。楚江就着昏暗的烛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庙里灰尘遍布,一片破落,供奉的菩萨面目早已模糊,从菩萨身后的长发依稀可辨出那是个女菩萨。
“这是什么菩萨?”楚江问梨白。
梨白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才道:“这是浮香教供奉的浮香菩萨,你不知道也属正常。浮香教曾是你们海颜的国教,过去在南楚北晋也有不少信徒。十多年前海颜亡国后浮香教便消声匿迹了,而这些浮香庙也荒废下来。”
楚江见梨白神情有些惆怅,心里暗暗奇怪,正要出声询问,突然听见庙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看见一个黑衣少年手拿个纸包走了进来。那少年高大英挺,眉目俊朗,只是神情有些阴翳,他看见楚江时似乎吃了一惊,面色一沉,“你是谁?”
梨白忙护住楚江,又朝那少年解释道:“他叫楚江,是个无处容身的流浪汉,我见他扭伤了脚,所以带他来此,让他在此歇息一夜。”又转身朝楚江道:“他叫梅青,我师弟。”
梅青盯着楚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眼里满满的怀疑。楚江见梅青比梨白不知精明了多少,心里也有些吃紧,于是朝梨白微微一笑,“既然不便,那我就不叨扰了。”说完便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
梨白忙上前拉住他,“你的伤还没好呢。”又朝梅青道:“梅青你太没有同情心啦,这庙这么大,多一人又不会挤。”
梅青面色一变,鼻子里哼了一声,“是他自己要走,又不是我赶他走。”说话间擦着楚江的肩进了庙,经过之处带起若隐若现的冷香。
九月的夜有些寒冷,三人吃了些梅青带回的食物后,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休憩。夜里梨白与楚江闲谈了一阵,而梅青则一直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冷冷地坐在供桌后的阴暗处。
“楚江,你有无见过龙年龙月龙日龙时生的人?”夜里梨白小声问。
“……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父说我必须帮助一个这样的人达成他的愿望,这是我命定的职责。”梨白朝楚江坐了地方挪了挪,“你说怎样找才最方便?”
楚江想了想,“据说京城里有个民部,里面有全国所有百姓的名册,上面也记载着他们的生辰。你去查查,说不定能查到。”
“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梨白惊喜地看着楚江,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如同黑宝石一样灼灼生辉,“那我等办完这里的事情就去京城,我听说京城很繁华,人很多,好吃的东西也很多——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你从哪里来?”楚江问。
“南海……”
“梨白!”梅青突然打断梨白,“这么晚你还不睡么?”
梨白翻了个白眼,嘟囔着道:“我才是师兄……”终于还是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四周又安静下来,楚江闭上眼睛,脑中突然浮现出连城的容颜。虽只是初见,却好似已经看了他千眼万眼,但还是觉得不够,仿佛来到人世等待的就是与他相遇。心中如有一团火在燃烧,渐成燎原,感觉懵懂的人生从此要开始新的篇章,却又不知未来如何。
窗外突然有清风吹过,墙边大树上叶子落了一片。落叶在窗棂上投下暗影,如是苍穹的眼泪。突然想到添香楼后院里的那棵木槿树,若无意外,明晨又该是绚丽的一片,晨开夕坠,日复一日,直到秋尽。
若是每次花落,都有连城在树下的一个清冷回眸,或许那落花也不是一件令人伤悲之事了。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坠入了梦乡。
(三)
次日楚江醒来的时候发现梅青已经不见了,而梨白则还扯着庙里的幔子甜甜睡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外。这日天色有些阴沉,四野低低的,好象很快就会落雨。突然想起还没有告诉翠湖让她早日葬玉凝,回头看了看庙里熟睡的梨白,犹豫了一下,便朝山下跑去。
走到半山腰,远远看见一条短短的送葬队伍。与一般送葬队伍不同的是,那条队伍基本没有什么哭声。仔细看了看,楚江心里突然一阵抽紧,队伍里的众人不正是添香楼里的妓女与下人么?
楚江握着拳头站在那里,盯着由四个大汉抬着的那口薄棺,心里暗暗道:玉凝,我一定要查出你的死因,让你瞑目九泉。
玉凝被人葬在清晚山山脚下一个背阳处,那块地方阴气重,风水差。是本地衙门专门划出来埋葬海颜奴的地方。玉凝的墓碑也极为简陋,一块木头上只有四个墨字:玉凝之墓。
山野小路上用稻草烧了一堆火,所有送葬之人回镇时都必须跳过那堆火才能过去。这是本地的风俗,送葬回来跳火堆,据说可以去除身上的晦气。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有跳过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楚江心里有些沉重,纵然玉凝天姿国色,可作为一个海颜奴,最后也只能落个这样的结局,连死后的送葬也象是一场闹剧。其实她比一般的海颜奴已经幸运许多,至少死后有棺材有墓碑,一般的海颜奴死后都是直接拖过来扔到山沟里。
在半山的树丛里呆坐了很久,待回过神来时已近黄昏。楚江急忙起身,走到山顶的浮香庙外时,正看见梨白哼着歌坐在庙门外编结花环,晚霞为他的五官披上一层薄纱,全身的红衣似乎发着光,整个人美得不似身在凡尘。
楚江突然困惑起来,心地善良无忧无虑的梨白会和玉凝之死有关么?虽然他与梅青身上带着玉凝房间里那种奇特的香气,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
这时梨白也留意到了楚江,他一下跳了起来,跑过来嚷着道:“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又看看他的脚,“你的伤全好了么?”
“……还有些肿,不过已经无碍了。”楚江展露出一个微笑,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怎么不见梅青?”一边问一边朝庙里观望着。
“他出门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
梨白正要说话,突然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在楚江身后响起,“梨白!”楚江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梅青。
梨白笑着道:“师弟你回来啦,有没有带吃的?”
梅青面色稍霁,将一个油纸包扔给梨白。梨白打开一看,见是几个热腾腾的肉包,便拿了一个递给楚江。梅青皱皱眉,一声不吭地从两人身边经过进了庙里。
楚江与梨白并排坐在地上吃起包子来,梨白边吃边道:“他就是这种人,其实他对人很好的。”
楚江暗想:我看他只是对你好。口中却说:“我早看出来他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我不会在意的。”
梨白连忙点头附和,“不过我还是觉得人应该多笑笑,象你这样就很好。”他看着楚江真诚地道,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楚江,我突然觉得你很面熟,尤其是你这双绿色的眼睛……”
楚江心里一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你可能以前见过我?”
梨白见他激动之下碧绿的眸子突然变得有些赤红,吓得连忙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面熟,不过我可以肯定没有见过你。我才十八岁,不会那么健忘啦。”
楚江颓然地缩回手,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刚才失礼了。”他无数次尝试回想从前,每次都没有结果,后来渐渐也不那么热衷了,但每次听到有人说可能见过失忆前的他,总还是激动不已。
“嗨,失什么礼啊,别文绉绉的了。”梨白满不在意地道,他看看天色,见有些擦黑了,便朝楚江道:“我们进庙里罢。”
楚江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破庙,正看见梅青坐在墙角发怔。两人各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时梅青突然起身点燃一柱香,上前一步插在浮香菩萨面前的香炉里,庙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