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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佳官-第13部分

小说: 佳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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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在余下的日子里,慢慢地念你,恨你。 

抬起脸用冰冷纤细的手捧住眼前的清秀脸庞,望进那双忧心忡忡的眸,缓缓地靠近,让他可以吻自己的唇,轻轻地,而后是缠绵地靡乱地,让低柔的呢喃放肆地逸出喉间;让他可以拥自己的身子,温柔地,而后是用力如要揉碎他一样,让窒息的快感潮水般弥漫覆住理智。 

相拥入眠,一宿无话。 

清晨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下意识收回手臂却发觉佳官竟未在身边,心里就是一沉,急急地下床趿了鞋寻去。刚开门却迎面撞上端着盆水回来的佳官,两人都惊得一跳。佳官嗔道:急匆匆地要作什么,哪里就烧焦了洗脸水?说完自己也笑,把手上的盆向他手里一塞:拿去,洗脸,可沉煞我了。 
江雁回愣愣地望向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佳官,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泛着光样眼前就是一亮,连那株看惯了的垂柳都格外妩媚,不由得说道:方才可真吓到我了,还以为…… 
以为什么?佳官不容分说便从他身边进了屋:今儿个先生放了假,我给你打水净面罢了。还怕我逃掉不成?江雁回,要是哪天我真遁去,定是你的不是。 
大早晨的一顿劈面训斥得雁回心里居然有几分美丝丝的,心忖着自己可是疯魔了,竟心甘情愿地宠了个小祖宗,只好苦笑着端着盆转身进屋。 
俯身洗脸时,明明还看得佳官坐在床上盯着他瞧,洗过刚拿了盆想去倒水,转眼间却发觉他没了影,才一怔,已被从背后抱住。 
佳官?诧异地唤道。 
可以感觉到佳官正靠在他背上,细长的手指交织收拢在他身前,可是不说话,也不动。半晌才幽幽地说道: 
刚刚……我是跟你说笑的,你不要当真。 
我……有事要与你讲…… 
手不觉一抖,险险将盆掉在地上。 
雁回勉强笑道:作什么这样肃穆,我可禁不起吓。 
在佳官眼中望去,他依然是笑如春风,眸如春水。 
只惜往事不能如风如水,逝去无痕。 

十二岁那年元宵夜,我随母亲去赏灯……是求了许多日才得了句好罢,那时的兴高采烈怕到何时也不能忘,因为是生来第一次踏出家门。父亲不知道,也无暇知道,元宵夜他需防着全城治安火烛,我能不去烦他是最好,哪管我去哪里。 
出了门才知道高墙外原来有偌大的天地有许多的人,他们都在笑,那时才真真的知道了何为车如流水马如龙,知道了何为东风夜放花千树,满眼灿灿亮亮都尽是灯,从不知夜也可以这样明丽而喧嚣……自幼以来的夜过得寂寞又漫长,只能呆呆地望着有飞蛾莽撞地寻了火扑过来,灼得惨烈,所以才央着母亲换了琉璃灯,只为着怕再看那实在算不得美艳的生灵死得丑陋。 
说到这里,佳官慵慵地笑了,谁又想得到他日后竟爱上了将细小之物悬在焰上烧成粉末呢?虽是久不曾做了,可还记得那哧的一声轻响。 
只顾仰着头看灯不觉间就与母亲挤散了,反应过来时已是孤身一人,有那许多潮水似的人杂沓着拥过来,再看不到母亲与家里的下人在何处,却也不晓得哭喊惊惧,只寻了路边的树旁立下,等母亲遣人找来。小小的心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奇又诱人,看得出了神便没发现有人悄悄地接近。忽然身后有张帕子掩上口鼻,古怪的味道一冲,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被压迫撕裂的巨痛硬生生弄醒的—— 
佳官忽然停了讲述闭上眼,脸色惨白到连唇也无血色地发青。雁回轻轻握上他的手,那种不属生人的冰冷从掌心直传到胸膛深处,若不是在剧烈地颤抖当真会以为握住的是块冰雪。 
我叫不出声……连气也喘不过来,只是痛,痛得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直听到身上那个男人在笑在说真好真好,再贵也值得了。他弄得累了就把我绑起来,歇过劲来继续弄……我被他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昏过去又被疼醒,没多会就又昏过去。我说我是太守之子但是他不信,他说他花了大钱定要玩回本来,怎样也不会放了我。我挣扎他就打我,拼命地打我,拼命地打我……我哭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身上都是血,他还要我…… 
几乎想求他别说下去,雁回强逼着自己听下去,说出来才能忘记才能摆脱,对自己说不在意,对自己说不是佳官的错,所以怎样也要听下去,替他背起那些血腥那些梦魇。 
不记得么,江雁回?江暮是怎样对你说的:人子背着自己的十字架出来,也不过为着到髑髅地去与强盗钉在一处。你便接了佳官的重负,又能怎样? 
佳官忽然静静地望向他,惨白的唇边飘起抹淡淡的笑,三分不屑三分冷漠四分孤傲,加起来却是十分的凄清: 
怕了么? 
你可知道,那个人,后来怎样? 
怎样?江雁回直视他的眸子,手上更握紧了些。 

他死了。 
是我杀的。 
趁他睡着时,我磨断绳子,用烛台将他杀了。 
江雁回哆嗦了一下。 

无法讲出那一地的血一地蠕动的内脏,红的黄的腥臭欲呕,但他已丝毫不觉得,只是疯狂地戳着扎着撕扯着。十二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力量多大的仇恨,竟将活生生的男人变成具残缺的死体?但佳官只顾着毁灭那个让他厌恶到没有了感觉的生物,丝毫没注意到被随手抛弃的蜡烛已燃着了杂物烈烈地烧起来。火光中少年的身影被铄上金华,分外美丽。 
当发现身边已全是火时,却因为被蹂躏得太过而无力逃出了。 
从被塌下的梁木遮挡的窗望出去,远远地有许多人站着看着说着指指点点满面的悲天悯人,可没有人来救。火已经太大,这时来救怕是徒损性命罢了,所以人们眼瞧着屋中那个小小的孩子徒然地伸出手想被拯救,却无人动作。 

江雁回听得惊心动魄,虽然明明看着佳官坐于面前,却怎样也忍不住担心。佳官看着他,仍是淡淡地冷冷地笑着: 
怕甚么,我不是活得好端端的。 
若不是一个路过的外地人冒死相救,林家的祖坟怕就是又多一副棺木。 
那人也很受了些伤才救出佳官,于是人们惊叹之余渐渐散去。 
被送回林府时,父母倒还很激动了一回,但延医诊治之后便冷了脸,用五十两银子将那救人者打发走了,再用五十两银子堵了大夫的口。 
这一切,奇迹般清醒着的佳官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要下人送了所有的外人出去,父亲立时取了家法强使佳官跪在堂里受打,直打到佳官昏迷过去才住了手。 
自己的独子竟与男人苟合还杀人纵火,好在是无人知晓佳官的身份。林家怎能出这样的妖孽?若是被官场上的同僚得知该如何是好?自己的前途又该如何? 
不如放了手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罢。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若不是母亲苦苦相求,佳官便真的活不到今日。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佳官清清冷冷地说。 
你看清这双手,并不是你想象得那般洁净,甚至沾着血。 
而现在,你还可以握住它么? 

说这些不为了折磨你我而是不想负了自己的心啊,逼着你作了选择却瞒下这些污秽的过往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负担,不如亲口讲了,也好过零刀碎剐似地惧怕着有一日你从别人那里听到啊。 
你若选了离去,我不拦你。 
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恨你。 
因为那不是我的错,不是的。 
真的不是。 


PS:写这一章时,一直听着一首叫做《往事借过》的歌: 

我以为遗忘就可以让人摆脱伤痛,最后总是梦想被赶走。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不是彼此相爱着吗? 
为什么要彼此折磨? 
过去的,真的不能过去吗? 
只能嘲笑自己:又何时忘却过那许多过去了的过去? 
自己也想着要幸福要幸福,偏偏在那样地幸福过后又无法控制地眼看着他们哭。 
只能辩解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选择的。 
只因为他们一个是佳官,一个是雁回。 
这些,便是无可选择的风景。 

莫名,在二十一章那里,你说好喜欢两人甜蜜的感觉,却也为佳官担心。 
对不起,真的让你不幸料中。 
还有看文的大人,不希望悲剧的大人,也许结尾不会是悲剧,但过程,无可避免。 
任何幸福的取得,都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一边呷泡面一边抒情,且离写结局还粉久的江江在郁闷 
二十四 

不是我忘不了往事,而是没有那些往事就不会有现在的林佳官,不会寻死而是尽力地活。如果你现在放手,我还可以回去那个家。即使那里如斯冰冷如斯空寂,但会收留我。因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是我姓林。在看到那张银票时便明白了我于那里有着怎样的意义。不是说得明白,若我有不测便拆信来看?也便是说,若我死了,就使那些银子埋了我,不必送回林府丢人现眼。 
但随了你去后再被抛下,便等于要我的命。 
所以现在,任你选择。 

佳官低了头不敢看雁回的神色,直盯着自己细白的手指上雁回的手。 
那双手再暖,自己又能占据多久? 
已经清晰地看到了未来却不肯承认不愿服输,这样固执着的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 
忽然间手上一凉,没了温度。 
心绞痛起来。 

下一刻已被拥入熟悉的怀中,没有丝毫预兆。 
傻孩子……雁回叹息着: 
为甚你就认定了,我会为这些不要你呢? 
那些不是你的错啊…… 

有什么权力去责备他,连自己,也不过是个多余人罢了。 

你不明白。 
我原本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清楚你不会在意我的过往,可你永远也不会忘却自己的过往。 
真正沉迷于过往不能自拔的,是你。 
佳官的唇微颤着想说什么,但犹豫些许,又沉默下来。 
但是你很快就会明白。很快。 

忽然有人叩门。 
声声入耳。 
佳官哆嗦了一下。 
并看不到外面是何人,可仿佛有个冰冷的声音在笑。 
轻轻推开雁回,佳官淡淡地笑了: 
去开门罢。 

再许了我千百遍,终于还是逃不过那个宿命的纠缠。 
江雁回,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忘却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从此只有我一个?我相信你,不过是赌了自己的心以博不孤寂的将来罢了。 
我都不曾如此天真,你为何竟信了? 
只是我骗着自己闭了眼不去看那个明明白白的事实,所以才应了你啊…… 
在佛前求了十五年,只求一个唯一,终究徒劳无益。 

原本就不是唯一的东西,原本就无法成为唯一的东西,是不是怎么祈愿、哀求、哭喊,怎么捆绑、竭力追求甚至把对方监禁起来,对方仍不改变心意? 
会有这种疑问代表心情还没有到达绝境,能够想要问这种问题那代表…… 
真正可怕的事情,其实尚未发生。 

古旧的雕花木门应手而开。 
屋外的天地原来这般阳光灿烂。 
门外一个秀雅雍容的人笑得比阳光更神采飞扬: 
雁回哥哥,我来接你回去。 

蓦然间极深沉的惊怖潮水般卷过来。雁回第一个反应竟是回首望向佳官。 
却看到那张苍白秀丽的容颜上,绝望而冰冷的笑容。 
和一个同样绝望而冰冷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久不见雁归,只见他身材高挑了些,出落得是秀目修容,淡映春云,光凝秋水,素净而不失华贵的衣衫更显出一派温文贵气。 
听得他极恬淡地一笑:原来你便是林佳官,方才听先生说时便有些觉得了。 

这两个孩子到底在说甚么?雁回怔怔地看了佳官又看雁归。 
不知何时佳官已飘飘地行来微微做个手势:进来坐。随手提起桌上的钧瓷茶壶又放下一笑:怎地忘了添水,你们且坐,我去去就来。 
江雁回下意识地唤声佳官,他却头也不回地去了。 

雁归一直定定地打量了他又打量他,待不见了佳官的背影才上前亲热地拉起雁回的手:雁回哥哥久不见了,一向可还好? 
第一次破天荒地不知该说什么,江雁回愣了一下才答道:好…… 
你却是如何寻到这里来? 
碰运气罢了。雁归小小地得意,一如以前编出只精巧的草蚱蜢便兴高采烈地与他看:除了家你待的时日最久的便是这里,若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也是……雁回苦笑。 
我花好大气力才劝服父亲,许我接你回去。雁归清清亮亮地笑:跟我走罢。 
雁回忽然有些恍惚了,这个雍容沉稳的少年真的是他的雁归?竟有些陌生了呢……不是那个欢喜地扑到他怀中的孩子么?不是那个仰着小脸央他留下来的孩子么?不是那个听说他要走便黯淡了眸子沉默的孩子么?不是那个在他离去时不肯放手的孩子么?居然可以这样明亮而清朗如窗外的夏日晴空。 
其实他何时不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如此啊…… 
见他不回答,雁归的眼神忽然变了: 
雁回哥哥,我有话问你。 
看着那双明亮的眸中的不信与焦虑,雁回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潮湿起来:你问。 
当初离开家,究竟是为甚么? 
雁回犹豫着没有说话。见他这样,雁归咬了咬下唇,忽然说道:是为了林佳官? 
什么?雁回愕然,怎么会扯到佳官身上? 
我听父亲说你和他……雁回白皙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本来我是不信,可今天清晨一到这里,就遇到了他。 

进书院时,想着该怎样找雁回哥哥,便迎面遇上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身白衣如雪,除了脸色苍白容貌出众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当他问起知否江雁回时,少年的眼神忽然寒了下来,冷冷地扫过他: 
你是江雁归? 
正想他如何知道自己,少年又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但请你先去找先生问问他的近况,一个时辰后再去找他可使得? 
心觉怪异却竟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于是少年指给他一间屋子。 
于是从先生那里知道了林佳官,知道了近来发生的事。 

雁回哥哥,这一切是真的么? 
你再不喜欢我了么? 
你再不要我了么? 
不能相信最亲近最疼爱自己的雁回哥哥就这样抛了自己。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你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你知道自己问的意味着什么?江雁回绝望地反问: 
你想我怎样? 
你究竟想我怎样? 

PS:写得很痛苦。 
在折磨佳官也在折磨自己,真的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但情节的发展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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