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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无声深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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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越发懒得去跟着拥挤。 
  我讨厌那各种汗臭味交杂的空气。 
  原先各个学院或者个别的系都特别开了展台出来,一溜排地漾在校园门口那一大片空地上,来坐镇的大二大三生无论男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即使没打算吊个纯情马子或现在流行的弟弟情人来挥洒烈火青春,也好歹要展现出身为前辈的知性和风采来。 
  可是来报道的新生们从公告版上查到了分班和宿舍号之后,赶着去抢占好风水的床铺还来不及,哪个有鸟空来跟你畅谈热血青年又红又专鸿图大志的理想。 
  于是乎,站台的学长学姐们大感挫败,慨叹几声“这届的新生啊……”、“想我们当年……”的革命咏叹之后,纷纷踏雪无痕的离去。 
  说踏雪无痕还真不是瞎扯的,他们不仅自个儿离开,还把充当站台的课桌椅也一溜边儿的扛走。 
  ——这个明显不是自个儿班级缺了条腿破了个角的那组,不块块趁着没人注意换回去不大亏了! 
  所以,当我决定暂时不看公告版而回头找个椅子休息会儿的时候,偌大的校园,只剩下一条裂豁腿边的椅子,和一大堆红红绿绿的各系招新生海报,飘零在半空,狂风扫落叶般的呼呼吹。 
  那唯一的一条椅子上,也已经躺坐了某位英雄好汉。 
  他用背倚着椅子,身体半躺,双腿很长,脑袋上一顶adi的棒球帽盖住了脸。 
  放松的姿势,好像睡着了一样。 
  “嘿,哥们……”我上去瓜分山头,“打个商量,挪过去点,兄弟我腿软的厉害。” 
  他的手是懒洋洋地伸上来的,动作慢的很有韵味。 
  我敢打赌这爷们是个人物。 
  帽子拿开了,我看到一双很黑很深的眼睛。 
  实话说,他真不能算个英俊的男生。可是黝褐的皮肤和墨黑的眼睛让我觉得他很拐人。 
  他打量了我一下,对着我身上的t…shirt吹了一声口哨,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我觉得他的笑容很怪,说好听点是很独特,有种野生动物在深夜时的嗜血感觉。 
  “来报到的新生?什么系?分到几班?”他挪了挪身体,让出半个地方,边说边拍了拍那半个空位。 
  “还不知道呢,”我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边,“没去看……”我指了下校门口那堆人,“有笑话说一个从没见过大海的农夫终于见着大海以后说,大海啊他妈的全是水,我现在是明白了,大学啊他妈的全是人。挤得简直恐怖,跟打群架似的。” 
  “怕被女生吃豆腐,采掉了阳气?”他弹了弹下巴,不正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实话说,我还真没怎么跟谁开过荤闪儿的玩笑。 
  直觉的反应就是冲口而出,“滚你妈的蛋,我还采你的呢!” 
  他冲着我大笑,好像被骂得开心极了,笑得我倒不好意思再计较。 
  “你什么系?”他坐直身体,张望一下我手里面的报到通知。 
  “不晓得,”我耸肩,“我爸给填的志愿,我只晓得是管理学院,具体管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又在笑,我皱眉头,“你笑什么?” 
  “你猜猜看。”他再弹了弹下巴。 
  我觉得自己真要命,虽然以前没怎么说过沾荤带级的黄话儿,但就是很想和眼前这个人说些不正经的段子。 
  “你是不是想说我没准是个管补阴采阳的?”我正经状。 
  “不,不,你怎能这样看我!”他悲愤地直摇头,“我只是想说你没准儿是个管卖淫嫖娼的。” 
  “——滚你妈的蛋!” 
  这次我都被自己粗俗的话里毫不掩饰的笑意呛到了。 
  “你是上面几届的?”那边还是汹涌澎湃战况热烈,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没戏。 
  “嗯……”他咕哝着,“陈默。耳东陈,默默无声的默。” 
  我伸手和他相握,大方地展开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叫秦瑞,秦瑞的秦,秦瑞的瑞。” 
  他捏着我的掌心晃了几下,“你小子肯定是个自恋狂。这种人通常会爱上镜子。” 
  我面色凝重的看着他,捏紧背包,语气呛然可比孟姜女地幽幽道,“我只带了这几面来……真的,家里大的我都没带……就这么几面,你别拿走……” 
  “去去!”他受不了的大笑,“到底什么瑞?锐利?睿智?” 
  “不是,瑞雪兆丰年的那个……”我皱皱鼻子,“你呢,大几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还在这边迎新生?” 
  “其他人看这儿没事,全都跑了……”他咕咕哝哝,有些烦躁似地挥手,“其实每年都一样的了。” 
  “嗯……”我看着那边的人潮汹涌,突然想着,这些,就是要和我同窗共度整整四年的人,里面会有我的同班我的同屋,可能和我最亲近的人。 
  一下子有些茫茫然的意兴阑珊,也不做声了。 
  “哎哎……”陈默似乎受不了突然冷下来的气氛,扯着我跳起身来,“你既然要等,与其傻坐在这边,不如我请你去喝冰水。” 
  ***** 
  林荫大道正后边就是校方小店,陈默拉着我在角落里坐下,这儿离门口很远,幽深幽深地隐在里面,凉快又舒服。 
  “想喝什么,说吧,我请。” 
  我看着陈默,突然有些模糊难辨的心慌,我们坐的地方不见光,即使外面烈日当空,我们两个也只是身处黑暗,在这样的空气里,他那嗜血的笑容格外晃眼。 
  “你丫发什么傻,被太阳晒闪了?”他提高声音。 
  我立即回过神。 
  突然而来一阵冲动,“陈默,你请我是不是?” 
  “你当我刚才放屁呢!”他不快地憋嘴,“说请就请了,又不是娘们儿,你罗里罗唆多余个什么劲!” 
  “那请我喝杯酒。” 
  我两眼定定地瞅着他。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下,问是要啤还是白的。 
  我说啤酒就成。 
  酒端上来,我问老板要了两个杯子,陈默皱眉说要不来点下酒菜? 
  “不用不用。”我看着酒杯倒满,渐渐的非常快活。“又不是真的来喝酒,再说现在那儿找成菜。以后有机会,我好好请你去喝一顿。” 
  说着,我把杯子塞进他的手里,他还是有些迷糊的样子,搞不明白请我来喝杯冰水的初衷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两人酗酒的场景。 
  我不由分说地用我的杯子和他的相碰。 
  “陈默,祝我生日快乐。” 
  他睁大眼睛,“你……” 
  “还有,”我一杯酒下肚,心情好的不得了,“恭喜你,你是我十八岁第一个新认识的人。” 
  他咂了一下嘴,豪迈地一口气喝下满满一杯啤酒。 
  “你小子真他妈够煽情。” 
  ***** 
  我有点不想这么快和陈默分道扬镳,尽管这显得有些恶,但我一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孤苦无依孤单无助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觉得还不算太说不通。 
  可是陈默坚持还有事情得办,“真的,秦瑞,学校就这么点儿大,我们以后再见,你请我去喝酒。” 
  “噢……”我无奈,看着他小跑步地离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喊,“——陈默!你到底哪个系几班的!?” 
  “……”他回过头,倒退着边跑边喊,可我硬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什么——??”我火大地踢路边的石头。 
  “……”他又嘟囔了一次,还是听不清楚,最后几个字却莫名其妙的飘进了耳朵,“……生……日快乐……” 
  “……你丫的……” 
  再回去,果然人少了很多。 
  一查,我是外管二的,宿舍号438。 
  当时就满脸杠杠,黑线加恶汗哗啦啦地从额头冲下来,一边爬四楼一边嘟囔,开门的时候恶狠狠地咒,“丫他妈的看还有谁和我一起做死三八!” 
  死三八有四个阶级弟兄。 
  死三八一号姓朱名萧,一看就是个没心没肺什么事儿都藏不住的人,在房间里面窜来窜去的就属他热闹。 
  “你可来了~~我们就等你一个呢。”朱萧看到我就热情的扑上来,帮我接过行李,“我们是面向北的,房间小,虽说不如对面朝南的好,不过胜在只住四个人,干净啊。他们对面大房间得挤八个呢,跟猪圈似的。” 
  朱萧说着话的时候,一旁凑过来一个较为矮小的男生,脸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瞅着朱萧,拖长了尾音调侃,“猪……圈……朱……圈啊……” 
  朱萧嚎叫,扑过去大吼“看哥哥今个儿怎么疼爱你。” 
  这个细边眼睛男生是死三八二号,宁远安。 
  看着跟鲜嫩小羊羔似的内向,其实脾气狠起来比野狼还野狼。 
  这是我在朱萧扯住他的下一秒内,发现的事实—— 
  门被刷地推开,力道凶猛地让我、门边还没来得及给我说话的另一位死三八阶级弟兄和玩笑般扭打在一块的朱萧和宁远安都吓的停下了动作。 
  来人很高大,方正的脸上写满酷字。 
  “我是439的,”——我们对面朝南的大房间,“这是你们刚才摞我们房的被子,现在我们这儿最后的人也到齐了,没地方允给你们放这个了,诺。”说着,就把手里的被子往桌上一扔。 
  实话说,这也没算什么大事儿,只不过这爷们的气势实在有些冷的让人愤慨。最不巧的是他松手的姿势不正,棉被在桌角擦了一下,欢天喜地落到地上……正中的垃圾堆上…… 
  “我的被子……”宁远安的手开始抽筋…… 
  那男人看了一下,也没吭声,掉头就走。 
  “靠……!你丫干你爷的!”宁远安挣开朱萧就踢上去,我被他的架势吓的彻底傻眼。 
  “喂!”那惹事的家伙显然也被唬到了,往后只退,“你冷静点……” 
  朱萧和我这才缓过神,赶忙上去拉住宁远安,死劝活劝的让他大爷息怒。 
  死三八三号阶级弟兄则是陪着笑颜送酷脸哥出去。 
  “站住!”宁远安看着酷脸哥推开门,冷冷地喊着,我们其余三个哗啦啦地开始落冷汗。 
  “!!”宁远安一声不吭,只是竖起左手的中指,用力地朝他比划过去。 
  酷脸哥呆了半秒,然后忍不住……脸有些抽筋…… 
  实话说,我们其他三人的脸也都在抽筋…… 
  真的……真的……爆笑到恐怖…… 
  宁远安的乖乖牌气质干净纯粹,身体也属于纤细的骨骼,做那样的姿势……真的……真的……很爆笑,就像吮着奶嘴的小娃娃用拇指和小指拎着香烟。 
  酷脸哥顶着抽筋的脸,像鞠躬又不像鞠躬地给宁远安挥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这才认识了死三八三号,原之靖。 
  他的眼睛有些像陈默,很深很黑,但比陈默的安全多了。他的身上散发着很沉稳的气息,可以让人安心的那种。 
  我又想起陈默那独特的嗜血的笑容。 
  我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房间很小,刚认识的四个人还欠缺着默契,总有些不协调的拥挤。 
  朱萧嚷着说马上有场精彩的演讲,是特地请来本校毕业的精英分子作开学动员,还有精美礼品发放,一定要去占个前排的好位子。 
  宁远安在我身边往墙上挂毛巾,怎么叠怎么不顺,总有一角会滑开来,他有些怒了,正盘算着找出针线包把毛巾缝成一个小方包。 
  原之靖则是闷头挂着窗帘,见朱萧准备往外冲,就吼起来:“朱萧,给我占个坐位。” 
  “嗯,还有我。”我和宁远安跟着搭腔。 
  “……恩……嗯,”朱萧突然有些狼狈的样子,声音放小了些,“等……等我先去那儿一下……” 
  我和宁远安喷地一笑,就剩原之靖偏着脑袋没听清楚,余光看见朱萧要出去,就急了,大吼:“朱萧,让你给我占个位子你倒是听见没有!” 
  朱萧脸涨的通红,把门摔得帕拉帕拉响,“听到了!妈的我去大便,你要蹲我左边还是右边!” 
  边冲出去边吼,“还有谁要占位子的没?” 
  我笑的几乎倒在桌上,宁远安递来一张纸,“秦瑞,你的东西。” 
  一看,是报到通知,不可能是我的,我早已经收在包里。 
  展开,愣住。 
  照片上的他留着比现在稍短些的板寸头,可能是以前高中时候的。 
  名字,陈默。 
  耳东陈,默默无声的默。 
  原来,他也是新生。 
  和我一样。 
  揪着通知,突然很想笑,更想灌他满满一杯白干。小崽子懵我! 
  宁远安和原之靖比我先收拾完行李,早一步去听演讲会了。 
  开门时,宁远安浑身竖着毛,盯着对面439,唯恐那酷脸哥突然出现,自己在气势上输人一筹。 
  我忍不住笑,“对面是什么系的?” 
  “都一样,”原之靖扶了一下我的肩,帮我推开柜子的门,很温和地笑着说,“我们两个房间,住的都是外管二的男生。” 
  他们走后不久,我也收拾完了。 
  想起刚才人堆拥挤,实在不想去凑什么热闹,乐得窝在寝室里偷得浮生闲。 
  看看对面,门虚掩的,看来也是还有一人。 
  想想既是邻居又是同班,去玩一下吧,一来联络感情,二来也算为刚才宁远安的不快打个招呼。 
  “有人么?”我推开门,笔直往里面走。 
  “这儿!谁?”有个闷到稍显失真的声音回答我,放眼看去,最里面床铺上有个人影,挤在床角铺被子呢。 
  “噢……我……” 
  我站在床前,正巧那人抬起头来。 
  双双愣住。 
  好久不见。 
  刚才那杯酒好喝么?谢谢你请我。 
  生日快乐,你小子,秦瑞。 
  他跪坐在床上。 
  我蹲站在床前。 
  都有些怔愣,也都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新的寝室,有各种气味交杂的空气,铺天盖地的向我俩漫过来。 
  然后,啪嗒一声,房中间那根细细的吊衣绳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光荣的寿终正寝,一大堆的衣服对准我的后背砸下。 
  “啊……”在他轻叫的时候,我被天上掉上的锦衣遮住了慧眼,慌张一挥手,失去平衡,直直倒下去。 
  我满满当当的摔在他的身上,嘴唇不知道到恪到他脸上哪个部位,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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