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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致萧军-第4部分

小说: 致萧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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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直把工作停了下来。想了些无用的和辽远的想头。文章一时寄不去。

    买了三张画,东墙上一张北墙上一张,一张是一男一女在长廊上相会,廊口处站着
一个弹琴的女人。还有一张是关于战争的,在一个破屋子里把花瓶打碎了,因为喝了酒,
军人穿着绿裤子就跳舞,我最喜欢的是第三张,一个小孩睡在檐下了,在椅子上,靠着
软枕。旁边来了的大概是她的母亲,在栅栏外肩着大镰刀的大概是她的父亲。那檐下方
块石头的廊道,那远处微红的晚天,那茅草的屋檐,檐下开着的格窗,那孩子双双的垂
着的两条小腿。真是好,不瞒你说,因为看到了那女孩好象看到了自己似的,我小的时
候就是那样,所以我很爱她。投主称王,这是要费一些心思的,但也不必太费,反正自
己最重要的是工作——为大体着想,也是工作。聚合能工作一方面的,有个团体,力量
可能充足,我想主要的特色是在人上,自己来罢,投什么主,谁配作主?去他妈的。

    说到这里,不能不伤心,我们的老将去了还不几天啊!

    关于周先生的全集,能不能很快的集起来呢?我想中国人集中国人的文章总比日本
集他的方便,这里,在十一月里他的全集就要出版,这真可配(佩)服。我想找胡、聂、
黄等诸人,立刻就商量起来。

    商市街被人家喜欢,也很感谢。

    莉有信来,孩子死了,那孩子的命不大好,活着尽生病。

    这里没有书看,有时候自己很生气。看看《水浒》吧!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夜半里
的头痛和恶梦对于我是非常坏。前夜就是那样醒来的,而不敢再睡了。

    我的那瓶红色酒,到现在还是多半瓶,前天我偶然借了房东的锅子烧了点菜,就在
火盆上烧的(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已经买了火盆,前天是星期日,我来试试)。小
桌子,摆好了,但吃起来不是滋味,于是反受了感触,我虽不是什么多情的人,但也有
些感触,于是把房东的孩子唤来,对面吃了。

    地震,真是骇人,小的没有什么,上次震得可不小,两三分钟,房子格格地响着,
表在墙上摇着。天还未明,我开了灯,也被震灭了,我梦里梦中(懵)的穿着短衣裳跑
下楼去,房东也起来了,他们好象要逃的样子,隔壁的老太婆叫唤着我,开着门,人却
没有应声,等她看到我是在楼下,大家大笑了一场。

    纸烟向来不抽了,可是近几天忽然又挂在嘴上。

    胃很好,很能吃,就好象我们在顶穷的时候那样,就连块面包皮也是喜欢的,点心
之类,不敢买,买了就放不下。也许因为日本饭没有油水的关系,早饭一毛钱,晚饭两
毛钱,中午两片面包一瓶牛奶。越能它,我越节制着它,我想胃病好了也就是这原因。
但是闲饥难忍,这是不错的。但就把自己布置到这里了,精神上的不能忍也忍了下去,
何况这一个饥呢?

    又收到了五十元的汇票,不少了。你的费用也不小,再有钱就留下你用吧,明年一
月末,照预算是够了的。

    前些日子,总梦想着今冬要去滑冰,这里的别的东西都贵,只有滑冰鞋又好又便宜,
旧货店门口,挂着的崭新的,简直看不出是旧货,鞋和刀子都好,十一元。还有八九元
的也好。但滑冰场一点钟的门票五角。还离得很远,车钱不算,我合计一下,这干不得。
我又打算随时买一点旧画,中国是没处买的,一方面留着带回国去,一方面围着火炉看
一看,消消寂寞。

    均:你是还没过过这样的生活,和蛹一样,自己被卷在茧里去了。希望顾(固)然
有,目的也顾(固)然有,但是都那么远和那么大。人尽靠着远的和大的来生活是不行
的,虽然生活是为着将来而不是为着现在。

    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
然象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于是我摸着桌布,
回身摸着藤椅的边沿,而后把手举到面前,模模糊糊的,但确认定这是自己的手,而后
再看到那单细的窗棂上去。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
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
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了。对于自己的平安,显然是有些不惯,所以又爱这平安,又怕
这平安。

    均:上面又写了一些怕又引起你误解的一些话,因为一向你看得我很弱。

    前天我还给奇一信。这信就给她看吧!

    许君处,替我问候。
                                吟 十一月十九日

                                    第三十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11月24日发)

    三郎:

    我忽(然)想起来了,姚克不是在电影方面活动吗?那个《弃儿》的脚本,我想一
想很够一个影戏的格式,不好再修改和整理一下给他去上演吗?得进一步就进一步,除
开文章的领域,再另外抓到一个启发人们灵魂的境界。况且在现时代影戏也是一大部分
传达情感的好工具。

    这里,明天我去听一个日本人的讲演,是一个政治上的命题。我已经买了票,五角
钱,听两次,下一次还有郁达夫,听一听试试。

    近两天来头痛了多次,有药吃,也总不要紧,但心情不好,这也没什么,过两天就
好了。

    《桥》也出版了?那么《绿叶的故事》也出版了吧?关于这两本书我的兴味都不高。

    现在我所高兴的就是日文进步很快,一本《文学案内》翻来翻去,读懂了一些。是
不错,大半都懂了,两个多月的工夫,这成绩,在我就很知足了。倒是日语容易得很,
别国的文字,读上两年也没有这成绩。

    许的信,还没写,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怕目的是想安慰她,相反的,又要引起她的
悲哀来。你见着她家的那两个老娘姨也说我问她们好。

    你一定要去买一个软一点的枕头,否则使我不放心,因为我一睡到这枕头上,我就
想起来了,很硬,头痛与枕头大有关系。

    我对于绘画总是很有趣味,我想将来我一定要在那上面用功夫的。我有一个到法国
去研究画的欲望,听人说,一个月只要一百元。在这个地方也要五十元的。况且在法国
可以随时找点工作。

    现在我随时记下来一些短句,我不寄给你,打算寄给河清,因为你一看,就非成了
“寂寂寞寞”不可,生人看看,或者有点新的趣味。

    到墓地去烧刊物,这真是“洋迷信”、“洋乡愚”说来又伤心,写好的原稿也烧去
让他改改,回头再发表罢!烧刊物虽愚蠢,但情感是深刻的。

    这又是深夜,并且躺着写信。现在不到十二点,我是睡不下的,不怪说,作了“太
太”就愚蠢了,从此看来,大半是愚蠢的。

    祝好。
                               荣子 十一月甘四日

                                   第三十一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12月5日发)

    三郎:

    你且不要太猛撞,我是知道近来你们那地方的气候是不大好的。

    孙梅陵也来了,夫妻两个?

    珂到上海来,竟来得这样快,真是使我吃惊。暂时让他住在那里罢,我也是不能给
他决定,看他来信再说。

    我并不是吹牛,我是真去听了,并且还听懂了,你先不用忌妒,我告诉你,是有翻
译的。

    你的大琴的经过,好象小说上的故事似的,带着它去修理,反而更打碎了它。

    不过说翻译小说那件事,只得由你选了,手里没有书,那一块喜欢和不喜欢也忘记
了。

    我想《发誓》的那段好,还是最后的那段?不然就:《手》或者《家族以外的人》!
传品少,也就不容易选择了。随便。自传的五六百字,三二日之间当作好。

    清说:你近来的喝酒是在报复我的吃烟,这不应该了,你不能和一个草叶来分胜负,
真的,我孤独得和一张草叶似的了。我们刚来上海时,那滋味你是忘记了,而我又在开
头尝着。

    祝好。
                                荣子 十二月五日

                                   第三十二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12月15日发)

    三郎:

    我没有迟疑过,我一直是没有回去的意思,那不过偶尔说着玩的。至于有一次真想
回去,那是外来的原因,而不(是)我自己的自动。

    大概你又忘了,夜里又吃东西了吧?夜里在外国酒店喝酒,同时也要吃点下酒的东

西的,是不是?不要吃,夜里吃东西在你很不合适。

    你的被子比我的还薄,不用说是不合用的了,连我的夜里也是凉凉的。你自己用三
块钱去买一张棉花,把你的被子带到淑奇家去,请她替你把棉花加进去。如若手头有钱,
就到外国店铺买一张被子,免得烦劳人。

    我告诉你的话,你一样也不做,虽然小事,你就总使我不安心。

    身体是不很佳,自己也说不出有什么毛病,沈女士近来一见到就说我的面孔是膨胀
的,并且苍白。我也相信,也不大相信,因为一向是这个样子,就没希奇了。

    前天又重头痛一次,这虽然不能怎样很重的打击了我(因为痛惯了的原故),但当
时那种切实的痛苦无论如何也是真切的感到。算来头痛已经四五年了,这四五年中头痛
药,不知吃了多少。当痛楚一来到时,也想赶快把它医好吧,但一停止了痛楚,又总是
不必了。因为头痛不至于死,现在是有钱了,连这样小病也不得了起来,不是连吃饭的
钱也刚刚不成问题吗?所以还是不回去。

    人们都说我身(体)不好,其实我的身(体)是很好的,若换一个人,给他四、五
年间不断的头痛,我想不知道他的身体还好不好?所以我相信我自己是健康的。

    周先生的画片,我是连看也不愿意看的,看了就难过。海婴想爸爸不想?

    这地方,对于我是一点留恋也没有,若回去就不用想再来了,所以莫如一起多住些
日子。

    现在很多的话,都可以懂了,即是找找房子,与房东办办交涉也差不多行了。大概
这因为东亚学校钟点太多,先生在课堂上多半也是说日本话的。现在想起初来日本的时
候,华走了以后的时候,那真是困难到极点了。几乎是熬不住。

    珂,既然家有信来,还是要好好替他打算一下,把利害说给他,取决当然在于他自
己了,我离得这样远,关于他的情形,我总不能十分知道,上次你的信是问我的意见,
当时我也不知为什么他来到了上海。他已经有信来,大半是为了找我们,固然他有他的
痛苦,可是找到了我们,能知道他接着就不又有新的痛苦吗?虽然他给我的信上说着
“我并不忧于流浪”,而且又说,他将来要找一点事做,以维持生活,我是知道的,上
海找事,哪里找去。我是总怕他的生活成问题,又年轻,精神方面又敏感,若一下子挣
扎不好,就要失掉了永久的力量。我看既然与家庭没有断掉关系,可以到北平去读书,
若不愿意重来这里的话。

    这里短时间住住则可,把日语学学,长了是熬不住的,若留学,这里我也不赞成,
日本比我们中国还病态,还干苦(枯),这里没有健康的灵魂,不是生活。中国人的灵
魂在全世(界)中说起来,就是病态的灵魂,到了日本,日本比我们更病态,既是中国
人,就更不应该来到日本留学,他们人民的生活,一点自由也没有,一天到晚,连一点
声音也听不到,所有的住宅都象空着,而且没有住人的样子。一天到晚歌声是没有的,
哭笑声也都没有。夜里从窗子往外看去,家屋就都黑了,灯光也都被关于板窗里面。日
本人民的生活,真是可怜,只有工作,工作得和鬼一样,所以他们的生活完全是阴森的。
中国人有一种民族的病态,我们想改正它还来不及,再到这个地方和日本人学习,这是
一种病态上再加上病态。我说的不是日本没有可学的,所差的只是他的不健康处也正是
我们的不健康处,为着健康起见,好处也只得丢开了。

    再说另一件事,明年春天,你可以自己再到自己所愿的地方去消(逍)遥一趟。我
就只消(逍)遥在这里了。

    礼拜六夜(即十二日)我是住在沈女士住所的,早晨天还未明,就读到了报纸,这
样的大变动使我们惊慌了一天,上海究竟怎么样,只有等着你的来信。

    新年好。
                               荣子 十二月十五日

    “日本东京 町区”只要如此写,不必加标点。

                                   第三十三信

                                日本东京——上海
                              (1936年12月18日发)

    三郎:

    今日东京大风而奇暖。

    很有新年的气味了,在街上走走反倒不舒服起来了,人家欢欢乐乐,但是与我无关,
所谓趣味,则就必有我,倘若无我,那就一切无所谓了。

    我想今天该有信了,可是还没有。失望失望。

    学校只有四天课了,完了就要休息十天,而后再说,或是另外寻先生,或是仍在那
个学校读下去。

    我很想看看奇和珂,但也不能因此就回来,也就算了。

    一月里要出的刊物,这回怕是不能成功了吧?你们忙一些什么?离着远了,而还要
时时想着你们这方面,真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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