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艾文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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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并没干什么。好吧,告诉你,下次再发生这种事,非把你套上脚镣、关进地牢不可。”
葛四了解主人的急躁脾气,不想声辩;但是汪八自恃享有小丑的特权,塞德里克对他的话从不计较,因此替他们两人答道:“不过,塞德里克老爷子,您今儿晚上可不够高明,头脑有些糊涂了。”
“怎么,先生!”主人道,“要是你以为凭你几句笑话,便可以肆无忌惮,我就得把你关进门房间,让你尝尝禁闭的滋味。”
“那么我先请教您老一个问题,”汪八说,“一个人做了错事,却处罚另一个人,这是不是公平?”
“当然不,傻瓜,”塞德里克答道。
“那么,老爷子,您为什么要可怜的葛四,为他的狗方斯的错误戴脚镣?因为我可以起誓,我们没在路上玩儿一分钟,只是为了把猪赶到一起,方斯磨磨蹭蹭的,直到晚祷的钟声响了,才把这事办好。”
“既然方斯不对,那就把方斯吊死,”塞德里克说,随即扭过头去,对放猪人道,“你可以另外找条狗。”
“对不起,老爷子,”小丑说道,“您的处罚还是没有打中要害;因为这也不能怪方斯,它的腿瘸了,没法把猪赶到一起,这是那些割断了它两只前爪的家伙作的孽,要是动这个手术以前,先跟可怜的方斯商量一下,我想它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的仆人的狗,谁敢割断它的前爪?”撒克逊人勃然大怒,说道。
“告诉您,那是菲利普·马尔沃辛的猎场管理人老体伯特干的好事,”汪人说。“方斯走过他的森林,他便摆出护林人的架势,说方斯想捕捉鹿,侵犯他的主人的利益。”
“该死的马尔沃辛,”撒克逊人答道,“还有那个护林人,统统该死!我得让他们明白,按照森林宪章的规定,这一带树林已不属于禁猎范围'注'。但这事不必再谈了。去吧,小子,干你的事去;还有你,葛四,你另外挑只狗,要是那个管林人再敢碰它一下,他就甭想再挽弓了;我不打断他右手的食指,我就是个胆小鬼!我要让他永远拉不了弓,射不了箭。请两位原谅,尊贵的客人,我这儿一些邻舍简直不讲道理,骑士先生,跟您在圣地遇到的异教徒差不多。但是现在,简陋的食物已摆上桌子,请用吧,酒菜固然粗劣,我们的心意是真诚的。”
'注'参见作者附注一。
话虽这么说,桌上的食物还是应有尽有,主人的歉意是多余的。在餐桌的下端放着用各种方式烹调的猪肉,还有家禽、鹿肉、山羊和兔子,各种鱼,以及大片的面包和大块的糕饼,水果和蜜糖做的各色甜点。较小的野味也十分丰盛,它们不是放在盘子里,而是插在小木棍或铁叉上,由小厮和仆人接连不断送到客人面前,让客人自行割取的。每个有身份的人面前都放着一只银高脚酒杯,下面的餐桌上用的则是角制大酒杯。
正当就餐即将开始时,管家或膳食总管突然举起权杖,朗声说道:“且慢!罗文娜小姐驾到。”大厅上首,筵席背后的一扇边门随即打开了,罗文娜走进了屋子,后面跟着四个使女。塞德里克虽有些诧异,或许对他的义女抛头露面出现在这个场合,也有些不以为然,但仍赶紧起立迎候,彬彬有礼地把她领到他右边那把较高的椅子那儿,这是女主人的专座。大家全都站了起来迎接她,她一边默默颔首,向他们答礼,一边雍容大方地走到桌边就坐。早在她坐下以前,圣殿骑士已凑在长者耳边说道;“我不会在比武会上戴你的金项圈了。那些希俄斯酒已归你所有。”
“我不说过了吗?”长老答道。“但是不要神魂颠倒,我们的主人在瞧着你呢。”
然而布里恩·布瓦吉贝尔一向随心所欲,不知顾忌,拿院长的警告当耳边风,依然把眼睛死死盯在撒克逊美女身上;也许正因为她与苏丹的姬妾差别太大了,这才使他特别心醉神迷。
罗文娜体态优美,一切都恰到好处;她身材颀长,显得亭亭玉立,但又不是高得过分,以致引人注目。她的皮肤细腻洁白,然而高贵的脸型和容貌,却防止了一般美女有时出现的呆板乏味的神色。弯弯的深褐色眉毛,把她的前额衬托得格外动人,那对清澈的蓝眼睛隐藏在眉毛下,似乎既热烈又温和,既威严又亲切。如果温厚平和是这种面容的天然表情,那么很清楚,从目前看来,她的优越地位养成的习惯,她一贯受到尊敬的身份,都赋予了这位撒克逊少女一种更崇高的气质,它与自然所给予她的特点结合在一起,冲淡了后者的表现。她的浓密头发介于棕色和金黄色之间,以各种优美动人的方式,分散成无数条一绺绺的鬈发,在这方面人力也许给自然帮了些忙。这些鬈发上点缀着宝石首饰,长长的垂挂下来,让人看到这是一个名门出身,又生来自由自在的少女。一串金项链围在她的脖子上,项链下挂了一只也是金质的小圣物盒。她露出的手臂上戴着镯子,身上穿着浅绿色绸小袄和裙子,外面罩了一件宽松的长大褂,几乎拖到地上,袖子也非常大,然而只达到臂弯那儿。大褂颜色深红,是用非常精美的毛料制作的。一块镶金线的丝面纱披到了罩袍的上半身,戴的人可以任意调整,既可以像酉班牙人那样把它遮在脸上和胸前,也可以把它当作围巾披在肩上。
罗文娜发觉圣殿骑士的眼睛正盯着她瞧,它们露出炽烈的情欲,仿佛躲在黑暗的山洞中向外窥探,这使那对眼睛变得像燃烧的火炭那么亮亮的,于是她庄严地用面纱遮住了脸,似乎在警告他,他那种放肆的目光是不受欢迎的。
塞德里克看到了这动作和它的原因,说道:“骑士阁下,我们撒克逊姑娘的脸皮没有经过风吹日晒,是受不了十字军武士的注视的。”
“如果我有冒犯之处,”布里恩爵士答道,“请多多原谅——我是说,请罗文娜小姐原谅,因为我的歉意只能到此为止。”
“罗文娜小姐谴责我的朋友的大胆表现,也是对我们两人的惩罚,’旧老说。“但愿她在比武大会上,对那些光彩夺目的武士们不致这么残忍才好。”
“我们去不去那儿还没一定,”塞德里克说。“我不喜欢这种繁华的场面,在英国还是自由国家的时候,我们的祖先是不欣赏这类事的。”
“不过我们希望,”长老说,“我们的作伴能使您拿定主意,上那儿去走走;现在路上很不太平,布里恩·布瓦吉贝尔爵士的护送还是不可少的。”
“院长阁下,”撒克逊人答道,“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我要上哪儿,在我的利剑和忠诚的随从的帮助下,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安全,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至于目前,如果我们当真要去阿什贝镇,我们会跟我高贵的邻居和同胞科宁斯堡的阿特尔斯坦同行,我们的随行人员便足以保证我们不必担心强人和仇敌的骚扰。院长阁下,我感谢您的关心,敬您这杯酒,我相信它会合您的口味。不过如果您为了严格遵守修院的戒律,”他又道,“只喝酸奶制品,那么您也不必为了礼节,过分勉强。”
“不,”长老笑道,“我们只在修道院内才用甜奶或酸奶代替酒。在与世人交往时,我们便按照世俗的方式行事,因此我可以用真正的酒与您互相祝贺,把清淡的饮料留给教友兄弟们。”
“我也得为美丽的罗文娜干一杯,向她表示敬意,”圣殿骑士说,一边往自己的酒杯里斟酒,“因为自从她的同名者'注1'把这名字引进英国以来,还没有一位小姐更有资格得到美丽这样的称赞。我担保我能原谅不幸的沃尔蒂格恩'注2',只要他爱的美人有我们见到的这位一半那么美,他为她牺牲自己的荣誉和江山就是值得的。”
'注1'指最早到达不列颠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领袖亨吉斯特的女儿罗文娜。
'注2'沃尔蒂格恩,传说中的公元五世纪时不列颠人的国王,他为了抵抗皮克特人和苏格兰人,与刚进入不列颠的亨吉斯特联姻,娶了他的女儿罗文娜,但后来撒克逊人拒绝离开,占领了不列颠。
“我可不敢接受您的恭维,骑士阁下,”罗文娜庄重地回答,没有揭开她的面纱,“我倒是宁可听听,您从巴勒斯坦带回来的最新消息,这对我们英国人说来,比您的法国式教养所擅长的赞美更加动听。”
“我没有什么重要消息可以奉告,小姐,”布里恩·布瓦吉贝尔爵士答道,“只能说,我们与萨拉丁'注'同意暂时停战了。”
'注'萨拉丁,中世纪埃及和巴勒斯坦等的苏丹,1171—1193年在位。他是第三次十字军的主要对手,由于萨拉丁的强大,这次十字军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只得于1192年与萨拉丁缔结和约,暂时停战。
他的话给汪八打断了,后者这时正坐在他专用的、椅背上饰有两只驴耳的椅子上,它位在主人后面,大约两步远的地方,主人不时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一些食物给他,让这位滑稽人可以与那些得宠的狗享受同等的优惠待遇——我们已经说过,有好几只狗待在那里,享有这种待遇。汪八面前是一张小桌子,他坐在椅上只得把脚跟抬起,抵住椅子的横档。他缩紧了腮帮子,使他的嘴巴变得像一把轧胡桃的小钳子;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然而仍密切注意着每一个可供他插科打浑行使特权的机会。
“谈到这种跟邪教徒的停战,”他不顾神气活现的圣殿骑士正在讲话,突然嚷了起来,“我便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老头子!”
“胡说什么,小混蛋,怎么会这样?”塞德里克说,不过他的神色倒好像准备听一段笑话似的。
“因为我记得,”汪八答道,“我这一辈子已听到过三次这样的停战,假定每次可以维持五十年,那么按照正规的计算方法,我至少该有一百五十岁了。”
“不过我保证你不会活到那么老才死,”圣殿骑士说,他现在认出这位森林朋友了。“你要担心的不是其他死法,倒是给人揍死,因为如果你老像今晚给长老和我指路那样,给赶路的人胡乱指点方向,你的下场便是这样。”
“怎么,老兄!”塞德里克说,“给行人胡乱指点方向?我得打你一顿才成;你不仅是个傻子,至少也是个骗子。”
“请你听我说,老爷子,”小丑答道,“我的欺骗只是我的愚昧造成的,我把左当成了右,右当成了左;可是他却把傻子当作聪明人,向他问路,这是更大的错误。”
谈话这时给打断了,门房间的小厮来报告,外面来了个陌生人,要求在庄上借宿一宵,吃些东西。
“放他进来,”塞德里克说,“不管他是谁,是干什么的;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哪怕野兽也得寻找藏身之处,人虽然是它们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了不致死在荒野中,它们也会向人乞求保护。我们可以满足他的一切需要,奥斯瓦尔德,你去料理这事。”
管家离开宴会大厅,为执行主人的命令作安排去了。
第五章
难道犹太人没有眼睛吗?难道犹太人没有五
官四肢,没有身体,没有知觉和感情,没有
喜怒哀乐?他吃的是同样的食物,可以受同样的
武器伤害,生同样的病,靠同样的医药治疗,
冬天同样觉得冷,夏天同样觉得热,与基督徒
并无不同,难道不是这样吗?
《威尼斯商人》'注'
'注'莎士比亚的喜剧,引文见该剧第三幕第一场。
奥斯瓦尔德回来凑在主人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一个犹太人,自称名叫约克的以撒,我把他领进大厅合适吗?”
“让葛四行使你的职务,奥斯瓦尔德,”汪八说,他一贯自作主张,“放猪的充当犹太佬的招待员,这再也合适不过。”
“圣母马利亚呀!”修道院长说,在身上划了个十字,“一个不信基督的犹太人,还让他走进大厅!”
“一只犹太狗,”圣殿骑士说道,“居然要跟圣墓的保卫者待在一起?”
“我保证,”汪八说道,“圣殿骑士不爱跟犹太人待在一起,他爱的只是他们的财产。”
“安静一些,尊敬的客人们,”塞德里克开口道,“我不能因为你们不喜欢便不接待他。上帝既然让不信基督、顽固不化的整个犹太民族,生存了数不清的年代,我们自然也可以容忍一个犹太人在我们中间待几个小时。但是我不想强迫任何人与他一起吃饭或谈话。我们可以给他单独开饭,不过,”他又笑着道,“如果这些戴头巾的外国人愿意让他同席,那就不必这么做了。”
“庄主先生,”圣殿骑士道,“我的萨拉森奴仆是真正的穆斯林,也像任何基督徒一样,不愿与犹太人往来。”
“这倒奇了,”汪八插口道,“我看不出穆罕默德和特马冈特'注'的崇拜者,与犹太人有多大的差别,犹太人一度还是上帝的选民呢。”
'注'特马冈特,十字军杜撰的恶神的名字,认为这便是萨拉森人崇泰的神。。
“那么让他跟你坐在一起,汪八,”塞德里克说,“傻瓜和贱民应该是很好的搭档。”
“傻瓜不怕他,”汪八答道,举起了一块吃剩的咸猪肉,“我会在他面前筑起一道防波堤。”'注'
'注'犹太教把猪肉等视为不洁之物,不得取食或接触,因此对犹太人举起猪肉便可以使他们退避三舍。
“别作声,”塞德里克说,“瞧,他来了。”
给不太有礼貌地带进来的那个人,露出惶恐和犹豫的神态,向餐桌的下首走去;他佝偻着身子,一边还不断地鞠躬;这本来是一个又瘦又高的老人,只是由于长期弯腰的习惯,几乎看不出他有多高了。他那清癯端正的容貌,那鹰钩鼻,那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那布满皱纹的高高的额头,那灰白的长长的须发,应该算得上是漂亮的,然而只因它们带有犹太种族的特色,便成了卑贱的标志润为在那个黑暗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