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诚]新西游记-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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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闻言,怨气冲天:“这般昏君!——老孙本不该来天庭替他卖命,末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悔之晚矣!”起身揖礼道:“老孙不想再作淹留,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星君道:“大圣何往?”悟空道:“我回弥诃国看看,若师父已省悟,以我为好人,便陪他去西天。不然,径回花果山!”紫微大帝道:“唐僧愚蒙,大圣屈尊侍奉,时遭猜忌。如此师父,不管他也罢!
回花果山,虽逍遥自在,但以大圣闹天宫之威名,降龙虎之神通,共草木吸嘘,傍泉涧度日,花开花落,寂寞一世,诚然可惜!”悟空道:“陛下有何高见?老孙愿闻!”大帝循循诱导道:“大圣乃盖世奇才,道释皆通,品格清逸,不入俗流,磊落光明,嫉恶如仇;且有无上神力。
若与老夫联袂,做一大事,建功立业,易如反掌;为王为尊,形同吹灰!”
悟空笑道:“陛下过誉了!老孙刑余之人,岂是做大事的料儿!”
大帝抚悟空肩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圣何必过谦!想当年大圣一根金箍棒杀得金阙宫关门闭户,众星宿无影无踪!可惜名份不正,致使如来降临,罹难大山。当今玉帝沉溺酒色,远贤近佞,昏庸不仁,以致君臣异心,朝纲隳堕,弊病丛生!今日倘大圣举义师问鼎天宫,罢黜昏君,推戴明主,效商汤周武之行,佛祖焉能良莠不分,助纣为虐!”大圣道:“依陛下之意,是要取而代之?”大帝微笑颔首。大圣竦然而立,热血袭面,掣出棒来,在席前丢几个解数,舞了一回,似又看到昔日威风。大帝击掌喝彩。
悟空却又收了棒,喟叹道:“玉帝昏庸,王母弄权,该废该贬。然只恐。。”
大帝怂恿道:“大圣莫非怕势单力薄,非也!玉帝刚愎自用,不修仁政,仙界衔怨怀嗔者多矣!倘大圣发难,吾为内应,自有豪杰云从,惟大圣马首是瞻!功成之后,吾忝据帝位,大圣列仙卿之首,你我兄弟共掌紫府。上承天道,下顺民心,何乐而不为!”大圣道:“虽如此,只怕两家交战,兵戈扰攘,殃及黎庶。”大帝道:“自古皆是‘一将功成万骨朽’!难道大圣宁怀妇人之慈,不兴千秋大业!”大圣道:“五百年前俺也曾伤生无数。何尝手软过!今日大帝欲展宏图,小仙理应效犬马之劳。然俺既入空门,已冷富贵功名之心!”星君激将道:“大圣不图官爵,堪称高士!然玉帝、老君几番欲置大圣于死地,此仇不报,何为丈夫!”
大圣思忖片刻,道:“如图大事,恐非一日之计,亦不知成败若何。老孙想回去见师父一面,道个别——他虽无情,好歹两界山下救过俺!”大帝心里不乐意,口上赞:“好个有仁有义的美猴王!”“嘱一句:“速去速回!”
大圣应一声,出了紫微宫,纵云径投西方。
却道这一日唐三藏因沙僧打伤八戒擅去南海,自知破戒事败露,天罚将至,心如死灰,骑上白马,出后宫,穿南门,驰骋多时,来到普济寺。下了马,踉踉跄跄登上千佛崖悬阁。闻风声涛音,油然思起那日与衬红偎倚亲近情景,内心徘侧不已。天色灰暗,阴风嗖嗖,无限凄凉;回首关山万里,不见故乡。三藏潸然泪下,跪于佛前祈祷:“愿老佛托梦唐王,再选高僧赴西土取经。。”拜毕,望滔滔河水,伤悲道:“昨日如逝川,衬红,你我情缘断矣!”又默告:“母亲大人,不孝之子对不住你老了!”想跳崖舍身赎罪。
忽闻钹铙鼓乐声,低首看见崖下比丘弄乐、长老恭立。原来当值门僧看见女王之夫唐贵人驾到,忙报与住持,一应僧官都赶来奉承。
唐僧本想一死了之,瞥见寺僧,忽思起那日大雄宝殿上献灯的孤女,眼前一明,便想去看看那盏佛灯。遂颤颤悠悠下了悬阎。闻众僧乱纷纷问候,只举掌打个稽首,不发一言。众僧见他冷淡,忙往了梵乐,亦不敢喧闹,恭敬随行。三藏径入大雄宝殿,可巧见那孤女在给佛灯添油。添罢无声跪下,默默祈祷一番起身正与唐僧打个照面,深深看了唐僧一眼,离殿而去。那一眼清清纯纯,如一泓碧泉,宁静无尘,潺缓流至邃远永恒。唐僧在孤女使过的蒲团上跪下来,望着那盏新注了油的佛灯,莲座四匝摆了无数盏灯,这一盏亦很平常。但唐僧觉得它比那些灯都要明亮!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豪雨倾泻。宝殿揭瓦撼梁,摇摇欲坠。佛灯呼啦灭了一片。众僧惊骇,四散逃命而去。三藏知厄运将至,却也坦然。风雨雷电中,听见一凶神喝道:“那唐三藏听着,我乃南海观音麾下韦驮将军,你犯了淫戒,理应枭首,入阿鼻铁城!菩萨慈悲,令你速速坐化,入无遮地狱!”
唐僧诺诺,结跏跌坐。却又在期冀什么,不肯入定。
狂风已吹破门扉窗扇,凉雨一阵阵扫进大殿。风袭雨浇下,沸座前几乎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晦暗主宰穹窿。唐僧顿觉存活无望,前程黯淡,遂阖上双眼,调息入静,渐觉呼吸微弱,悬若游丝。世界晦瞑不明,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如白练蜿蜒迄逦,一个夜叉、一个鬼使引着他前行,将至酆都,忽见一团光明如日闪烁,照得四匝亮若白昼!惊得夜叉捂眼、鬼使掩面,逃遁而去。冥城亦失所在。唐僧咯噔一声,重回人世,朦朦胧胧,觉心中有一点明,渐渐盈大,移至眼前,睁目一瞧,沉沉黑暗中,有一团明亮法璨夺目,正是孤女献的那盏灯!
却道韦驮将军空中施风弄雨,以示天威,见唐僧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只以为他再过片时便可灭度,不料又借一点光明死而复生!韦驮大为恼火,念动真言,再纵飓风狂飚,倾盆大雨,直扑那团光亮。但那盏灯只微微摇曳,却如七宝琉璃罩护住似的,风吹不灭,雨浇不熄,熠熠生辉。韦驮惊诧,以为唐僧命不该绝,慌忙纵起云头回南海复命。
韦驮一走,云开雾散,日光普照,众僧收回惊魂,潜进来,要问个原由。
见唐僧神情端肃,执那盏不灭之灯,正依次点燃被风雨所熄之灯。一霎,莲台前重放光明!大众以为神奇,无不惊叹!
唐僧叩首再拜,念念有词:”忽听背后有人叫:“师父!”却像是久违的孙行者。转首一看,果然是他。八戒在后跟着。三藏悲喜交集,哽咽一声:
“悟空!你如何来的?”行者搀着三藏道:“我寻至后宫,见到八戒,诸事尽知。使法力与他疗了伤,便往这赶。半空见此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只以为师父已遭害,却喜无恙!”唐僧道:“多亏了这盏灯救我!”说了一番。
行者、八戒端详佛灯,亦感叹不已。唐僧又道:“悟空,那日事都怪为师。。”
行者道:“师父莫说了,我若计较,便不来看你了!”三藏点头,叹道:“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又问行者这些日行状。行者俱言了,只未说紫微大帝叫他“举义”之事。唐僧叹道:“悟空,你来得正好,赶上见师父一面!”行者道:“听八戒说师父破戒是为救人性命。依老孙之见,这也情有可原!”唐僧缄默一时,道:“适才韦驮灭不了这盏灯,腾云走了,想是回南海禀陈菩萨去了。菩萨必至;以她的法力,岂能灭不了这区区一盏灯火!吾命顷刻之间休也!”行者道:“师父,此灯虽小,却系一片虔诚之心。故风不能灭,雨不能熄。倘若师父一心向佛,诚若斯灯,愿再历限险不堕其志,谁又能拦住你呢!”唐僧恍然省悟,执行者手道:“悟空,你乃是我的一言之师!”
两个正言语,忽听门首八戒叫:“师父,猴哥,那难惹的婆娘来也!”
三藏忙去殿外拜迎。行者也出殿,举首见观音踏祥云款款而来,左有龙女,右有惠岸。背后缩着沙悟净。高天上探头探脑的,原是诸天半隐云雾中。观音按落云头,三藏跪倒不敢仰视。观音柳眉竖起,杏眼含温,喝道:“唐三藏,你为何不遵吾命,坐化赎愆!”唐僧泣道:“弟子偶犯过失,现已悟了,盼菩萨开恩宽恕弟子,愿多历磨难,筚路蓝缕,以赎罪业!”观音冷笑道:
“佛门戒律,岂是儿戏!破戒必遭惩治,无须多言!”行者施礼道:“菩萨,帅父虽犯戒律,却未混敬佛之心。心存光明,迷津知返,有何不可!《大涅槃经》上说,那犯‘五逆罪①’‘一阐提②’的都可成佛。师父只不过为救人性命,偶犯过失。盼菩萨饶恕师父!”
菩萨“哼”一声道:“任你师徒说得天花乱坠,贫僧有一定之规!”一拂手中杨柳,忽地起了一阵巨风,将殿中莲台前佛灯悉数吹灭,只剩下一团光亮。观音微微冷笑,“便是这盏灯作祟了!”抛起净瓶,倾出甘露,立即化作三江之水,要灭那灯。眼见得波涛滚滚,将灯火淹没,光明顿熄。唐僧面如死灰,瘫在地上,行者、八戒惊叫:“师父!”“围上恸哭。观音念一声“阿弥陀佛!”使净瓶缓缓收水。顷刻却见一盏小灯远远浮着,出没波涛上,闪现水雾间。登时近了,于莲台前大放光明!观音一时怔了。
沙僧乘机拜道:“菩萨,师父一性尚明,法缘未断,还堪造就。破戒一事,实怪不得师父,都怨那弥诃国风俗淫靡,衬红女奢侈风流,诱惑师父。
依弟子之见,不如饶过师父,灭了斯国,庶可断绝祸根,警策后世!”唐僧闻言,挣起身子,斥道:“沙悟净,你去菩萨面前出首贫僧,贫僧不怪你,为何要进谗言祸害无辜君臣百姓!”转求观音:“菩萨,此事不怪女王,亦不干他国百姓事。要杀要剐都在弟子身上!”观音咄道:“悟净之言,不无道理,向时贫僧在如来面前保举你为取经僧,只以为你根器好,此行必果。
不曾想这十世修行之体,毁于一旦!叫贫僧脸面往何处放!斯国斯王,该遭火殛!”半空那诸天吆吆喝喝,逞凶显能,便要动手去灭弥诃国,唐僧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八戒此时却不呆,礼拜道:“菩萨,且晚一个时辰再降灾如何?——俺家行李还在王宫御花园养性斋里放着,内有袈裟、僧帽、锡杖、文牒、金钵。。一应替换初衣、洗澡巾、净面布。容老猪去抢出?”观音思忖:“衣衫倒罢了,僧宝却毁不得。”便道:“呆货,便依你言,好腿放前头,快捷些!”八戒爬起来要去,三藏暗扯了他后襟一下。八戒低声道:
“师父,老猪明白!”心急如火纵云回城。
八戒来到城池,忽见女王鸾车正朝城门赶,忙坠下云头,挡住女王去路。
衬红见是八戒,揭帷道:“猪长老,令师安在?沙长老为何要打伤你走了?”
① 五逆罪——佛教上指破坏塔寺经像等五种大罪。
② 一阐提——佛教上指断绝一切善根的人。
八戒气喘吁吁:“陛下,大祸临头了!”简要叙了一遍。女王听了,泪如泉涌,当下忍着悲痛,转驾回宫,急召阿曼元帅,令他速派禁军驰马街衢,传晓百姓,速速撤离城邑。
那八戒别了女王,径回御花园住处收拾行囊,拾掇好,背着包袱,挟着锡杖,腾起云头,见城中百姓惶惶如热锅上蚂蚁,扶老携幼,大车小包,纷纷逃离家园。宫中太监、宫女护着太后鸾辂也混到逃难人流中。不多时,偌大宫廷空空荡荡静如墓场。八戒叹息一番,正待离开,忽闻一阵琴声自阒寂掖庭传出!抬头看诸天正杀气腾腾驾云而来,大惊道:“这是哪个不惧死的——”降下云头,循琴声进椒房,见衬红着茜红喜袍,自抚琵琶,一厢曼舞,那红裙团团地飘起来,如彩霞粉荷,美艳惊人。八戒连呼:“陛下,天灾将至也!”衬红回眸凄竿:“是我害了三藏哥哥,亦害了一城百姓离乡背井。
我惟有一死,别无他路!——烦猪长老将此意转告夫君!”复抚琴舞蹈。八戒再呼,衬红置若罔闻。八戒知劝不动她,快快出宫。那天神已驾临云空,抛下红黄橙白各色火焰灰烬。庭宇中花木、槛栏轰然着了,热浪灼人。八戒不敢再呆,哭一声:“陛下——”腾云而起。
且说唐僧见观音起在半空看众神下灰烬雨毁灭弥诃国,也要登千佛崖眺望。行者恐师父一时想不开,跳崖什么的,死活不允,却跳在空中看了,回禀道:“师父,那城邑起火也!”唐僧心如刀绞,号陶道:“我恨不能与那一城生灵同归于尽!”行者劝道:“且等八戒回来!或许皆已逃脱厄难矣!”
唐僧坐立不安,出山门等候。俄顷,见八戒驾云而来,忙上前问详情。八戒见沙僧不远不近地跟着,放低声道:“我先将消息告知女王,女王即传令全城人逃难。宫人百姓大都离城逃命,只女王本人——可怜那么个妙人儿,执意留在宫中不走,现已葬身火海矣!”将寝殿所见,备叙与师父。
三藏五内俱焚。见观音降下祥云,忙趋步过去,扑通跪在观音面前:“大慈大悲菩萨,是小僧害了女王,乞让小僧去收她的尸骨!”观音沉吟不语。
行者、八戒皆道:“菩萨开恩,叫俺师父去吧!再待片时,那女工便成灰烬也!”那白马亦刨蹄嘶叫。三藏看菩萨似微微颔首,慌得叩头,叫一声:“菩萨,小僧去也!”起身跳上白马便走。不想韦驮挡在马首,喝一声:“大胆罪僧,菩萨还未开口恩许哩!”好白马,它拾起前蹄,一下将韦驮蹬翻在地,驮着三藏风掣雷电般向都邑飞去!韦驮一骨碌爬起,勃然大怒,正要追上去施威,不料观音却道:“也是前世的孽债!——放他去吧!”韦驮才悻悻作罢。
白马负着唐僧半云半雾来到城池上方,朝烟火四起的后宫降去。三藏下了马,见大火已封住寝殿雕镂莲花的门户,还未靠近,便被热浪的得退了几步。白马见状,道:“师父,让俺助你一助!”让三藏紧伏在他身上,闯进火蛇乱窜的殿字。至二门,一根梁柱突然倒塌,正砸在马头上。幸是神马,晃了几晃,到底还是挺住了,道:“师父,你自己进去吧!速见女王一面!”
三藏下马,烟火熏得人站不住脚。他跟跟跄跄进了内室,见隔山、帷帐、屏风皆在燃烧,锦毡也起烟欲燃。室内弥散着刺鼻的焦糊味儿。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