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诚]新西游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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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苦有何惧!”国王知其志不可改,道:“朕不强留国师,只请养息几月,身子大安了再行不迟!”
石猴不忍拂了国王殷诚之意,在宫中又居了月余,伤势渐愈。正思忖告辞,忽国王召见,随钦差入宫,见国王卧在榻上,神疲气弱,惊道:“陛下何时染恙?”君王道:“自打国师欲去,便心中郁闷,病倒也有旬日了。恐国师不安,未曾谕告。”又道:“国师可痊愈了?何时动身?”石猴道:“明日可成行。不意大王玉体欠佳,不忍速离也!”国王道:“国师放心前去,须索访名山、拜羽士,练就赶山填海神通,修得长生不老之体,可自救救人。
朕之愿也!”石猴道:“我这番游方,誓志得道而返——一来降魔镇妖,二来为陛下祛病攘灾,报知遇之恩!”
国王闻言,精神陡增,一挣挣下了床,传令尚食局司膳司置酒万寿阁为国师饯行。此阁甚高,天风拂来,衣袂飘曳,高处下胜寒。席上琼浆玉液、珍馐美馔自不必说。更有侍女酾酒添盏,佳人抚管弄弦。酒吃到日暮,新用西升,秉烛更酌。眺望海波。岛影昏昏。国王吃得酩酊大醉,口占一诗,令乐工谱曲歌之:
富贵荣华若秋菲,危阁瞑海玉笛吹;
眉月钓出伤心泪,子期乍去阿时归?歌声悲凉,余音袅袅。国王情不可抑,抱住国师大哭。石猴也已洒酣。他在宫中尝略习诗文,粗通应和赋对之事,遂和一阕曰:
浮生何须恋香菲,岛影幢幢天风吹。
今宵离别千博少,来日佩铁羽衣归。石猴赋诗罢,呵呵大笑。两个发起酒疯,不知斗转星移,那莱公公怕大王只顾一时亢奋,事后病体不支。闻谯鼓三声,大着胆子,令内侍强将国王弄上步辇,抬回后宫;又把国师送回暖香斋安歇。
翌日,国王宿醉醒来,已日上三竿。恍然思起今日国师出门,一迭声令人备辇,欲亲去送行,内侍小黄门禀道:“国师今晨来辞行,见大王高卧未醒,执意不叫小人惊动陛下,已自去了一两个时辰。”国王懊悔,急令莱公公携白银千两,良马三匹,去追国师。莱公公驱车至海边,国师杳无踪影。
问船家,方知国师早晨使一只飞酒爵换了条小船,己扬帆去了多时,莱公公掏银子兑了铜爵,回来复命,国王睹物触情,忆起昔日与国师欢宴冶游旧事,不禁伤感。旋又病发,卧塌不起。迁怒于小黄门,令杖笞一百,赶出宫去。
那南赡部洲西北方有座昆仑山,高万仞,周匝八百里,上有玄圃、醴泉、天墉城;下环大河、弱水、赤焰溪,乃是道家第一仙山。大河之南,有丘陵曰“小昆仑”,小自小,亦是奇峰秀峦,松吟泉呜。当年有个天师道门人弘一,慕名而访昆台,却屡屡过不了三水,便在小昆仑碧霞洞修行,也已得道;收了三五十个徒弟。
因道场小,时常在林间河畔讲经。
这一日弘一率弟子下山,在大河边草滩上席地而坐,讲诵《太平经》。
弘一喜欢立着授课,端坐少顷,便忍不住站起身踱来踱去,指天挥地,摇头晃脑道:“六极之中,无道不能变化,元气行道,以生万物。道无所不能化,故元气守道,乃行其气,乃生大地。天,太阳也;地,太阴也;人居中央,万物亦然。。”正讲得满嘴是沫,忽见弟子指指戳戳,叫“猴子,猴子!漂来个猴子!”一转脸,果然见滔滔黄水中冲来一只木筏,上头立一只猴子手忙脚乱撑篙。河水湍急,小小筏子被浪卷来抛去,如一片树叶。猴子惊恐,瞅见岸上有一老道长领群小道士讲习,大叫:“仙师救命!”弘一闻猿猴口出人言,知其必有来历,有心救他,只苦不能踏波而行。幸好他居此间久矣,熟诸山川形势,知顺流下去不远,河水北折,有片密林,多有倾木入水。便令弟子赶到前头河水转弯处,提醒猴子攀住树枝脱险。
众弟子听经文听得昏昏沉沉,正想散散心,闻令撒鸭子都跑了,高喉咙大嗓门嚷得四方起回音。不消半个时辰,众人簇拥那猴子回来。弘一瞧他穿一身千疮百孔汗浸垢厚破衣衫,趿一双露大哥二弟拖泥带水烂靴履,一脸灰,两手茧,忍不住笑起来。那猴儿却恭敬施礼,口称:“多谢仙师搭救之恩!”
弘一喜悦:“猿猴之类,也知礼仪!”石猴赔笑道:“不瞒仙师,俺在宫中呆过二年哩!”遂将前事一一备叙。
弘一道:“萍水相逢,却也有缘!若不嫌弃,就在我处修行可也!”石猴睹弘一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又见弟子云从,忙叩头道:“仙师肯收小人为徒,是俺的造化,敢不从命!”弘一搀他起来,问:“你叫甚?”石猴忸怩道:“小徒无姓无名,在傲来国,众人唤俺‘国师’;出门这两年,众人唤俺‘小伙计’、‘叫化子’、‘疲赖’。。”弘一听了,知他一路辛苦,不免感叹。石猴却问道:“仙师俗姓甚?”曰:“姓孙。”猴儿笑道:“这姓不甚沾光,辈儿小!”弘一叫他逗乐了,遂道:“小儿无知!孙者,逊也。”
也委实有学问。信口道:“《尚书》云:‘君子谦逊,卑以自牧’;《诗经》曰:‘谦逊君子,淑女好逑①!’” 石猴肃然起敬,道:“君子既多,必有名士矣!”弘一道:“然也!远的不说,就言我伯父孙武,便是一代英豪—
—他老人家尝入吴为将,西破强楚,北威齐鲁,显名诸侯。有《孙子兵法》十三篇传世:扎营布阵,依形取势;进退攻守,神鬼叵测。后人有精通者,征战谋划,无不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石猴闻之,愈生景仰之心,喷喷称赞道:“好个孙武,端的旷世奇才!”遂央求:“师父,小徒正好无姓,索性赐小徒姓孙吧!”弘一初不肯,架不住石猴言语殷切,再三恳求,被缠不过,只好道:“难得你心诚——便赐你姓孙,并不费功夫!”石猴欢喜得连翻了几个筋斗。得寸进尺,又问师父有无《孙子兵法》?弘一摇首:
“此处只有《太平经》、《道德经》、《南华经》,却无兵法。修行之人,看破红尘,与世无争,要兵法做甚!”石猴乖巧,道:“师父说的是!”弘一道:“你虽有姓,却还无名,便叫你‘无争’吧,亦为告诫!”石猴欣然领受。入众弟子丛中听讲经书不提。 要知石猴何时得道成仙,且看下回分解。
① 《尚书》句──“君子谦逊”,应为“君子谦谦”;《诗经》句为弘一杜撰。
第三回 阆风台真人传道 花果山孙猴称王
昆仑月明,孙猴求教遭棒喝,顿悟得道。。花果山美,悟空伏妖行封赏,面南称王。。
时光如梭,转眼间孙猴随弘一道长修炼已有三年。什么炼丹①、服气②、守真③,孙猴样样精通;扶乩、打醮、驱鬼,更不在话下。弘一喜其灵通好学,又授之《黄帝内经》,指点他经络之学、0 引④之术,猴儿日习夜研,不久亦学到手。便在众多师兄弟中脱颖而出,后来居上。时常被人请去行醮仪、疗疾痛,吃得一嘴油、两腮满,腆着肚子回来。被一方人尊称为“无争法师”。
猴儿亦洋洋得意。一日完了功课,无争陪师父在河畔溜达,抬头见昆仑山上五彩云霞,鹤飞鸾徊,因道:“师父,那山上神仙如何,也不过是咱们这种日子吧!”弘一瞧他那副得意嘴脸,又气又好笑:
“真是井底之蛙!吾等算甚?虽能捉个木趟宅怪,雕虫小技而已!不能呼风唤雨、白日飞升。日常里吐纳避谷,也不过能延年益寿,到头来形毁神散,与草木同腐。吾尝闻人言,那昆仑山上的神仙、居金阁碧堂、晶阙琼室,食千年一熟仙果,饮华英酿就美酒。晨啜甘露以轻身,暮服玉屑以驻颜。有广大神通,可顷刻之间易沧海为桑田。能凌风腾云,一日邀游四海。。”
猴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师父啊,如此说来你还不是神仙?”
弘一摆手道:”说来惭愧。吾曾三渡大河而不逾,只好望洋兴叹,更勿论上昆仑,陟仙阶了!”孙猴跃跃欲试道:“师父,依徒儿今日功力,何时能过得三水,入昆仑仙山?”弘一苦笑道:“今生不中,还待来生。”猴儿不信,追问缘故。弘一道:“为师便告诉你这三水之凶险——大河水急浪高,难以行揖;弱水暗藏漩涡,鹅毛沉底;赤焰溪最是难越:明是一泓水,实是一团火,若人靠近,那三昧真火灼一下便皮肉俱焦!自古以来,不知有几多修仙之人葬身这水火之险!”孙猴闻言,将满腹骄溢心比作伤心泪:“倘如此,徒儿何时能返傲来国?”弘一惟长叹。
半年后,弘一忽染病。孙猴晨昏侍候,并无怨言。一日天气晴好,孙猴搀师父去洞前晒太阳。弘一道:“为师来日不多也!吾身后,汝何往?”猴儿道:“扎筏渡河,虽死无憾。”弘一道:“吾思忖多时,汝与常人不同,却有一个长处,能过得大河、弱水;只剩下赤焰溪。倘汝心诚,感动天地,或能过得去,就看汝的造化了!”附耳窃窃说了几句。孙猴如梦方醒,忙叩谢师父。
不几日,弘一仙逝,孙猴哭了一回,与师兄弟们将师父葬于小昆仑山上、碧霞洞旁,头朝着大昆仑仙山——这也是他老人家的遗愿。众弟子鸣钟击磬,① 炼丹——道家术语,分外丹、内丹两种。外丹指用炉鼎烧炼矿物及其他药 物而成的丹药。认为服之可以成仙。内丹指以身体为丹炉、精气为药物。 运神采气而成为所谓长生不老之药。
② 服气——一种避谷方法。道家认为人与自然皆靠气来维持生命,故通过采 纳天地之气便可补充人体营养,使之长久避谷。
③ 守真——道家认为人体各器官皆有神主宰,为避免外界各种欲望诱惑,需 要守住真神。方法为:内观、守静、存思、守一。
④ 0 引——“推拿”古称之一,中国推拿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远古。至战 国时已形成专门学科,如(黄帝内经》便有九篇文字直接论述之。它以中医理论为基础,运用各种手法直接作用于人体经穴,由外达内,来防治疾 病。
歌《元真道曲》、《大乐天曲》,诵《灵宝无上度人真经》,念入户咒、卫灵咒,呼三清四御、救苦天尊;又施“破狱”咒语,开通冥路,授“九真妙戒”,超度亡灵,不堕地狱,不转畜生。
七日后,众人都道:“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相约推举孙猴为洞主以承师位,孙猴坚辞不就。次日清晨,孙猴起个大早,拎个小包袱,装几卷经,一身皂衣,悄悄溜出洞府。下了山,沿大河溯流而上。行了半日,眼见得河崖耸峙,古木参天,寻着一个河道狭窄处,两岸树木几乎衔接。猴儿便攀上树,移至临水的树梢,荡悠起来,借枝条弹力,朝对岸飞去。
只听耳畔呼呼风响,觑着眼前有根手臂粗树枝,手疾眼快,一把抓往。却听扑通水响,原来包袱没系牢,掉到河里去了!低首见脚下滔滔黄水,排排浊浪,庆幸一番,下了树,择向北之路躜行。
正行间,见一条河,无风无浪,水平如镜。想是弱水无疑。孙猴撷一片树叶丢至水面,浮了一浮,便忽地沉入水底不见。孙猴委实吃了一惊。想着“依葫芦画瓢”,沿河寻河窄林高处。走了三口,山崖倒是险峻,可惜树木矮小,不够尺寸。猴儿又渴又饿,见悬崖上有串野李子,红艳艳馋人。猴儿口水都流出来了,想摘了吃,却够不着。正望梅止渴间,暮地瞧见河壁上核桃般粗的葛藤随处垂挂,便抓住一根青藤缒下去,饱吃了一顿李子,抬眼便瞅见对面河崖,恍然醒悟!另拣一根粗长的古藤,寻那陡壁凹处,稳往脚,趁一阵河风,猛一蹬腿,荡着青藤鸟儿般掠过河面,落在河滩上,连翻了几个筋斗,手足擦破了皮,且喜未伤筋动骨。
猴儿欢喜,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接着走路。眼看着昆仑山近,猛见一条溪流横在眼前,也不过五七丈宽。深不没膝,情沏见底。那水中小鱼嬉戏,水草柔曼,历历在目,端的可爱。孙猴暗忖:“眼见的是条小溪,哪有什么赤焰?许是道听途说,误传了吧?”脱下草履,要蹚水过,又多个心眼,析根树枝先探探路。那枝条才触到水,便忽地纵起一堵火墙,火苗湛蓝,异常毒烈,登时一条溪都煮沸了。树枝顿时成了灰,手脸烤得生疼,猴子慌得往后连翻了十几个筋斗。回首再看,果然是一条赤焰溪!火高十几丈,烤得河滩上土裂石爆!孙猴傻了眼,进退两难,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那昆仑山上有个无极真人,这一日正在丹房指点弟子合药,忽闻山下悲啼之声,蕴含幽怨,动了恻隐之心,遂驾鹤去看个究竟。空中见是一个衣冠猴子,更觉稀奇,便落地问道:“你从何处来?为何在此悲泣?”那猴儿正伤心间,见一个讪人乘鹤而来,戴芙蓉冠,披儿色离罗被,玄褐黄裙,寿眉遮日,长髯垂胸,一派逸风道骨,严然上仙临凡。转悲为喜,慌得叩头,作可怜声道:“弟子俗姓孙,道号无争。自小昆仑来,诚心来拜仙山。不料无缘过赤焰溪。进退维谷,故此悲啼,惊忧大仙,万乞恕宥!”
无极颔首道:“你能过得大河、弱水,也是个有造化的。然你这名号不好:既无争,为何来朝昆仑?——也难怪过不了赤焰溪!”遂问道号何人所起,猴儿答了。真人捋须道:“丘陵之师,毕竟小家子气。我为你易名叫悟空吧!——悟本源空寂,清静无为,即虚化神,不生不死。”孙猴先谢了道长更名之恩,又道:“‘无为’何意?莫非弟子还是无缘入昆仑?”真人笑道:“非也——无为,而无不为也。”猴子喜悦:“上仙答应引弟子入山了!”
便五体投地,再拜。真人乐道:“你这厮倒会见缝插针!”将那白鹤一指,变成一只纸鹤,袖了,令悟空随行。孙猴方知仙家手段,出神入化,暗暗钦佩。那真人头里走,那烈焰便闪出一道门宽的空隙,只溪水还如开锅似的热气蒸腾。真人笑嘻嘻去蹚水,说来也怪,但行处,逼得那水哗哗地注两边退。
孙猴心虚,紧随不舍。霎时过了赤焰溪,入了玉石牌坊。
两个拾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