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诚]新西游记-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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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吃些?”行者笑道:“不吃,不吃!谢了!”又道:“陛下好生清苦,却不知那金铃大王金银满屋,昼夜签歌,亨不尽的荣华富贵!”皇上讷讷道:
“人家是神圣,也是前世修来的。朕不眼馋!”行者叹道:“陛下焉知眼下那‘金铃王’不是什么神圣,其实连妖怪都不是!”皇上不信,道:“孙圣僧你逗寡人呢!那金铃大王朕三年前见过——”行者道:“以后陛下又见过几回?”皇帝、皇后皆摇头。行者摸出金鬈发递给皇帝看:“实话告之,那真金铃怪已被人害死,这是俺扯下的真妖怪的头发。现今却没有什么金铃大王,只一个花和尚住持假冒死大王名义要金银美女。”
皇帝两口儿哪里肯信,道:“不能,不能。倘如此,那门公公早已得知,敢不报来!”行者道:“正是你朝中有人与那花和尚勾结,欺君害民!”皇帝大惊:“是谁?”行者道:“俺在金圣宫探察时,朝中一个老太监送书简给那假妖王,俺听小和尚道:‘门公公差人投书来了!’请问陛下,这宫中几个宦官姓门?”皇帝道:“只一个,乃是中常侍门公公!”行者道:“看来便是那厮一直在蒙骗陛下!”皇帝连连摆手,“你说门公公,打死寡人也不信!他对朕一直忠心耿耿!休乱猜疑,免得我君臣不和!”行者又好气又好笑,“陛下——”皇帝道:”孙长老休再说了。那门公公代寡人备晚斋供养几位圣憎,便在公公府上。见他时,还请孙长老慎言!”
行者想:“这皇帝如此昏庸,难怪能哄他这么久!也罢,待俺得了那阉人与假妖勾结照证,再来羞这老糊涂虫儿!”才要去中常侍府探寻破绽,又道:“老孙还有一事要陛下恩准!”皇帝道:“圣僧请讲!”行者道:“俺家丢失物品至今没下落,究竟伺时能还?”皇帝道:“我已吩咐大理寺卿捉拿盗贼。请圣僧稍候几日!”行者冷笑,“只伯寺卿下不了手!不如请陛下降一道旨,叫他把什么太师的长孙、寺卿的么子、尚书的侄子。。先拿了去,打五十大板,叫他皮开肉绽。那公子哥儿捱不过皮肉之苦,自然招供。如此一来可擒获全部贼人,问他们抢劫、惊驾之罪,二亦可追回我家憎宝。”
皇后道:“孙圣僧说的是!那帮恶少被他们爹娘宠惯得无法无天,非老头子你下旨不可了!这般还可讨回咱家的一百两银子——那还是我的私房钱哩!”皇帝本已信门公公之言,听老婆这般说,又转过来了,道:“那帮纨绔子弟实在可恶!竟然不把寡人看在眼里,该拿该打!——孙长老,朕有意委你为钦差大臣,坐镇大理寺,拿犯追赃如何?”行者沉吟道:“俺却不得闲儿,不如让猪师弟代劳!”皇帝道:“是那位耙儿抡得好,却有些好色的长老?”行者笑道:“陛下如何知晓尸皇帝道出八戒与沙僧口角斗胜之事。
行者道:“这帮强人,却无一个裙钗在内,猪长老自然下得手!”
皇帝便书了一道手谕,差黄门官送到馆驿。那八戒本欲罢午斋的,捱不过饥虫钻心,正喝菜糊糊,闻旨,丢了碗,抹抹嘴,扛上耙儿,喜气洋洋辞别师父,在两位公公陪同下,登车赴大理寺做钦差大臣去了。
那行者此时也辞别皇帝,纵祥光来到门公公府邸,砰砰打门。一家丁开了门,却不认得行者,见行者面目凶狠,吓得要跑,叫行者揪住:“门公公在何处,快引老孙见他!”
家人惧他,只好引行者走,三转两拐,进一丽室:外间有锦榻绣枕,壁上嵌金,地下铺玉;又有梨花木隔山。内间传来吭吭哧哧声音。家人道:“老爷在里间出恭,请候片时!”行者见陈设如此富丽,哪儿信这是东厕!便一脚喘开二门。果见门公公正蹲在金铸便盆上解手。公公见行者气势汹汹,忙提上裤子,赔笑脸道:“不知孙神僧驾临,失敬,失敬!”便去外间,问行者来此有何见教?行者道:“听说公公要斋供贫憎,特来瞧瞧。怕的是公公也与陛下一样清贫,岂不难为公公了!”门公公笑道:“吾虽一身廉洁,两袖清风,不过圣上既吩咐下了,一餐饭还是备得起!”行者冷笑:“好个清廉官宦!连茅厕也同宫殿似的!”门公公毕竟老道,只打哈哈笑,笑过,忽道:
“孙神僧去南山金圣宫,可曾看见什么?”行者警觉道:“俺去南山,公公如何知晓?”门公公道:“是圣上告之下官的。”行者道:“老孙见那宫字前庭香火旺盛,还算清净,后庭却不甚干净!”门公公暗惊,道:“敢问神僧,是如何不干净?”行者笑道:“此乃天机,不可轻泄!——老孙告辞了,脯时再来打扰!”拱拱手,昂然出门去。却起在空中,隐了身,看门府有何动静。
行者走后,门公公连声骂:“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非灭了你不可!”便去书房,将适间写了一半的书信写完,封上,交给心腹家人,嘱他再赴南山投书。家人去了。行者便纵风跟上。马行得飞快,不消半个时辰,已至金圣梵宫。行者趁家人下马之际,仍变成一个“花大姐”叮在他肩上,径入方丈室,便有人传报进去,一霎,那和尚蹙着眉匆匆进来,展书简便看。
行者也轻悄飞起,落在和尚僧帽上,将书简觑个正清,原来上面写道:
东土四贼僧,节外生事端。
欲设鸿门宴,断肠草为剑!和尚阅后大喜:“那姓孙的弄神通走了,我正发愁!有此机会除他,真是天助我也!”便拿出鱼匙,令身边人去“延寿堂”取断肠草四株,须臾取来,写了回书,皆交来人。
那家人不敢停留,出山门上马便走。行了约五七里,忽听一声嗯哨,原是行者唤马用的——他做过粥马温,管过天马,至今马还听他的——那马闻唤便前蹄腾空,收敛后腿,转首看行者,却把马上的家人猛掀下来,跌个仰八又,头撞在硬地上,登时晕了。行者嘻嘻哈哈,上前在他身上搜出书简与断肠草,见书上写着:“附上断肠草,叫他东土贼僧心肝烂!公公事成后,与尔金圣梵宫共把盏!”行者大笑,“这厮白日做美梦哩!”将书信与毒草都收好、却去向阳山坡上寻了四株茅草嫩根,吹口仙气,变得与断肠草无异,又塞到家人怀里,纵云走了。
一会儿,家人苏醒,挣扎爬起来,见马在一旁啃枯草,气得狠抽了它儿鞭子,摸摸断肠草还在,只不见回书,前后寻了一回,也没寻着,无奈、只好上马赶回府中,将“断肠草”呈上。却不敢说实话,只道:“金铃圣未写回书。只道他晓得了,有事及时通风!”公公一时信了他,不放心别人,亲将“断肠草”熬了,屡入美酒中。
却道行者得了假妖回复门公公信简,又调换了断肠草,想着今宵有好戏看了,喜不自胜。起在半空,想回馆驿报喜,忽又挂牵八戒:不知那呆子做钦差做得如何?便拨云径去大理寺,降下云头、踏入大堂,却鸦雀无声。转入理事内堂,见呆子蹲在雕花椅子上,正与寺卿二少卿并太师的大孙子、寺卿的小儿子、兵部尚书的侄子、中常侍的外甥、司马的妹夫、司空的连襟、御史的内弟、府尹的表兄。。围着偌大一张公事案子,飞献走著吃酒。相互拍肩摩膀,“哥”、“弟”乱叫。你一盏我一盅,好不酣畅!席前又肖几个妙龄女子吹拉弹唱,轻歌曼舞。行者大怒:“死呆子,真是狗肉上不了桌子!
俺保你为钦差,正事不干,却与钦犯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起来了!”八戒一骨碌滚下交椅:“哥哥来得正好!
先吃一杯!”那帮人也乖巧,便有人让座、斟酒、添箸。行者怒不可遏,掣出棒来,“叫你吃酒!”一挑将酒桌掀翻,上前便揪八戒。要知他如何收拾八戒,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中常侍事败寻短见 观世音夤夜收金犼
猪八戒醉酒泄真情,暖香阁顿时刀斧明。孙大圣机智救师父,门公公计败撞石栏。。行者、沙僧夜入梵宫擒妖僧,观音菩萨月夜驾临救黄犼。。
且说八戒见行者执棒要打,酒惊醒了大半,急叫道:“哥哥,好歹留情!”
行者道:“死夯货,差你来干甚的!抢劫惊驾的钦犯为何不审不禁,师父的九环锡杖、七宝僧帽何在?”八戒道:“人这不是拿来了!也招了供了;那锡杖、僧帽也有下落了!”行者松口气:“无怪你吃酒——东西在哪,给俺看看毁坏了没有。”八戒跺脚道:“这不,寺卿家的老幺把它们藏在自家西阁楼上,待价而沽。只以为机密。谁知昨天夜里竟被贼偷去了!”行者冷笑:
“莫不是早已出手,卖了大价钱,却说什么叫贼人偷去了!休糊弄老孙!—
—没东西便叫他几个偿命!”挥棒要打,吓得大理寺卿、一应官员、众纨绔子弟皆跪下来告饶。寺卿发誓赌咒昨宵确有贼人进府,不仅少了毗卢帽、锡杖,还有夫人的一箱黄金珠宝首饰,价值好几百万两银子!
行者见老头子涕泪交加,方信了他。喝令将众强人下狱,俟审后定罪。
扯上八戒回馆驿。八戒虽不乐,也只有拖着耙儿,头重脚轻回来。一进厢房,八戒不胜酒力,倒头便睡。行者据实告诉师父。三藏忧烦道:“真是祸不单行!夜间遭盗,谁知是哪路的英雄?”行者劝慰道:“师父勿虑,待老孙收拾了妖怪,上天入地也给你寻着失物!”
忽门公公派人来送柬帖。八戒正睡着,听见“赴宴”两字,登时醒了,嚷着:“等等老猪!”爬起来便走。一头撞在门框上,撞转了身,见唐僧几个皆坐在那里,同送柬帖的家人说话,方松口气道:“俺还以为你们走了,单撇下老猪哩!”那家人道:“主人吩咐,请诸位圣僧提早光临,以免倚闾盼望之苦!”唐僧道:“我昨日在牢狱里招了一身虱子,浑身刺刺挠挠的,想留在家洗浴,你们去吧!”行者接道:“都去,都去。少了一个,岂不拂了门公公的殷情厚意!”家人讨好道:“圣僧要洗澡,主人家有上好的浴池!
金碧辉煌不说,还有俊俏侍女搓背、捏肩、修脚、剪指甲儿!”唐僧正色道:
“贫僧非礼勿视,非礼勿闻,不染六尘,远避逸乐。说什么俊俏女子!”八戒垂涎道:“小家子气!师父不洗,老猪却‘死猪不怕开水烫’、愿意洗他娘!”沙僧道:“去人家吃斋,本已打扰。还要沐浴,不是添烦!二哥好不省事!”八戒道:“俺只图恣,管他烦不烦!”唐僧叹道:“何处寻佛性?
人人本具成。只因差一念,现出万般形!”八戒嘟噜:“老猪不过随口说一句逗逗乐子,师父就挖苦徒儿!——小家子气!”行者道:“闲话少扯,赶紧收拾一下,赴宴去也!”
送走门府家人,沙僧去弄了盆水,请师父净面。唐僧又脱了直辍,抖了虱子,自包袱里取出锦谰袈裟穿上。道:“幸亏它未叫强人抢去,不然今日如何赴酌!”沙僧赞道:“师父气字轩昂,神采奕奕,门府敢不待为上宾!”
行者笑道:“那是,那是!否则就不专门差人飞马去南山取断肠草了!”三人齐问:“什么草?”行者道:“老孙没说清?——断肠草!”众大惊。行者道:“师父、师弟勿虑,老孙已把它掉了包!席间看俺眼色行事,定要那厮露原形也!”
几众欣然赴宴。门公公迎上,化毕,即请入雪香阁偎炉吃 酒。那席前弄弦歌舞的、来来往往奉肴酮酒的,皆是“俊俏女子”。八戒头转得像货郎鼓,眼欢得如纺车。沙僧道:“二哥,吃酒,吃酒!”呆子道:“蠢货!‘属猪的一个心眼——只知道吃!’这么多姐姐为咱忙乎,也该先认认脸不是?”
三藏道:“公公,我这徒儿鲁莽,请多包涵!”门公公道:“哪里,哪里!
在这里尽可开怀,无须拘束!”又劝唐僧饮酒。唐僧推辞不饮。八戒此时脖子也酸了,眼也累了,正大吃大嚼,却见一个死气白赖劝酒,一个红眼白脸不喝,笑道:“师父但饮无妨!反正大师兄已将断肠——”
却叫行者桌下喘了一脚,正踹在小腿迎面骨上,疼得咝咝吐气,方悟了。
门公公惊道:“猪长老方才说什么肠?”行者笑道:“他说想吃熏大肠。”
门公公道:“抱歉,抱歉!只以为圣憎忌荤,故此不曾准备!”八戒嬉皮笑脸道:“只师父忌,俺等皆不忌口!荤素皆可!”沙僧道:“谁说?我不忌?”
行者道:“公公,休理俺这师弟,他喜欢胡言乱语逗乐子!”门公公道:“我倒喜欢猪长老,来了便盯着姑娘们看,又嚷着要吃熏大肠,何等的爽快!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快活么!”八戒吃了几献酒,说起疯话来:“承公公夸奖!
老猪也说句心里话:公公虽居高位,却因那活儿残了,不能倚香偎玉,着实可惜!”门公公温怒道:“猪长老你醉了!”八戒摇摇晃晃起身:”你才醉了!”去寻茅厕。
门公公忙叫两个婢女搀扶引路。八戒去后不久,公公也欠身道:“唐长老,老夫也去方便方便。”三藏道:“施主自便!”门公公去东厕,见八戒才撒完尿,自内室出来,便招呼他锦榻上一歇。八戒不知是计,乐得受用一回,便歪在榻上,嘻嘻笑道:“端的舒适!”门公公道:“猪神僧愿意,还有更舒适的活儿干哩!”示意两个婢女一厢一个傍上八戒,面贴手掐,撤娇作痴,整得八戒筋软骨麻。门公公趁机道:“猪长老,适才听你说要吃熏大肠,老夫即刻吩咐庖厨制作如何?”八戒被两女子弄得神不守舍,卖弄道:
“公公谬也!其实老猪说的不是熏肠子,而是断肠草!”公公吓得心突突跳,“猪长老,什么断肠草?”八戒不屑道:“你这公公,装什么傻!不是你与南山金圣宫假妖王合计,要用它毒杀俺师徒?路上却被俺大师兄设法将回简捞去,又将断肠草掉了包也!”忽醒悟,“咦,俺怎的什么都说了!”
使手掌扇扇风,“委是醉了!权当没说,权当没说!”门公公方悟唐和尚的三个徒弟皆吃了那“断肠草”酒,至今仍未被鸩杀的缘故。直叫:“苦也!”
浑身直冒冷汗。陡生一计,吩咐两婢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