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诚]新西游记-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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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国王道:“爱妃,寡人这阵子只觉得心衰气微,恐大限将至,等不得国师丹成也!”妃子拱国王怀里,嗔道:“皇上说什么!却不苦了臣妾!”
国王道:“心肝儿,朕也舍不得你!”虽大病在身,还搂住宠妃抠抠索索。
行者恶心:“荒淫昏君,早死才好!”忽见两个勾死鬼儿,夹着生死簿子,提着铁索儿进门来。那外间内恃凡胎肉眼看不见。行者喜道:“好,好,现世报了!”不料那妃子却瞧见了小鬼们,惊道:“皇上,阴司来人也!”国王病眼昏花,道:“叫光禄寺备酒款待!”那两个勾死鬼儿,哗哗翻着簿子道:“吃甚酒,跟老爷走!”就使铁索套国王。国王这才看清两个小鬼,慌忙滚下龙榻,叩头求饶。小鬼笑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五更天!
——我等奉命行事,磕破头也不济事!”那妃子却有办法,即解了钮扣,半露酥胸,上前朝小鬼头飞嵋眼抛秋波,娇滴滴颂“万福”,又道:“两位大王一路辛苦了!”边说边朝他们身上挨挨擦擦。弄得两个小鬼心猿意马,抓耳挠腮:“小的不辛苦,美人辛苦!”妃子又将头上的黄金步摇、臂上的蓝田玉钏俱摘了,塞到小鬼手里。小鬼受宠若惊:“美人有何吩咐?”妃子笑道:“只请两位大王宽限皇上一时,先套个替死鬼去。如何?”
两个小鬼一商议,为难道:“生死皆有定数,套谁合适!”宠妃朝国王撒娇道:“陛下,那元皇后在冷宫里熬着,生不如死。不如让她替了吧!”
国王果然昏庸,一迭声道:“准奏,准奏!”两小鬼道:“妙,妙!皇后替皇上死,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要得长寿,最好速速贽礼给我家主公送去!”
国王闻言,忙问:“有劳大王,不知阎罗老爷喜欢什么礼物?”小鬼道:“金银财宝、美姬骏马皆可!”自怀里掏出个单子,款首题为《延寿纳礼明细表》,延寿一年不过费金子千镒、银子万两,美女三人,骏马五匹。延三十年的可打九五折扣。五十年的打八五折扣。一百年以上的一律七五折扣。宠妃看了,递给国王。国王喜道:“这下好了!只要肯破费,便可长生不老也!”妃子半信半疑,也不言语。国王道:“寡人欲延寿五百年。要差人送礼,却不知路径也。盼指明!”小鬼挤眉弄眼道:“不用送,阴阳原不通路。晚间我们雇辆大车来装礼品便是!”便辞别国王、淑妃,拎着勾命索出殿去冷宫了。
两小鬼驾阴风头里走,行者要救那身陷冷宫的元皇后,便也振翅赶上。
顷刻到了冷宫。原是一间宫女居室,皇后遭贬后,便屈居于此。门窗皆封锁着。一秀美女子正隔窗与室内说话。那看守的宫女却是个好心的,正与那女子望风儿。女子悲声叫:“母后。。”室内哭泣应答:“公主速速回去,休叫那妖媚子知晓了,又要加害于你!”公主不走,只抚窗哭。忽见两个勾死鬼来,一脚踹开门进了屋,要套皇后走。公主悲痛欲绝!那皇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道:“我儿勿悲!吾在此间,度日如年,不如去了!”公主冲进冷宫,母女相抱痛哭。两小鬼不耐烦,便生拉活拽两个。行者大怒,现了相,掣出棒来,喝道:“小鬼头,还认识孙爷爷否?”两小鬼当年领教过孙悟空大闹地府的厉害,吓得魂不附体,扑通跪下,口颂“大圣爷爷”,连连求饶!
行者又叫他们交出步摇、玉钏。皇后认出原是她的饰物,悲喜交集。两小鬼① 秋石——指道家用男童尿所炼的药物。
被悟空骂了一通,踢了两脚,赶出冷宫。不敢羁留,商议好说是孙悟空作梗,未拘到人,回去复命。
皇后、公主见行者逞神威赶走小鬼,忙拜谢,又问名讳行状。
行者简捷答了,又道出适才清虚殿所见所闻,皇后母女又惊又悲!遂告行者,那妖女是胡淑妃,半年前随他兄长玄玎道长进宫,便施妖媚之术蛊惑了皇上。皇上遂封玄玎为国师,兄妹俩把持朝政,祸害宫闱。行者点头叹息,却不敢多待,转身要走。公主道:“孙大圣,救人救到底!母后在此,早晚要遭那妖妃毒手!”行者念个咒语,朝皇后一指,皇后便訇然倒地,气息全无。公主大惊。行者道:“公主勿惊,令母不过假死也。如欲她醒,只需念三声‘毗沙瑜迦’即可!如此可暂且瞒过一时。老孙自会设法灭妖驱邪,让皇后重返掖庭!”公主千恩万谢,藏了步摇、臂镯,嘱看守冷宫宫女,去东苑清虚宫与皇上报信,只道皇后突然昏迷,命不保夕,需太医来看视下药。
安排好了,自回东宫。
行者复变作一只天牛儿,飞回清虚殿,却见胡淑妃在屏风外与一个道人窃窃私语。那道上正是玄玎。大圣凑近了,听玄玎言:“却不晓得怎么回事,五百童男童女,转眼只剩下五十个了!”淑妃道:“那还够炼丹用么?”玄玎道:“只采了少许秋石红铅,能合几枚丹。”淑妃道:“且炼这几丸丹吧!
休要告诉那榻上人真相!”忽听屏风内国王道:“爱妃,是谁来了?”两个便转过去。淑妃道:“是国师来了。”那道士便躬躬身,算是拜了。不消赐坐,便在龙榻前锦椅上坐了,听淑妃冲他轻咳一声,便装作才发觉似的,问:
“妹子的步摇、玉钏怎么不见了?”淑妃撒娇道:“都怪皇上!”将适才事说了一回。玄玎冷笑道:“小鬼头也晓得索贿!——待我去冷宫,一剑一个斩了他们,夺回首饰!”淑妃笑道:“知你有神通!不过斩了他们,谁拘那老贱人!也换个日子!”道士亦笑道:“那就趁晚间他门来收敛财物时再杀不迟!”
国王先喜又忧,道:”国师虽有法力,也惹不得他们!你杀了小鬼,岂不得罪了阎王。他一动怒,将国师大名也勾了,得不偿失也!”玄玎呆呵笑道:“大王原不知贫道手段多高,人情多大!我与十代冥王是拜把兄弟,诸天星宿情同手足!哪个敢惹我!”淑妃朝道士挤眼道:“贤兄既有手段,就速将金丹炼出来好叫大王康健!”道士会意,道:“贤妹放心!药料皆备,今晚子时便可起火炼丹!”又吹嘘道:“我这金丹,委实与众不同!玄门之药,或可长寿;彭祖之剂,只可壮阳。贫道的五行八卦回春金丹,却将滋补长生合二为一,取诸家之长,夺天地造化。初服轻身健体,毋庸献嵋于小鬼;常用延年益寿,何须行贿于阎君!”
国王强打精神,听国师胡吹海谤,忍不住呵欠连连。玄玎趁机与淑妃说了句机密活儿。淑妃脸一红,微微点头。那国王昏昏欲睡,也未在意。忽内侍进言,说冷宫宫女来报元皇后昏死过去、眼看不行,请恩准差太医疗救。
这厢淑妃听了,喜上眉梢。皇上挣起身道:“娘娘,你看这事?”淑妃哼一声道:“陛下糊涂了不是!那阴司人将她魂儿勾去了,还能活几时?何必枉费药石!”国王遂不再言语,倒头睡下。玄玎也告辞走了。
行者已看出那道士是个精灵神怪变的,只是未明出身。便随他出了殿堂。
那道士摇摇摆摆前头走,过游廊曲桥,入道观,朝那设坛打雕的众弟了道:
“散了,散了!明晨再来!”大众止了法铃经诵,各自归宿处去了。玄玎又去后庭,吩咐将东北角门开了,虚掩着。却进一静室。行者叮在门帘上,见室内锦帐绣巫山云霞之景,屏风绘男女亵猥之状。不像灵台清净地,倒似青楼温柔乡。
过了片时,听莲步悄响,环琚轻鸣。原是淑妃来了,后头带四个宫女。
也是心腹知己的,自在二门外住了,不跟淑妃进内庭。玄玎已除了星冠鹤氅佩剑,只着中衣,一把将淑妃搂住,“妹子、想死我也!你想哥哥不想?”
淑妃推他道:“没羞!你是谁‘哥哥’,哪个想你!”道士醋道:“这还没当皇后哩,就变了脸了!”淑妃扑哧一声笑了:“谁变脸了,看你那副猴急的样儿!”一把攥住道士大腿间东西,顿时淫兴汲汲,不能自持。道士便给淑妃松了裙带,两个滚到锦榻上扭作一团,淫声浪语不绝。淑妃娇喘吁吁道:
“人家道那欢喜佛庙里供的是一对赤了身子的男女,可是真的?”道士道:
“自然是真的!不然何言‘欢喜’!”淑妃道:“无怪那国王甚庙都拆了,只留下它!”又笑道:“我道家却没有这等神,实在是扫兴!”道士无耻道:
“谁道没有,这不是!”便跳下床,叫淑妃盘在他身上,两个玩耍,淑妃媚笑道:“你真行,吃了助情丹药似的!”道士牛皮道:“靠吃丹还算本事!”
愈加卖力。
行者暗骂道:“少廉寡耻!”““丹”字却提醒了他,振翅飞出静室,觅到丹房。见案上一溜陶罐中放着研细的丹砂、辰砂、雄黄、云母、硫磺,炮制过的获苓、地黄、南蛮脂、麦门冬。另有三个玉碗,盛着黑漆漆的乌梅水、黄澄澄的童尿、红艳艳的初潮。行者明白这便是那道士为国王炼丹的配料。心思:”叫你炼丹;叫你当皇后;叫你延年益寿!”三下两下,将玉碗打下案子,那童溲、经血、乌梅水都泼了!不解气,又弄一股旋风,呼地将案上药罐子卷起来又掼下去,跌个七零八碎,那药粉随风尽情卷走,一点一星未留!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佞道借花惑四众 圣僧闻箫会佳人
国师笑设“鸿门宴”,邪香一缕惑众僧。。夜栖静室,闻萧声三藏嗟叹;循声觅芳,睹危楼丽人倚栏。。
却说国师玄玎与淑妃云雨方毕,正两情缱绻,难舍难分之际,忽听外庭风声大作,丹房里乒乒乓乓乱响。玄玎大惊,急披衣去丹房看视,见皿破药扬,便叫了声“苦哇!”淑妃也慌忙整衣束裙去丹房,见道长恼怒,少不得软言相慰:“道兄稍安毋躁!那童男女不是还未放还?若不够,再着人去捉便是!”玄玎道:“妹子不晓得炼丹奥妙!那秋石、红铅还是小可,还要合些珍奇的药材!——为配这十几味药我遍游三岛十洲,奔波了月余才凑齐。
却毁于一旦,岂不可惜!”淑妃方知丹炼不成了,也急得直跺脚骂:“该死的怪风!”玄玎道:“这风着实怪,不去别处,专往我丹房钻!”忽地问:
“今儿有外人进苑囿没有?”淑妃初摇头,后思起来,道:“未时锦衣官去馆驿锁来四个东土和尚来欢喜庙念经,曾报至清虚宫,想让皇上高兴。皇上正打盹儿,便叫我出面挡住了!”玄玎道:“不消说了!”便叫淑妃回清虚殿,自回房整束了,径去无碍禅院。
玄玎入大殿,闪目瞧见东土四僧正跌坐蒲团煞有介事诵经。台上老僧见了,忙过来迎接,施礼道:“不知国师驾到,有失远迓,万望恕罪!”玄玎摆手问:“那四个远路的和尚用功否?”老僧道:
“用功,用功!直颂‘庇祐龙体,万寿无疆’!一刻未停,也有一两个时辰了。连东厕也未去过,都攒着哩!足见心诚!该报与圣上,厚加赏赐!”
玄玎冷笑,“我正有此意。叫他四个到我道观里去一趟!贫道代皇上奖赏他们!”转身而回。那老和尚便至唐僧师徒面前,笑盈盈道:“长老喜了!国师见你们几个念经念得好,要赏你们哩!快随老衲来!”便引三藏师徒去道观。众皆欢喜,路上纷纷猜国师会奖赏些什么,惟孙行者心里明白。
便到了碧云观。有四个小道士迎出,请几众人山门。走过灵官殿、三清、四御殿,径入后庭。进一敞室,见神龛上供着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壁上悬着竹兰梅蕙水墨画儿,檀案叠丹书,银瓶簪琼花,显得十分清爽。那正中雕花桌子上已排了上好的素筵。玄玎便请四僧入席:“诸位圣僧诵经辛苦,贫道略具薄酌,一示犒赏之意,二为圣僧接风!”三藏谦恭道:“贫僧虽是‘远路的和尚’,其实经念得不好。国师大人如此厚爱,倒叫我们师徒惶恐!”
玄玎笑道:“休言甚‘国师’,不过富贵浮名,流云落花,过眼即空!
惟悟道觉性,才是至尊!释道本来一家,道言清静无为,僧曰三空无相,异曲同工!诗云:烟霞深处诵真经,天风拂时秀林动。无为世界无相境,超脱尘缘万事空。一粒砂,佛国含;一展袖,乾坤笼。曲水流觞莫错过,日月只在耳廓明!”唐僧听了连连称赞,又请教:“只不明道长所云‘日月只在耳廓明’何意?”玄玎傲然道:“作耳环也!”众惊钦不已。行者闻听,亦知此怪非等闲之辈,自加小心了。
那道士便把酒,邀四僧同饮。行者笑道:“按俺东土风俗,第一杯酒该先敬主人,请勿推辞!”便把酒置于玄玎面前。又朝师父、八戒、沙僧使眼色。三个会意,也将酒敬他。那妖道呵呵大笑:“知书达礼,果然上邦人士也!”唤小道人取一巨觥,将四憎之酒尽数倾入,一饮而尽。小道士又与三藏师徒筛酒。行者见状,知酒中无毒,才放心吃了一杯。唐僧略沾了一沾,沙僧呷了一口,八戒则开怀畅饮。
酒过数巡,玄玎笑道:“这般吃酒,清冷且清苦也!此清静地又容不得女乐,不如令小的们去后花园采些菊花、茱萸,赏花品酒,助助雅兴,如何?”
三藏道:“善哉,善哉!以花佐酒,足见国师高雅!”行者心说:“你若见了他与淑妃之事,才知他是真‘高雅’哩!”那道士便着弟子去采花。
小道人去后不久,果然撷来一簇菊花、茱萸,红红黄黄的,煞是好看。
使个云雷纹梅子青瓷瓶泡上,置于席间,顿觉增色。玄玎道:“对花把酒,焉能无诗词歌赋!”三藏满腹才学,正欲卖弄,连声承诺。八戒嚷道:“吃酒便吃酒,作‘湿”作‘干’岂不是难为人!”唐僧训斥:“八戒休得无礼!
且闭上猪眼,细细思想,能得上一句也是好的!”八戒不敢犟嘴,只好阖上眼,搜肠刮肚找词儿。沙僧也垂头思忖,口中念念有词。唐僧将秀目开开合合,正摇头晃脑推敲词句,忽瞥见行者猴眼炯炯,只瞅玄玎,责道:“你这猴儿,莫非腹稿已成?且吟咏了让主人听听!”行者笑道:“老孙一身瘦肉,‘腹’中无‘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