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和萨默塞特狩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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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一个夸耀自己的愚蠢行为的人。而且我不大相信他在这儿坠马那份运气,因为仅仅几步远就有可能更适合他跳跃的栏杆。你看,草原那边。”
我顺着福尔摩斯的目光望去,明白了他的意思:朝我们右边缓缓倾斜下去的草地与一片小果园由一道矮灌木树篱隔开。一个精神饱满的年轻骑手纵马全速飞奔,越过开阔的平原,以炫耀骑术的跳跃试着纵马跃过灌木树篱,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自然呢?我的沉思被沿着我们后面的小路驰来的另一个骑手打断。“先生们,”他招呼我们,“我弟弟说我会在这儿找到你们。我叫爱德华·休伊特。你一定是梅尔罗斯小姐的亲戚吧。”把手伸给我的那个男人有点像他弟弟。但是比安德鲁面色白皙一些,而且由于新来者瘦削的面孔上浓密的小胡子使他们的相貌比较起来显得不分明了。他对我们讲话用词恰当,但是很冷漠,并非不像律师在法庭上对敌手可能使用的语言。
“约翰·华生医生,”我回答,紧紧握着他的手,“这是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
“希望你们原谅我弟弟欠考虑,你们旅途劳累,还未好好休息一下,他就派你们出来给他找寻东西。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不对我提一提他丢了小刀。我们本来可以打发一个小马夫出来寻找,而不必麻烦家里的客人们。”他的话十分得体,但是从他冷酷的蓝眼睛里清清楚楚地闪烁出怀疑的目光。
对那种尖刻的眼色福尔摩斯一笑置之。“你弟弟偶然提到丢了小刀,于是华生医生和我表示愿意给他找一找。他那方面毫无欠考虑之处,我们坚持要帮帮忙,而且,说起来真高兴,我们找到了那把小刀。”说着他把小刀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设法在刀把处涂上了河岸上的污泥,因此看上去简直就像刚刚把它从地上拿起来一样。
“我在这儿找到了它。”他指着大车过河的轨迹附近的一个地点说。果然,泥土里有一小块压痕,确确实实就是那把小刀的形状。我简直不能不相信它在那儿埋了两天。“你一定眼睛很尖才看到了它,尽管它一半埋在泥土里,”那位律师说,“我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
“除非你寻找它,否则你未必会看见它。而且,当然啦,你心里只惦着你弟弟。”
“的确如此。他使我们吓了一跳。顺便提一下,既然你们在地上搜寻了一遍,我想你们没有偶然发现从我弟弟马鞍上掉下去的破马镫皮带吧。我不知道梅尔罗斯先生是否告诉过你们我们在这儿找不到。”
“多奇怪啊。我们在这儿没有发现皮带,是吧,华生?梅尔罗斯确实说了什么不能备马鞍的事。我想,那对他也好。我简直想象不出他骑着这头牲口的情景。”
“你自己似乎也遇到了一点麻烦。”休伊特评论说,指着福尔摩斯的短上衣和裤子。
“格伦纳迪尔似乎空闲得受不了啦。你和我们骑着马一起回去吗,休伊特先生?”
“很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么先生们,晚饭时见!”他那戴着手套的手几乎刚一沾到帽檐,就拨转马头,像他来时那样缓缓地驰回去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随我们来这儿,”当我们目送他离开时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想看看我们是否找到了那根马镫皮带;这可能暗示他自己不知道它在哪儿。他一定意识到由于它不见了梅尔罗斯很苦恼,也许他想探测一下我们怀疑的程度。你看见他的眼神了吗,华生?在休伊特那个成员身上并非没有才智。我要付出大量精力跟踪他,不过在这场比赛中我不敢这么早就摊牌。”
据负责养马的马夫说,爱德华·休伊特没有回家。当我们从马厩的小路向住宅走去时,福尔摩斯好像心事重重。“让我们再看望一下病人好吗,医生?”那位侦探提议说,“如果要弄懂这件事,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
三、病人
当我们敲门过去时,安德鲁·休伊特和梅尔罗斯小姐正在一起。“好啦,他说,“把你介绍给格伦纳迪尔,显然你幸免于难了。你觉得它怎么样?”
“你哥哥向了同样的问题。”
“那么,你们遇见内德了。希望他对你们很有礼貌。他离开我们的时候脾气坏极了,不是吗,简?你看,他看见你骑着我那匹马出去,便来这儿大发雷霆,要证实我知道这事。我就像你说的,对他讲了小刀的事。他对你说了什么?”
“很少。当他遇到你的朋友们时,难道他总是那么警惕吗?”
“别管内德。他依然认为他非得保护他的小弟弟,免得他遭到万恶世界的伤害。我代他道歉。”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那不必要。不过他竟然会跟着我们,来查明我们在干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福尔摩斯先生,让我把一件事讲清楚。怀疑我家里任何成员都是荒谬德,而在所有人当中,内德在任何时候是决不会——肯定是决不会——伤害我的。这简直是不可能德,如果你试图毁谤他,那你只会浪费时间。倘若我处在困境中,不论白天黑夜,我都会请求内德帮助。请侦探这个想法是荒唐德,简,尽管我非常尊重你叔叔。我们仅仅应该向我哥哥吐露你的忧虑,现在整个事情都解决了。上帝呀,由于这一切怀疑和托词,你使我多么头疼啊。喂,简,不要哭,请你不要哭。噢,简,我是一个畜生,不要哭!”
我为难地移动脚步,示意福尔摩斯,我们离开会礼貌一些,但是梅尔罗斯小姐伸手拦住我们。“不,请等一下。不要让我的眼泪把你们吓跑。”她转身回到她的未婚夫身边,“安德鲁,最亲爱的,我知道想象你热爱的任何人竟然会伤害你,对你来说是多么难以置信,但是你在这儿——受了伤——而那原因依然是个谜。难道你不明白你对于我是多么宝贵,我必须有所行动,而且怀疑任何人,直到我确信你没有了危险才能放心吗?”
病人挥了挥手,试图平息她的雄辩,但是梅尔罗斯小姐不让人把她压制得沉默无声。
“那可能是意外事故或者巧合。我知道很可能是这样,不过据说福尔摩斯先生是英国最聪明机智的侦探,他能够彻底查明真相。然后你要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吧:我是一个傻女人,还是一个聪明人——或者只是一个爱你超过一切理智和礼节的人。”
好久好久,那对情侣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站在那儿,他们紧紧握着手,含着热情洋溢的眼神,以非言语所能形容的语言互相交谈着。福尔摩斯对于这种柔情蜜意的情景无动于衷,他清清喉咙打破了这种令人着迷的气氛。
“我相信,你们会原谅我,”我的朋友说,“不过我是否可以认为不再需要我效力了?”
“需要!”休伊特果断地说,“非常需要;福尔摩斯先生。你找到那根马镫皮带了吗?”
“它不在那儿。我必须说丢掉它就意味着完全有理由怀疑在这件事上有阴谋诡计。至于罪责何在,大胆做出结论未免为时过早。我倒希望你不对你家里任何人吐露秘密,倒不是我认为他们中什么人有罪,而是因为知道我在这儿的目的就可能无意中警告了真正的犯罪团伙,使他们警惕起来。你明白吗?”
那个病人哼了一声做了肯定答复。
“现在我相信这位好医生就要履行对梅尔罗斯小姐许下的诺言,对你的身体状况提出他的医学专家的意见了。”
休伊特勉勉强强地听从了这个建议,于是福尔摩斯把梅尔罗斯小姐引到了门口,我以为他也会离开那个房间,使我的病人只身独处,但是使我大为惊奇的是,他留了下来,在附近徘徊。这时我就用随身带的有限的器械尽可能仔细地检查着。
休伊特心跳正常,肺部清朗无杂音,很健康、他的右肩肩头有个很深的伤口。但不会由于他最近坠马留下永久性损伤。然而,一块旧伤引起了我的注意:沿着脑袋后面,被他浓密的深颜色头发掩盖着,有一道大概经皮开肉绽的猛烈打击留下的大约两英寸长的银白色伤疤。“那一定是桩非常险恶的血腥事件。”我议论道。
休伊特大笑起来。“人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福尔摩斯刨根问底儿。“那是怎么发生的?”
“另外一次意外事故。天啊,你们俩怎样瞪着眼看我呀!你们使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博物馆展品。在这儿,你们有一种萨默寒特式的温厚的好奇心。给予这个年轻绅士脑壳的打击可以揭开他持续不断、喋喋不休的闲聊之谜。”
我被这种善意的取笑逗乐了,于是和休伊特一起大笑起来。由于福尔摩斯和我站着指着那个可怜家伙的脑壳,我们竟然变成了希奇古怪的一类人。福尔摩斯可没有心情开玩笑,“哪一类的意外事故?”他查问。
“骑马事故——还有什么呢?我似乎有倒栽着摔下去的习惯,不是吗?幸亏除了两耳间的药棉我没有别的什么。一个有脑力的人现在都会搞糊涂了,但是你们看,对于我来说那简直无足轻重。”
“你要知道,你真是一个幸运儿,哪一次坠马都能够喜笑颜开。”我对他说。
“我知道,”休伊特回答,“现在简可以回来了吗?”
“还不可以,”歇洛克·福尔摩斯说,“我有几个问题想私下问问你。”
“我没有任何秘密瞒着她。”我们的委托人反对说。
“我相信,”福尔摩斯说,“关于你和你父亲及哥哥们的关系你对梅尔罗斯小姐讲了很多——比她会透露给我们的多得多。”
“你一定要听所有不愉快的细节吗?”我们的病人苦笑着问。
“可能不是全部,不过我必须有某种程度的背景介绍作指引。我尽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休伊特先生,但是当我掌握住有根有据的事实时就更容易控制住它了。请对我讲讲你和你父亲的事情。”
“我能说什么呢?我父亲从来不了解我;他完全办不到。你们要知道,他一直希望我成为军人。你们逗留期间大概至少会听见他提到这事一次:我敢打赌你们会听到的。”
“你的哥哥们并不是军人啊,”我指出,“为什么你命中注定要成为军人,而他们却没有呢?”“当然啦,他也希望他们成为军人,但我是最后一个——他最后的机会。他认为成为一个军人是纠正我的一切毛病的良策。我同意,事情会是这样,因为那会要了我的命,你们明白吗?我父亲依然希望我结果会变好,不过既然我已经变了,而且一点也不像他心目中的循规蹈矩的儿子,因此我想我们彼此就会撞得头破血流,直到把我们当中的一个埋葬。你不必那样看着我,福尔摩斯先生,决不可能是我父亲毁坏了我的马鞍。即使他希望伤害我——他并不希望——偷偷摸摸绕过来设下陷讲不是他的作风。我父亲希望我死掉时,他会一直走到我眼前,双手掐往我的脖子!”
“他这样做过吗?”福尔摩斯婉转地问。
“当然没有。”安德鲁·休伊特反驳说。
“你什么时候离开了家?”我的朋友探查。
“我小时候上了公学——他们期望我上大学,但是我没有!我反而去巴黎学了美术。”那个年轻的画家大笑起来,“如果我父亲曾经要杀死我,那本来会是下手的时机。他送我走的时候,本以为我会去剑桥大学,但是我却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他很可能掐死我,但是到他发现我干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在巴黎了。”
“不过你有时的确回到这儿吧?”
“只要我母亲在这儿,我就总会回来。当她不在了时,我就收拾好行李永远去伦敦了,不过我坚持尽可能在假期的一些日子和打猎季节回来。”
“你看到你家里的人同意你这门婚事的前景了吗?”福尔摩斯问。
“他们最终会回心转法的。我本来希望,一旦看到她,他们就会看出她多么可爱,与他们可能想象的她的模样多么不同。不过等一年,到我们可以给我父亲看看一个漂亮孙子的时候,他的所有反对意见就会都消失了。”
“幸亏你父亲没有采取措施削减你的收入,作为迫使你唯命是从的手段。”福尔摩斯评论说。
“他不能削减。多亏我母亲的先见之明,我的钱是我自己的。你们看,我们是小孩时,她就说服我父亲拿她带来的一些陪嫁财产建立了不可取消的信托财产,使得内德和我永远不会发觉自己处于小儿子们时常处于的朝不保夕的境地。我相信我父亲好多次,至少就我而言,后悔他答应了我母亲的请求。一旦我到达法定年龄我就——当然在金钱上——完全不受他的意志支配了。”
“我想,你结婚以后,你的妻子就会继承你的财产;不过在那以前,谁是你最近的亲属,那笔信托财产有多大?”
“很明显,”休伊特发脾气地嘟囔说,“按照事情的安排,我的钱都会归还给父亲。就金钱而言,我每年从利息、红利和诸如此类的利钱中收入大约五百镑——不过内德管理所有这一类事情。”
福尔摩斯吃惊得眉毛高挑。“这对一个小儿子来说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津贴。基本财产一定是相当大的一笔金额。奇怪的是你母亲竟然使你父亲同意把它从财产中拨出来。”“不过你要知道,我父亲本人就是小儿子。在他和我母亲结婚得到她的财富以前他不得不向他父亲——以后向安德鲁伯父——要钱购买委任状,在团队军官们中维持他的地位、在我父亲变成这个家庭的家长以后不久,当他的贫困日子和卑贱地位记忆犹新时,我母亲提出了设立我们的信托财产。”
歇洛克·福尔摩斯注视着那位美术家探询地说:“你伯父的意外事故使你父亲凭着他自己的权利获得了大量财产,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
安德鲁·休伊特的脊骨变强硬了,直视着福尔摩斯的眼睛。“你只能把安德鲁伯父之死归罪于安德鲁伯父。好啦,也许你可以谴责那匹马没有一跃而过,不过他就是决定试图跃过柯克塞农庄附近双层栅篱的人,而且当人畜一起摔倒时,马压在了他上面使他死掉。我伯父在另外两个骑手清清楚楚看得到的地方,他们很明智,自己不企图卖弄那手绝技。那件意外事故发生时,我父亲正随著团队在印度。”
“你的哥哥们呢?”
“他们跟着我母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