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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部分

柏杨全集-第150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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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尘先生问到热门的定义,柏杨先生前已言之矣,根本和录取分数无关,也和出国无关。出国能赚大钱,当然能出国的科系是热门,如果出国不能赚大钱,能出国的科系,就热不起来。从前苏秦先生的嫂嫂曾经说过,她顶礼苏秦先生,不因他当了六国宰相,而因他位尊多金,如果他当的是六国囚犯联谊会会长,天天挨皮鞭,做苦工,恐怕他嫂嫂对他会另眼看待也。这年头不管学啥,毕业后「有办法」的科系,才是了不起的科系。如果没有办法,啥科系毕业都不行,此乃时代的一种特质,教我们如之何哉?无尘先生虽英俊潇洒,而仍没有女朋友,那是你还没位尊多金之故,依我的建议,你最好把脑袋削尖,猛撞出国之门,一旦前往美利坚,三年五载,成了学人专家,或来一个「回国讲学」,或来一个「回国开会」,最好再做点单帮的生意,腰缠巨万。如果阁下天性迟钝,不会为非作歹,则即令你在美国积攒的那一点点美金,也够国内穷措大的小姐眼睛冒火光矣。来信用的信纸是「国立清华大学原子科学研究所」,呜呼,不要说研究原子,纵是研究核子、桃子、瓜子,以及其他什么子,都不值钱,这年头「霉得因有哎死俺」第一,「霉得因钳那」或「霉得因台湾」,等于一头栽到枯井里。你既一头栽到枯井里,不把你栽死已算宽大为怀,还想娶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岂不把人笑坏。盖如花似玉的小姐专门用之输出,以供国外学人专家结婚之用,你选科系是选对啦,但你走路却走错啦,你不去美国,而去新竹,便注定不可救药,深夜三思,能不出汗乎?
   我要有你两下子,爬都爬到新大陆矣。但留美也不见得一定前途辉煌,大多数仍是庸碌终身,搞不出啥名堂,还要看各人的踢腾情形如何。无尘先生说刚刚离开学堂,年龄一定不会超过三十岁,年轻轻的小伙子不知道努力猛钻,而天天想女朋友,我看简直要糟,三十岁以后再谈恋爱不迟,三十岁以前,应该是只问耕耘。我要是立法委员,一定制定一条法律,年轻的男孩,三十岁以前不准恋爱,否则打其屁股。无尘先生,你现在第一步是快想办法去美国当专家学人,如果按照我设计的去做,包管你美女如云,你敢和我赌一块钱乎?
   另一位未署名的读者先生来信,询问工业职业教育和其他职业教育,若商职、若农职。关于工职,因有电台的广播,听了之后,诗兴大发,乃隆重介绍。若商职农职,尚没有机会接触,内情如何,我不知道,不敢瞎说。我的意思不是劝初中毕业生都去考工职,而是说,我们必须矫正自己两个观念,一是,「一条鞭」式的教育不是唯一的教育。二是,工业职业教育已有很大的革命,不同凡响。
   另一位读者先生来信告诉台湾省立台南工业职业学堂并没有初级部,山高水远,我也弄不清楚,彷佛广播上是那么说,只好转问教育电台台长宋乃翰先生矣。
   
   
   
   
   
   
   「的」和「家」
   很多朋友向柏杨先生请教:「怎么才可以成为一个作家?」好像我已经成为一个作家啦,想从我这里挖出一点秘诀,以便照方配药,也登上文坛宝座。呜呼,如果有此一念,那就是问道于瞎子,一辈子都得不到好处,这并不是说柏杨先生仪态万千,虚怀若谷,向谁表示谦虚,而是真正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盖这问题是一个根本问题,韩愈先生在两千年前便指出过,中国知识份子唯一的出路是做官,除了做官,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使自己安富尊荣,于是遂成为一种恶性循环,做官的目的为了发财,而发财的目的又是为了做官,一个知识份子一旦做不上官,就四大皆空,不但别人瞧他不起,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诗不云乎:「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以色列立国,恭请爱因斯坦先生回国当总统,如果换了柏杨先生,早大喜若狂,根本用不着请,只要招招手,立刻飞奔而往。但爱因斯坦先生竟然拒绝,这种情操智慧,不是中国圣崽和官崽所可了解的。我说我大喜若狂,飞奔而往,一定有些朋友脸上挂不住,解释曰:「太谦太谦,你老人家品学俱优,岂会如此。」那就是不知我也,我说我「若狂」,已经够往脸上抹粉啦,到时候我如果给你来一个「真狂」,就更精彩。《儒林外史》上的范进先生,并没人请他当总统,不过中了一个举人,离中级官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是他的反应又如何哉,他当场就高兴得发了疯。
   既然全国同胞,同心同德,努力做官,非官不荣,非官不乐,则官以外的其他行业,自然都贱不可言。想当年苏秦先生周游世界回来,身兼六个国家的宰相,把他嫂嫂吓得连忙下跪。如果苏秦先生周游世界回来,只抱了几本他写的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我想他的嫂嫂恐怕仍会保持原来面孔。如果苏秦先生连几本破书都没有,而只会唱歌跳舞,绘画打球,恐怕结果还要惨,一个织布梭子飞出来,不把他阁下头上打一个血流如注才怪。这种气质和社会环境,历三千年而不衰,现在虽然是二十世纪啦,但非官的行业,其贱如故,于是除「官」之外无人才,从事非官以外的行业,顶了不起,只能成为「的」,而不能成为「家」。像柏杨先生干的这一行,洋大人之国,称之为「专栏作家」,而中国称之为「写杂文的」。唱歌的朋友,洋大人之国,称之为「声乐家」,而中国称之为「唱歌的」。依此类推,拥有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中国社会,没有「作家」,而只有「写文章的」。没有「提琴家」,而只有「拉提琴的」。没有「钢琴家」,而只有「弹钢琴的」。没有「画家」,而只有「画画的」。没有「戏剧家」,而只有「演戏的」。没有「舞蹈家」,而只有「跳舞的」。没有「教育家」,而只有「教书的」。没有「体育家」,而只有「打篮球的」。处处都是「的」,没有一个「家」,这是个啥子模样的社会,可知之矣。
   社会的素质如何,不必管它,盖管也管不了也,但假如人间还有因果报应的话,中国沦到今天这种酱缸局面,就是因果报应。大家几乎一致呐喊中国有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我看恐怕不见得,五千年虽然五千年,传统虽然传统,但似乎是文化很少,而酱化很多。所谓「正史」的二十六部史料,若这个「书」那个「史」,百分之九十篇幅,都是二抓牌升官做官录,和血流成河的杀人录,除了这些,剩下有关人类性灵方面的玩艺,微乎其微。在这种形态之下,官性兴旺,人性衰退,自然处处皆「的」,而没有「家」矣。在这里我想借用一下徐鼐先生,以便举出一个典型。提起徐鼐先生,身拜石门水库执行长,其官大得可怕,当初尚不为小民注意,自从在台风高潮时,猛放其水,以致冤魂荡荡,地府渺渺,其尊名始为世人所共知,你知道他对曲突徙薪的王崇岳先生有啥评论?他不认为王先生是一位气象学家,因王先生不幸而言中,弄得他有损崽面,拍屁股跳跃之余,脱口而出,说他是一个算命的。呜呼,由于「家」、「的」之不同,可看出文化和酱化的区别,后生小子能不一惊哉。
   所以一些想当作家的朋友,实在是立错了志,这年头连真刀真枪,马上兑现的自然科学,都成不了「家」,在某些人口中,仍属于「的」。写写小说散文专栏,就是再来一个五千年优秀传统,如果仍是酱化,而没有文化,也成不了「家」,顶多是一个「写文章的」、「写小说的」、「写杂文的」,不要说混饭吃啦,就是印张名片唬人,都感到困难。柏杨先生前天便面临这种危机,印上「专栏作家」吧,咦,你老头竟然也「家」呀?那副嘴脸我就受不了。可是如果印上「写杂文的」,似乎和文化沙漠过不去,存心讽刺,自也有许多未便。尤其是一些口是心非的朋友,他心里固然想:「该老头总算有自知之明。」但口头上难免责备一阵曰:「老头老头,您太谦啦太谦啦,以您老磬磬大才,当然是大作家大作家。」何必惹他们费这么多无聊唾沫乎哉?
   所以我誓死奉劝年轻小子,千万不可搭错了线,这年头做官第一。真正做官无望,则出国放洋,是第二个高着。出国放洋之妙,现在还看不出来,等到有那么一天,那才教你拍案叫绝哩。届时你阁下摇摇摆摆,回来建国。盖「救国」由小民负担,「建国」由专家负担,分工合作,是天老爷五百年前都注定了的,世人不可不知。如果限于困难,不能出国放洋,则仍以不走「写文章的」这条路为宜,宁可去当「盖房子的」(洋大人谓之「建筑家」),「修马路的」(洋大人谓之「工程家」),「做衣服的」(洋大人谓之「服装设计家」),「卖膏药的」(洋大人谓之「演说家」),都比「爬格子的」,要有光采。
   
   
   
   
   
   
   千万别当作家
   柏杨先生奉劝有志之士不要当作家,实在是为的你好。古人不云乎:「乱世文章不值钱。」呜呼,谁说不值钱?一旦吉星高照,写出文字狱来,不但值钱,而且还值命哩。一首七言诗不过二十八个字,就能血流成河,如此严重的稿费,世界之上,恐怕只我们这个五千年优秀传统酱化的国家有,其他那些落后地区,若美利坚,若加拿大,若瑞士,连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奇境,外国月亮在这上就无法和中国月亮比矣。义和团诸公,不妨闻之大喜,开会庆祝可也。嗟夫,干其他任何一行「的」,都没有这种危险,只有干写文章「的」,有此良机。故我以为有志之士,除非是「进一步则碰死,退一步则跌死,旁让一步则饿死」,真正无路可走,千万不可动当作家的念头,否则一旦中国固有的月亮猛圆起来,就悔不当初矣。
   不过看样子说了这么半天,有志之士似乎仍继续是有志之士,有一位小子曰:「老头,你左宣传右宣传,不过怕大家群起写稿,挤碎你的饭碗罢啦。」我曰:「你说这话,就得兴文字狱,盖你直捣了我的心窝,犯兵家之大忌。」又有一位小子曰:「好啦好啦,你说的我全知道,现在我指天发誓,此生此世,都作顺调份子,你以为如何?」我曰:「有此一念,就既有洋房而又有汽车,即当代表而又蒙召见,何必写文章哉?」又有一位小子曰:「我和你们一些写杂文的人不同,我乃天生奇骨,专门会歌功颂德。」我曰:「专门会歌功颂德也不行,一旦表错了情,或者是老板嫌你拍得不够舒服,或者是你一下子拍到马蹄上,或者是拍着拍着,主子换啦。十年拍工,废于一旦,真是何苦乎?」虽然我如此苦口婆心,但该执迷不悟的仍执迷不悟,且有些人把写文章认为是「名利双收」,写了一篇大作,或写了一本书,用自己的名字印出来,不但名闻天下,而且还有稿费收入,真是天之骄子,其他属「的」的朋友,便无此洪福矣。一个「做木工的」做出一张漂亮绝伦的桌子,虽然有点工钱,可是他却不能把他的尊名大姓,祖宗三代,以及妻子儿女,都刻到上面。从前盖房子的工头,还有机会在大梁上记下尊名,但知之者恐怕少而又少,研究之者更无人也,「做木工的」如此,做其他任何一种「的」的朋友,亦莫不皆然,只有写文章「的」,才能既有钱又有名,得其所哉。
   不过猛一瞧写文章「的」,固然名利双收,好像大有可为,但这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如果弄个显微镜仔细观察观察,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夫「名」者,必须和实相连,名才有份量。有志之士不要发生误会,以为「实」是指的「真才实学」,那就错啦。即令曹雪芹先生复活,莎士比亚先生生在中国,在我们这个酱化的大缸里,恐怕也很难保持他的自尊。呜呼,「实」是指的财富,名声遍天下,结果竟穷得吊起来都掉不出一块钱,那「名」也没啥意思。至于说到「利」,更是坑死活人,若干年前,曾发生过这么样的事,有位在军中服务的朋友,偶尔写一篇小说,稿费下来,比他两个月薪饷都多,不禁大喜特喜,以为一旦退役,作家可待,届时既有大名,又有大钱,真是恨生也晚,巴不得明天就接到退役令。我当时就警告他不可胡思乱想,学点别的谋生技术要紧,除了极极少数的顶尖人物外,大多数作家,稿费收入,只够买烟的,不够买饭的。纯靠稿费过得舒服又舒服的,目前说似乎少之又少,甚至于说简直没有。每个人都有一份公教人员之类的职务,先求饿不死再说。一个社会不能养活职业作家,是社会的耻辱,作家的悲哀,他们怎能不由「家」变成「的」乎?
   最后有一位小子,面色苍白曰:「老头,反正我说不过你,所以算你赢啦,但我现在已到了绝境,如果我是女人,我宁可去当妓女。既然当不成妓女,就请教我当作家试试,也算一条生路。」既然如此可怜,我就不妨指点指点,不过附带奉劝的是,一旦天降奇蹟,生活好转,就应马上封笔,想当年孔丘先生写《春秋》,写着写着,忽然不写啦,史书上说因为麒麟亮相,老头颇有感触,认为麒麟是一种瑞兽,只在太平时候才有,而今天下大乱,竟也出现之,不是天老爷和小民开玩笑是啥。我想事情似乎有点蹊跷,天下奇怪之事,多如牛毛,如果每一种奇怪之事都值得如此隆重的胡思乱想,不要说文章写不下去,恐怕连屎都拉不出来。依我的高见,一定是他在柏杨先生这里学了两手,既删《诗》《书》,又作《春秋》,弄了点稿费,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笔杆,立地成佛。君读过孔丘先生那本《春秋》大作乎?真能吓出一身冷汗,盖《春秋》里面,多的是对二抓牌的谴责,再写下去,可能不可开交,恐怕终于有一顶帽子唾唾而飞,忽咚一声,罩到他的尊头之上。左一思,右一想,算啦算啦,乃随便找个藉口,封笔大吉,此谓之「明哲保身」。有志之士,应有此认识,才可受教。
   (柏老按:八○年代的中华民国,仍没有职业作家。每一个作家,都另有主要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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