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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部分

柏杨全集-第207部分

小说: 柏杨全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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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主曰:其为人也怕妻,而敢於在外为非者鲜矣。人人不敢为非,而谓国之不兴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怕妻也者,其复兴中国之本欤。
   「教主曰:唯大人能有怕妻之心,一怕妻而国本定矣。
   「教主曰:怕学之道,在止於至善。为人妻止於严,为人夫止於怕。家人有严君焉,妻子之谓也。妻发令於内,夫奔走於外,天地之大义也。
   「教主曰:大哉,妻之为道也,巍巍乎唯妻为大,唯妻则之。荡荡乎,无能名焉,不识不知,顺妻之则。
   「教主曰:引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怕妻,而不自知为怕妻者,众矣。
   「教主曰:君子见妻之怒也,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必诚必敬,勿之有触焉耳矣。
   「教主曰:妻子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之不入,起敬起畏。三谏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妻子怒不悦,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畏。
   「教主曰:为人夫者,朝出而不归,则妻倚门而望。暮出而不归,则妻倚闾而望。是以妻子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教主曰:君子之事妻也,视於无形,听於无声。入闺门,鞠躬如也。不命之坐,不敢坐。不命之退,不敢退。妻忧亦忧,妻喜亦喜。
   「教主曰:谋国不忠非怕也,朋友不信非怕也。一举足而不敢忘妻子,一出言而不敢忘妻子。将为善,思贻妻子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妻子羞辱,必不果。
   「教主曰;妻子者,丈夫所託终身者也,身体发肤,属诸妻子,不敢毁伤,怕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妻子,怕之终也。」
   右经十二章,李宗吾先生诠释云:「为怕学入道之门,其味无穷。夫为夫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
   隆重崩殂
   柏杨先生介绍厚黑教主,已历十有二日,为的是该书得之不易,择要报导,以求奇文共赏。李宗吾先生笃於友情,道义千古,他一生不轻易推许人,择友也十分慎重,可是交友之后,却以生死相许。他有两个知己的朋友焉,一位是张列五先生,一九一二年推翻满清政府后,被推为四川省第一任都督,后充总统府顾问,被袁世凯先生所杀。李宗吾先生曰,此人赤胆忠心,有作有为,如他在世,四川决不会闹得乌烟瘴气。一位是廖绪初先生,任审计院院长,后见国事日非,郁郁而死。李宗吾先生曰,此人作事,公正严明,道德之高,每使敌党讚叹不止,如他执政,世间那有贪污乎?李宗吾先生生平未了的心愿,便是没有为他的这两位亡友作一个传,当日本飞机轰炸重庆最猛烈时,他还数次给《厚黑教主传》的作者张默生先生去函,说到「张列五的衣冠塚在浮图关,此时想必成为焦土!」其慎重择交如此,其敦笃友谊如此,谁能相信「求官六字真言」「做官六字真言」是出自他手耶?伤心人每以冷笑代呜咽,嗟夫!
   李宗吾先生於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八日,病逝四川省自流井本宅。(亦即新定的孔丘诞辰之日,岂冥冥中自有主者耶?)五月间,他的身体还很好,后来忽得中风不语之症,终於不治。次日,成都各报即用「厚黑教主」的称谓,刊佈他逝世的专电。自流井各界人士,亦为他开会追悼,备极哀荣。我们且抄几副当时的輓联,作为介绍教主的结束,也作为盖棺的定论。至於他的二子,早都先他去世,但孙儿孙女当时业已长大,教主有灵,对家事可以安心矣。然而,对於国事,既一塌糊涂如故,他能不再狂歌以当痛哭也哉。
   汪瑞如先生輓曰──
   「教主归冥府,继续阐扬厚黑,使一般孤魂野鬼,早得陞官发财门径;
   「先生辞凡尘,不再讽刺社会,让那些污吏劣绅,做出狼心狗肺事情。」
   李坚白先生輓曰──
   「寓讽刺於厚黑,仙佛心肠,与五千言先后辉映;
   「致精力乎着述,贤哲品学,拟念四史今古齐名。」
   扬仔云先生輓曰──
   「品圣贤常作翻案,抒思想好作奇谈,孤愤蕴胸中,纵有雌黄成戏谑;
   「算年龄逊我二筹,论学问加我一等,修文归地下,莫将厚黑舞幽冥。」
   李符亨先生輓曰──
   「定具一片铁石心,问君独尊何在,试看他黑气弥天,至死应遗蜀猷憾;
   「纵有千层桦皮脸,见我无常倏到,也只有厚颜入地,招魂为读怕婆经。」
   其婿杨履冰先生輓曰──
   「公着述等身,愤薄俗少完人,厚黑一篇,指妄发奸挥铁笔;
   「我惭为半子,念贤郎皆早世,嫠孤满目,临丧迸泪洒金风。」
   关於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的主要学问,介绍完毕,柏杨先生乃想到自己的地位十分困难。李宗吾先生曾经指出,凡是痛骂他或对他嗤之以鼻的人,都是他的得意弟子。那就是说,他的真正弟子,提起来他,或提起来他的厚黑学,一定要痛骂之或痛嗤之的。故尔,我乃不得不有「妾身未分明」的现象。盖对十分崇敬他,景慕他的人,却未指出应列入哪一类也。
   当初清王朝的开山老祖努尔哈赤先生,曾以七大恨告天,柏杨先生介绍李宗吾先生平生之后,似亦有大恨在焉。此大恨只有一个,乃恨教主未曾看见高雄唐荣铁工厂的精彩表演耳。如果有幸赶上唐荣这一齣戏,我敢用一块钱打赌,厚黑「学」「经」「传」的内容,必将更为丰富。一直到今天,我都在严肃的考虑是不是向唐荣先生和他的儿子,以及有关的大人先生,发出一函,向他们借借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一阅,以便妥为增广。我相信绝版书籍,他们一定人手一册,否则,怎能搞得如此轰轰烈烈乎哉?
   想当年苏秦先生狼狈的回到故里,全家没人理他,连妻子都假装没看见,苏秦先生大怒之余,乃把头发悬到樑上,瞌睡得要命时,就用锥子扎自己的大腿,日夜研究的那本书,据我的考证,就是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故苏秦先生再度入世,便身佩六国相印,黄金美钞,汽车洋房,应有尽有,好不令人羨煞也。想不到三千年后,另一圣人出焉,虽没有把头发悬到樑上,也没有用锥子扎大腿,成就略小,但能在台湾这个可怜的小岛上,用总动员法作护符,大干了一票,也不简单。犹如一条狭小的救生艇,别人掏出一根大头针都会被打个半死,而唐荣先生父子不但掏出斧头在船底砍了一个大洞,还用电钻大钻特钻,二副三副四副七八副,以及各级水手也一拥而上,挤得满头大汗,纷纷的你帮一拳,我帮一脚,使唐荣「含着眼泪」表示他由衷的感谢。然则,这些人不怕船沉乎?呜呼,怕船沉的是我们这些小民,大人先生届时自有喷气式的东西载他们去洋毛国,继续发表其救国救民的谈话。
   《厚黑学》的功用发挥到这种地步,可谓登峰造极,将来会不会有更惊心动魄的演出,我们不敢预卜。但时至今日,却硬是非叹观止不可,李宗吾先生地下有知,恐怕要掀髯一笑。
   我们家乡有句俗话曰:「锅砸了大家吃不成」,盖盼望有权势的人谦让一点,化戾气为祥和,别因小失大。谁都想不到,如今年头大变,凡砸锅的,皆另外有一个锅,凡跪地泣恳千万别砸锅的人,统统帽子横压。嗟夫。
   无限尊敬
   上帝自从那一天「在水面上行走」,一时高兴,创造了世界以来,这世界就非常的眩印8且陨系鄣耐蚰埽灰哌笠簧闶裁炊汲隼蠢玻先思胰葱列量嗫啵昧似咛斓墓Ψ颍虐咽澜绱丛焱瓯希颐潜悴荒阎溃飧鍪澜缁嵫}杂到什么程度。一些浅薄的人,对很多不常见的事情,往往失惊打怪,认为「地球之将毁灭也,必有妖孽。」其实,地球迄今仍坚硬如故,从没有听说啥地方裂了缝或因泄了气而有扁下去之虞。所谓「妖孽」也者,不过是上帝为了荣耀他的智慧,故意搞出来一点小小花样,以供人冷眼欣赏,和拈花微笑之用。无论如何都拉不到根本问题──地球毁灭不毁灭,和妖孽不妖孽上去。孤陋寡闻之士,不可不知。
   人类中有一种猎头民族,听起来使人毛骨悚然,好像他们凶恶得像吸血鬼,狰狞得如母夜叉,其实此皆混账之谈。据有些深入不毛的记者报导说,他们固文质彬彬,跟中华民国的国大代表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们争取财富时,不是靠议场,也不是靠开会,而是靠血淋淋的抬棺打斗。据书上说,他们的武士一听到「待遇」(我想,一定包括什么开会费、出差费、研究费等等),便把衣服一脱,手执长矛,脚系铜铃,嘴中发出咻咻之声,围火狂舞,闻钱咆哮。凡挡其财路者,则一拥而上,杀之以割其头,用药水把它缩小,悬诸高竿,以为不敬猎头民族者戒。
   是以,人类中之有猎头民族,不足怪也。犹如中华民国之有国大代表,亦不足怪也。任何人敢瞧不起他们,我们必先饱之老拳,以示忠贞;再专程告密,以泄私愤。岂不闻已有人汹汹而言乎:「国家元首也是国大代表,你敢,哼!」则不由使人想起小孩打架,反败为胜的唯一妙法,就是瞪眼曰:「我告诉我爸爸!」对方只好抱头鼠窜。但虽然如此,我们对国大代表的敬意,仍不稍戢,此心之耿耿,愿指钞票宣誓。
   於是,对国大代表们的任何集会,自不能不附带予以尊重。他们眼中只不过一个「钱」字耳,经过一番浴血苦战,可怜的小民大败之后,国大代表的待遇,已争得跟立法委员一样矣,但其中五百元却是以设计会的津贴名义拿的,咦,殊不知代表是代表,设计会是设计会,买酱油的钱怎么可以买醋?拿设计会的钱又如何能办代表的事?其理至明,无怪代表大闹特闹?国家事算啥,「待遇」第一。你不给钱,俺不开会。
   某作家曾经写过一篇短篇小说,内容是啥,已记不清楚,但题目却从看第一眼起,便深印脑海,曰「好人难做」。仅这一句话,就是至理名言,含有最高学问之言也。盖一个坏蛋,早已臭名远播,良心该黑时则黑之,朋友该卖时则卖之,外人见怪不怪,自然哑口无语。而好人则不然,小做则小错,大做则大错,做了很多有益於世道人心,和有益於国家民族的事,一些反调份子,不但不知感激涕零,反而七嘴八舌,各抒牢骚。使有志之士,无不气馁,天下怎能不大乱乎哉。
   君不见国大代表欤?十三年来,开会四次:维法统於不坠,代选民而索钱,功业彪炳,孰逾於此。凡稍有一点天良的人,都应该考虑杀身以报,却偏偏群情譁然,责备国大代表勒索者有之,责备国大代表只为自己争待遇者有之。真是坐井观天之辈。殊不知刚果共和国国会曾通过一项法案,将每个国会议员的待遇,提高至每月四千美金,消息传出,举世称敬。中华民国的国大代表,不过只求和立法委员「拉平」,或稍高而已,有啥可非议的耶。试一思之,如果中华民国的国大代表也通过一项议案,每个代表每月也要四千美金,谁敢说不?他们并不把威风使尽,此正其优点,世人不可不知。况且,他们离开大陆久矣,当初「选」(包括「闹」出来和「抬棺材」抬出来)他们的选民,早已不知去向,国大代表自有权代表他们享受。圣人曰:「感同身受」,便是为此而发。代表们拚命弄钱,便等於选民们自己拚命弄钱,选民们西望台湾,发现他们的代表,代表他们酒醉饭饱,更代表他们伸手,怎能不群情大悦也。
   所以,任何人如果怀疑我们对国大代表的敬意,他的脑筋准有问题。因之我倒想提出建议,为了对国大代表尊敬得更彻底起见,大专学堂应一律停办,将经费移作提高国大代表待遇之用,(没有大专学堂,中华民国还是中华民国;没有文化,中华民国也还是中华民国。但没有了国大代表,法统一断,中华民国便不再是中华民国矣。)并且,在每一个专门伸手要钱的国大代表额角,烙一大印,上书「国大代表在此,武官下马,文官下轿!」以便小民瞧见,立即起敬。并制定一条法规,凡见国大代表不下马不下轿,或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有戚戚焉,或轻视焉之情者,一律问斩,并得视情节的轻重,决定是不是灭其九族。
   非如此,世人攻击国大代表之口不能根绝。谨向正在开会,且已把口袋塞满了钱的国大代表,献此奇策,尚飨。
   小插曲
   趣事年年有,乱世特别多,当全世界都对中华民国的国大代表刮目相看之际,有男女二人,不仅是代表,而且又是夫妻,演出了一幕活剧。二○年代,中国人曾对猪仔议员,叹过观止,如今该叹第二次观止矣。
   原来这一对伟大而神圣的国大代表,为了争取代表津贴,(从前的人,以拿津贴为羞,如今的人,则以拿津贴为荣,年头确是大变。)於数年前办妥「离婚手续」,后来政府配给他们每人一栋房子,各自分居。在他们自以为得计,谁料上帝老爷看了不顺眼,有那么一天,男代表心血来潮,到女代表住宅以叙夫妻之情,发现床下有男皮鞋在焉,心中大惊,在房中大加搜索,结果搜索到一位既漂亮而又年轻力壮的青年朋友,正在密室内「大快朵颐」。男代表以绿帽子可怖,奋起老拳,把该青年朋友打得口鼻流血,三个问题人物,遂轰轰烈烈的闹进警察局。男代表告该青年妨害家庭,该青年则告男代表伤害。而女代表疼郎心切,挺身而出,根本否认跟男代表是夫妻,「过去是的,可是早离了婚啦!」警员一查户口,果有其事,既不是夫妻,有啥家庭可妨害的,男代表控告不但不能成立,反而吃上伤害官司。
   中华民国到了今天,有很多绝件,这一类的国大代表,便是其中之一焉。白居易先生有诗曰:「商人重利轻离别」,如今是「代表重利轻离婚」矣。盖绝件者,有其特徵,有其精力注意的焦点,除此之外,别的啥都不管。而国大代表的特徵在钱,注意力的焦点亦在钱,为了多一份津贴,和多一栋房子,婚都可离,再多弄几两银子在他们面前晃晃,还有别的啥事不可做的耶?
   此乃大时代中的小插曲,录下以供将来写掌故的朋友参考。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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