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全集-第5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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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有丰满的乳房,是上帝对她的特别恩典。其美何在乎,大概在於它可颤巍巍的在胸前耸着之故,真能把男人的魂都颤得出窍,都耸得出壳也。而最使男人要命之处还有二焉,一在乳腋之间,雪白的乳边隆起如坟。一在两乳之间,乳沟下降,不知延伸到何处,女人打扮得如此这般,年轻男人只好昏昏然过日子。
有一件事非常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洋大人文学作品中,描写男女相爱到极处一律拥之吻之,中国人也渐渐学会这一套。可是,摸乳比接吻更性感,更能表示其不可开交,却没有描写。若说摸乳猥亵,则当初对接吻何尝不认为猥亵乎?即以影片而言,不管洋大人在电影上怎样吻得山摇地动,中国片却硬是不准有接吻镜头的,一直到今年(一九六一),这禁令才被电检处撤销,潮流如此,谁也阻挡不住。看情形若洋大人文学中不写摸乳、不演摸乳,我们便再过三千年也摸不成,洋大人一旦摸起来,恐怕我们才能跟着摸。
柏杨先生老矣,对新文艺一无所知,愿以提供诸大作家参考,请垂鑑焉。
《列子》上有一个故事,说出来人人皆知,有一位画家在墙上画了一条龙,跟活的一样,唯妙唯肖,只是没有眼睛,有人问他为啥?答曰:「不能画,一画便飞啦。」那人不信,画家就画上去,当最后一笔点上之后,只见牠四足生云,蓦然间霹雳一声,墙倒屋塌,该龙竟真的腾空而去。世人惊叹之余,乃留下「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两句成语。
阿堵者,在此成语中,指的眼睛而言,尤其是指的眼睛那股劲而言。有眼无睛也不行,必须有眼有睛,而且更要有那股劲,龙才能破壁而飞;否则只好仍贴在墙上,任凭风吹雨打。呜呼,眼睛之重要,对一条不过是画在墙上的龙,尚且如此,对以爱美为天职的女人,则其份量不卜可知。世界上有麻美人焉(少少的白麻子适增其俏,据说杨玉环女士便有之;大而黑的麻,不在此限);有瘸美人焉(脚跛不碍其面貌姣好);有半截美人焉(有些太太小姐,玉腰以下,殊无可观)。但从没听说过有瞎美人焉,不特没有瞎美人,便是连戴眼镜的美人,也不多见。
盖眼镜之为物,意义有二,一是帮助视觉,一是摆阔,阔者,包括物质之阔与精神之阔。有些年轻小伙子,戴着金边眼镜,招摇过市,乃表示他有钱,我要没有钱,能戴金边眼镜乎?一旦向你伸手借贷,你就无法拒绝。同样有些中年人虽然顶多只会看看报,也弄一个眼镜戴之,以表示他有极高的道德和极高的学问,平常文质彬彬,若学者、若老闆,太太小姐如果不慎被人摸一把,绝不会疑心是他,眼镜之妙有如此者,不可不察。
但眼镜用到女人身上,便大大有损於美,女士们道德学问,只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及子女才关心,其他男人则一点也不在乎;甚至恨不得天下所有的漂亮太太小姐都没有道德观念,越浪漫越好,以便我一勾即上。是以女人戴上眼镜,即令是十分人才,也成了九分人才。《列子》上那条龙,一定没有眼镜,否则绝飞不了那么快。
不过女人到了非戴眼镜不可时,只要选择得好,也有其迷人之处,最近流行的那种V字形状,便着实很媚。上帝造人,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搞的,竟把人的双眼造成水平一条线,如果祂老人家稍微细心一点,使女人眼角再向上撩一丁丁点,则男人可能发疯──不过也可能上帝有好生之德,为了避免男人发疯,故意造成水平一条线。只是这一下麻烦可大啦,不管你什么理由,人们还是以眼角稍稍往上撩一丁丁点为美,唱京戏的小旦拚命把眼兜着,便是为的教观众看了目不转睛,心荡魂移。而真正的人生,既不能天天兜起来,则只好买一个向上撩一丁丁点的眼镜戴之。
无声胜有声
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虽然在女人的脚上、发上、嘴上、乳上,都被西洋文化击溃,一笔勾消。但在眼睛上,却仍保留着传统的一套。从盘古立天地,迄今二十世纪,都不稍衰。《诗经》上便兴致勃勃的讚曰:「美目倩兮」,倩,那股劲儿之谓。当日耳曼民族正在罗马耍野蛮的时候,中国已被女人的美目「倩」得非写诗不可,自胜洋大人一筹。
眼睛要大,乃美的第一要义,再漂亮的面庞,再使人心跳的三围,配上一对小眼睛,便输了一半。若干年前,美国一位飞行员在海上孤独的漂流了三个月丧生,后来经人找到那尚未翻覆的橡皮艇,艇上有每天的日记,他唯一不忘的是他的「大眼睛」,他在最后几天写给他的「大眼睛」,告诉他爱她。呜呼,如果那位女孩子(该飞行员并未结婚,「大眼睛」乃其未婚妻。)生着一对玻Х煅郏衾鲜笕唬峙率虑橛械懔窖>患改钢⒆雍酰瑫吭唬骸腹远佣嗫砂嘤腥ぱ剑”亲印⑿《洹⑿∈帧⑿〗牛凰笱劬Γ 辜偈雇芽诙俺伞敢欢孕⊙劬Α梗癫皇稚ㄐ恕:⒆佑兄峙乱欢ɑ崽岢銮苛业目挂椋裨虻幕埃呛⒆铀洳怀蟛辉兑印
东洋人和西洋人,基本上的差别,人类学者可举出很多,但柏杨先生则以为似乎主要的还在眼睛。西洋人的眼珠是黄的,目光好像显得有点涣散,和有点不太传神,有很多西崽朋友除了把头发烫黄外,还努力想把眼睛变黄。呜呼,黄种人而黄眼珠,恰恰是「青光瞎」,色素构造,各有各的一套,勉强不得也。唯东方人差可告慰者,跟头发一样,黑眼珠也是显性,黄眼珠则为隐性,黑黄二眼珠的人结婚,生下的孩子依孟德尔定律,黑眼珠的要佔三分之二,这样下去,不出千载,天下无黄眼珠矣。
在摄影上可看出东西方人种不同之处,洋大人不管多丑,照出相片却美奂美轮。中国人则不然,很漂亮的女人,往往不上镜头,以若干当选的中国小姐为例,有些照片实在不敢恭维,如不指明她是谁,真是无人相信。而上镜头的,又往往长得没啥了不起,像有些电影明星,很多在银幕上明艳照人,对面一看,泰半失望,大呼「阿保桑」焉。何哉,这个问题只有眼睛可以解答。
不知道开天闢地时是怎么搞的,东方人的眼睛和双颊,平平如也,而且很多人还微微上凸,状若金鱼。三国时代张飞先生的豹头环眼,环眼者,大而突出的眼也,这类眼睛,东方多的是,读者先生不妨抬头看看贵同事和贵同学,或者到街上看看行人,便知如此这般。而突出也好,平平也好,即令再美,光学上的反射作用却不帮忙,使之硬不上相,照片往往比人逊色。西洋人的眼睛天生的下凹──从骨骼上可以了解,他的眼睛很深,眼珠不得不陷下去。而陷下去,又是光学的反射作用在作怪,拍出的照片,就漂亮得多,这真教黄脸皮的太太小姐气掉银牙。无怪东方人信佛祖不信上帝,恨其当初偏心,为啥不教眼眶也凹一点儿。
东方人因为天生的眼睛和脸部平平如也,照起相来很难漂亮,於是有些靠灯光或靠照片吃饭的女人,如电影明星或话剧明星,不得不另生枝节,在眼睛周围,大涂其黑墨,涂黑墨有其科学原理在焉,眼圈一黑,便显得眼眶深邃,在灯光下看起来,或是拍起照来,眼睛就比原来大得多矣,这是一种错觉,利用错觉去产生美感,可见科学不但能救国,亦能救丑。
不过,一个女人如果连白天也涂上黑圈,不用打听,她非是「名女人」不可,天下最奇异的化妆莫过於之。有些半老徐娘,在光天化日之下涂着黑圈,心里便觉得不是味道,盖再好的化妆品都不如上帝的傑作,黑墨初涂上去,对镜细看,还不觉什么,可是过了半个小时,眼皮因不断眨上眨下之故,涂到上面的黑墨被眨得成了火车上的铁轨,一条一条的纷纷横裂,实在大杀风景。一个男人如果和这种女人为妻为友,恐怕真要叫苦连天。当然,玩玩则是例外,这又涉及到「名女人」的问题矣,名女人之所以没有几个能找到理想归宿者在此,男人总是如此之「贱」,和你风骚则可,如果明媒正娶,向别人介绍曰:「这是我的太太」,那又是另一回事。
(柏杨先生按;事隔二十年,现在的窈窕淑女,闺秀名媛,也都涂上黑圈,前言隆重作废。)
有一次,柏杨先生参加一个宴会,对面是一位香港归国的电影名星。柏杨先生早已声明过,为了自尊,向不看中国电影,故不知其为谁何,但其睫毛却使我大吃一惊,它不但长,而且状如罗马帝国的仪队,其戟森森然的一齐向前猛翘。询之邻座,告曰:「那睫毛是假的,贴上去的也。」呜呼,我今年七十有五,只知有黑眼圈,不知有假睫毛,於今算真正开了眼界。俗曰「长到老学到老」,洵不诬也。因知此中亦有丰富的哲学基础,不可等闲视之,西洋女人的睫毛无不长而翘,益增其美,东洋女人眼睛与脸部平,已是一大憾事,再加上睫毛短而直,便不可救药。
但是,上帝造人,有其细心之处,祂老人家当初一定很忙,只顾得实用,忽略了审美,西洋人骨骼上眼眶下陷,眼珠自不得不跟着下陷,其睫毛也自然非长而翘不可,若也像东洋人的短而直,那就刺进了眼珠,弄成瞎子了也。
俗曰:「睫毛长,厉害王。」眼睫毛长的人脾气一定不好,有贬之之意。其实凡是有点才干的人,均多少有点性格,只有奴才脾气才软如麵条,骂之则木然而受,打之则木然而挨。大官用人时,不妨看其睫毛,需其办事者,睫毛宜长;只不过作为弄臣,用之以来娱乐者,则睫毛愈短愈妙。这是柏杨先生最新发明,就在这里申请专利。
东方人眼睛的特徵是平,在平之中,亦有大小之分,柏杨先生有一位韩国朋友,有一次,他嘲笑曰:「你们中国人嘴大。」我大怒曰:「你们韩国人眼小。」中国人嘴长得特大,自己从不觉得,不经外人提及,谁也不注意,经他一提,左看右看,果然觉得到处都是大嘴,要比日本人、越南人、韩国人都大,但韩国人眼小也是事实。我在韩国时便曾亲自观察,真的一律都是玻Х煅邸2还粱故瞧粒行┖奶〗悖坌〔坏凰鹌涿溃腋衅涿匀酥Α
人身上能说的器官,只有一个,就是嘴巴。耳朵会说话乎,曰不能。鼻孔会说话乎?曰不能。头发会说话乎?曰也不能。然而,眼睛却会说话。妙就妙在这里。
我们说眼睛会说话,不是说它真的能哇啦哇啦发表言论,而是从美学的观点论之,其冲力有时比嘴巴还要厉害,世界上只有眉目可以传情,其他东西则不能也,有些人的耳朵可以耸之使动,那有啥意义?说不定异性看见你耳朵抽筋,会落荒而逃。有些人的鼻孔像风箱一样,会张之鼓之,异性看啦,恐怕也将脚底抹油。乌丝千缕,随风飘荡,拂到男人鼻孔里,不但传不了情,恐怕还要连打喷嚏,被疑心患了伤风感冒。只有眼睛可以传情,她只要含情脉脉的向你一瞟就够啦。呜呼,有几个正人君子受得了也。从前战国时代有一位柳下惠先生,坐怀不乱;该事有点蹊跷,恐怕不是那么轻松简单,有暇时当另为文论之,因其太违反人性耳。不过,即令果如宣传家所言,我想那女人一定是个瞎子,她如果用眼睛攻势,不要说柳下惠先生,便是再大的圣崽,和自以为为万世开太平的柏杨先生,都得溃不成军。
眼睛是没有声音的嘴巴,它能说没有声音的言语。嘴巴所能说的,它统统能说;而它能说的,嘴巴只能说其一半;无他,嘴巴只能老老实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又要考虑措辞,又要考虑音调,又要考虑地点。好比,众目睽睽之下,太太能向其丈夫猛叫「我爱你」乎?大庭广众之中,小姐能向其男友猛喊「昨晚那个吻真销魂」乎?但用眼睛去说则游刃有余。再拥挤的人群,再喧哗的场合,只要飞去一个不容误解的眼神,便等於千言万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有其定律性。一男一女,平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有些甚至不拘形迹的你捏我一把,我搔你一下;看起来有点不妙,其实,说二人不庄重则可,说二人不妙则不可。一旦到了二人正颜相对,在公众场合上,若不相关,甚至理都不理,一切都靠眼睛,那才真正的不妙。男女之间一旦进入「无声」阶段,恐怕就是用老虎钳都难把他们拉开。
诗人形容美女的眼睛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有眼睛有此巨大威力,想一想原子弹核子弹,以及啥辐射尘,那算老几?洋大人提倡三围,再大的乳房能「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哉?《西厢记》上张君瑞先生受不了的挑逗有二,一是莺莺小姐的脚,一是莺莺小姐的眼也。曲云:「若不是衬残红芳迳软,怎显得步香尘底样儿浅,且休题眼角儿留情处,则这脚踪儿将心事传。」今日穿高跟鞋的玉足,能如此动人心弦欤?又云:「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她那临去秋波一转。」呜呼,用不着开口讲话,只那临去时的秋波一转,多少英雄好汉,都被转得轰的一声,头都大啦,何况张君瑞先生一介书生哉。
明眸皓齿
眼睛不但会说话,而且还可以表达一个人的内心,人身上也只有眼睛能如此,其他器官谁都没有这种本领。孟轲先生曰:「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瞭,明亮也;眊,昏暗也。明亮和昏暗的分别,在天候上最容易察觉,用到眼睛上更难得多矣。不过那只是技术问题,原则上固无错的也。一个人一旦倒楣,两眼必然无光,不但无光,而且也有点发呆。记得抗战时,柏杨先生老当益壮,在日本佔领区打游击,有一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