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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文学]余忠老汉的儿女们-第87部分

小说: [文学]余忠老汉的儿女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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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官的,咋不出来?!”
  “收麻!”
  “收麻呀!”
  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把乡政府这幢三层楼房的建筑掀翻。
  父子四人看见这场面,一时谁也没说话。可看着看着,余忠老汉突然像抽筋一般,身子哆嗦了一会,接着扑在了麻车上,手捶着麻捆,难过地哭了起来。
  文忠、文富、文义见了,急忙过去扶住他,异口同声地问:“爸,你咋了?”
  余忠老汉两手抓着麻捆,头埋在麻堆里,文忠、文富拉也没把他拉起来。他的苍老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一边哭一边说:“天啦,今后我们咋办?你们咋说不收,就不收了?让我们今后咋过日子呀,呜呜……”
  文忠、文富、文义听了这含血带泪的哭声,心里也异常难过起来。这么多年,不管父亲遇到了多么大的打击,都没有这样伤心过。兄弟三人都一时不知怎样劝父亲,过了一会,文忠还是过去,想把父亲从麻堆上拉起来,一边拉,一边叫:“爸!爸!”
  文富、文义见了,也跟着走过去,一人扶了余忠老汉一条胳膊,终于把父亲拉了起来。余忠老汉虽然抬起了头,可脸上仍然老泪纵横,绝望地说:“几亩麻地,少收几千斤粮食不说,还把文义准备办厂的几千元钱,也赔进去了!我们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文富听了,说:“爸,你常叫我们想开点,你咋想不开了?”
  文义也说:“爸,你放心,我们手里有他们的合同!”
  余忠老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有合同又能抵啥?那只是一张纸呀!这个家,就要毁了哟!毁了呀……”
  这时,乡政府大院的吼声更如浪潮一般,汹涌地传了过来;
  “叫我们种有人,咋收就没有人了!”
  “当官的,出来——”
  文忠、文富听了,忙说:“我们也去看看!”说着,就拉起板车,拐上了去乡政府大院的岔路。这是一小段下坡路,两辆板车只“哧溜”一声,就滑到了大院门口。文忠、文富在人群外边架好板车,就像看稀罕一般伸长脖子朝人群中间看着。文义架着余忠老汉,也来到了院子里。
  他们刚走进大院里,就见乡政府刚才紧闭的大门,“咣啷”一声开了,刘副乡长板着脸,和公安员、治安联防队员等一起走了出来。
  人群立即围住了他们。
  刘副乡长大声质问了起来:“闹啥,啊?”
  这时,他的这种腔调无异于火上浇油。群众听了,立即高声嚷了起来:“闹啥你还不晓得?我们的青麻卖给哪个?”
  刘副乡长说:“你们问我,我又问谁?是外国人撕毁了合同不要,县上下令不收,我们有啥办法?我们能把县政府、县委奈何?”
  一个卖麻的汉子,手里挥舞着一把麻,大声回答说:“是你们强迫我们种的,我们就找你们!”
  更多的群众跟在他后面吼着说:“对!打酒只问提壶人!哪个叫我们种的,哪个今天就要收麻!”
  刘副乡长说:“我们要你们种,是想要你们脱贫致富,我们有啥错?”
  可是,失去理智的群众已经听不进他的这些道理了,又一齐吼了起来:
  “你们把我们坑了!”
  “扶贫扶贫,倒把我们整贫了!”
  刘副乡长脸色铁青,似乎再也找不出话来回答群众了,僵硬地立在人群中。公安员见了,向大家挥动着手说:“同志们,你们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果然稍安静了一些。
  公安员见了,马上说:“乡亲们,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乡党委,乡政府比你们更着急,昨天周书记还从地委党校打电话回来,问这事情呢!”
  群众听了,只稍稍安静了一会,又接着闹了起来:“光问顶啥用?快收麻才是对的!”
  正说着,乡政府大门前的一个汉子,突然将麻捆解开,拿出打火机发泄般地将麻点燃,大声说道:“你这瘟麻,老子不要你了!烧你娘的×!”
  一股浓烟倏地窜上了天空。另外几位见了,也附和着说:“要得,反正卖不脱,烧了眼不见,心不烦!”说着,也将自己屁股下的麻捆解开,投进了火堆里。
  顿时,乡政府门口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一股股火焰舔着了乡政府的大门。
  公安员一见,顿时变了脸色,他大喝一声:“住手!”就猛地扑了过来,抓住了两个继续往火堆里扔麻的汉子的手,往两边一推,把两个汉子推倒了。接着,脱下身上的衣服,扑打起来。两个治安员见了,也站了过去。经过一会扑打,火势才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熄灭了。可公安员和治安员的脸上、身上,都弄得满是黑灰,衣服也烧坏了。
  群众见了,这才稍微理智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吵闹了。
  余忠老汉父子四人,在一旁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不觉目瞪口呆了。可他们并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反而有一种更加沉重的压抑感。隔了一会,余忠老汉忽然对文忠兄弟三人说:“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出去走走。”
  文义一惊,不解地望着父亲,问:“爸,哪去?”
  余忠老汉看出了儿子们的疑惑,说:“你们放心,老子还不得去寻短路!我只觉得心里憋得慌,我去找你们陈叔摆几句龙门阵。”说着,他就朝前走去。
  文忠、文富、文义听了,心里明白了一些,可还是有点不放心。文义就对文忠、文富说:“大哥、二哥,你们先看着,我跟过去看看!”说着,就尾随着父亲去了。
  不一时,文义回来了。文忠、文富看着文义问:“爸……”
  文义说:“是到陈叔家去了。”
  文忠、文富这才放下心来。
  32
  余忠老汉走到陈民政家门口,一下站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民政这低矮、狭窄的屋子里,到处扔满了乱糟糟的青麻,地上是,陈大娘躺着的床上是,连晾毛巾的竹竿上,也横七竖八地披挂着麻丝。屋子中间还放着一大捆麻,麻捆上坐着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哭着。女人的身旁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痴痴呆呆地看着屋里。陈民政耷拉着头,坐在了灶前的矮凳上,脸上挂着一层死灰般的颜色。陈大娘半躺在床上,看来关节炎又犯了,脸色铁青,并不时咧歪着嘴角,口里发出呻吟。手却把搭在自己身上和床上的青麻,一把一把往地下气愤地甩着。屋子本来狭窄,这一下好像更无立足之地了。余忠老汉知道,刚才这屋子里也一定发生过大院里那样的动乱,并且肯定是坐在麻捆上这个女人干的。可他不清楚这个女人是谁,为啥要朝陈民政这个老实人发这么大的火。他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阵,不知该不该进去。正在这时,那女人一面哭,一面说开了:“你把我们孤儿寡母坑惨了呀……我们养蚕蚕死,种了麻又不收,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呀,呜呜……”
  余忠老汉认出,这女人原是去年乡上召开栽桑种麻表彰会,和自己一同上台领过奖的齐寡妇。齐寡妇和自己同村,日子确实过得艰难。也明白了他到陈民政家取闹的原因。他正想进去劝一劝寡妇,却见陈民政从凳子站起来了。陈民政像是站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一只手死死顶住了心口,一只手从竹竿上取下一条毛巾,递给了齐寡妇,他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齐寡妇“呼”地一下抢过毛巾,揩了一下泪,就将毛巾掼在了地下,又接着说:“我们孤儿寡母,没法活了,我们就在你家里,反正你们有国家养……”
  话还没说完,陈大娘再也忍不住了,在床上气愤地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又不欠你的!”
  陈民政瞪了女人一眼,示意她别说。可女人气却更大了,对陈民政发起脾气来:“你怕,我不怕!反正都是损坛子、破罐子了,怕啥?你拖着一副病身子,白天黑夜没命地干,得了啥好处?倒害得我也过不成清静日子了……”说着,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余忠老汉见了,一时倒忘了自己的不幸,他想起陈民政和陈大娘的病,心里酸酸的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这才不声不响地走进屋,拾起被齐寡妇扔在地上的毛巾,走到陈民政老伴的床前,说:“大妹子,擦擦吧!”
  屋里的人一齐抬起头,愣住了。
  过了一会,齐寡妇认出了余忠老汉,以为他也是来找陈民政出气的,便又一边抹眼泪一边对余忠老汉说开了:“余家大伯,他可把我们坑惨了哇!他倒有吃有喝,我们吃啥子呀?”
  余忠老汉没答理她,默默地走到一条凳子上坐下,掏出烟袋裹起烟来。
  陈民政也看着他,但没有说话,直到余忠老汉吸燃了烟,陈民政才像喉咙里着了东西,颤抖地喊了一句:“老余大哥!”
  余忠老汉没有回答,却用手将烟嘴抹了一下,递给陈民政。
  陈民政一只手始终死死顶着胃部,另一只手朝余忠老汉摇了摇,说:“老余大哥,我不抽,我这胃,像是有刀子扎!你有啥气,就发吧!”
  余忠老汉收回烟袋,有些不高兴地对陈民政说:“老陈兄弟,你把我当啥人了?嗯!我是那样的小人吗?”说着,他瞪了齐寡妇一眼,才接着说:“我只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你摆几句龙门阵。”
  齐寡妇见余忠老汉不但没理她的茬,反而还有责怪她的意思,自觉没趣,就慢慢停止了啜泣。
  陈民政见齐寡妇不哭了,才一字一句地、推心置腹地说:“老余大哥,齐家嫂子,我知道你们的苦处!没想到,我们一片好心,竞给你们带来了损失……”
  说到这里,陈民政脸上的肌肉突然痉挛地抽搐起来,面庞由死灰色变成蜡黄色,渐渐渗出了一层汗水。
  余忠老汉见了,忙问:“老陈兄弟,你咋了?”
  陈民政半天才缓过气来,慢慢地说:“老余大哥,没啥,老毛病。”
  余忠老汉这才掏心肝地问:“老陈兄弟,这青麻收与不收,还在其次。俗话说,杀人得把人叫醒。我只是想问个明白,政府咋个说不收就不收了?”
  陈民政听了,缓缓地回答说:“老余大哥,这事说来话长,也不能怪政府。你知道不久前,北京那些学生娃娃闹事的情况吧?”
  余忠老汉说:“就是那些在天安门广场坐着,不吃饭的学生吧?我从电视上看见过。”
  陈民政吃力地说:“就是!现在,西方一些经济大国趁火打劫,说我们侵犯人权,对我们国家实行经济制裁。和我们订了青麻合同的那个国家,现在卡我们的脖子,单方面撕毁了合同,不再要我们的青麻,所以才这样……”陈民政说着,又一阵咳起嗽来。
  余忠老汉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忿忿地说:“原来硬是大鼻子洋人搞鬼!前次文富回来说,我们还不相信,以为政府骗我们。龟儿子洋人没有好东西!”
  陈民政对余忠老汉挥了挥手,小声说:“只是少数掌握印把子的洋人卡我们的脖子,大多数外国人还是好的。”说完,又说:“栽桑养蚕那阵,我和小吴没日没夜地在下面干,出的力量多,乡亲们完成任务也最好。可现在,大家受的损失也最大……我这心里……”
  余忠老汉听了刚和陈民政一番话,气顺得多了,忙说:“这不能怪你,老陈兄弟,你是心肝掏出来见得日月。这事,要怪就该怪大鼻子洋人!”
  陈民政听了,脸痛苦地抽搐一下,惭愧地说:“话虽这样说,可看见乡亲们受损失,我、我就觉得没脸见乡亲们了……”
  话还没完,陈民政突然双手紧紧接着胸口,张着大嘴,喉节一阵上下滚动,像是要呕吐。余忠老汉一见,急忙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口里吃惊地喊了一声:“老陈兄弟……”
  余忠老汉的话刚出口,陈民政就“哇”地朝地下吐出一滩鲜血。余忠老汉慌了,一面扶着陈民政,一面大惊失色地叫:“老陈兄弟!老陈兄弟——”
  陈民政还在他怀里不断吐着,殷红殷红的鲜血溅在雪白的麻上和地上,儒湿开去,满屋子都充斥着了那种腥咸腥成的味道。余忠老汉感到了陈民政的身子慢慢沉重了起来。
  齐寡妇见了,先是惊恐地看着,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接着也奔过去,一边扶住陈民政,一边道歉地说:“陈同志,你、你可莫和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呀!”
  陈大娘见老伴吐出一大滩鲜血,害怕得哭了起来。她爬下床,手扶着屋里的家具,趔趔趄趄地走到陈民政身边,就一把抱住了陈民政,哭着说:“老头子,你咋的了?天啦,这咋个么台?”
  余忠老汉见了,忙止住陈民政老伴说:“大妹子,你先莫忙哭!你这一哭呀,老陈兄弟他心里更难受!”
  陈大娘听了,果然不哭了。半晌,陈民政身上的血似乎吐完了,面色如纸一样苍白。这时才一边喘着气,一边虚弱地说:“老余大哥,齐家嫂子,不要紧了,你们回去吧,我不会生气的!”
  余忠老汉听了,忙说:“老陈兄弟,那咋行?”又对齐寡妇和陈民政老伴说:“你们扶他坐一会,我去叫文富兄弟来,背他上医院!”说完,松开陈民政,匆匆走了出去。
  来到前面乡政府的大院里,刚才安静了一些的人群又骚乱起来。刘副乡长在大声喊:“同志们,请你们提高警惕,不要上坏人的当!”
  人们立即喊起来:“哪个是坏人?你把坏人指出来!”
  叫着,人们的理智又演变成了盲目的冲动,有人将零乱的散麻往乡政府办公室,阳台上扔。刘副乡长又在人群中嘶哑着声音喊:“谁再胡闹,就把谁抓起来!”可是人们根本不管他,只管用怒吼,用扔麻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余忠老汉顾不得管这些,他匆匆忙忙挤过闹闹嚷嚷的人群,来到自己的麻车前。麻车旁只有文富和文义,余忠老汉忙问:“文忠呢?”
  文富说:“大哥在里面!”
  余忠老汉顺文富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文忠也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喊着,叫着。余忠老汉也没心思去管他了,就对文富说:“你看着麻,文义跟我来!”说着,拉起文义的手,就直奔陈民政家去。文义不知父亲干啥,可又不好打听,只好满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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