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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坛传奇作家:我的父亲张恨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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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街,直至夜深,两人才依依不舍分了手,父亲对这段纯真的友情,对这儿时的童侣,十分珍惜,他几次撰文追怀这段往事。1929年3月3日,父亲写了一篇《 旧年怀旧》的小品,刊在同日的《 上海画报》,虽是文言,但写得清丽隽永,感情真挚,文章不长,转录如下:予十龄①时,随先君客赣之景德镇,就读私塾,塾中有女学生二,一与予同庚,一则长予一岁,予不克忆其姓名,同庚者则于秋凤也。秋凤与予家比邻而居,朝夕过从,相爱甚昵,故上学必同行。伊面如满月,发甚黑,以红绿一大绺作发穗,艳乃绝伦,儿时私心好之,未敢言也。除夕,在秋凤家掷升官图,予屡负,秋凤则屡胜,予款尽,秋凤则益之。秋凤母顾而乐之,谓其夫曰:“两小无猜,将来应成眷属也。”
  时于家人多,即戏谑拥予及秋凤作新人交拜式,予及秋凤,皆面红耳赤,苦挣得脱。明日,凤来予家贺岁,遇诸门,私而笑语予曰:“ 昨夕之事,兄母知否?”予笑曰:“知之,且谓尔来我家亦甚佳。”凤睨予,以右手一食指搔其面,笑跃而去。此事至今思之,觉儿童之爱,真而弥永,绝非成人后所能有。后六年,予复至镇,则凤已嫁人,绿叶成阴矣,予时已能为诗,不胜桃花人面之感,有惆怅诗三十绝记其事。
  父亲的学童生活,除了这一段值得珍惜的纯真友谊,都是在所谓“ 天地玄黄喊一年”中渡过的,那种“ 诗云子曰店”的先生,只是教父亲“念”书,用父亲自己的话说,即便“念”懂了一部分,也是瞎

  第5节:江南水乡的学童生活(2)

  猫碰死耗子———撞上的。他在了解文义以前,没有遇到过一位好老师,从6岁启蒙,直到13岁,都是这样稀里糊涂过来的,只是到了三湖镇,才真正遇到了一位老先生,教会父亲读懂了书,做通了文章。
  父亲13岁这年,随祖父到了江西新淦县的三湖镇,这里是南昌通往吉安的要道,陆路可走车马,水路可行舟船。物产丰富,盛产橘橙,市镇繁荣,是餐鱼稻饭之乡,不仅风景幽绝,而且文风很盛。这个地方正是读书的好场所,祖父送父亲到一家半经半蒙私馆读书,那时候,私塾分蒙、经两种,蒙馆为刚入学之学童所设,先生只照本宣科,不讲解,只让学生认字,写字。经馆是高年级的学堂,先生要讲解文义,并教学生做八股文及“试律诗”,学生也较大,也自由一些。父亲是寄宿在这家经馆里的,所谓“负笈读书,出就外傅”。学堂是家宗词,橘林环绕,院子里大树参天,有一棵古樟,枝柯虬龙,树阴可笼罩大半个院子,环境很好。出学堂不远,即是赣江,江岸很宽,橘树沿江而栽,深秋时节,橙红橘绿,金实累累,绿林丛中,一江顺流,几只白鹭划水而过,若是摘收橘子的时候,村女嬉笑而来,边摘橘边唱歌,真是个好地方。父亲对这个风光旖旎的水乡有着深厚的感情,1952年,他大病初愈,握笔很难,仍抱病写了几首怀念三湖镇的诗:橘珠颗折来百尺松,南丰橘子喜相逢;寻踪愿溯荒江上,积翠丛边过一冬。
  客居记得在三湖,日照窗棂万颗珠;最是云开风定后,小姑分绿网珊瑚。
  大者为三湖橘,小者为南丰橘,北京所卖,盖南丰产也。①折得芳柑不带酸,欵宾堆积紫金盘;九年半啖四川境,尊齿于今已耐寒。
  芳柑即四川广柑。
  剪来抚鬓点秋波,姑嫂扶梯尚唱歌;我亦微行分两棵,彼言解渴不算多。
  剪橘之后,自将橘子在脸上磨挤一下。盖须装篓,恐剪蒂不尽,伤他橘之皮。然客家看来,甚为风韵。
  三湖镇经馆的先生姓萧,是个廪生,学问好,有教学经验,人也开通,对学生取“放任主义”。萧先生早就耳闻父亲神童之名,一试之下,果然颖悟异常,先生非常高兴,大有孟夫子说的“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一乐也”之感;父亲呢,认为萧先生是念书以来遇到的第一位好老师,故而执弟子甚恭,且有知遇之恩的敬畏,师生之间很是融洽,一直到晚年父亲还充满着敬意地和我们谈起这位萧先生,不仅如此,父亲还把萧先生写进了他的代表作《八十一梦》中,在其《退回去二十年》一梦中,写到“我”因拾到赖总长二公子送高小姐的白金钻石戒指,被赖夫人提拔为秘书,“我”得意忘形回到家,一脚把门踢开:只见死去的祖父拿了马鞭,我父亲拿了板子,还有教我念通了国文的萧老先生拿了戒尺,一齐站在屋里。
  我祖父喝道:“我家屡世清白,人号义门,你今天作了裙带官,辱没先人,辜负师傅,不自愧死,还得意洋洋。你说,你该打多少?”
  我慌了,我记起了儿时的旧礼教家庭,不觉双膝跪下。
  我父亲喝道:“打死他罢。”那萧先生就举手在我头顶一戒尺,我周身冷汗直淋,昏然躺下。……哈哈!当然没有这回事,读者先生,你别为我担忧!
  由此可见,父亲是把萧先生和我的曾祖父、祖父视作最敬爱的人。
  父亲在萧先生的私馆里,年龄虽然小,功课却最好,在同学里,是铁中铮铮。他和三个同学共居一室,另有一间屋读夜课。夜课只是念念古文,那些文章他大半都读过,由于他有超常的记忆力,确实能够过目不忘,所以萧先生安排的夜课,父亲毫不费力就可以完成,相当轻闲。同室一位姓管的同学,家里的小说很多,不断的带到学堂来看,父亲就正好得其所哉地来个“开卷有益”。父亲在10岁时,随祖父到江西

  第6节:江南水乡的学童生活(3)

  新城县(现在的黎川县),坐木船沿赣江而上,在木船上感到无聊,偶然看到了一本《 残唐演义》,随手拿过来看,他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的书,一下子就此入迷,用他自己的话说:“ 跌进了小说圈。
  ”一本小小的书,竟然导致了他一生的旅程,而且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造化弄人,实在不可预料。
  父亲在去三湖镇之前,已经看了很多小说,现在有这么多的小说,他在两个月之内,一股脑儿地读完了《西游记》、《 水浒》、《 封神演义》、《 列国演义》、《 五虎平西南》,以及家里的《 野叟曝言》、半部《 红楼梦》,这使他作文减少了错别字,并把虚字用得更活,虽然看了这么多的“闲书”,但是他的“正经功课”,仍然是班里的佼佼者。
  六七月间,萧先生下省考拔贡,出了十道论文题目让父亲回家去做,学校算是“放暑假”了。
  祖父办事的地点是万寿宫,父亲在万寿宫的戏台侧面要了一段看楼,自己扫地擦桌,弄得窗明几净,布置出一间书房,上得楼去,叫人撤掉楼梯,“划楼为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净手焚香,做起斗方小名士来。父亲后来说,这个“毒”,是受《聊斋》和《红楼梦》的影响,此外《野叟曝言》也起了些作用。
  父亲的案头放有《聊斋》、《唐诗别裁》,这是他当时精读细考的书,《聊斋》虽是残本,但却是套色木版精印的,内有许多批注。父亲这时看书已不单看正文,也很注意批注。他从批注上得知了许多典故,又学到了许多形容笔法。另外,还有两部书是祖父规定他看的,一是《袁王纲鉴》,另一是《东莱博议》,这四部书同时摆在案头,看似随便,细究起来,不仅有趣,而且反映了一个新旧时代即将更迭交替前的冲突反映。前两部书是所谓“性情中人”的读物,被当时士大夫阶级视为“雕虫小技”的闲书,难登大雅之堂,小孩子看多了,是会“玩物丧志”的,弄得好,是个会诌几句歪诗的斗方名士,弄不好,就是个识字的无赖,绝非“正途”;而后两部,则是祖父选的,是仕途经济的必读课本,学而优则仕之路的阶梯。这充分反映了父子两代人的兴趣以及对生活道路的不同选择。妙就妙在父亲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文风,全都认真地揣摩研习过,自然而然就融汇于父亲的笔端,真是太绝了。
  父亲关在楼里两个月,由着性儿地吟风弄月,萧先生出的十道论题,他全交了卷。尤其是《管仲论》,萧先生打了密密的双圈,做了详细批改,而且让父亲的父执辈传阅,神童之誉不胫而走,轰动了整个三湖镇。
  三湖镇的求学生活,对父亲一生影响巨大,在那里奠定了他的写作生涯,所以他对这个淳朴美丽的水乡,是充满着深厚的感情和怀念的,他带着这种感情于1935年写了《北雁南飞》,这部小说不是自传体小说,更不是自传,但是它是以父亲求学的生活环境为背景,为我们探求父亲少年的学堂生涯,给了形象生动的参考。我非常喜欢这部小说,父亲以真挚的感情,细腻的笔法,栩栩如生的人物,令人掩卷叹息的情节,以及三湖镇民风、民情、民俗的生动勾画,为我们徐徐展开了一幅晚清江南水乡图。书中曾以我祖父一件壮举为原型,做了艺术加工写进了书中,那就是第二十三回“沥血誓宗祠通宵备战,横予来侠士半道邀和”,原来在江西内地,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陋习,宗族械斗,每次村与村、族与族之间发生了纠纷,在调解不成的情况下,就要发生械斗,每村16岁以上的男丁,都要“上阵”厮杀,每次战斗结束,胜负两方都伤亡惨重,重者死去数人,轻者也要重伤十几人,《北雁南飞》对这一场面,作了生动的描写,当姚冯两家为了婚姻纠纷,决定械斗,在调解不成,即将动武之际,一场血腥的厮杀无可避免了,这时突然出现了一批壮士———“当头一个,是个圆脸大耳的胖子,头上扎了青布包头,身上紧紧地束着白板带,斜背绿皮套子的横柄大砍刀。手上也握了一根一丈多长的红缨竹矛。足下蹬了快靴,腿上扎了裹肚。”在描绘了他的衣着装扮之后,接着又写他:“端了那长矛子在手,叫道:‘你们不都用的长矛子吗?矛子使得最长的,越算本事到家。我不敢怎样夸嘴,我使一丈六尺长的矛子,诸位的矛子,比我长的,自然是有,但是恐怕不能像我这样使。’他说着,将矛子一倒,两手横拿着,做了一个八字桩,将矛子一伸,两脚并拢,向前一跳———只这样一跳,已经到了岸上。只见矛尖到处,那排列着的草人,却狂风卷着的一般,接二连三地向半空里飞去。他先挑的姚姓阵前的,转身又去挑冯姓阵前的。挑完了,他大声叫道:‘这不算,草人胸前,都贴了一张白纸,上面画了一颗红心,请大家看看,我的矛子尖头,是不是都扎在红心上?
  ’两姓阵上,有好事的,果然捡起来看看。可不是依了他的话,矛尖都扎在红心上。大家齐齐地喝了一声彩。”
  多精彩的描写,这种绘声绘色的神来之笔,并非向壁虚构,而是我祖父的绝活!
  我在十七八岁时,第一次读了《北雁南飞》,被深深地感动了,那缠绵悱恻的哀情使我久久不能平息,书中的诗及四六信札,把这种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忍释手。看后,我对父亲说:“《北雁南飞》写得好,我非常喜欢,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父亲听了微微一笑说:“我是用心写的。”

  第7节:老书房的苦涩记忆(1)

  老书房的苦涩记忆老书房外绿重重,百尺冬青老去浓;几次分离君更健,一回新建一驼峰。
  十年前到旧书堂,门外新平打稻场;只剩老根龙样卧,太空苍莽对斜阳。
  胜利归来不到家,故乡山泽有龙蛇;慈帏告我伤心事,旧日书堂已种麻。
  这是经过8年抗战后,父亲回到魂牵梦萦的安庆,祖母告知他劫后的故乡“老书房”已成一片废墟,父亲感慨系之,写下了《旧日书堂》七绝三首。提起了家乡的“老书房”,张家的子侄辈,都有一种近乎神圣般的敬畏。因为父亲曾在这里,像山僧问禅似的面壁苦读,足不出户地自修自写数年,奠定了他深厚的国学根基,从老书房里,走出了一个蜚声中外的“张恨水”!
  父亲在17岁之前,在严父慈母的关怀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加之他天资过人,过目成诵,从小就有神童美誉,所有教过他的先生,都对他赞誉有加,在一片温情呵护和嘉奖下,父亲根本不知道人间还有忧烦的事,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的未来是光明的,他的身边是温暖的。祖父为了更好地培养父亲,要他东渡日本去留学,然而父亲当时正是科学救国的忠实信徒,他不愿到“再传”的日本去留学,而是愿意到欧美学习先进的科学理论,然而到欧美留学的费用要比去日本多很多,祖父一时拿不出,就让父亲等一等,筹到了钱,就可以让父亲去欧美留学,就在父亲用天上的彩虹编织着灿烂似锦的未来时,家庭有了遽变,祖父突然得了急病,在几天之间,撒手人寰。在祖父弥留之际,曾问父亲能否把家庭的重担挑起来,父亲跪在祖父的病榻前,作了郑重的承诺。知子莫若父,祖父知道,凡是父亲答应了的事,必是言必行,行必果,便阖然而逝。年轻的父亲哪里知道这一诺是多么沉重,这副担子压在他稚嫩的肩上,压得他失学流浪,压得他重病吐血,这副担子压了他大半生。
  人生的际会,实在难以预料,假如父亲听了祖父的话,东渡日本留学,再假如祖父晚去世几年,父亲的人生之旅,将会是另一种样子,他也许会孜孜以求地在自然科学之路上探索,在人海波涛中,不管是浮

  第8节:老书房的苦涩记忆(2)

  还是沉,但绝不会有后来被世人所知的“张恨水”!
  祖父一家的生活,全靠祖父手糊口吃,既无积蓄,又无家产,祖父一死,全家立即没有了收入,居孀的祖母只有36岁,身为长子的父亲也只有17岁,下面尚有三弟二妹,小妹还在襁褓之中,毫无生活来源的全家,陷入了日坐愁城之中,这日子怎么过呢?父亲自然是失了学,除了书本,别无谋生的技能,真是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幼小的弟妹嗷嗷待哺,祖母焦虑万分,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毫无办法。如果全家再呆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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