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精神中文版-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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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便说“国无道”。这里表示“自由”的“道”字,字面意思是指“道路”,当它在“自由”这个意义上使用时,被定义为遵循我们本性的法则——“率性之谓道”(91)。那个表示我们本性法则的“性”字(字面意思指本性),被定义为上天的命令或意志——“天命之谓性”。因此,表示“自由”的那个汉字,是指自由地去遵循我们本性的法则——即按上帝的意志办事。那些头沐阳光、飘洋过海、离开旧家园寻求新天地的移民们所缺少的自由,恰恰正是他们所表达的照上帝意志办事的自由。事实上,早期美国人希望留给他们后人自由土壤的那种自由,并非像坦慕尼协会所认为的那样是自由地追求庸俗,进行诈骗,无心无肝,残忍粗暴,而是像中国人所说的:率性以尽天命——“我自由地漫步,因为我追寻您的旨意。”
关于中国问题的近期札记之五(3)
但“自由”一词如今在美国,被另一个伟大的美国词“平等”夺去了光彩。的确,现代美国的“平等”概念,使得“自由”一词的真正含义无从得见。“自由”的真正意义是“你必须率性”,而现代美国的“平等”概念,意味着把人的头脑抹平(抹煞贤愚之别)。在一个国家,傻瓜和非傻瓜都是如此之多,现代美国的“平等”概念竟要求将非傻瓜的头脑与傻瓜扯平,以免傻瓜们的权利——他们的“平等”权利——那种与总统在白宫握手的权利被人剥夺!(92)
不过,美国人和欧洲的法国人如此固执于“平等”一词无疑是正确的。因为正是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反对“特权”的平等,美国人在独立战争期间,法国人在第一次大革命期间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并不是指将国中最好之人变成与最坏之人一样糟的现代美国抹煞智愚差别的概念;也不是“士兵应当指挥将军,马应当驾驭车佚”(93)的法国人那种目无君上的概念。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是指敞开大门——开放门户。最正确意义上的平等意味着“开放”(Expansion),孔子说:“有教无类。”(94)这就是“开放”的真正含义。
自由、平等和最深刻意义上的“开放”——博爱,这就是基督教的内涵。或如中国人所说:一视同仁。因为心中拥有“博爱”一词,法国人德穆兰(95)在临上断头台之前仍诙谐地将自己比作“优秀的长套裤汉”耶稣。向康格夫人和其他公使夫人们说“中外一家,天下一家”的中国皇太后陛下,也是要告诉她们基督教的真实含义——那种最深刻意义上的“开放”,对此,康格夫人及其丈夫知之甚少。正因为皇太后的呼吁于事无补,成为徒劳,中国的优秀长套裤汉“义和团民”才不得不奋而起事,同他们的法国兄弟在1789年所做的那样,向全世界发出血淋淋的呼吁——呼吁应当把中国人当人看待,应当将其视为人类家族中亲如一家的兄弟。
现代民主和现代自由主义的伟大实践观念,那有别于现时代可以称之为欧洲文明的观念,构成了美国制度的基础。这种观念就是爱默生所谓“美国思想”。人们曾问歌德什么样的统治方式他认为最好,他回答说:“那种使所有统治方式都成为多余的方式”。现代欧洲的统治观念,即怎样使人民、使“民众”遵守秩序的观念,是动用警察手中的警棍和军人手中的刺刀,而独特的美国统治观念,是借助学校和教会,使民众就身于秩序,从而免除“皮鞭”、警棍和刺刀的拷掠。
但美国人最初犯下一个错误,即他们不知美国文明是基于学校和教会,而不是建立在美国宪法的基础之上。美国人坚持按照他们早期“小木屋宪法”的模子来建学校和教会,而不是借助学校之光去阅读宪法,其结果,正如我们所见到的,是目前美国学校和教会所陷入的可怕状态。
美国人如此迷恋他们的宪法,实在让人怜惜。斯特恩(Sterne)小说中的下士说,“在这个世界上,他绝不会继续前进,不会再给阁下带来荣誉。”托比(Toby)大叔说:“老天爷作证,他会继续前进的。”面对困惑,山姆大叔向律师求援。但一般说来,律师不宣告天理或上帝正义的法律,而只宣告依据于宪法的法律。人民、普通百姓当然不懂依据于宪法的深奥法律,于是,律师们便得以恣意妄为。简而言之,律师们根据宪法制订和解释深奥的法律,以使他们自己和任何能够付得起他们钱的人中意。
由于对法律和宪法名目的尊重已经深深植根于其宗族的心灵,美国人民,美国普通民众曾一度对这种依据于宪法的深奥法律保持沉默。然而,尽管美国的平民百姓在学校所受的教育很是糟糕,但仍然有人对其心中上帝正义的法律有所了解。因此他们时常发现,那依据于宪法的法律与上帝正义的简单法律正相违反。
于是,平民百姓只好动用“私刑”,但动用私刑是违反宪法的。因此,人们不得不召来持有刺刀和警棍的军警,不得不增加军警的人数,以对付与日俱增的私刑律师。
这样,起初从“美国思想”出发依赖学校和教堂的美国人,现在则仰仗警棍和刺刀,被迫采用欧洲思想,陷于卑鄙庸俗的滑膛枪崇拜中,结果,美国只能变成另一个欧洲。
随后,美国的“律师”被送往国外去做外交官。他们在对待菲律宾人和与中国签订条约时,不是遵照上帝正义的法律行动,而是根据宪法的条文办事。这种宪法,他们出国之后加以扩充并称之为进步与文明的法则。然而拥有自己独特“救世主”的中国人发现,那种依据于宪法的法律、进步和文明意味着抢劫。而抢劫,尽管是富人抢穷人,强者抢弱者,但都明显违反了上帝正义的法律。正因此,中国人纷纷起来参加“义和团”并动用“私刑”——由此人们可以看到美国在眼下这场可怜而又可叹的悲剧中所起到的恶劣作用,同时人们还可以看到,他们支持、援助并最终采纳了其欧洲同伙卑鄙庸俗的滑膛枪崇拜的情景。
于是我们发现,现代“律师”是产生现代“警察”的真正和直接的原因,是现代欧洲卑鄙庸俗的滑膛枪崇拜的代表。现代“律师”乃是假教士,正如现代警察乃是假军人一样。事实上,最初正是这种假教士,首先带来了欧洲的军国主义或滑膛枪崇拜。在中世纪的欧洲,拥有虔诚、正直教士的真正教会毋需武装人员便能使国内百姓安居乐业。那武装人员、真正的军人,则被用于保卫英格兰和苏格兰(或威尔士)的边境,以防止游牧民族即蛮夷的入侵,事实上,也就是制服夷人的野蛮。而当教会变成假教会,教士变成不诚实的教士时,国内的人民、那平民百姓就再也无法保持秩序了。因此,另一种被称之为帝国主义者的武装人员——古斯塔夫(Gustavus)、克伦威尔、腓特烈——不得不出来维持国内的和平与秩序,等待那些名副其实的教士的到来一公理通行之前,只好依靠强权。
关于中国问题的近期札记之五(4)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真正的教士,而是律师。他们一来就开始建立称之为“宪法”的新教会。这些律师不是减轻武装人员维持和平与秩序的任务,以减轻人民为养活这些武装人员所承受的负担,而是宣告需要更多的武装人员,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维持和平与秩序,而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并捍卫宪法——这种宪法意味着财产权,意味着律师以及为律师付酬的富人的财产权。于是,武装人员发展成为现代“警察”,这种警察不是勇士,骑士或真正意义上的武士,而是“士兵”,一个佣工和雇佣者,一个战斗者,一种原始意义上的武士,即律师、富人、外交官及资本家豢养的走狗。他们被雇佣来不是为了维持和平与秩序,而是保护财产、保护铁路旁轨辛迪加(96)和鸦片仓库。这就是冒牌帝国主义或殖民政策的根源,是欧洲卑鄙庸俗的滑膛枪崇拜的最新发展。
剑或相当于剑的刺刀并非是粗俗或卑鄙的东西,恰恰相反,它是人类男子气概至上至圣的象征。武装人员或佩剑之人非但不粗俗卑鄙,而且是一切真正的高雅、礼貌、有教养——即文明真正含义的本源——在欧洲是这样,在所有国家也莫不如此。但那些可怜的漫不经心的现代乞丐,那些包裹在土黄色制服里、并配备有机枪的人们已经变得粗俗卑鄙了,他们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他们是些乞丐,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成为领薪水的警察。那佩戴肩章的现代庞大的自动机器,也已经变得粗俗卑鄙起来,因为他像自己惟一崇拜的东西——机枪一样,成为一个既无道德感情又无道德责任的自动机器。正是这样的人进驻北京并到处指手划脚,乃至侮辱中国的皇太后,让其同胞,即那些可怜的传教士,在饥饿或抢劫之间做出残酷的抉择。
的确,任何认识到现代欧洲的“军人”实在已变成地地道道的“警察”的人,都不会对八国联军在中国北部的所作所为感到奇怪了。法国人马蒙太尔(Marmontel)说,普通士兵常受低劣战利品的诱惑,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为了糊口会冒死亡之险。然而一旦让他们领取固定工资,他们就成了奴隶。其实,荣誉就意味着利益,因为荣誉、称号、声望这类东西就等于是薪水;谁够资格,就应给予谁——这就是一切军人道德的基础(97)。
那些真想改革英国军队的装模作样的英国政治家,首先应该使英国官员“非职业化”,将其塑造成君子,而不是变成“德国造的”纯粹冒牌的自动机器。英国“绅士”即便是在体育比赛中,也往往不愿承认自己是“职业选手”在那可怕的战争竞赛中就更是如此了。
在中世纪的法国,在那个产生过欧洲最纯粹军人的国度里,一个人要想得到晋升或荣获骑士称号,必须通过下列严格的考核——
考官会问他:“你进骑士团图的是什么?如果图的是财富、安逸和荣耀而不是为骑士这个称号增添光彩,那么你就不配享有这个称号。把这个称号授予你,与授予高级教士团中的那些盗卖圣职的神职人员(假教士、律师、书记员或为了谋生而甘充这类角色的人)完全没有两样。”如果考试合格,那个考官,他的上司会对他说:“我以上帝的名誉,以圣·马歇尔和圣·乔治的名义,授予你骑士称号:希望你勇敢、坚毅和忠诚!”
这就是骑士品质或欧洲真正的尚武精神,它与那现代的自动机器,即警察或庸俗卑鄙的滑膛枪拜物教迥然不同。事实上,不论在欧洲、日本还是中国,一切军人道德或所谓“武士道”的基础,一切真正的尚武精神的基础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消灭蛮夷及其野蛮风俗,崇尚高贵与真正的君王风度,扫除人类自身的卑鄙与低级趣味,用汉语说,就是“尊王攘夷”(98),丁尼生(99)用欧洲语言解释了这几个汉字的意思,他让亚瑟王的全体圆桌骑士们宣誓:
敬国王仿佛国王是其良心,
良心就是其国王,
打倒异教徒,捍卫救世主!
美国人现在不相信“君王风度”,他们信仰自由与无君;法国人现在信仰自由、无君和无基督,但中国人相信没有君主便没有自由。中国人的君主观念是——英雄崇拜(尊贤)。汉语里孔子所用的相当于卡莱尔所谓“英雄”一词的那个词,理雅各(100)译作“Superiorman”(君子),字面意思是一个小王或小国君主——“koen…tzu”(现代官话拼成Chiintzu),如同德语里的“koen…ig”,英语中的“king”。
现代美国人信仰无王之政,这比法国人现在相信没有基督更不足为奇。当今全欧洲,恐怕除了俄国之外,实在已没有君主。海涅指出:“俄罗斯的专制主义,实在是对贯彻现代自由观念的专政。”在除俄国之外的欧美所有其他国家,“君王”纯粹成为律师的宪政的廉价点缀,正如“基督”已完全变成基督教教士供奉在教堂的“偶像”一样。
关于中国问题的近期札记之五(5)
现代基督教教士发现,如今许多人已经不在乎他的“偶像”或冒牌基督了。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为了谋生计,改行当了律师或新闻记者,事实上成为了政客。来到中国的典型的基督教教士,他们对国内的某些人谈“偶像”以得到捐赠;而对另一些人则谈“爱国主义和祖国的荣誉”,以得到那些鼓吹侵略主义的报刊的支持而不是受到责难。可到中国之后,他们又对中国的达官贵人们大谈什么“进步与文明”,认为这样可以在更广泛的领域里为中国人谋福利,其途径是当上某些总督的法律顾问,乃至于接替罗伯特·赫德先生!
另一方面,“律师”将“君主”与宪政卫兵之类粘合物粘在一起,或者迎合人们的口味处置其君,就像面包师在他的圣诞面包上装饰人物头像一样。如果人们喜欢一个“君主”,律师就把他们的圣诞蛋糕称之为“有限君主(制)”或“立宪君主(制)”,如果人们对这种装饰并不在乎,他就径直将其称为“共和制”。但无论是共和制还是君主制,其结果都一样,吃蛋糕的都是律师和付给他酬金的富人。
然而在我看来,显而易见,那最终将吞噬欧美文明的教士、律师、宪法、教会及上述蛋糕之类的东西,是那既无道德情感又无道德责任,而只是病态地渴望报上扬名——即便是臭名昭著也在所不惜,对痛楚和灾难麻木不仁,对昂贵的机枪却贪得无厌的庞大的现代化自动机器。事实上,正是这个威胁要将欧洲的律师以及他们所做的蛋糕一并吞掉的庞大机器,驱使着现在国内那些精神错乱的律师,为供养这个怪物而将其庸俗卑鄙的滑膛枪拜物教带到国外,并称之为“帝国主义”或“殖民政策”。
当年,正是这部自动机器毁灭了古罗马帝国——正是这种被携之国外、被称为“帝国主义”的庸俗卑鄙的武器拜物教,导致了古罗马人灵魂与肉体陷入死一般的麻木中,并使他们变得残暴成性、无恶不作,最终招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