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全传-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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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纪晓岚曾两次充任会试正考官,一次充任武科会试正考官。每次都谨慎从事,严于防范,没有出什么差错,录取了一批又一批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因而就担任正考官来说,他已是轻车熟路,可是事有偶然,没想到这次出了麻烦。
在尚未发榜之时,外边就有人传扬前几名的名字,并能诵出前列者的诗句,有人密告嘉庆皇帝,奏请查处泄密之人。
嘉庆皇帝得知此事大为恼火,立刻派人追查,一时间风雨满城,参与此科会试的大小官员,无不人人自危。
纪晓岚看这事麻烦不小,不管出在哪个人头上,他作为本科的正考官,那是罪无可逭,势必要株连进去。尤其让他担心的是,这一案查下来,说不清要株连多少人下狱。自己受累坐牢事小,让同僚们及其亲属获罪,自己更难做人。思之再三,最后拿定了主意。
这天皇上召见纪晓岚,查问科场泄密一事。纪晓岚跪下叩头,然后镇定自如地说:〃皇上不必动怒,臣即是泄漏之人。〃嘉庆素知纪晓岚为事恭谨,这种事断不会出在他身上,但听纪晓岚如此回答,很为吃惊,接下来问道:〃老爱卿何故泄漏?〃纪晓岚回答说:〃圣上明鉴,这泄漏之事实出无意。为臣书生习气,见佳作必吟哦,或者记诵其句,然不知何人所作,心中憋闷,欲访知为何人手笔,则无意中不免泄漏。皇上果真动怒,纪昀甘愿领罪。但惟求圣上开恩,不要株连他人。〃经纪晓岚这一说,嘉庆的怒气竟出乎意外的全部消了下去,随即撤回追查考案的大臣,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了。真正泄漏机密的人,即使不便明言,也在心中对纪晓岚感激至深。
所有参与会考的官员,都对纪晓岚敬佩备至。[·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嘉庆八年六月,是纪晓岚的八十大寿。阅微草堂修葺一新,大门上镌刻着两副对联。一是刘墉题写的:两登耆宴今犹健;五掌乌台古所无。
刘墉的这副联相当出色,将纪晓岚一生的两项殊荣写了进去,称赞了他在乾隆五十年、六十年两次出席了乾隆皇帝举办的千叟宴,并有从乾隆五十年到嘉庆二年,纪晓岚五次专任或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殊荣,这种经历的人,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只有纪晓岚一个。
另一副对联是诗人、书法家梁山舟题写的:万卷编成群玉府;一生修到大罗天。
颂扬纪晓岚完成了总纂《四库全书》的千秋伟业,成为一代文宗。与刘墉所题一联互为补充,相映生辉。
阅微草堂的门楼,座落在草堂院落的东北角,向南开门,正临大街。由门楼进入,径直向里,是一条通向后院的长廊。
进门向左,就是阅微草堂的前院。前院有一座假山,山下巧设一洞,可通向长廊,名为〃泄云洞〃,洞前一池花圃,花圃周围,梅、兰、竹、树相间而生。假山西面有一泓清水,叫作〃凝碧池〃,凝碧池的北面,就是纪晓岚的三间书房,自西而东,依次名为〃绿意轩〃、〃瑞杏轩〃、〃静东轩〃。在这三轩的墙壁上,爬满了葱绿的藤萝。穿过瑞杏轩,是草堂的中院,北面是五楹瓦房,中间是客厅,西侧为寝室,蔼云、卉倩曾居住在这里。房前有两株海棠,长得茁壮茂盛,枝杈已经齐着屋檐,这是为了纪念文鸾,特意栽种的。穿过中间客厅,就来到草堂的后院,东侧有一株古仆的槐树,西侧有一株高大的梧桐,因此树下的房屋,又分别叫作〃槐安国〃和〃孤桐馆〃,马夫人和沈明生前曾住在这里。从后院和中院,都可入东面的长廊,直抵草堂大门口,长廊内张挂着当时名人的书画,寿辰之前,纪晓岚将自己题咏宅邸的几首诗,请书法名家写成诗幅,装裱后张挂在廊内和室内:阅微草堂读书如游山,触目皆可悦。
千岩与万壑,
焉得穷曲折。
烟霞涤荡久,
亦觉心胸阔。
所以闭柴荆,
微言终日阅。
绿意轩
杂树荫庭除,
雨过如新沐。
晓日下檐际,
枕席生微绿。
霜清水叶老,
摇河一何速。
依依色不改,
犹有凌寒竹。
槐安国
万古一梦觉,
大千才瞬息。
其情纷扰攘,
当境谁能识。
安知此树下,
不有槐安国。
安知此天地,
不在槐根侧。
真妄竟何有,
辗转空疑惑。
且看向南枝,
皎然映月色。
移榻坐轩楹,
忘机两冥默。
孤桐馆
月出夜苍苍,
秋色淡无际。
梧桐叶萧瑟,
影落庭前地。
览景欲有吟,
寂然无一意。
淅沥微风声,
心情亦不寐。
六月十五日这天,是纪晓岚的寿辰之日。一大早,嘉庆皇帝特命上驷院卿常贵到纪晓岚府上颁赐珍品,祝贺寿诞。纪晓岚感激圣恩,复折恭谢。
紧接着,友朋戚谊,门生属吏,纷纷前来祝寿。阅微草堂门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时间,虎坊桥四面的大街上,挤得水泄不通。
刘墉、彭元瑞、朱珪、庆桂、董浩、刘权之、王昶、永庆、保宁、沈初等部院大臣,皆在退朝之后,打轿来到这里贺寿。
阅微草堂内,聚满了京城的名流,至于赶来贺寿的三、四品官员,则不下几百人,不过这些人大多数是送完贺礼就回去,不参加午间的盛宴,只有关系异常密切的,才留下来。否则,这阅微草堂怎么会容得下呢?
纪晓岚在瑞杏轩接待来客。
客人们上完贺礼及寿序等,一般要在瑞杏轩、绿意轩、静东轩热闹一下,品尝一些瓜果茶点之类,便告辞而去了;亲朋好友和部院大臣们,则被让到中院的客厅内治宴款待。
上午的来客中,有位宋玉树,是上年的新科进士,住在虎坊桥北面的樱桃街,离阅微草堂只隔几条小巷,不用乘车坐轿,步行一刻就到。但宋玉树走出家门时,街上已经挤满了大车小轿,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了阅微草堂。
他的长褂早被汗湿透了。
宋玉树进了瑞杏轩,见里面已坐了二三十人,个个谈笑风生、喜气洋洋。
他当着大家的面,拜见座师,献上贺礼。纪晓岚神采奕奕,满脸含笑地热情接待,他看宋玉树全身汗津津的,衣服都浸湿了,便问道:〃你看浑身都湿透了,快坐下歇息,坐下歇息!尊府建在何处,一定很远吧?〃“惭愧,惭愧!其实学生没走多远的路。寒舍即在恩师这阅微草堂的后面,只有一步之遥!〃宋玉树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扇子。
〃你的宅邸在这后面?我怎么没听说过。〃纪晓岚惊讶地问道。
〃学生进京不足一年,尚未置办馆舍,只是在樱桃街小住一程。〃“噢?小住樱桃街!〃纪晓岚惊讶地重复一句,眼睛狡黠地一睒,又笑道:〃酷暑盛夏,天气炎热,有劳足下赶来贺寿,多谢多谢!
且你这一来,为老朽解除了心中的块垒。”
宋玉树莫明其妙,问道:
“学生不知何故?〃
“是这么回事,〃纪晓岚收住笑容,正色说道:〃我这里有个对句儿,想了很久没有想出与之匹配的下联。你这一来,启迪灵机,我突然想出来了。用你来对正巧合适。〃“用我来对?恭请老宗师赐教。〃宋玉树更加迷惑不解。
纪晓岚捋一捋稀疏的短须,一本正经地说:〃对呀,非你莫属。这个对句是'宋玉树小住樱桃街'。〃当时,罗锅子刘墉不在中院客厅里歇着,拄着手杖笑微微地来到前面的瑞杏轩看热闹,正赶上纪晓岚与宋玉树说话,听了这后面一句,大笑着说道:“不雅不雅。堂堂的文坛宗主纪大人,竟只会出此浅俗之语?〃刘墉知道纪晓岚的毛病,断定他又要拿人开玩笑了,便笑咪咪地找位置坐下来,等候纪晓岚下面的话。
纪晓岚对刘墉的话不加理会,自己只顾和宋玉树说话。
宋玉树听了纪晓岚的话,也感到大失所望,心想这位誉满海内的老宗师,竟然只能吟出这种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俚俗不经的东西,实在是浪得虚名,但他在纪晓岚面前,又不好说什么,便说:〃那么,请恩师赐教上联。〃纪晓岚仍然平静地说:〃这个上联吗,是'潘金莲大闹葡萄架'。〃“轰〃的一声,瑞杏轩内笑炸了窝,在场的几十人都前仰后合,有的人将茶喷到了别人身上,有的人差点儿掀翻了桌子。一时间瑞杏轩内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原来纪晓岚这句话,引用的是明代万历年间刊行的、兰陵笑笑生著的《金瓶梅词话》中的故事。这段故事是潘金莲与西门庆在葡萄架下脱光了衣服苟合的色情描写,描写得甚为详细,污秽不堪。在乾嘉年间,《金瓶梅词话》虽被斥为淫书,但这些文人学士们虽然在官场上是一副道学君子的庄重面孔,其实都偷偷地看过这书,只是怕失身份,不与别人谈论罢了。
今天在为文学泰斗、礼部尚书纪晓岚庆寿这样庄重喜庆而又文人会聚的场合,由纪尚书本人说出来,大家顿觉忍俊不禁,都笑得有失官体。当年的道学先生,由此可见一斑。
大家的笑声刚刚停止,外面传报又有客人进来贺寿。纪晓岚赶紧把来人让进屋来。大家看时,是中书林凤梧,也是纪晓岚的门生。林凤梧一进门,室内又哗然响起一片笑声。看那林凤梧脸上,〃刷〃地一下子变得通红。
原来那年林凤梧初次拜访纪晓岚的事儿,后被大家都知道了。人们刚才被纪晓岚逗得兴奋起来,一看林凤梧这现成的笑料进来了,那就忍不住了,于是又大笑起来。究竟那次是怎么回事?是这样的:林凤梧与几位同年初访纪晓岚时,纪晓岚问起林凤梧的命名之义。林凤梧回答说:〃我出生时,母亲梦见一只凤凰,栖于梧桐之上,故为学生取名为'凤梧'。〃听完林凤梧的话,纪晓岚叹一声。林凤梧不解其意,忙问:〃恩师何故叹息?〃纪晓岚怅惋地说:〃好险呢—…〃林凤梧更是迷惑不解。
纪晓岚便接着说:
〃足下真算幸运,遇上了吉兆。设若不幸的话,梦见一只鸡,盘旋于芭蕉之间,则足下之名,便不大好听啦!〃林凤梧立刻明白了弦外之音,羞怒难当,脸上火辣辣地,真想骂他一句〃这个老东西〃!但看座师平静如初,脸上毫无戏谑之态,又觉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坐在那里含羞不语。与他同来的几位同年,也都是聪明俊士,哪能听不明白?都感到无所适从;笑吧,有失大雅;不笑吧,又实在忍不祝最后有一位疾步跑到厅外,偷着〃嗤嗤〃地解了笑瘾。
今天大家见到林凤梧,立刻又发出了哄堂大笑,林凤梧哪里能清楚其中的缘故?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红着脸为这位座师庆寿。
刘墉在一旁笑得坐不住了,起身闪过屏风,又从瑞杏轩后门进了中院。
从早晨到傍晚,祝贺寿辰的人相继不断,献诗献词献序,多是盛赞纪晓岚宏览博学,淹古通今,集学人之大成,成一代之宗师。惟独汪德钺的寿序与众不同,别开生面。
汪德钺,字锐斋,安徽怀宁人,为嘉庆元年会试时纪晓岚录取的进士,这时已官礼部主事,是礼部尚书纪晓岚属吏,对纪晓岚十分了解。他曾就属吏见长官不长揖而半跪的问题,上书纪晓岚。在清初,司员见堂官都作长揖,但到乾隆末年,改为屈膝行半跪礼。汪德钺上书力陈其非,纪晓岚嘉许其议,复改半跪为长揖。今天,汪德钺在祝寿席上,当众朗读了他写的《纪晓岚八十序》,听他读道:“维嘉庆八年六月中旬十五日,吾师举八十觞,德钺于丙辰为门下士,已随诸同年合辞致祝矣。于礼部为属吏,又随诸同僚同声颂祷矣。顾吾师以名才掩德,自亲炙八年以来窃窥见其神明阴相者,外人或弗克尽知,爰独为以献。
〃德钺尝谓致寿之道有四:俭则寿,《老子》'知足之足则常足'是也。勤则寿,周公'无逸'之训也。静则寿,孔子'乐山'之旨也。慈则寿,《小雅》'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即继以遐不黄耆'是也。四者之中,慈最要。天地之大德,曰生与天地合德者,天必保佑爱惜之,俾享遐龄,岂有他哉!亦使之长代被生物云尔。
〃吾师居台宪之首,据宗伯、司马之尊,登其堂萧然如寒素,察其舆马、衣服、饮食备数而已,其俭也若此。精力绝人,巨细毕究,自束发以逮服官,书卷则寝食不离,簿书亦钩考维严,其勤也又若此。性耽阒寂,不乐与名流相争逐,公退后,闭门独坐,冲然自得,平静也又若此。乃其宅心之厚,行事之恕,更仆数之不能终,姑举梗概言之。其好恶也,褒秋毫之善,贬纤芥之恶,迫于董茂安之性也。岂知改过自新者,记人之善,忘人之过,则又住定祖之宽大矣。其惓惓于宗族故旧也,即囊无赢财,亦与之同其饥寒而后慊心,是又许文休之纪纲同类矣。旧例,挈妻子谪遣于乌鲁木齐者,五年后释为民;单丁则终身戍役。乾隆庚寅夏,积多至六千人,颇相扇动。吾师具奏稿,请将军巴彦弼上之,六千人同日脱籍。著为令,与挈眷者同限。是非隽于二曼倩之哀矜与?乾隆壬子,畿辅大饥,京师发粟赈济,饥民皆闻风先期入城,时距秋冬之交甚远,吾师奏请截留官粮一万石,立十厂煮赈。得谕旨,六月开厂。赈期向无在夏月者,此特恩也。后复增五厂,至癸丑四月始停止,所全活者无数。是非范希文、陈希元之子谅与?平生讲学。不空持心性之谈,人以为异于宋儒,不知其牖民于善,访民于淫,拳拳救世之心,实导源洙泗。即偶为笔记也,以为中人以下,不中可与庄语,于是以厄言之出,代木铎之声。乍视之,若言奇言怪;细核之,无非富惩劝以发人深省者。柳子厚云:'即末以操其本,可十七八,'此与濂洛关闽拯人心沉溺者,意旨不若合符节与?而世或仅以刘子政、曾子固之编摩拟之,又或以庾子山、苏子瞻之文藻拟之,所谓见其表不见其里。若较诸内蕴之闳深,此犹糠秕尔。且吾师文章著述,足以传世,即山陬海澨,儿童走卒皆知之,又与致寿之源毫无比附,德钺以略而不道也。〃大家听汪德钺的寿序与众不同,从另一个方面赞扬纪晓岚的德性,说出了别人未曾说过的话,无不啧啧称赞。
寿辰刚过,嘉庆帝谕命纪晓岚署兵部尚书并教习庶吉士,礼部尚书由永庆接任。但一月之后,发生了孝淑皇后奉安陈奏失词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