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11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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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跟着掉眼泪。只是心里依然像呼吸不畅那样累出浓郁的东西,再压得低一些就要成云絮那样,闷闷的声响逼近心脏。
全宇宙至此剧终(第五回)(4)
吵架真不是什么陌生的词。
偏激点的话,谁的童年没有和父母吵过架,那么用“不完整的童年”去形容也不奇怪吧。从小时哭闹着要玩具结果要求无用,到大一点为了“你电视要看到什么时候”和“烦死了”。芝麻大小的撒了一路,像嵌在水泥路面里的砂石,多到完全数不清。
但,六岁时的怨恨和十六岁时的怨恨是不同的,六岁时的委屈和十六岁时的委屈不同。六岁时愤怒的原因同样和十六岁时相去甚远。
连六岁时仅仅能够以哇哇大哭作为“吵架”的唯一形式,也和十六岁时会说的话,差别得太过巨大了。
裴七初想起今天学校内同桌和她妈妈的争执,或许这已经不能用争执,吵架去形容,已经成了对骂。十六岁的人,恶毒的词语和咄咄逼人的气势早已不成问题,被惹怒的时候完全可以挑最残忍的说法,只为了能够真正刺痛别人。即便是自己的妈妈。
而眼下十六岁的自己,“别以为你挣钱就了不起”,这样的话有多刻薄决不会不知道,可自己不正是因为它足够刻薄才说的么。
妈妈是不常哭的人,裴七初也明白,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父母的卧室大门。如果有很细小的声音在内心提醒着去站起身道歉,但总能找到更多的声音重复着“本来就是妈妈太过分”“我只是那句有些出格而已”,理由永远不愁不够。
屋子里的光亮只有沙发边的一盏五瓦小灯泡。白廖廖。
裴七初倒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沙发布面,她想,谁来让我家中个500万吧。
100万也好。
或者50万。
喘不过气来了。
晚上裴七初接到班上女生的短消息,以非常口吻要求裴七初明天一定得跟着去唱卡拉OK。“你究竟有多久没出来活动啦?到底怎么啦?!我可不管,明天晚上!等到你来为止!”裴七初咬住嘴唇,反复想着该以怎样的借口顺利推脱,毕竟,她左手按住书桌上的钱包——自从爸爸下岗后,自己的零花钱已经被缩减到只能和原先的娱乐活动告别了。
可一再地拒绝,也许在别人看来是有些奇怪,裴七初数了数剩余的票面,60多元,刚够勉强维持到月底的程度。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女生在屋里稍稍转了两圈,她打开房门,里只有隐隐的月光,晚饭时的矛盾被一直僵持到现在。而爸爸——女生看见了放在沙发一角的公文包的形状——爸爸或许是在八点左右回来的。
裴七初悄悄朝沙发移动了几步。直到公文包的四个棱角都愈加清晰。她用力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将包上的拉练慢慢地撕开一个小口,屋里响起饮水机自动注水的声音,女生惊恐地一回头。再转回来就花了更多力气似的,她从里面拿出爸爸的钱包。
“……就拿100。就拿100,就拿张100而已。”女生心里默念了好几次。她握着钱包走到窗边,有月光和路灯,一点点明亮的地方。
意识到绷住身体,将眼睛尽可能地睁大,或者吸一口气后死死憋住……意识到还有这些方法可以尝试前,女生已经从牙齿里漏出哭声。
所谓大人,普遍就是拥有一个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叠纸币的群组。——这是早在小学毕业时,就从亲戚的舅舅,邻居家的叔叔,或者同学的家长那里了解到的事实。当然里面包括自己的爸爸。他有一只灰色的牛皮钱包,每次“要交学费啦”“要交餐费啦”“要买新鞋子啦”“要去外面吃饭啦”时,便啪的打开,从里面数出几张或十几张,交到裴七初手里说“给”……
灰色的牛皮钱包里,眼下只有两百元钱。
'Chapter TWO:“起码我不是。”'
初中时的学校门外是一个条长长的下坡道,走路大约得用上几分钟,到了底才与马路接壤,所以无论坡上还是坡下都竖着醒目的牌子提醒注意安全。因为前几年的确发生过,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清楚,但学校每天都会在上学和放学的时段里派出各班轮流值勤,特别是勒令学生不准骑车冲下坡,必须推着走。尽管是容易引来怨声载道的要求,可既然有“安全考虑”四个字的重大意义,也就慢慢变成了风俗。
全宇宙至此剧终(第五回)(5)
从初中毕业了两年,班霆看见下坡道依然会有下车推行的惯性思维。他平日里上学坐电车,今天是周末,他去附近的邮局领取一份快件。
车推到一半,在路的那边发现了叔叔,领着他的小女儿一起回来的样子。班霆站定喊着对方,正要推车过去,叔叔说“哦,是你啊,出门有事?”,看见男生点点头后,叔叔跟着说“哦是么。那再会了”。
班霆停在马路中间的脚步由缓慢变成凝滞。视线里目送两人走远。倒是叔叔的小女儿,走开几步还冲他摆手喊“霆霆哥哥——”
班霆母亲前些天私下里跟班霆提起说,爸爸和叔叔闹翻了。尽管是意料中的事情,但男生“唔”一声后便长久没说话。做妈妈的看出这不是“没事了”的信号,过几个小时又想办法将话题绕回来:“怎样?”
“恩?什么怎样?”班霆从电脑前转过身。
“你爸爸还在电话里对叔叔说,让他们以后再别上咱们家。”
“爸爸也是狠角色。”
“你别这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开玩笑的。”班霆抬着下巴看向母亲,“我对这事其实并没什么想法,真的。”
真的。
与己有关的事情才可能真正关心。好比感情深厚的爷爷,生物的竞赛。但有些只是家庭问题,好比钱财的分配,更多归属于父母,既然那属于成人世界,班霆不觉得自己有揽上身去头疼的义务。他能做的只是在进展的事态便静静观察,确认一个“原来如此”的过程而已。
原来那些电视里真的不是乱说,翻脸,争夺,都会是近在咫尺的事。一个用力摔断的电话,结句是“要么你就上法院告我!”
从邮局出来时,路途变成迎着日光,夕阳染出层次的紫和红。班霆骑到坡前,想起什么似地停住了,歪过龙头停在路边一间店面边。坐在车凳上,他问里面的老板:“打工的那个女生呢?”老板迎上来,先说“哦是你呀”,然后指指上坡的方向,“刚才去给人送啤酒了。”
“恩,好,谢谢。”班霆打过方向朝上坡骑过去。果然没一会,他看见了辛追。
“挺重的。”男生打量小推车里的两箱啤酒。
“……啊,”辛追犹豫着。
“介意帮忙么。”
“……谢谢。”辛追看了看男生的车后座,“但这个也没法放上去吧。”
“不用。”班霆下车,对辛追示意到,“到这里来。”他将自行车交给女生。走去握住推车的把手。
稍微有些前后距离,但还是一起走着。
“累么?”班霆问。
“还行。老板人挺好的。起初我还怕自己未成年他不收。”
“会就不介绍你来了。”
“……谢谢你……”
“上次已经谢过了。”
过去三个月了。有些既定的事实如同岩石一样,落地,盘踞般侵占。然后缓慢下沉。如果有风带来一些土和种子,那么或许能在表面生出薄薄的绿色的新生。
辛追略略侧过脸去,班霆注意到她的目光,回过头问:“怎么?”
“没……”
“我家就在前面,所以只能送你到坡下了。”
“好,没事。谢谢。”
“你不用这么客气。”
“但是……”该谢的总不能忽略。况且替她介绍打工这点,总觉得不是一个点头就能解决过去的。
班霆站住脚,歪一点下巴看女生有些为难的表情:“那好吧,如果你会觉得安心点,下面有家面馆,在那里请我一顿晚饭就行了。”
“诶?”
“恩,可行么。”反正今天爸妈都不在家,本来晚饭就打算随便解决。
“好……好的。”
不管怎样个性的男生,吃东西的速度永远比女生要快……这是辛追在自己刚吃完一半时就看见班霆已经放下筷子作完结状时的念头。她有些着急地连忙捞起两根,坐在对面的班霆则说:“不赶时间。”
全宇宙至此剧终(第五回)(6)
辛追重新放慢速度,咬起一根面条含进嘴里时,无意的抬头,发现男生拿着从一旁取阅架上找到的报纸,正随意地翻到某页。下颔的脸,被黑色的头发垂盖住小半的眼睛。漫漫移动的视线,将报纸翻到下一页。这时他抬起头,正对着辛追,随后班霆合上报纸,右手抽过一旁桌上的纸巾,递给辛追。
接着又将报纸打开,翻到先前的那页。边看边等女生吃完。
辛追低下眼睛。
“婶婶。”辛追正要结帐时,听见班霆朝着另一个方向低低地说了一声。女生回过肩,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捧着用来买外卖的饭盒刚刚踏进店里。而她对班霆的称呼也让辛追很快明白过来两人的关系。
对方很快把目光落到辛追身上,认出她之后表情明显呈现惊诧的无穷状。
“……诶,你是?!……”
“我——”辛追站起身。
“婶婶。”班霆又喊了一声,他站到辛追身旁。
“……哦,哦……你们认识了啊。”客气似的笑,支满了整张脸,“不错,不错啊。”
“你结帐去吧。”班霆对辛追说。
“怎么搞的,还让人家女孩子买单啊。”
班霆看过去:“婶婶到这里不是来了解这些的吧。”
“……啊,对,碰巧嘛。”转身向店员说了句“给我来两斤辣肉面”,重新看向班霆的表情笑得一如先前,“真是够戏剧性,怎么像电视剧一样哦,给了你们家十四万,还跟你要好得来,这可真有本事啊……”
辛追站在柜台边强令自己不许回眼看过去,最终落进她耳朵的除了“两碗一共十块五毛”外,就是班霆的声音。
“婶婶尽可以拿对我爸爸的不满撒到我头上,但这些除了可以让您一时解气外,似乎也没有任何帮助吧。而且‘给了我们家十四万’,和‘要好得来’,我想问,这两条不行么,让您更不舒服了么?我没有阻碍您拿出同样的本事去实现吧?”
从店里出来,辛追只有余光里扫到的那一点点男生的人影,她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时男生的衣服口袋里传来了手机铃声。辛追看见班霆换个手取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后却没有按下通话键,而是将电话重新放回口袋里。
她默默地看着班霆,或许有很轻微的叹口气。
“……”男生却转过脸来,过了半天他说,“是以前的。”
“什么?”很快懂了,“……女朋友?”
“恩。”
辛追有些吃惊,但依然镇定地不在脸上表现出过多:“不接么。”见男生没有点头或摇头的反应,辛追淡淡笑了笑,露出“真是啊……”的表情。
“什么样的女生呢。”她过会问。
“……挺特别的个性。”
“活泼?善解人意?……聪明?男生是不是比较喜爱这种的呢,”辛追摆摆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不是。”班霆说,“不要把一顶帽子盖死在‘男生’这个群体上。起码我不是。”
谁偷走了我的长袜子皮皮(1)
文/落桐
是谁偷走了我的长袜子皮皮?是谁偷走了我们存封在罐头里的草莓爱情?离开凌宇十年,我原以为可以永远记住他的模样,却没想到,那个留在时光裂痕里的少年,他已经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原来,那些走失在青春河流里的爱,丢了就是丢了。
1
凌宇遇见我时,苏辰正把手搭在我的腰上逛街。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灯火辉煌的西单文化广场突然万籁俱寂,只有凌宇的面孔在我面前无限放大。这张在我记忆里缺席了十年的面孔定定的看着挂在我脖上七彩项链许久,然后我听他轻声唤道:“丫头?”
丫头,我定定的看向凌宇,记忆如同浮云,层层翻涌,最后化作珍珠般的星辰,在墨色天宙里耀耀闪烁开来。
我未曾想过,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和凌宇重逢。
遇见凌宇那年,我尚是头顶扎羊角辫,穿条纹海军的小姑娘。
那时我家住筒子楼,是那种极老的旧式楼,好几户公用一间厕所,一个厨房,每到下班的时候,这两个地方总是人气袅然,上厕所的人匆匆解决问题,然后慌忙赶着去厨房抢占个好位置。做饭,炒菜,喧闹的人声和蒸腾的热气搅拌在一起,构筑成终日不变的楼道主旋律。
我家是一个大开间,爸妈用一道帘子把房间隔成两个空间,晚饭的时候,妈在公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我则乖乖的趴在窗台前,一字一字,工工整整完成当日的作业。
我的功课一直很好,小学六年,我拿了五年的年级第一,这个荣誉,在小学六年级时被人取代。
新的年级第一获得者,是一个中途转学来的男生。
现在想来,我年少的时候真是属于后知后觉型,典型四眼牙套妹,脑袋只知道埋在书本里,对周遭山高水深风起云涌的一切都懵懂未知。既不参与课间操女生的各类八卦,也不关心任何与学习无关的话题,我只在上课抢答老师问题时格外积极兴奋,又或者在发下试卷时心醉于那种运筹帷幄的乐趣,除此之外,那些令女孩子头角峥嵘的各种文艺晚会或比赛,我都只是沉默的台下小米粒一颗,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亦不关注任何人。
但我还是渐渐听闻了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开始是抱着全班作业去办公室时,听到有赞扬从昔日最疼我的老师嘴里说出,于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男生,刚转学来不久,功课优异自然不必说,奇就奇在压根没见过他用过功,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