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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中国百年华人诗歌选集-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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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苍白的
脸像雨中冲洗干净的街道
1980年萨特逝世时很多人
参加他的葬礼而如今
他在哪里他们又在哪里?
多少年一直争论着莎士比亚的真伪
我是否存在,还有桑丘,卡尔·马克思和弗洛伊德
过去了的就是死亡
就是一片虚无的风景
而如今萨特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一部书的作者
就像一个被蛀空的蚕蛹





在酒吧


除了诗歌我们还能谈论什么
除了生存,死亡,女人和性,除了
明亮而柔韧的形式,我们还能谈论什么
革命是对舌头的放纵。早春的夜晚
我,几个朋友,烟雾和谈话——
我注视着那个摇滚歌星的面孔
车辆从外面坚硬的柏油路上驶过
杯子在我们手中,没有奇迹发生





垃圾箱


诗歌怎样才能容纳更为广阔的经验
除了那些美好的事物(诸如被砍伐着的杉树
和即将耗尽的白天),还要有一些
渣滓:呕吐物,避孕套,散落在地板上的
旧报纸,锯未和打碎的盘子
在酒吧门前,一个失恋者眼中的月亮
苍白,游移,似乎在发出轻蔑的笑声
一次性冲动,病床上的最后叹息
以及——它应该成为一只垃圾箱
包容下我们时代全部的生命
哦,生活,多么美好的字眼,但
这些也不过是些垃圾而已 



岁月的遗照
我一次又一次看见你们,我青年时代的朋友 
仍然活泼、乐观,开着近乎粗俗的玩笑 
似乎岁月的魔法并没有施在你们的身上 
或者从什么地方你们寻觅到不老的药方 
而身后的那片树木、天空,也仍然保持着原来的 
形状,没有一点儿改变,仿佛勇敢地抵御着时间 
和时间带来的一切。哦,年轻的骑士们,我们 
曾有过辉煌的时代,饮酒,追逐女人,或彻夜不眠 
讨论一首诗或一篇小说。我们扮演过哈姆雷特 
现在幻想着穿过荒原,寻找早已失落的圣杯 
在校园黄昏的花坛前,追觅着艾略特寂寞的身影 
那时我并不喜爱叶芝,也不了解洛厄尔或阿什贝利 
当然也不认识你,知识每天在通向教室或食堂的小路上 
看见你匆匆而过,神色庄重或忧郁 
我曾为一个虚幻的影像发狂,欢呼着 
春天,却被抛入更深的雪谷,直到心灵变得疲惫 
那些老松鼠们有的死去,或牙齿脱落 
只有偶尔发出气愤的尖叫,以证明它们的存在 
我们已与父亲和解,或成了父亲,
或坠入生活更深的陷阱。而那一切真的存在 
我们向往着的永远逝去的美好时光?或者
它们不过是一场幻梦,或我们在痛苦中进行的构想?
也许,我们只是些时间的见证,像这些旧照片 
发黄、变脆,却包容着一些事件,人们 
一度称之为历史,然而并不真实




 

 张枣诗选

张枣(1962… )。出版的诗集有《春秋来信》(1998)。


何人斯 镜中 十月之水 深秋的故事 望远镜 娟娟 蝴蝶 楚王梦雨 罗蜜欧与朱丽叶 梁山伯与祝英台 爱尔莎和隐名骑士 丽达与天鹅 吴刚的怨诉 色米拉肯求宙斯显现



何人斯


究竟那是什么人?在外面的声音
只可能在外面。你的心地幽深莫测
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进了门
为何你不来找我,只是溜向
悬满干鱼的木梁下,我们曾经
一同结网,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
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为何对我如此暴虐

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韶华流水
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
而温暖;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
享受另一件东西;纸窗、星宿和锅
谁使眼睛昏花
一片雪花转成两片雪花
鲜鱼开了膛,血腥淋漓;你进门
为何不来问寒问暖
冷冰冰地溜动,门外的山丘缄默

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
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
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
让你也全身膨胀如感激
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
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你没有脸对人,对我?
究竟那是什么人?一切变迁
皆从手指开始。伐木丁丁,想起
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
疾风紧张而突兀
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
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

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
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
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
马匹婉转,长鞭飞扬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
休息
哪儿就被我守望着。你若告诉我
你的双臂怎样垂落,我就会告诉你
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你若告诉我
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
我就会告诉你,你是哪一个





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十月之水

〃九五〃: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易经·渐》


1

你不可能知道那有什么意义
对面的圆圈们只死于白天
你已穿上书页般的衣冠
步行在恭敬的瓶形尸首间
花不尽的铜币和月亮,嘴唇也
渐渐流走,冷的翠袖中止在途中
机密的微风从侧面撤退
一缕缕,唤醒霜中的眉睫
就这样珍珠们成群结队
沿十月之水,你和她行走于一根琴弦
你从那天起就开始揣测这个意义
十月之水边,初秋第一次听到落叶

2

我们所猎之物恰恰只是自己
鸟是空气的邻居,来自江南
一声枪响可能使我们中断蒙汛
可能断送春潮,河商的妻子
她的眺望可能也包含你
你的女儿们可能就是她抽泣的腰带
山丘也被包含在里面,白兔往往迷途
十年前你追逐它们,十年后你被追逐
因为月亮就是高高悬向南方的镜子
花朵随着所猎之物不分东西地逃逸
你翻掌丢失一个国家,落花也拂不去
一个安静的吻可能撒网捕捉一湖金鱼
其中也包括你,被抚爱的肉体不能逃逸

3

爻辞由干涸之前的水波表情显现
你也显现在窗口边,水鸟飞上了山
而我的后代仍未显现在你里面
水鸟走上了山洞,被我家长河止
我如此被封锁至再次的星占之后
大房子由稀疏的茅草遮顶
白天可以望到细小手指般的星星
黄狗往缝隙里张望 我早已不在里面
我如此旅程不敢落宿别人的旅店
板桥霜迹,我礼貌如一块玉坠
如此我承担从前某个人的叹息和微笑
如此我又倒映我的后代在你里面

4

你不知道那究竟有什么意义
开始了就不能重来,圆圈们一再扩散
有风景若鱼儿游弋,你可能是另一个你
当蝴蝶们逐一金属般爆炸、焚烧、死去
而所见之处仅仅遗留你的痕迹
此刻你发现北斗星早已显现
植物齐声歌唱,白昼缓缓完结
你在停步时再次闻到自己的香味
而她的热泪汹涌,动情地告诉我们
这就是她钟情的第十个月
落日镕金,十月之水逐渐隐进你的肢体
此刻,在对岸,一定有人梦见了你





深秋的故事


向深秋再走几日
我就会接近她震悚的背影
她开口说江南如一棵树
我眼前的景色便开始结果
开始迢递;呵,她所说的那种季候
仿佛正对着逆流而上的某个人
开花,并穿越信誓的拱桥

落下一片叶
就知道是甲子年
我身边的老人们
菊花般的升腾、坠地
情人们的地方蚕食其它的地方
她便说江南如她的发型
没有雨天,纸片都成了乳燕

而我渐渐登上了晴朗的梯子
诗行中有栏杆,我眼前的地图
开始飘零,收敛
我用手指清理着落花
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自己的名字,仿佛

那有着许多小石桥的江南
我哪天会经过,正如同
经过她寂静的耳畔
她的袖口藏着皎美的气候
而整个那地方
也会在她的脸上张望
也许我们不会惊动那些老人们
他们菊花般升腾坠地
清晰并且芬芳





望远镜


我们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
鲜花般的讴歌你走来时的静寂
它看见世界把自己缩小又缩小,并将
距离化成一片晚风,夜莺的一点泪滴

它看见生命多么浩大,呵,不,它是闻到了
这一切:迷途的玫瑰正找回来
像你一样奔赴幽会;岁月正脱离
一部痛苦的书,并把自己交给浏亮的雨后的

长笛;呵,快一点,再快一点,跃阡度陌
不在被别的什么耽延;让它更紧张地
闻着,呓语着你浴后的耳环发鬓
请让水抵达天堂,飞鸣的箭不在自己
哦,无穷的山水,你腕上羞怯的脉搏
神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
看见我们更清晰,更集中,永远是孩子
神的望远镜还听见我们海誓山盟





娟娟


仿佛过去重叠又重叠只剩下
一个昨天,月亮永远是那么圆
旧时的装束从没有地方的城市
清理出来,穿到你温馨的身上
接着变天了,湿漉漉的梅雨早晨
我们的地方没有伞,没有号码和电话
也没有我们居住,一颗遗忘的樟脑
袅袅地,抑不住自己,嗅着

自己,嗅着自己早布设好的空气
我们自己似乎也分成了好多个
任凭空气给我们侧影和善恶
给我们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动作

但有一天樟脑激动地憋白了脸
像沸腾的水预感到莫名的消息
满室的茶花兀然起立,娟娟
你的手紧握在我的手里
我们的掌纹正急遽地改变





蝴蝶


如果我们现在变成一对款款的
蝴蝶,我们还会喁喁地谈这一夜
继续这场无休止的争论
诉说蝴蝶对上帝的体会

那么上帝定是另一番景象吧,好比
灯的普照下一切都像来世
呵,蓝眼睛的少女,想想你就是
那只蝴蝶,痛苦地醉到在我胸前

我想不清你那最后的容颜
该描得如何细致,也不知道自己
该如何吃,喂养轻柔的五脏和翼翅

但我记得我们历经的水深火热
我们曾咬紧牙根用血液游戏
或者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吧

当着上帝沉默的允许,行尸走肉的金
当着图画般的雪雨阴晴
五彩的虹,从不疼的标本

现在一切都在灯的普照下
载蠕载袅,呵,我们迷醉的悚透四肢的花粉
我们共同的幸福的来世的语言
在你平缓的呼吸下一望无垠

所有镜子碰见我们都齐声尖叫
我们也碰着了刀,但不再刺身
碰翻的身体自己回头站好像世纪末
拐角和树,你们是亲切的衣襟

我们还活着吗?被损颓然的嘴和食指?
还活在鸡零狗碎的酒的星斗旁边?

哦,上帝呵,这里已经是来世
我们不堪解剖的蝴蝶的头颅
记下夜,人,月亮和房子,以及从未见过的
一对喁喁窃语的情侣





楚王梦雨


我要衔接过去一个人的梦
纷纷雨滴同享的一朵闲云
宫殿春夜般生,酒沫鱼样跃
让那个对饮的,也举落我的手
我的手扪脉,空亭吐纳云雾
我的梦正梦见另一个梦呢

枯木上的灵芝,水腰分上绢帛
西边的飞蛾探听夕照的虚实
它们刚刚辞别幽居,必定见过
那个一直轻呼我名字的人
那个可能鸣翔,也可能开落
给人佩玉,又叫人狐疑的空址
她的践约可能中断潮湿的人

真奇怪,雨滴还未发落前夕
我已想到周围的潮湿呢
青翠的竹子可以拧出水
山阿来的风吹入它们的内心
而我的耳朵似乎飞到了半空
或者是凝伫了而燃烧吧,燃烧那个
一直戏睡在它里面,那湫隘的人

还烧烧她的耳朵,烧成灰烟
决不叫她偷听我心的饥饿
你看,这醉我的世界含满了酒
竹子也含了晨曦和皎月
它们萧萧的声音多痛,多痛
愈痛我愈是要剥它,剥成鼻孔
那么我的痛也是世界的痛

请你不要再听我了
我知道你在某处,隔风嬉戏
空白地的梦中之梦,假的荷花
令我彻夜难眠的住址
如果雨滴有你,火焰岂不是我
人同道殊,而殊途同归
我要,我要,爱上你神的热泪。




罗蜜欧与朱丽叶 


他最后吻了吻她夭灼的桃颊, 
便认定来世是一块风水宝地; 
嫉妒死永霸了她姣美的呼吸, 
他便将穷追不舍的剧毒饮下。 

而她,看在眼里,急得直想尖咒: 
“错了,傻孩子,这两分钟的死 
还不是为了生而演的一出戏?!” 
可她喊不出,象黑夜愧对白昼。 

待到她挣脱了这场噩梦之网, 
她的罗蜜欧已变成另两分钟。 
她象白天疑惑地听了听夜晚。 

唉,夜莺的婚曲怎么会是假的? 
世界人声鼎沸,游戏层出不穷—— 
她便杀掉死踅进生的真实里。 




梁山伯与祝英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们每天 
读书猜迷,形影不离亲同手足, 
他没料到她的里面美如花烛, 
也没想过抚摸那太细腻的脸。 

那对蝴蝶早存在了,并看他们 
衣裳清洁,过一座小桥去郊游。 
她喏在后面逗他,挥了挥衣袖, 
她感到他象图画,镶在来世中。 

她想告诉他一个寂寞的比喻, 
却感到自己被某种轻盈替换, 
陌生的呢喃应合着千思万绪。 

这是蝴蝶腾空了自己的存在, 
以便容纳他俩最芬芳的夜晚: 
他们深入彼此,震悚花的血脉。 





爱尔莎和隐名骑士 


她遇险的时候恰好正在做梦, 
因此那等她的死刑不能执行, 
她全心憧憬一个飘渺的名姓, 
风儿叮咚,吹响了远方的警钟。 

于是云开了,路移了,万物让道, 
最远的水翡翠般摆设到眼前。 
嗬,她的骑士赫然走近她身边, 
还有那天鹅,令世界大感蹊跷。 

可危险过后她却恢复了清醒, 
“这是神迹,这从天而降的幸福, 
我平凡的心儿实在不敢相信。” 

于是她求他给不可名的命名。 
这神的使者便离去,万般痛苦—— 
人间的命名可不是颁布死刑? 





丽达与天鹅 


你把我留下像留下一个空址, 
那些灿烂的动作还住在里面。 
我若伸进我体内零星的世界, 
将如何收拾你隳突过的形迹? 

唉,那个令我心惊肉跳的符号, 
浩渺之中我将如何把你摩挲? 
你用虚空叩问我无边的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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