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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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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宫里隐隐传来高雅的礼乐声,声音时断时续,不绝如缕,沁透整座皇城。
  
  那是始皇帝在四海归一殿里设宴祭祖。
  
  李斯和李桓照例去了,偌大的丞相府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仍在禁足期的宛宁。
  
  丞相府里,梅花开得正旺,簌簌地下了半日的大雪,到夜里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梅树上压了厚厚的积雪,白雪映染着红梅,在满目银白中分外醒目。
  
  夜雾中,北风转急,一股夹着冰霰子的风呼啸而过,打在窗棂上飒飒作响。
  
  宛宁拥着一只掐丝手炉在窗下习字,练了十多天的“福”字,现在看来颇有成效。她找了块大红色的锦缎,裁成四方形,规规矩矩地在中间写了个“福”字。
  
  云意在房里笼了火炕,拾出三两块朽炭,正准备拿去扔了,见小姐在红绸子上落笔写字,便问:“小姐写的是什么?”
  
  宛宁答道:“福字啊。”
  
  云意抱了炭盆跑过来看,只见个大字端正规整,横竖撇捺都颇见功力,红锦衬着黑墨,煞是好看。
  
  她不禁问:“福字是什么?”
  
  “啊……”宛宁支支吾吾。
  
  莫非,秦朝时候还没有贴福字的风俗?
  
  她拉开窗子向外望,冬日的咸阳古朴而单调,各户房檐上只挂着几串腊肉、冬食,果然没有一处贴着福字。天地间死气沉沉,这与她想象中穿新衣、走亲戚,爆竹隆隆的新年迥然不同。
  
  宛宁撂下笔,叹气,看来我白费功夫了。她把红绸子揉成一团,丢进炭盆里:“没什么,我写着玩的。”
  
  写完字,她沉心捧起一盅热牛乳,低头吃着。唉,既然没有年夜饭,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胃口。
  
  宛宁特地交代给丫鬟们牛乳的新鲜做法。她命人在膳房里蒸了一盅热乎乎的牛乳,等牛乳结硬,再用棉纱滤去渣滓,待冷却之后,撒几粒瓜果干,最后一同放在小盅里熬煮,成品的口感香滑绵密,果香和奶香相得益彰,又互不影响。
  
  秦时的饭菜大多粗糙,她乍一提出精工细作的方法,便获得了府里丫鬟们的一致好评。
  
  吃净一盅,宛宁擦擦嘴,示意云意再来一盅。
  
  云意轻拍她微鼓的小腹:“小姐都吃四碗了,不能再吃了。”
  
  宛宁讨好似的直看她:“今天是岁初啊,一年就这么一回,还不让我多吃几口?”
  
  云意拗不过她,只好端了四只空碗下去,准备换一碗新的上来。
  
  窗户外的雪逐渐停了。
  
  五碗牛乳下肚,宛宁满足躺回床上。
  
  她换过寝衣,伏在软枕里冥想。她掰着指头数着来到秦朝之后的每一天,待数得乏了,凝思望着案头跳动的烛光。烛影魅魅,把她的影子在纱窗上拉得颀长。宛宁盯着自己的影子出神,眼前竟淡淡浮现起扶苏和煦的笑容!
  
  容色如玉,有说不出的温柔。
  
  宛宁不免震撼,扶苏的影子像春风化物、滴水穿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缓缓烙在了她的心上。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她心心念念的不是李斯,也不是哥哥,而是扶苏。
  
  或许是因为汤泉宫里暧昧的独处,或许是因为他贴心送来的伤药,又或许是他不经意间扶簪时的温柔流露。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记性差的人,没想到关于扶苏的一切,事无巨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这么清楚。
  
  总之,扶苏就像这个陌生世界里的一盏明灯,伤心时解语安慰,失意时加意照拂。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陷进去了,分不清开始,也摸不清结局。
  
  出于某种契机,历史的齿轮无意间松动,让她阴错阳差来到这个时代,又阴错阳差对扶苏萌生了好感。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动心。毕竟在压抑的封建社会里,爱情对于人来说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
  
  再转念一想,宛宁心中绞痛。
  
  她所涉史书不多,对扶苏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唯独有印象的,就是那段人尽皆知的自刎事件。
  
  若是不出意外,顺着历史的轨迹而行,扶苏不可避免会被奸臣谋害,甚至……甚至英年早逝。她眼中酸楚,如此翩翩佳公子,最后竟落得拔剑自刎的下场!
  
  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她眼前。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她明明知道前方是火坑,怎么还能傻乎乎地往里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 △ °|||)︴




☆、重逢之喜

  明日就是李桓的婚期。
  
  主人办喜事,连下人也跟着沾光。但凡是阅竹轩里的人,丫鬟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小厮们则是精神抖擞。
  
  为了图体面,李斯撒出去大把银子用来装点李桓的阅竹轩。好歹要嫁进来的是位公主,日后起居的地方绝不能叫人看着寒酸。
  
  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圈了两月多,宛宁不仅腿脚懒散了,人也胖了一圈。
  
  跑出来透气的第一天,她撒欢似的奔进后院。一连下了半月的雪,至今还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她冻着直打哆嗦,干脆绕着园子跑步取暖。
  
  听说雪天里娶来的新娘要么泼皮,要么难缠,看来这位未来嫂子是个厉害角色。
  
  李桓和国师在暖棚里喝酒。二人忽然听得雪地里“噔噔”的脚步声,不免好奇。国师挑开棚帘一看。宛宁正裹着棉衣,像冲锋似的,撒丫子在雪地里来回跑着。
  
  当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
  
  国师看得发笑,一口热茶喷在地上,掀开帘子,让李桓往棚外看。“咳咳,令妹平时也是这样?”
  
  李桓从暖棚里探出头去,一看也笑了,立刻叫住她:“宛宁,你做什么呢?”
  
  宛宁骤然停下来,一张圆润的小脸冻得发青,鼻尖也是泛着红。她搓热双手,托着两颊回答:“取暖啊。”
  
  李桓看她身形略显丰腴,想必是这一冬天分毫没亏待嘴巴。暖棚里热气氤氲、茶色生香,比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舒适百倍。
  
  李桓招呼道:“瞧把你冷的,进来坐会儿吧。”
  
  一冬天没见哥哥,宛宁有一箩筐的话要讲。她先喝口酒暖暖身子,酒水味道寡淡,还带着稍许苦涩,等到小半盅下肚,才有一丝回甘顺着舌头爬上来。
  
  “你们喝的是什么酒?太难喝了,太难喝了!”
  
  国师把玩着腰上佩的红绫子,漫不经心地说:“扶苏公子带回来的南郡名酒。”
  
  宛宁吐吐舌头,改口赞道:“怪不得味道醇香、余味无穷!”
  
  国师和李桓不约而同地瞥她一眼。
  
  宛宁又想起一事,问道:“扶苏不是去督行南民向北迁移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李桓指节轻叩桌沿,提醒道:“比起外人,你是不是更该关心一下明天就要娶妻的哥哥?”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是成家立业这等大事。只见李桓今天一身劲装,颇有几分英姿勃发的味道。
  
  不过,宛宁关注的重点可不在这上头。她向外头一指:“这么大的雪,明天大婚一准儿停不了。这是谁选的日子啊?”
  
  国师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李桓沉声道:“陛下和贺兰国师、徐仙人一同挑的。”
  
  宛宁赶忙出来打圆场:“瑞雪兆丰年,预示哥哥和荷华公主今后风调雨顺,举案齐眉。”她自知失言,闷头喝了一盅酒。
  
  刚从禁足期里放出来,她可不想再被锁回去。
  
  李桓递给她一碟热腾腾的点心:“天冷就多吃点。”言外之意是“话多就把嘴堵上”,宛宁在心里替他补充道。
  
  大婚当日,风雪更盛,打在脸上像刀割似的。
  
  黄昏时分,新郎官李桓是穿着玄色宽衽的喜服,戴一顶赤焰高冠,坐在一乘墨色的辇里,在一群黑衣侍从的跟随下出府迎亲。丞相府里虽然张灯结彩,但是气氛肃穆庄严。没有花轿和吹吹打打的仪仗队,这和宛宁想象中古人的婚礼大相径庭。
  
  她一拍大腿,叹道:“我又被电视剧给坑了!”
  
  在院门前张望得久了,云意往她怀里塞了个铜捂子。“别光看热闹,留心着了凉。”
  
  宛宁摸着铜捂子实在烫手,怕烫破了肉皮,便隔着外衣揣在斗篷里。
  
  身边三五个丫鬟抱成一团,翘首以盼等着李桓归来。宛宁在丫鬟群里匆匆扫了一眼,问:“月容呢?”
  
  负责守门的茵儿答:“谁知道,今天一早就没见她。”
  
  有人添嘴道:“准是又去偷闲了,就数她最懒!”
  
  长街上响起轧轧的车轮声,稍年长的丫鬟见过李斯长子娶亲,比别人多些经验。她一听这动静,立刻拱了拱宛宁:“小姐,你听,是迎公主的辇队回来了。”
  
  等到铜捂子里的水凉透了,一驾黑马车驶进丞相府,不做停顿地扎进李桓的院子。
  
  “这就完了?”宛宁纳闷道,她盼了两个月的婚礼,就这么简单又无聊地结束了?堂堂一国公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嫁人了?
  
  实则,前院里摆了盛大的酒席,但是这一切与她无关,席上尽是些高官和显贵,没有她参席的份儿。秦朝历来不准未婚女子出席婚宴,未出阁之前,她也只有扒在门前偷看两眼的份儿。
  
  “这年头,女人的命真苦!”她踢走一块小石头,绕着园子里的梅花树打转。
  
  园子里的梅花快要开败了,火红的花叶打了蔫儿,虽有暗香浮动,却经不住细闻,凑近了嗅一嗅,花瓣里掺着一股子潮味儿。
  
  这一块少有人至,地上的积雪软塌塌的,还未被踩实。几天前,梅花开得最恣肆的时候,这可是丞相府里最热闹的地方,到现在花谢了,反倒没人光顾。想到这里,宛宁同情地望一眼梅树,花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远处,相府里的酒席散了,有丫鬟提着一盏明澄澄的灯笼,引着李桓向阅竹轩里走,前头等待他的是人生第一乐事。
  
  宛宁站在梅树后头,半张脸被树杈挡着,看不分明哥哥的表情。
  
  她弓着腰一路尾随,想等到院门口亲自向哥哥道一句喜。鹿皮软靴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她提着织锦斗篷的一角,一步不落地跟上,心中反复念叨着早就烂熟于心的祝词。
  
  转眼间见李桓迈进院子。
  
  宛宁刚要跟进去,冷不防,被人一把揪住后领子提溜起来。
  
  “啊……”她失声叫了句。
  
  一团似酸似臭的破抹布被强行塞进嘴里,怪异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熏得她阵阵头晕。等到李桓房里熄了灯,那团抹布又被粗暴地取出来。
  
  宛宁缓了口气,方看清眼前站着两个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人——扶苏和贺兰国师。
  
  莫非这俩人也来向哥哥道贺?她想。
  
  只见国师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抹布,醉醺醺地站着打晃。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讥诮道:“哎呀,这是明目张胆的偷窥啊!公子你来说说,小小年纪偷看人家洞房,她就不怕长针眼吗?”
  
  宛宁反口道:“你才是来偷看的吧!”
  
  一旁,扶苏穿着铅色的狐狸裘。兴许是在雪地里站久了,他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一缕湿哒哒的碎发搭在额前,略显狼狈,目光却矍矍动人。
  
  许久不见,他更加风华磊落了。
  
  扶苏淡淡道:“我刚从南方回来,怕你一人在家冷清,草草在席上吃了几口,想来找你喝酒。半路遇上了贺兰国师,正好人多了更热闹,就一同过来了。”
  
  想到前几日的小心思,宛宁刹那悸动,一股暖流缓缓淌进心窝。能被人挂念,是一件何其幸福的事情,更何况,这人正巧也被自己惦记着。
  
  “对了,国师喝醉了,他的话你别在意。”说着,扶苏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给,擦擦嘴。”
  
  宛宁傻乎乎地接过来,茫然放在嘴边,问:“我嘴上有脏东西?”
  
  扶苏笑而不答。
  
  国师蹭过来,软塌塌搭住她的肩,嘴里喷着酒气解释:“你恰巧刚吃了我擦嘴的抹布。”
  
  宛宁偏着脸看向国师手里的抹布,上面挂着星星点点的酒渍和饭渣,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刺鼻的馊味儿。宛宁怒火中烧,她哪有被人平白欺负的道理。碍于扶苏在场,她不好发作,只能狠狠踩了国师一脚。
  
  扶苏见她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云淡风轻的一笑。本以为禁足多日,她应该在家委屈地哭鼻子,但是见她中气十足,便放宽心道:“你倒是心大,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
  
  宛宁不明他话中所指,嘻嘻笑着。
  
  雪越下越大,扶苏撑起一把遮雪的纸伞,搀着烂醉如泥的国师,向宛宁身边挪了挪。他轻转伞柄,伞头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向宛宁倾斜。
  
  “真不巧,雪下大了,看来这顿酒喝不成了。我送你回去吧。”
  
  宛宁欣然颔首。
  
  她把脸向缀了裘皮的衣襟里缩一缩,只露出一对闪着清光的眼睛,被层层掩住的嘴角上,泛起一个甜蜜的笑。“你去南边,可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人和事?”
  
  “我此次是去督办公务,遇到的全是些头疼事。你想听?”
  
  国师晕乎乎的插嘴:“想听!”
  
  宛宁恶狠狠瞪了国师一眼,怨怪道,当什么不好,偏要来当电灯泡!
  
  说了两句话的功夫,积雪竟然已经到了脚踝的位置。
  
  三个人在伞下绕过绣楼,穿过石廊,一路上只有靴子踩在雪地里沙沙的声音,和雪花簌簌打在伞上的声音。 
  
  丞相府构造宏伟,宛宁的住处和哥哥隔得很远。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这段路陡然变得如此短。
  
  到了秀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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