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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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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响起沉闷的乐曲声。
  
  大臣们其乐融融,举杯共襄。
  
  奏乐的曲调忽然由沉静转向悲壮。大好的元日佳节,怎么有人奏悲曲破坏气氛?
  
  众人置杯停箸,默默看着大殿中央的奏乐人。
  
  只见那人瞳仁涣散,眼中无神,应该是一名盲人。
  
  细看,盲人乐工席地坐在殿中,一脸阴郁沉闷,宛若一座冰雕。他膝上横放着一把形似古筝的乐器,名叫筑①,筑头上共有十三根粗细不一的弦。乐工手执一杆竹尺,轻重有节地敲击着筑弦。
  
  苍凉的乐声从他手下逐律迸发,正契合了宛宁现在的心情。
  
  她放下筷子,托着腮静静听曲。
  
  始皇帝斜坐在御榻上,亦是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盖一开一闭地契合着律动,他心神激荡,连连叫绝。
  
  盲人乐工正敲击得卖力,听到始皇帝的叫好声,他嘴角一扬,一双盲眼中竟然泛起绝然凶光,突然间手腕施力,将身前的筑大力抛上皇帝的王座。
  
  众皆哗然,大殿里乱作一团。
  
  宛宁慢悠悠回过神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刺客?
  
  果然,马上有尖细的声音高喊着:“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箭在弦上,殿外的侍卫冲入大殿,领头的那位身手奇快,筑在距始皇不到一丈的位置被剑刃弹飞,掉转了头飞进座席里。
  
  这一局转换得蹊跷,席上人心惶惶。
  
  宛宁怦然心惊,因为筑并未停滞,而是直勾勾朝着她的位置劈头砸来,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一声之后,紧接着,是她吊足了嗓子的“啊——”
  
  筑不偏不倚砸中了她额头,这一击命中了实处。经历了片刻的空白和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实话说,她倒是很希望这一击砸得再猛一点儿,说不准还能带她回现代。不过,理想往往和现实背道而驰。
  
  宛宁皱皱眉,腥甜的气味飘进鼻子,头上有温暖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像有小虫子缓缓爬过。
  
  慌乱中,李斯、李桓等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连连问道:“宛宁,怎么样?怎么样?”
  
  不知是倚在哥哥还是父亲的怀里,宛宁不自觉抹一把额头,指尖上沾满了浓稠的红色液体,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李斯惊出了层层冷汗,抱着女儿几乎要哭。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座上,始皇帝惊魂甫定,眼睛却疏冷而雪亮,劈手摔碎茶盅,指着刺客大骂。
  
  此时,四名侍卫压着刺客跪在在四海归一殿的正中,虽然刺客双手被擒,但是那直挺挺的脊梁透着一股凛然无畏的气魄。
  
  天子盛怒最是慑人。
  
  始皇帝在气愤之余,更多的是不安。
  
  他是拥有无尚荣光的皇帝,一个击筑的瞎子竟妄图对他行刺。
  
  李家父子二人揽着昏厥过去的宛宁,胸前惴惴,陛下仍在怒斥刺客。李桓忍耐不住,越礼去传太医。
  
  送走了被误伤的宛宁,再处理完刺客,家宴逐渐恢复了正常气氛。
  
  陛下脸上再也没了笑模样,乐官调了几十名舞姬来殿前献舞。舞姬扭动着杨柳腰肢,始皇帝却没有这个心情了。
  
  更没心情的是李斯和李桓,宛宁被太医抬走,昏迷未醒。他们身为朝臣,去内宫行走不便,父子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斯病急乱投医,见着扶苏过来敬酒,反手捉住他袖角。“求公子去看看宛宁伤势如何!”
  
  扶苏毫不犹豫地放下酒杯,想起宛宁的伤势,他也是担心不已。此间喧声隆隆,倒不如去找她躲一躲清净。
  
  “先请丞相宽一宽心,我这就去。”
  
  内宫中,宛宁昏迷了半晌,从朦胧中醒来,太医见她失血少、醒得快,便道:“姑娘伤的不重,昏迷是由惊悸所致。”
  
  她吐吐舌头,刚才的晕厥,三成是因伤所致,七成是因为没出息被吓的。
  
  太医再次仔细检查之后,用一块干净帕子包上雪,让她镇在额头上。
  
  宛宁心里暗叹倒霉,两年来头一次进宫,脸上就挂了彩。
  
  她额头凉的发懵,晕乎乎问:“太医,该不会落疤吧?”
  
  太医一边收拾药盒,一边耐心说道:“只要姑娘治愈遵照医嘱,调养得当,绝不会落疤。”
  
  扶苏推门而入,想起方才刺客的行径,背后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强装镇定,一见篓子里那团染血的手巾,神经又是一紧。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内里?”
  
  对于扶苏的突然闯入,宛宁十分惊讶。比起自己脑袋上的血窟窿,她更关心的是那位刺客。“他们把刺客怎么样了?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
  
  扶苏在她身边捡了个位置坐下来,见伤口不再渗血才放了心。“他暂时被关押起来了。幸好你命大,刺客在筑里头灌了足量的铅,若是被击中命门可就麻烦了。”
  
  扶苏想伸手揭开她额上的帕子,仔细探查一下伤情。谁知宛宁倏忽躲闪开。
  
  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公子都是要娶妻的人了,再这样和别家姑娘暧昧不清,当心未来的准夫人生气。”
  
  扶苏的手尴尬停在半空,喉结上下一动,“你听谁说我要娶妻?”
  
  宛宁语气淡然:“扶苏公子要娶王将军的女儿,人尽皆知。”
  
  扶苏满脸无辜,只好解释道:“自打三年前,时隔半月就有我要娶妻的谣言传出来,照这样传下去,咸阳城的姑娘岂不是要被我娶遍了?”
  
  “你说的当真?”问得这样急迫,她的心迹已然暴露无遗。
  
  这句话说得真是直白过头了,宛宁却以为隐晦的很。
  
  扶苏想再说点什么,看有御医在侧听着,犹豫片刻,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骗你无用,我何必说谎。”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宛宁重新恢复了精神,几个月来的庸人自扰几乎把她折磨得透不过气来。
  
  既然没有赐婚这一说,那么她和荣霜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甚至……不用竞争。
  
  失而复得,她即刻眉开眼笑。
  
  扶苏见她无恙,想着是时候回去转告给李斯了。
  
  “你先在这儿歇着,等家宴散了,赵中车会打发车马接你回府去。”
  
  他推门欲出,门外卷起一阵夹带着梅香的风,他恍然想起去年在相府的梅树下,他和宛宁在雪中执伞而行,那日的雪比今天更大,梅花比今天更香。
  
  宛宁捂着额头,朝他走近几步。“干嘛开着门,冷死了。”
  
  扶苏利落转身,取了个手炉塞进她怀里,趁机附耳道:“家宴结束的时候,你缓些离开,我有话要说与你。”
  
  宛宁来不及回话,扶苏已经匆匆往回赶。
  
  有话要说……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是又要送我伤药?还是嘱咐我以后要当心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①筑:战国时很流行的一种击弦乐器,形似筝。演奏时,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执竹尺击弦发音。
  
  本章故事取自高渐离刺秦王的故事。原文是:“高渐离铅置筑内,扑击秦王末中被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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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啥,明天见~~~~~~~~




☆、柳暗花明

  太医离开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两名临时调来伺候的宫女,宛宁一会儿去这儿瞧瞧,一会儿到那儿看看,觉着宫里的一切都新鲜。
  
  宫女站在墙角里碎语:“丞相千金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在这间不知名的宫殿内里里外外转了三圈,该看的东西看够了,宛宁觉着还是酒席上有意思。
  
  奈何自己太不争气,总是在关键时刻触霉头。她八成是跟秦朝八字不合,命里犯冲,所以一但遇上事就状况不断。
  
  天色漆黑,已经到了该掌灯的时辰,四海归一殿里的家宴还没散,宛宁不敢到处乱跑,抱膝坐在软榻上出神。
  
  榻上铺着柔软顺滑的灰熊皮,两头各摆着一只攒花厚枕,一旁香炉里熏着的金丝细炭升起袅袅轻烟,她等得不耐烦了,眼皮上像挂了铅,渐渐犯起困来。
  
  不过,一想到扶苏方才话中有话的样子,她再也睡不着了。
  
  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宛宁一指拨弄着香灰,满脑子问号。
  
  四海归一殿里暖饷融融,李斯和李桓食不下咽,只顾巴望着殿门着等扶苏回来。
  
  扶苏才前脚刚他进来,二人连忙扑上去相迎,直到听扶苏细说了情况,悬着的一颗心才得以放下。
  
  李桓是个心细的人,对周遭的一切都体察入微。他立在父亲身后不发话,却从扶苏脸上读出一丝还未消散的暧昧。
  
  大殿的至高处,始皇帝还在为刺客的事气得七窍生烟。
  
  过了这么多年的元日,就数今年最不顺心。
  
  赵高在旁布菜侍酒,看始皇帝食欲恹恹,伸手夹了一块酸辣口味的肉片给皇帝开胃。
  
  伴驾多年,皇帝的胃口被他摸得一清二楚。果然,这一筷子夹得很奏效,始皇帝胃口大开,终于渐渐平息了怒气。
  
  此时,扶苏也吃不下饭。
  
  所有的人都在笑,他心里却惴惴难安。
  
  赵高看着他,把一盏甜酒推到他面前:“恭喜扶苏公子。”
  
  扶苏冷心冷肺地推开面前的酒:“谢赵大人好意,我今日不胜酒力。”
  
  酒菜这样香甜醉人,他记挂着内宫深处正在养伤的那个人,为一会儿表露心迹准备着措辞。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和直觉,从无数的细枝末节来看,丞相家那位有点小笨却心智淳朴的千金,绝对有和他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也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总之不是始于初见,也不是最近才有。
  
  二百七十道御菜上毕,十八位皇子纷纷向始皇帝进贺新春。
  
  由幼子胡亥打头,胡亥这几日从老师赵高那儿学来不少吉祥话,一开口就逗得父皇哈哈大笑,经他几句小大人儿似的贺词,始皇帝把乐工行刺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赵高看在眼里,不禁浮上得意的神色。
  
  长子扶苏作尾,能用的好词佳句都被弟弟们用尽了,他索性最朴实地奉上一句:“儿臣恭祝父皇万寿安康,大秦基业绵延永世。”
  
  这恰好是他最愿意听到的。
  
  始皇帝单手捋着胡须,扬声道:“扶苏说的深得朕心。”
  
  扶苏嘴角含笑,依然恭敬地行礼:“父皇与天同寿,理应如此。”
  
  一句话就说到始皇帝心坎里去了,不愧是众皇子中最受人看好的一位。
  
  歌罢舞尽,扶苏急匆匆往内宫深处赶。
  
  宛宁侧倚在厚枕上,举着银镜照了照,伤口已经止血,皮肉外沿肿成一个小包,突兀地挂在额角甚是碍眼。
  
  她见扶苏来了,急忙扯了肋下的帕子挡着。
  
  “你来了。家宴散了?”
  
  扶苏长身立在榻前,隔着一层烟雾似的碧纱床帏,柔声道:“接你的车马在门前等着呢,快回府去好好养伤吧,只要调养得当,入夏之前就能长好。”
  
  听他啰嗦了几句,宛宁蹬上鞋,“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扶苏拨弄着帐角的缀珠,兀自沉吟,考虑着这话到底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宛宁眨眨眼,“你倒是说话啊,傻杵在那儿站着干嘛?我还急着回家呢。”
  
  扶苏迟疑片刻,有些事,说出来总比不说要好。
  
  他想说自己中意她许久,想说自己并没有即将迎娶的准夫人,还想说,假如可以的话他打算在今年春天向父皇请求赐婚。
  
  原本是来之前想好的一番话,话到嘴边,竟不知从何说起了。
  
  两人互相看着,碧纱后头,宛宁毫不避讳地直视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扶苏幽幽叹气,憋了半天,挑了最直白的一句:“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夫人?”
  
  宛宁嘴唇微微地翕动,小脸红涨,脑子有点犯晕。
  
  在心里咀嚼了一遍扶苏的话,不得不说古人求爱的方式真是既直接又开放,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地就上升到婚姻层面了。
  
  她是打心底里一万个愿意。
  
  见她半天不回答,扶苏追道:“不答话是什么意思?”
  
  一刻的沉寂,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宛宁抬眼看他,正对上他垂下来的目光。“你难道不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吗?”说完,一双眼睛笑成狭长的月牙。
  
  扶苏立刻转笑,单手掀起横亘在中间的碧纱床帏,攥紧了她的手说:“当真愿意?”
  
  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她只想说,我不会在做梦吧?
  
  宛宁高兴得都结巴了:“当、当然愿意。”
  
  扶苏喜不自胜,他竭力自持,嘴角不由得弯了弯:“既然如此,今年一开春我就去求父皇赐婚!”
  
  宛宁也不接口,只用力地握了握扶苏的手。她沉浸在喜悦中,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暖炉烘出的暖风直往胸腔里灌,先前只觉得温温地泛着甜意,这会儿再吸一口气,似乎要把人暖化了。
  
  外间的车奴等得烦了,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马鞭,听见屋里有人朗声大笑,看了眼天色,也不敢硬催,只附耳立在窗下道:“宛宁小姐,时辰不早,宫门一会儿就关了,咱们该回府了。”
  
  扶苏恋恋不舍得松开手,理了理衣襟送她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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