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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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秦朝人崇尚黑色,达官贵人多穿黑衣,但是秦始皇对宫中女性的着装要求十分宽松,完全是任由着心性来,只要颜色艳丽,讨秦皇喜欢,就不算违逆。这一点,在后宫妃嫔身上尤为凸显。
☆、开端
过了三天蜜里调油的日子,第四天一觉醒来,扶苏早已顶着未亮的天色去上朝了。始皇帝勤政,早朝向来是早至晚退。
宛宁这两天一直浅眠,扶苏一走她也睡不踏实了,于是拾掇好了衣妆在宫中各处转转。
祈年宫坐西朝东,内有琼林毓秀、镜湖修竹。听宫人说,扶苏事务繁忙,极少得闲,偶尔有闲暇就去池水边散散步、喂喂鱼。池中有一尾身长五寸的金线锦鲤,已经养了两年多,是最得扶苏喜爱的一条。
宛宁没什么喂鱼的经验,青茗捧来盛着鱼食的小口袋,她随手捻了一把往池塘里扬。片刻的功夫,满池红鲤鱼争相游过来抢食,池面上鼓起一串晶莹的水泡。其中,一条金尾红鳍的游速最快,穿梭在鱼群里来去自如。
青茗贴上去说:“夫人你看,就是这条。公子平日用肉碎拌着米糠喂它,所以属它长得最漂亮。”
“的确漂亮。”宛宁点点头。
对她来说,祈年宫的每个角落都是陌生而新奇的。这里是扶苏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寸土寸地都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她看着这里哪一处都好,唯独有那么一点不顺眼的,就是御街尽头的望夷宫。
望夷宫里住着十八公子胡亥,宛宁和胡亥仅有一面之缘,对他知之甚少。其实她也不愿意多见,别看胡亥如今还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等到熊孩子长大那一天,也就是扶苏地位岌岌可危的那天。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今日下朝较早,扶苏偏偏把胡亥领了回来。
许久不见,胡亥已经长得和宛宁一般高了,有他母妃的那一半西北血统在,不出三年就能赶上扶苏。纵使他身量已足,心性里却仍是孩童脾气,入门的时候硬要和扶苏并肩而行,就是差一步也不干。
扶苏摇扇而行,一步接一步走得稳妥大方,叩地有声。胡亥则不同,他提着衣裾碎步快走,呼哧呼哧直喘气。
满殿的宫女不禁偷笑。
宛宁坐在大殿里恭候多时了,她容色淡淡地喝一口凉茶,嘴角抽笑。
扶苏拍拍他的后脑勺,边笑边说:“等到你步幅和我一样长了,皇兄带你去骊山追野兔可好?”
胡亥红着一张脸,喘道:“我不稀罕骊山的野味,就想和皇兄们一样跟随父皇去各地巡行,游遍名山大川,吃好的喝好的!”
静观兄弟之间的一举一动,宛宁发现他二人还是十分亲密的。扶苏对弟弟怜爱有加,但不得不端着一点兄长的架子。胡亥对哥哥纯是敬佩和依赖,除此之外一点杂念也没有。
胡亥是个没什么大抱负和野心的人,三句话不离吃喝玩乐,至于朝堂政事,他似乎不想管也懒得管。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宛宁始终不冷不淡的,刻意和胡亥保持距离。
扶苏以为她羞于见家人,朝胡亥使了个眼色。
胡亥摸出袖子里两只木雕,乐呵呵捧着送过去,躬身道:“胡亥亲手雕的木艺,送给皇嫂。”
循声望去,粉白的手心中央躺着一对沉木头刻的云雀。雀脸精细,雀身羽毛丰满,振翅欲飞的形态被雕的栩栩如生。
宛宁犹豫地瞥一眼胡亥的表情,他脸上写满了期待,瞳仁里闪着清亮的光芒,不掺一点儿杂质。
她不忍拒绝,试探着捏起一只,低声问:“是你亲手雕的?”
胡亥一个劲儿的点头,指着右手中指,拼命证明道:“皇嫂你看,这还是昨晚被刻刀划伤的呢!母妃说我还未及冠,不能送皇兄礼物,可是大婚是头等大事啊,所有的皇兄们都添了礼,怎么能独缺我一份呢?”
宛宁瞧了瞧,他指肚上的确有一道暗红的血痕。听说刻刀极其锋利,稍有用力不慎便能嵌入骨头,胡亥贵为公子,能有这一份敦厚的心境实在难得。
和胡亥的单纯相比,她顿时惭愧,亏自己还长他几岁,竟然以成人的心思玷污他的想法,总以为胡亥暗藏敌心,成日算计应该怎么坑害扶苏。
宛宁脸色回暖,顺手接过两只木雕。
“众多礼物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公子送的。”
胡亥听自己的手艺得了称赞,立即抚掌大笑:“皇嫂若是喜欢木雕,我改日再雕几只送来。”
见他沉迷于旁门左道,扶苏禁不住要敲打几句,他转手一合摇扇,在桌前轻叩两声。“别光贪玩。父皇训你的话又忘了?”
显然,胡亥最敬怕的是始皇帝,一听这话他肃目道:“是,我一会儿就回去背书!不对,我这就回去!”
送走了胡亥,扶苏也不闲着,和宛宁说了寥寥几句话,问过了睡眠和早膳情况之后一头扎进书房里,直到晚间才出来。
宛宁几次欲要推门进去,替他研研墨或者递一杯茶,都被宫女拦下了,按她们的话说:“书房里备有足量的墨汁和茶点,公子说朝事繁忙,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起先她想不透,还有点生扶苏的气。后来静想了一会,又觉着有理,正因为他拥有如此一丝不苟的淡然心境,才能衬得起陛下心中唯一接班人的位置。古往今来,无数能才志士大抵都是如此。
晚上扶苏回到寝殿,宛宁已经小憩过一会儿。她面朝墙壁躺着,感觉身下的床榻一动,便知道是扶苏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身后静如无人,她找了个话头,开口道:“胡亥送来的木雕我已摆在桌台上了,你看见了没?”
仍是无人答话。
宛宁猛然转身一看,扶苏竟然已经睡着了。她暗自哀叹一声:“又是朝事繁忙?假如……假如扶苏能顺利登上帝位,秦朝有他这样勤政爱民的皇帝,怎么会早亡呢?”
扶苏方才睡去不久,入眠尚浅,听她在耳边絮絮喃喃的说话,说的尽是他听不清的话,于是微睁开一只眼,侧目问:“刚才你说什么?”
宛宁倒也不惊慌,沉叹一声,扯来一句记不清从哪读到的诗句,撒谎道:“我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说着,她挑出一绺长发,和扶苏的绑在一起。两绺乌发纠缠成一团,如扯不断、理不清的情丝,一缕一缕缚住她的心,一半是欢喜,一半是担忧。
扶苏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默然重复一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
☆、亡秦者胡
说起来,进宫的日子久了,宛宁和其余公子相处的时间逐渐变多,也越发摸透了各自的品性。
这之中,她见的次数最多的还要数胡亥。她想着,大概是因为胡亥单纯可爱,比起其余公子,扶苏自然更喜欢与幼弟深交。
她跟随扶苏去望夷宫小坐过几次,总瞅着那里一名门僮十分眼熟,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具体在哪儿见过。而那名侍卫看她的眼神也与看旁人有异,仿佛总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又苦寻不到机会。
后来经扶苏点拨,她才记起一桩婚前的往事。
原来,当日她在丹云阁写下的请愿书被顺利递到了扶苏手里,扶苏打听过后,也觉着那对童男童女的孝心难得,便私下放了女孩儿回乡。听说女孩为此感激不尽,跪在城门磕破了头才肯离去。那名少年更是感恩戴德,偏要在留在咸阳当牛做马报答扶苏。
扶苏僵持不过,见他身形壮硕,行动矫捷,的确是个好材料,于是安插他去望夷宫做胡亥的门僮。
宛宁听扶苏讲完,觉着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另一方面,她也感叹国师还算有点良心。之前,她以为国师没把信带到,因此没少在心里怨怪他。没想到,他总归是避过徐福等人的耳目,把信原封不动交到了扶苏手里。
哪天若能见到国师,定要感谢感谢他,她如是想着。
这事之后不过两日,宛宁便在御街上碰到了国师。
那日天高气爽,扶苏上朝未归,她带着几名宫女正欲去御花园拾掇花草,不想半路上巧遇国师。宛宁看他穿戴繁复、高冠束发,估摸是有事要觐见陛下。
与此同时,国师遥遥地冲她笑,示意她靠近。
宛宁在他身边站定,见他手握一卷简牍,身后并无下人随行。若非是始皇帝有秘事要商议,他绝不会独身入宫。
“国师有要务在身?”
国师神色复杂,也不答话,只定定地望着嫁为人妇的宛宁,忽而苦笑,皱了眉道:“也没什么,先前陛下派我去西北大漠寻一卷古籍,我千辛万苦寻了来,正要呈给陛下看呢。”
她随口一问:“是什么古籍,竟然要你亲自去找。”
三两句话被国师岔开了话头,她把要道谢的事一股脑忘了个干净。
国师左右顾盼一阵,见她的随行宫女站得较远,便拉她倾耳过来,以简牍掩面,低声在她耳边道:“记载着谶言的古籍。”
“谶言?”
她展眉一笑,眉眼间略带嘲讽。天底下哪有什么谶言,假使作卦卜命真能作数,不知神通广大的方士们能否算出秦朝二世而亡,秦皇五十而终。
所以,以她来看,这事八成又是徐福和国师合谋搞出的幺蛾子,想趁机再从陛下那儿捞一笔横财。近年来,他们越发不知餍足,陛下手中大笔的银子拨下去了,硬是连个仙人的影子也没找到,至于长生之说,更是无从谈起了。
再看国师,他精神头十足,一张白面红润有光,可真不像深入大漠里苦寻过古籍的模样。可惜陛下的银子再一次打了水漂,全喂到国师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里去了。
国师瞧着她脸上阴晴变色,瞬间摸透了她的想法,从容展开简牍,冷冷自嘲道:“夫人一定看不上我们的差事吧?其实也是,所谓方士之术,往大了说是炼药求仙,往小了说,充其量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
他手上的动作极慢,配合着刚说完的一席话,那卷竹简尽数在他手中铺展开来。
竹简约摸有半尺长短,一眼扎过去就能看个干净。光溜溜的暗黄色竹片上,只有中间那列刻着几个非篆非隶的奇怪字体,粗读一眼,令人触目惊心,竟是“亡秦者,胡也”!
宛宁只看了一眼,头脑发懵。
她所在意的不是秦会不会亡,而是致使秦王朝分崩离析的那个“胡”。秦人惯称匈奴为胡,但是她站在事后诸葛的角度上来想,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并非匈奴胡人,而是胡亥公子。
她还记得国师曾给李氏卜过一卦,卦象十分精准。如果这句“亡秦者,胡也”所指真的是胡亥,那么国师的神通广大并非空谈,他可能还真有两把刷子。
看她长久没有说话,国师双手一合,迅速收卷了竹简。“你可看清了?”
宛宁不可置信地仰视着他,拧紧了眉说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你把它呈给陛下看,真的无妨?”
国师信心十足,捶胸道:“我是奉了皇命去寻书的,再者说了,陛下又不是吃人猛虎。”
说完,他刁钻地复看宛宁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有空担心别人,倒不如多留意着点儿自己,我万般想不到,你竟会嫁给扶苏……”
听他这般说,宛宁木然的“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一个激灵。旁人都认为她嫁了扶苏是幸事,怎么国师的话中偏偏有些隐忧的意味,难道他真是神机妙算,能参透各自人未来的命途。
国师似乎还有话要说,忽然间长目远视,眼尾含笑道:“扶苏公子来了。”
果然,宫道上来往的宫人们一一退散,面朝青砖屈膝半跪,皇子经行某地时,下人们务必要垂目行礼。快到正午,远处刚散了朝,长街上打头归来的正是扶苏。
国师双眉一挑,沉声道:“我还要面圣,告辞了。”
扶苏向来不喜和方式们过从来往,这一点宛宁是知道的。她不想惹得扶苏不愉快,于是匆匆和国师作别,转了头回自个儿宫里去。
宛宁反复琢磨国师话中的意味,冥思过头,一连两天都没什么精神。
几日后,她听闻蒙恬将军被派去驻守长城了,在扶苏口中稍加打听,才知道是国师那卷古籍的缘故。
传闻始皇帝看过谶言之后,久久不能安睡,连夜宣召来李斯、赵高和蒙氏兄弟等几名信臣,摊手向众人求助。大臣们一致认为“胡”代指的是北方匈奴,蒙恬亲自请命带着蒙家军到上郡驻守长城,始皇帝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蒙恬临行那日,扶苏等人皆去城外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月落才归来。蒙氏一族是数代忠臣,蒙恬骁勇有谋,经他手下教化过的皇子王孙无数,在朝中口碑甚好。
可惜宛宁没有这个眼福,最终也没能亲眼见上蒙将军一面。
今夜朗月清风,她提了一壶烧酒在宫中独坐。浅酌几杯之后,脑海中国师怪里怪气的话再度浮出来,这些日子过得如在云雾中,尤其想起他意味深长的样子,更是如同发梦一般。
一个人闲散惯了,手脚连带着脑子都变得迟钝,她懒得理清国师话中真意,就着夜色和花香一杯又一杯喝上了瘾。
冷不防有暖意袭上肩头,贴身的衣衫被兜紧了,又被盖上一层挡风的织绡斗篷,而后响起一串轻飘飘的声音。
“夫人在这儿坐了许久。”
“我知道了,下去吧。”
身后探出一截雪白的衣袖,袖口拂过她结了夜露的衣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