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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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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差拿软布擦擦脸,看着手中的信囊,心里犯起了难。假如信囊中是寻常家书,耽搁个十天半月倒也无妨。只是在临行前,蒙恬特意嘱咐要亲手把信交到蒙毅手中,他是蒙恬一手培养出的心腹,视军令如天命,不敢逆了蒙将军的意思。
  
  于是,信差讨了一碗水,一口气喝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急速朝会稽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陵崩摧

  
  对于宛宁来说,蒙毅和荣霜的突然离开无疑是一大损失,自此以后,她又少了一位值得信任的盟友。
  
  这些年她结交的朋友不多,能够彼此帮衬的更是少数。陛下病来如山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随时有与世长辞的可能,宛宁隐约想起一点儿中学时的历史知识,印象中秦始皇并没有寿终正寝,而是死的十分突然,由此才引发了一系列的皇权波澜。 
  
  想及此处,宛宁留了三分心思,时常凑去辒辌车的附近看看,以掌握陛下的病况。
  
  直至七月,天降流火。宛宁眼看着送进辒辌车的膳食日益减少,菜式逐渐变得清淡而少油,她隐约感到,这位开疆辟土、坐拥帝国的皇帝应是时日不多了。
  
  这两日,巡游队伍在抵达了沙丘之后一直踟蹰不前,随行的队伍里怨声载道,七月的沙丘如同蒸笼,在这样的炎热之地逗留,简直是要了不少公子王孙的命。
  
  到了傍晚时分,送去的御膳被原样退了回去,之后,李斯在辒辌车里不停的钻进钻出。天气恶劣,陛下生了心火不愿进膳是常情,李斯身为丞相,屡屡受召见更加不是奇事。旁人对此不甚留心,宛宁却坐在宫车里看得揪心。
  
  始皇帝除了每日必要的进膳,已是一连三日未曾召见过任何人了,如今父亲出入频繁,恐怕她担心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
  
  山雨欲来风满楼,宛宁仰头望望窗外的落日,压着声音重复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她的嗓音低不可闻,念叨了不知几遍,竟慢慢带出了哭腔。
  
  日头渐西,月亮缓缓的爬上夜空,宛宁胸腔泛起一阵遏制不住的酸楚。她并不是为一代天子的逝去而流泪,而是为扶苏的大劫将至而悲痛。 
  
  奶娘的怀里,有期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哭。云意抱他过来,在怀里轻轻哄着,并责问奶娘道:“夫人交待过多少次了?侍候小公子时手脚要轻,瞧你笨手笨脚的!”
  
  孩子的啼哭声加剧了宛宁的伤怀,她在车内踱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把心一横,嘱托道:“云意,我有事要去见父亲一趟,你记得哄有期入睡。”
  
  她说完,摸摸孩子幼滑的脸庞,补充道:“若是我今夜不回来,记得明早按时喂他奶糊,天气热了,凡是有期的吃食,务必都要放凉些。若是我明天也不回来,就把他带去给公主暂养着。”
  
  空气有一刻的凝滞,云意白着脸问:“夫人说什么胡话?”
  
  宛宁默然不语,只是来回摩挲着那张小脸,孩子的哭声更甚,她忍不住将脸贴上去,默然道:“我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如何,就看今天了……”
  
  月色幽蓝,静谧的沙丘仿佛铺着一层薄雪,李斯的宫车内亮如白昼,窗棂上投射着两个黑洞洞的人影。 
  
  宛宁翻身跃上车头,车内的两个巨影如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失神的四下张望,心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在慌忙中,无意对上了一双凛凛慑人的目光。
  
  “长公子夫人请留步!丞相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是宋洵。
  
  他的声音比目光更清冷几分。 
  
  “宋洵?你怎会在此?”她狐疑的望一眼车内,旋即苦笑道:“这么说,赵大人也在里头了?”
  
  宋洵的表情岿然不动,一双决然的黑瞳定定瞪住她。“请夫人恕罪,下官无可奉告!”
  
  “既然宋护卫无可奉告……”宛宁的脸色渐渐归于平静,心中翻腾的五味沉淀成一个坚定的声音——今晚,任谁也不能阻拦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并不理会宋洵,抬手扶了扶耳后的金钗,昂首跨进车内。
  
  果不其然,李斯、赵高秉烛而谈,二人见到宛宁突然闯了进来,身子皆是一震。
  
  赵高手中原本握着一张锦缎织成的诏书,随着宛宁来势汹汹的一句:“拜见父亲!”诏书瞬间被赵高移到跳动的烛火上。随着火苗腾起,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小篆的诏书淹没在一团明火之中。
  
  二人愣愣看着诏书在瞬间化为灰烬,一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宛宁视若无睹,转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真不巧,女儿想找父亲叙一叙家常,想不到赵大人也在。”
  
  她心底响彻轻蔑的冷笑声。陛下驾崩,太子未立,扶苏在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用想也能知道刚刚被烧毁的是一道怎样的诏书。
  
  李斯的眼神始终在躲闪,车内静了好一会儿,赵高起身笑道:“夫人孝心可嘉,既然夫人是专程来探望丞相的,那么下官也不好多做叨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退出去。“下官告辞,告辞。”
  
  李斯仍旧不发一言,耳后传来赵高带着宋洵离去的脚步声。宛宁兀自提起一只酒壶,缓缓斟了一杯,看着面前的至亲之人,她突然感到无力责难,更无力质问。
  
  “父亲……”她沉声唤道。 
  
  “宛宁……”李斯几乎是与她同时脱口而出。 
  
  二人只喊出了一句称呼,余下的话又卡在咽喉,父女俩对望一眼,又无奈的彼此移开眼睛。
  
  宛宁转动手中的酒樽,左手旁尚带着余温的灰烬登时跳出一丝火星,她眼中一亮,抿了一口苦酒,该说的终归还是要说的。
  
  “陛下驾崩了,是不是?”
  
  李斯靠在车壁上,肃容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宛宁,你切莫信口胡说。”
  
  宛宁轻笑两声:“父亲不愧是丞相,遇到这等大事竟还能如此沉着。女儿当然知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可是,秘不发丧,欺瞒天下,这又该定什么罪呢?”
  
  李斯起身站定,正色道:“陛下正当壮年,福泽绵长!” 
  
  她也霍然站起来,目中含泪问道:“隐瞒陛下死讯,父亲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李斯怫然道:“你回去,为父今日不想见你!”
  
  “好。”宛宁决然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又被叫住。 
  
  “宛宁!”望着那团诏书的余灰,李斯又想起方才来过的赵高,他心事沉重,便降了声调:“扶苏久居边关,归来之日遥遥无期。为父已经决定将你改嫁给胡亥公子,胡亥深得陛下宠爱,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对你来说,这也算个好去处。”
  
  句句话像大锤一样砸在心里,宛宁觉得十分可笑。胡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殊不知是真的不可限量,还是李斯、赵高自作主张定了胡亥来做二世皇帝。
  
  看来,秦始皇真的已经驾崩了,然而李斯和赵高“废扶苏、立胡亥”的惊天阴谋已经在筹划之中了。 
  
  她目光灼灼,问道:“扶苏在边关镇守有功,怎么会归来无期?父亲居然信口雌黄,还要女儿受改嫁之辱,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斯骤然心惊,当今的形势全部在他和赵高的掌握之中,扶苏绝不肯能再活着回到咸阳。嫁给胡亥无疑是无奈之中最好的打算,宛宁若是不愿改嫁,那么她会因为扶苏之妻的身份,成为政权更迭下的亡魂。 
  
  宛宁续道:“事已至此,父亲的居心昭然若揭,还不承认陛下已死吗!” 
  
  李斯面如冰霜,眼看着秘事被泄露,他急道:“满口胡言!”
  
  “啪——”随着李斯的暴跳如雷,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宛宁脸上,他的掌力极重,宛宁立即被打倒在地。 
  
  这一掌打得宛宁眼冒金星,她捂着脸伏在地上好一会儿,颅内仍是“嗡嗡”响得厉害,胸中压制的那团火攻上心口,嘴角慢慢渗出腥苦的味道。
  
  李斯自知下手重了,看着女儿可怕的沉默,他无话可说。
  
  宛宁百感交集,脸上却在冷笑着,扶苏反对焚书那日起,他们之间的父女亲情就断了。纵使今日彻底崩盘,也不过是破罐破摔罢了。
  
  她眼神疏冷,哽咽道:“父亲和扶苏政见不合的事由来已久,女儿今日终于明白,我既然做了扶苏的妻子,就不能再做李家的女儿了。”
  
  她不由自主的改为跪姿,李斯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并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事到如今,不如我们彻底做一个了断。从今以后,我只是大秦长公子的夫人,再和李家没有半点关系!往后丞相大人不论发迹还是落魄,都和我毫无干系!” 
  
  一腔话说的痛快,李斯却听得额角直跳,眼见着她越说越决绝,李斯终于瞪圆了眼睛喝道:“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宛宁横了横心,揭穿道:“如今陛下驾崩了,丞相大人和赵大人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假如两位大人一定要处死扶苏,那么大秦将永无明君!” 
  
  李斯周身一颤,宛宁的最后一句话急遽掠过脑际,仿佛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
  
  她又道:“胡亥公子少不经事,绝对担不起二世皇帝的重任,假如胡亥继位,大秦必亡!”
  
  李斯眼看着刚才的密谋被揭穿,知道再也瞒不过她了,勃然大怒道:“若如再敢胡言乱语,我将不再顾念父女情分!”
  
  宛宁合了合眼睛,明知道以一己之力根本阻拦不了大趋势,却还是傻乎乎的冲进来尝试。现在倒也好,她不必再为娘家犹豫,她所要做的,就是逃离队伍、快马加鞭赶到上郡。
  
  她默默一合计,推算起来,陛下驾崩不过是今日午后的事,赵高的阴谋尚未成型,趁这两天赶去还来得及。
  
  不!今晚就该赶去,现在就该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刻不容缓

  
  夜静静的,明晃晃的灯笼前围聚了成群的流萤,夏夜十分炎热,即使入了子夜空气中也透不出一丝风来。
  
  宛宁拖着万分沉重的步履归来,心口处好似压着一块顽石。乌云黑压压的布满天际,月光幽蓝而诡异,纵然如此,她心中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云意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忧心忡忡的迎了上来。“夫人方才去哪儿了?”
  
  她身形微晃,不答反问道:“小公子呢?”
  
  云意向身后努了努嘴,“在里头睡得正香呢。夫人今天脸色不大好,是有什么事吗?”
  
  宛宁拢紧左右双臂上的薄袖,七月的夜分外炎热,许多人还要依靠竹席和团扇驱暑,她却感到彻骨的森冷。她幽幽道:“没事了,我今日累了,你下去休息吧。”
  
  车内立着两盏赭红色的灯笼,暗色的光疏疏打在玄黑的四壁上,窗帷被高高卷起,偶尔卷进来一阵微风,吹得人脸发痒。
  
  宛宁缓缓抱起熟睡的婴孩,等夜再深一重,四下里所有的宫女侍婢都歇息了,她一手托着襁褓,一手背上细软行礼,再三张望之后快步离去。
  
  宛宁的脚步沉重、急促却不失节律,她把一切都合计好了。
  
  丞相李斯既然已经动了让她改嫁胡亥的念头,看来扶苏的生死之事已是箭在弦上,刻不容缓了。李桓那儿有一匹快马良驹,此马秉性温顺,又与她相熟,趁着夜黑风高,她恰好可以乘马离去。
  
  按最快的脚程来算,倘若她能日夜兼程的赶路,从沙丘去到上郡仅需不到十日。
  
  她势必要赶在赵高和李斯之前下手,先一步到达上郡。
  
  此时,那匹黑鬃良驹正悠闲的卧在粮草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马尾,灯火合离中,一团黑影躬立正在喂草。这时候看管马匹的小奴早已睡去,面前兴致勃勃喂马的人竟是胡亥。
  
  宛宁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笑问:“这都什么时辰了,胡亥公子还不去睡?”
  
  胡亥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脸舒服惬意的模样。“皇嫂也没睡,哟,竟还抱着有期!”
  
  她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拢紧襁褓答道:“夜里无眠,只好来看看马儿长得肥不肥。从前我在府中的时候,就属‘黑风’最能吃。”
  
  胡亥随手拍了拍马背,“的确能吃的很。”说完,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宛宁想一想,道:“胡亥公子累了就快点去歇息吧,众位公子中,陛下只挑了胡亥公子一人随行,陛下已经患病在床了,假如公子再病了,大家可就有的忙了。”
  
  胡亥抻抻胳膊,笑道:“好,皇嫂也早些睡吧。”他大摇大摆的擦过宛宁的肩,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儿离去。
  
  多年的旧事似星光般翻涌,曾经那个身量未足捧着一对木雕来贺喜的小孩如今长大成人,变得人高马大,纵使时光飞逝,政局混沌,他孩童般的心境仍旧未被世事打磨干净。望着他悠然自得离去的背影,此后世事难测,不知道这份天真无邪还能护他多少年安然无虞,宛宁高声叫了一句:“胡亥!”
  
  胡亥略愣了一瞬,站定回头道:“怎么?”
  
  无数的叮嘱涌上喉咙,宛宁想来想去,却没有一句能说的。人各有命,与其徒劳提醒,倒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她沉声道:“没有,回去吧。”
  
  胡亥灿然一笑,朗声道:“若是担心皇兄,皇嫂尽管放宽心吧。前日里父皇还在我面前念叨起皇兄来了,说是这两年北疆安定,从无边患,多亏了蒙将军和皇兄忠心驻守。皇嫂且放心吧。”
  
  他的话很坚定,也很暖心,宛宁听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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