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文明三部曲3:异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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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娃托的脉搏突突直跳。她往左右两边扫了一眼,看见嘉瑞尔斯和戴尔帕拉丝神情紧张地伸出了爪子。整座金字塔宽约三百步,往里走时,娜娃托一直静静地数着步子。通道一直延伸到中央:进入金字塔内约一百四十步。娜娃托尽量不去想头顶这些异域材料的重量。
他们终于走到了中心垂直的梯井边。金字塔内部呈方形,每边长十四步。中央的四面墙壁支撑着四架大梯子的底座。它们无尽地向上延伸,高到娜娃托目光所及之处,在头顶难以想像的高度上汇聚成一点。娜娃托确信,看到的汇聚点远远低于金字塔顶实际到达的高度。
她望着伸出去的梯子和塔顶敞开的方形。一只勇敢的“翼指”显然没受外星球建筑的干扰,在梯子底部的一根横木上筑起巢穴,白色的排泄物在闪闪发亮的蓝色材料上拉出一道道线条。
娜娃托想像着能爬上梯子的大型生物,但她知道,将这座建筑搭建起来一定非人力所为。与之恰恰相反的情况才是可信的:金字塔是细微的橘黄色“工程师们”搭建完成的。但巨型生物的形象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与昆特格利欧恐龙相比,这座摩天建筑的修建者确实是巨人。她靠在尾巴上抬头仰望,一种谦卑感油然而生。
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以至她不得不强迫自己跑出金字塔。有东西从上面掉落下来。
那个物体寂然无声地落下。片刻之前它刚出现在塔顶逐渐消失的地方,如今却已越来越大,从梯井一角飞落下来。它体积庞大,用金属制成,虽算不上坠落,却在飞快地下降。
很快,它开始减速了——这很好,否则它将在地面上撞得粉碎。在它飞近时,娜娃托听见一阵轻微的降落声。它有一座小房子或一辆大马车那么大,底部正好靠在梯井相邻两面墙形成的直角边,其余部分则呈圆形,像一只甲虫。
娜娃托、嘉瑞尔斯和戴尔帕拉丝快步走到塔底另一边,以确保安全。大甲虫在地面停住。它在那里停留片刻,然后整个表面开始发亮,像是在慢慢液化。突然,甲虫的一侧出现了一扇方形大门,露出几乎完全空荡的船舱。门一出现,甲虫的表面就暗淡下来,恢复了固态外形。
它一直停在原地。
娜娃托走过去,谨慎地向门内张望。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但是——
真是难以置信。
她能看穿里面的墙。从外面看,甲虫是用不透明的厚重金属制成的,但穿过里面的墙却能看见金字塔的蓝色材料。除非甲虫的墙再度液化、门也消失,她才敢走进去。但她仍将头探进门内,确定是不是看得穿每一个方向。她抬头看见了塔顶无限延伸的四架梯子,左右转动一下,甚至看见了自己贴在甲虫外壳上的手掌。
甲虫里面有些不透明的物件,但总的来说,从里面看出来像是玻璃,而从外面看进去则像是闪光的金属。娜娃托在光学研究中曾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研习各种材料,但却从未见过哪种材料具有这样的特性。她缩回头,把爪子伸出来。甲虫至少不是用比钻石还坚硬的物质生产的: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甲虫的外壳刮花了。
嘉瑞尔斯正靠在尾巴上抬头张望。“你说对了。”他轻声说。
娜娃托看着他,问道:“什么?”
“你说对了。紧急装置,那东西就是紧急装置——飞船制造者的紧急装置。”他指着银亮的甲虫说,“在那边——那是一艘能把他们送回太空的救生船。”他停顿了一下,说,“在几百万千日后,三只紧急装置箱里只有这一个还……还能使用。或许第二只箱子能建造一架飞行器把飞船制造者们送回家,而第三只……嗯,第三只能建造什么就只有上帝知道了。但这只箱子,这只保存下来的箱子,建造了一架救生船。”
娜娃托一瞬间意识到嘉瑞尔斯是正确的,而她脑中闪过了一个更加神奇而又可怕的念头:过不了多久,她将不得不驾驶这架飞船飞行。
第十二章
回到戴西特尔号上,老比尔托格替托雷卡医治了伤口。伤口没什么大碍。船员们对他与水生蜥蜴搏斗的故事感到非常兴奋,这一点让他很生气。但长期以来他们一直忍受了他对狩猎的轻蔑,这下他赤手空拳杀死了一只强悍的肉食动物,人家有权从他身上得到些快乐。
而每一个人自然也都对异族恐龙很感兴趣。
“告诉我们,托雷卡,”克尼尔命令他说,“他们到底怎么样?”
托雷卡仍然十分疲惫,于是将身体斜靠在了前桅杆上。“他们是很好的人。”他说,“尽管我们之间存在差异,但我仍希望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克尼尔望向大海,或许他在想自己在异族岛屿上参与的屠杀。他没做任何回答。
“再给我讲点儿你的两个孩子被谋杀的事情。”默克蕾博说。
阿夫塞不安地在岩石上动了动。“他俩被害的手法都一样,”他说,“喉管都被划开了。”
“划开了?用刀划开的?”
“不,是用一片破碎的镜子。”
“破碎的镜子。”默克蕾博说,“而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兄弟德罗图德杀害的,对吧?”
阿夫塞磕了磕牙,但这只是个不自然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幽默感。“是的,连我都理解这里面的象征意义了,默克蕾博,破碎的镜子代表的是扭曲的自我形象。”
“谋杀的地点是哪里?”
“在他们的住所。谋杀是在几天之内相继发生的。哈尔丹是第一个遇害的。德罗图德悄悄接近了他们,或者至少走近了他们,然后将他们杀掉。”
“悄悄接近?”
“我想是的。”
“太让人惊讶了。”默克蕾博说,“你发现了其中一具尸体?”
“是的。”长时间的停顿,“我发现了哈尔丹的尸体。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噩梦连连的话,这件事肯定是其中之一。实际上我想不出对于一个瞎了眼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我慢慢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房间并不是空的,而是还躺着一具被残忍谋杀的人的尸体。”
“你刚才说德罗图德是悄悄接近受害者的?”
“嗯,他们肯定让他走进了自己的住所,他们相互认识。但靠近受害者这一点,嗯,没错,我想他是偷偷靠近的。”
“太让人惊讶了。”默克蕾博又说了一次。她在笔记本上快速地书写着。
这一天已经结束了。娜娃托正慢慢地朝坐落在蓝色金字塔基座几百步外的营地走去。嘉瑞尔斯赶上她,走在她左边十步远的地方。
他们随意聊了两句,然后嘉瑞尔斯假装不经意地问:“如果你再同阿夫塞交配,你们的八个小孩子会怎么样?他们还会得到赦免、不受血祭司的筛选吗?”
娜娃托转头盯着他,直到他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她的地盘才将目光移开。“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说,“我是说,如今还认为阿夫塞是‘那个人’的人已经比二十千日前少得多了。”
“哦,”嘉瑞尔斯说道,要不是话语中的一丝颤音,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是漫不经心的,“那你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也不能说没有……没有。”
“但你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说。
“我很聪明。”娜娃托磕了磕牙,说,“我回答问题不用思考一分天的时间。”
“哦,那你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喽?”
“没直接想过。”
“阿夫塞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他曾经有过八个孩子。”娜娃托有些哀伤地说,“但只有四个活了下来。”
“无论怎样,我却只有一个孩子。”
“嗯,如果这是场比赛,那我赢了。”娜娃托轻柔地说,“我曾经有过九个孩子,其中五个还活着。我是活着的昆特格利欧人里孩子最多的母亲。”
“那当然。”嘉瑞尔斯说。夜幕很快降临了,几点星光在苍弯中闪耀,“但我只是在说我和阿夫塞。他已经有四个孩子了,而我才只有一个。”他举起一只手,“没错,会有人说阿夫塞是个伟人,他的后代越多,我们的种族就越繁盛。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但是……”
“我不是你身边惟一的女性,”娜娃托说,“戴尔帕拉丝再过两千日也该进入发情期了。”
“哦,我知道,但是……”
“实际上你这一生还会遇上数十名女性,她们会选择你作为配偶。你是名男性,可以在任何时候交配。而我呢,我只剩下一两次生蛋的机会了。”
“是的。”嘉瑞尔斯说。
“我不会是你惟一的机会。”
“哦,我知道。但是……”他又说。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产生兴趣,”娜娃托说,“但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选择谁。不过请相信我,那肯定是你和阿夫塞当中的一个。我对此毫不怀疑。”
“你跟他确实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嘉瑞尔斯重复道。
“我知道。”
“而且,这几个孩子也算不上太伟大。哦,是的,有一个成为了猎队队长,还有一个是地质勘探队的领导人。但是,呃,也有一个是杀人犯。”
“说话别太恶毒了,嘉瑞尔斯。”
“我只是说——哦,请原谅我!我很抱歉!我只是——我没打算说这些的。哦,娜娃托,请原谅我!天啊,你的激素已经充满空气了。我,嗯,我得走开了,我去散散步。我很抱歉,我非常非常抱歉。”
“你知道吗,默克蕾博,”阿夫塞说,“你让我想起我以前的老师。”
默克蕾博抬起头。“哦?”
“是的,塔科—萨理德。而且是我一开始接触他时的样子,而不是最后很了解他的时候。”
“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他以前也爱这么说话。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有一件事很清楚:他一直在观察你,揣摩你。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我不是他的第一个学徒,你知道,在我之前还有很多。”
“但你是惟一一个留下来的。”默克蕾博说。
“他把别的人都送走了,打发他们回家了。”
“‘打发’。”
“你知道——就是送走的意思。”
“这个词对你来说没别的含义吗?”
“哪个词?‘打发’?没有。”
“这是血祭司的职业隐语:为了控制人口数量,六个婴儿被杀害。这一过程就被称为‘打发’,而不是杀死。”
“我想我知道这个说法。”阿夫塞说,“可我所指的并不是这个。萨理德对他的每一个年轻学徒做出评估,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被送回了他们原来的部族。”
“这对你有影响吗?”
“我被吓住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送回去的人,不知道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会不会也被他淘汰掉。”
“你从没见过其他的学徒?”
“没有。”他停顿了一下,“但萨理德从前会不时提到他们,语气还十分轻蔑。在我之前的学徒叫波格—迪卫,我得戴他留下来的饰带。但他年纪比我大,饰带被改小了才适合我戴。裁剪材料的地方很明显——因为饰带被改小了,边缘就不太整齐,还需要修剪。”他又停顿了一下,“天啊,当年我真是恨透了那些饰带。”
“在你之前,萨理德曾有过多少学徒?”
“嗯,让我想想,在我之前是波格—迪卫;他之前是阿德卡布;阿德卡布之前是,嗯,瑞克格特;在她之前是哈尔坦。喏,说句题外话,我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名字,再想想他们的结局,真是扰人心绪。”
“哈尔坦是第一名学徒吗?”
“不,在他之前还有两名,都是女性——丽兹荷克和——哦,另外一个叫什么?——塔丝尼克。”
“那在你之前总共就有六名学徒了。”
“是的。”
“而你是第七名?”
阿夫塞有些不耐烦地说:“六过了可不就是七吗?是的,我就是第七名。”
“你在宫廷中不确定的将来让你心烦意乱了?”
“换成你,能不心烦吗?在我被征召到首都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萨理德已经有过这么多学徒了,而他们都被认为是不合适的人选。”
“但你在皇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害怕被送回去的感觉就越来越淡漠了吧?”
“淡漠?”阿夫塞自嘲地磕了磕牙,“这只能说明你了解的太少了,默克蕾博。这种感觉只会越来越糟。我一直等待着第八名学徒的到来。”
“你怎么知道会有第八名学徒?”
“嗯,没错,后来证实是没有,但我当时十分确定,我打心眼儿里相信还会有一名学徒。”
“在你之前有六名学徒,你是第七名,之后还有一名,总共八名。”默克蕾博说。
“而且人们还将我称为数学天才。”
“八名学徒,其中七名被送回了老家。”
“是的。”
“其中七名被打发走了。”
“可以这么说。”
“而萨理德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你们。”
“是的,就跟你一样。”
“我根本没在揣摩你,阿夫塞。我没这个必要。但你觉得自己被萨理德揣摩了。六名学徒已经被送回去了,如果你失败的话,你也将被送走。”
“这不是个‘如果’的问题。我后来确信自己也会被送回去的;我知道还会有一名学徒。”
默克蕾博沉默了一会儿,想看阿夫塞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最后,她说:“你看出来你所描述的象征意义了吗?”
阿夫塞一声冷笑:“什么象征意义?”
“八名小孩子,被一名老者观察、挑选。其中七名将被打发走——这是你的原话——只有第八名留下来。”
“是的。那又怎样?”
“听起来跟血祭司的筛选一样。八名孵出来的小孩子里面会有七名被吞噬。”
阿夫塞嘲弄地磕了磕牙。“你扯得太远了,默克蕾博。看在上帝尾巴的份上,我就知道这个医疗过程是浪费时间。天啊,万事万物都会被你看出个象征意义来!我跟你讲,大夫,我在离开萨理德开始环球旅行之后才知道有关血祭司的事:在要返回首都的时候,我曾经回卡罗部族拜访育婴堂,